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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驟然而至的戰爭 四 林則徐的制敵方略

第二章 驟然而至的戰爭

四 林則徐的制敵方略

如果說九龍之戰雙方的報告還大體吻合的話,那麼,關於穿鼻之戰,則是各執一詞,大不相同。
我在第一章已經談到,清軍的炮台本為防堵海盜,無須慮及這些烏合之眾的地面進攻,更何況清軍的炮台對傳統樣式的海盜,還具有一定的防禦能力。我在此還須說明兩點:一、鴉片戰爭是西方列強第一次大規模侵略中國,清軍對其戰術毫不知悉;二、當時的人們,包括林則徐,對英軍的陸戰能力作了錯誤的判斷。
另有英國海軍運兵船響尾蛇號(Rattlesnake)和僱用的運輸船27艘。
林則徐以上述幾處為防禦要點,有其通盤的思考,在奏摺中稱:
林則徐所倚重的炮台是靠不住的。
此時,在華英軍兵力遠遠超出了林則徐的估計和想象。其中,有海軍戰艦16艘:
1839年6月虎門銷煙之後,局勢並未如林則徐所希望的那樣,逐漸趨於和緩,反作風雨雷霆。中英之間對抗以更加激烈的形式進行。
這裏講的虎門,自然包括其後的獅子洋,而尖沙咀即為九龍。林則徐認為,關鍵在於這幾處,其餘地方只要添兵協防即可。
官涌兩炮台,一在尖沙咀山麓石腳,名「懲膺」,一在官涌偏南一山,名「折衝」,各安炮20餘門。其規制形式一如清代沿海各處炮台,只是比閩浙各炮台大些,比虎門的靖遠炮台小些,並無樣式上的改變,其缺陷也完全相同。
在雙方艦炮威力迥殊的情況下,清軍戰船在近敵過程中必然遭到極大的損失;航速和操作靈便性並不佔優勢的清軍戰船,很難進入專對敵艦首尾的斜向夾角;即便進入此種夾角,敵方艦船稍稍擺舵或改變帆面,方向頓變,而清軍戰船欲重新進入斜向夾角,須做扇面運動,動作極大;且不論清軍戰船在性能上能否跟上此種扇面運動,若不引起隊形陣法大亂,已屬幸事。
在此三事中,又以「交凶」一案對抗為最。
1840年6月21日,出任英國遠征軍海軍司令的英駐東印度海軍司令伯麥,率由印度開來的艦隊駛到。6月28日,英國遠征軍總司令兼全權代表懿律(George Elliot)率由南非等處開來的艦隊駛到。不久后,英國侵華軍全部到齊。
自1839年4月英艦拉恩號(Larne)被義律派出送信后,除義律自用的小船路易莎號(Louisa)外,廣東海面並無英國軍艦。8月30日,據義律的請求,印度總督派出的戰艦窩拉疑號(Volage)駛到,使義律有了與中國對抗的武力。林則徐聽此消息,除命各屬加強防範外,於8月31日發布宣示,要求沿海村民聚義團練,不準英人上岸滋事、覓井汲水,並准許以武力相拒。
有論者將林則徐利用民眾的種種做法,與後來的人民戰爭相比擬。我以為,這是不恰當的。
廣東沿海的漁疍人家,多有販運鴉片、接濟英人淡水食物等情事。林則徐在斷絕通商之後,為使虎門口外泊留的英船英艦早日回帆放洋,採取了斷絕供應的辦法,並未奏效。他的「以毒攻毒」之法,即雇募漁疍人家火燒英船,正是在此背景下萌生。這種攻擊沒有獲得預期的效果,1840年2月至6月五次行動后,英國的艦船並未因這些行動而扯帆西去。
林則徐奏稱,英艦開炮后,關天培立即下令座船回擊,並指揮各船協力進攻,多次擊中窩拉疑號。接仗約有一時之久,窩拉疑號「帆斜旗落,且御且逃」,海阿新號亦「隨同遁去」。清軍本欲追擊,然師船彌縫油灰多被轟開,勢難遠駛,更因英艦船底全用銅包,炮擊不能穿透,「是以不值追剿」。
兵第49團
林則徐設計的這種戰法,可謂是書生議兵的典型,他沒有航海經驗,沒有近代艦船作戰知識,全憑著感性認識的推論,在頭腦或紙面上演繹,並未慮及在交戰中實際操作的可能性。
首先是戰鬥的起因。
從此戰的具體經過來分析,清軍以3艘各配炮10門的師船作戰,以海岸炮台為依託,兵弁奮勇拚死,表現出廣東水師前所未有的振作;英方以路易莎號(載炮14門)、珍珠號(載炮6門)、窩拉疑號所屬小船(載炮1門)及前來增援的船隻開戰,全非正規戰艦,火力不濟,窩拉疑號因風停而無法迫近參加戰鬥。因此,從軍事的角度來看,很難分出勝負來。
綜上所述,我以為,林則徐的這種圖上作業,設計得越周密,距實戰越遠。這是書生議兵最容易犯的錯誤。
其中的爭執,有以下三端:
1841年1月,新任閩浙總督顏伯燾和新任浙江巡撫劉韻珂,不顧天怒,要求啟用獲罪革職的林則徐,理由之一是「該夷所畏忌」。1841年5月,廣東民眾在《盡忠報國全粵義民諭英夷檄》中,振振有詞地問道:「汝已稱厲害,何以不敢在林公任內攻打廣東?」鴉片戰爭之後產生的三部史著《道光洋艘征撫記》、《夷氛聞記》、《中西紀事》,皆謂林則徐在廣東防備嚴密,英軍無隙可乘,遂北犯定海。他們把後來廣東戰事的失敗,歸結于林則徐的去職;他們將各地戰事的受挫,歸結于當地沒有林則徐。儘管林則徐的制敵方略當時未經實戰,但他們已在心目中認定林必勝無疑。
更出乎林則徐意料之外的是,這支強大的軍隊,並沒有立即向虎門或廣東其他地區發動進攻,而只採取了相當軟弱的對策。
義律的報告,雖也提到英船具結入口之事,但稱事因10月27日收到廣州知府余保純轉來林則徐的諭令,「嗣後貨物總須照式具結,若不如式,萬萬不準貿易,違抗逗留之船,即行燒毀」,遂於28日與士密上校率英艦兩艘前往穿鼻,準備遞交士密緻欽差大臣的信件,要求林則徐收回成命。由於逆風,英艦於11月2日到達穿鼻沙角炮台一帶,即派馬儒翰(John Robert Morrison)等人向關天培遞交出該信。晚上,清方派通事請馬儒翰赴關天培座船,被拒絕。次日上午,清方再派出通事,退還士密信件,並再邀馬儒翰赴約,仍被拒絕。此時,關天培率由29艘師船組成的艦隊前來,英方讓通事送去士密的一信,要求「各船立即回至沙角之北灣泊」。關天培回復稱,只要交了打死林維喜兇手一人,「即可收兵回口,否則斷不依也」。義律再復,稱不知兇手是何人,「惟平安是求」。到了中午時分,士密認為不能讓清軍艦隊夜間從他的身邊穿過,以威脅英國商船,且國旗的榮譽也不容許他臨陣退卻。義律同意了士密的意見。於是,士密便率先發起進攻。read.99csw.com
無論是雇勇還是團練,都是清朝的傳統方法,並非是林則徐的自創。民被雇為勇后,即是清軍的臨時成員、臨時部隊,是清軍外延的放大。團練由鄉紳進行組織,不離家土,活動範圍有限。除林則徐外,在鴉片戰爭中,沿海各省大吏無不實行此策。至於准人人持刀痛殺,在缺乏一定的組織實施下,很容易流為效能有限的恐怖活動。這些與人民戰爭之間的區別,是極其明顯的。
東印度公司派出的武裝輪船4艘:
到了1840年8月7日,林則徐聽到定海失陷,曾獻策懸賞激勵軍民殺敵,較前更進了一步,竟說其「一仆不能復起」。從這些說法中,我們可以看到林則徐等人的心思。他們認為,英軍儘管「船堅炮利」,但毫無陸戰能力,因而絕不會舍舟登岸,從陸上發動進攻;即便有這種攻擊,也絕非清軍的對手。他們正是據此而未能對炮台的陸路防衛作有針對性的改進。
三、當清軍戰船完全靠近時,兵勇須跳上敵艦,用刀砍殺「夷人」,並砍斷敵艦上的舵車及各帆纜繩索,使之完全喪失行動能力。
林則徐等人這種荒謬的判斷,令今人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從更寬泛的背景來看,反映出當時的中國人對浮海東來的西方各國軍事技能的無知。早在1793年,英使馬戛爾尼使華時,隨帶兵弁。英方曾邀請清軍名將福康安觀其操演。英方的用意當為炫耀武力,而福康安卻擺出一副「天朝」大將的架子,表示不屑一顧。如果我們再往後看,鴉片戰爭的主要作戰形式是以炮台對敵艦,清軍採取這種戰法,自然是受傳統制敵方略的影響。而清軍的炮台全無防備敵軍陸路進攻的設備,結果在英軍戰艦和登陸部隊的兩重攻擊下,一一失陷。此種結局與英軍不善陸戰的判斷也不無關係。
利用海岸堅強據點抵禦外族海上入侵的戰法,可追溯至明代。當時沿海所築的衛、所等城,在抗倭戰爭中曾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然而,明代的海防衛、所,與此時的清軍炮台不同。它們是小規模的城防工事,大多與海尚有距離。一旦有警,附近民眾皆入之憑藉抵禦,以待大軍救援。清軍炮台完全是炮兵陣地,建於瀕海要厄,直接與敵方艦船以炮火競鬥。
實際上,雇勇也罷,團練也罷,「准人人持刀痛殺」也罷,最重要的是它們在實戰中的效果。從鴉片戰爭和後來的第二次鴉片戰爭的史實來看,它們雖不能說毫無效果,卻絕非取勝之道。
此種戰法,被稱為「攻首尾躍中艙」之法。
1840年3月24日,英艦都魯壹號駛到,虎門口外的英國戰艦增至3艘。6月9日,英艦鱷魚號(Alligator)駛到。6月16日,東印度公司的武裝輪船馬答加斯加號(Madagascar)駛到。所有這一切,都在林則徐的意料之中。
處在失敗中的人們,找不到勝利的跡象,最容易產生某種希望。林則徐就是這種希望。而且,局勢越危急,戰爭越失利,這種希望之火就越放光芒。
但是,沒過幾天,局勢急轉直下,完全出乎林則徐的意料了。
在林則徐的設想中,利用民眾進行襲擾,是對上述兩種戰法的補充。
至於那些停止通商后仍不遵令回國,而在虎門口外徘徊游弋的英船英艦,林則徐採用了「以奸治奸,以毒攻毒」的辦法,即雇募平時接濟外國人、販賣鴉片的沿海「漁疍各戶」為水勇,教以如何駕駛和點放火船,每船領以一二兵弁,預先設伏,乘夜順風放火焚燒英船,並開出賞格以備激勵。九-九-藏-書
夷兵除槍炮之外,擊刺步伐俱非所嫻,而腿足裹纏,結束嚴密,屈伸皆所不便,若至岸上更無能為,是其強非不可制也。
二、在接敵過程中,如炮力所及,即先開炮,至鳥槍可及,兼用鳥槍,再近可拋火罐,施噴筒。火罐應在船桅上拋出,噴筒應在船首施放。
皇后號(Queen)
在林則徐的設想中,第二種戰法是艦船交鋒。為此,他專門擬就了《剿夷兵勇約法七章》,詳細規定了具體的戰術動作。按林的部署,這種交戰應在內江進行。
由於虎門炮台的建設方案與林則徐無涉,我們不妨看看由他主持建設的官涌兩炮台。
由於雙方的艦船大小迥異,高低立現,即便清軍戰船費盡全力靠上敵艦,兵勇也難以跳躍。水面相交兩船靠近時間很短,不比陸地爬越高障。兵勇登上敵艦後用刀砍殺諸法,顯然脫胎於前引林則徐奏摺中「擊刺步伐俱非所嫻」的判斷。
林則徐的這種說法,只是主觀的臆斷,後來的事實證明,英軍有著制勝的武力,絕非害怕林的武備。但是,林則徐的說法,顯然有著很大的影響力,尤其是對於那些不相信「天朝」武功居然不敵「島夷」之技的人們,更是如此。
四、雇瓜皮小艇30隻,上裝乾草、松明、蘸油麻片,配以十分之一二的火藥。小艇的首尾,用5尺長的鐵鏈連接,其一頭拴七八寸長的大鐵釘。交戰時,水手半身在水,划槳而行以近敵。接敵後用大鐵釘將小艇釘在敵艦艦體上,然後縱火燃燒。
珠江入海口以香港、澳門為最外點,上溯伶仃洋內駛約70公里,即為虎門。此處河道收縮,歷來是清朝的海防重點,廣東水師提督亦駐節此地,以示昭重。早在林則徐督粵之前,關天培、盧坤、鄧廷楨等人已盡了極大的努力,在此處建炮台9座,平時炮台守軍590名,戰時約2000名。林則徐曾於1839年觀虎門清軍秋操(即秋季演習),極為滿意(虎門防衛的具體情況詳見后章)。為此,他僅密購西方銅炮和精製鐵炮裝備此處,沒有採取進一步的措施。
雙方報告中分歧最大者為戰果。林則徐奏稱,清軍戰死2人,受傷4人,所屬師船稍有損傷,但很快修復;擊翻英船1艘,擊斃英人至少17名。英方未具體稱清軍的損失,但稱己方僅是受傷數人而已。
我在第一章中曾談到清軍的束伍成法,正是這種落後的軍制使清軍極為分散,臨時總有兵力不敷之感。林則徐募勇,正是為了彌補清軍兵力的不足,以勇配合清軍作戰。另在英人容易登岸滋事的地方,林則徐沒有足夠的兵力派駐,便組織地方團練,允許開槍動刀,各保身家。
1840年6月22日,英國遠征軍海軍司令伯麥,在其到達的第二天,待所率軍隊到齊后,僅發布了一項從6月28日起封鎖珠江口的告示,便於當日晚上起,領兵次第啟程,北上進攻舟山。6月30日,英國遠征軍總司令兼全權代表懿律,在其到達后的第3天,亦和全權代表義律一起率軍北上,與伯麥匯合。此後,廣東沿海的英軍亦有陸續北上者。虎門口外僅留下英艦4艘和武裝輪船1艘,執行封鎖任務。
由此至1840年6月下旬英國遠征軍開到,在9個多月的時間內,據林則徐奏摺,廣東沿海共發生戰事7起:1. 1839年9月4日九龍之戰;2. 1839年9月12日火燒英國躉船;3. 1839年11月3日穿鼻之戰;4. 1839年11月4日至13日官涌之戰;5. 1840年2月29日火燒販煙及接濟英船的匪船;6. 1840年5月火燒接濟英船的匪艇;7. 1840年6月8日火燒磨刀洋英國鴉片煙。此外,未見於林則徐奏摺的還有兩起:1840年5月20日襲擊英國鴉片船希臘號(Hellas);1840年6月13日火燒金星門英船。
從另一角度來看,出資雇募社會上最不可靠的一群(漁疍人家),轉為官府的倚重所在,更是廣東歷來的做法。嘉慶年間的民間小說《蜃樓志》,曾提到廣東水師不足恃,海匪成災,兩廣總督募匪為勇,以匪治匪,「雖未必能弭盜,而民之為盜者,卻少了許多,庶乎正本清源之一節」。小說家的話,並不是此類方法何時行於廣東的考據材料,但小說家對此方法如此知詳,卻說明了九-九-藏-書它並非是官場詭密之道,而在民間已深入人心。
1839年9月4日的九龍之戰中,清軍參戰者為大鵬營參將賴恩爵所率3艘師船,並得到九龍山上炮台的炮火支持;英方參戰者,雙方說法不一,林則徐奏稱,有「大小夷船五隻」,另在戰鬥中前來增援的英船「更倍於前」,但未稱具體數字;義律在其報告中稱,英方以路易莎號、珍珠號(Pearl)、窩拉疑號所屬小船進行戰鬥,后得到支持,但戰艦窩拉疑號未投入戰鬥。英軍一參戰者與義律的說法一致,並稱前來增援的有威廉要塞號(Fort Williams)所屬的小船,另外甘米力治號(Combridge)船長嘚〔口忌〕喇𠱊亦率16人划船來參戰。
依據以往外國商船和軍艦來華活動的情況,林則徐所部署的「以守為戰」,主要區域在珠江入海口,即以香港和澳門為外線,經伶仃洋至虎門及獅子洋一帶。在當時的官方文書中,其稱謂是「中路」。
今人閱讀此段奏摺,恍惚置身於古典戲劇小說的戰鬥場景之中。道光帝讀此亦感慨,硃批「可嘉之至」。若關天培的舉止確如林則徐的描寫,那麼,在一派中世紀的豪邁之中,又讓今人凄然感受到無知于近代戰術原則的悲涼。在近代激烈的炮戰中,關天培的這種做法是不足取的。義律亦稱:
民眾的游擊戰爭需要組織上和戰術上的指導,方可有效;民眾的游擊戰爭需要在地理形勢上占利,方可實施;民眾的游擊戰爭需要覺悟和犧牲精神,方可支持下去。這一切都是當時所不具備的。其中的要害,是當時的官、民對立,不能想象用武力鎮壓而支撐的政權,能夠如此密切地與民眾合作。林則徐為官場中人,不論他的動機和操作有何招術,莫能置身度外。
1839年9月1日,林則徐在分析「邊釁」不會啟的夾片中稱:
阿特蘭特號(Atalanta)
愛爾蘭皇家陸軍第18團
從今天通行的嚴格的意義上劃分,九龍之戰和穿鼻之戰,使中英兩國實際上已經進入了戰爭狀態。
再次是關於戰果。
其次是作戰經過。
穿鼻之戰的真實,今天似無必要一一考證得十分清楚。但細心閱讀雙方的報告,大體可以得出一個印象,清軍在此戰中並不佔有上風,林則徐的報告似摻有水分。然這些水分是林則徐所為,抑或關天培所為,那就無法考清了。
英軍的這一行動,自是執行外相巴麥尊的訓令。1840年2月20日,巴麥尊致海軍部的公函中稱,在廣東「不必進行任何陸上的軍事行動」,「有效的打擊應當打到接近首都的地方去」。同日,巴麥尊給懿律和義律的訓令中,提到了他和海軍大臣各頒給伯麥的訓令,其中規定作戰方案為「在珠江建立封鎖」、「佔領舟山群島;並封鎖該島對面的海口,以及揚子江口和黃河口」。伯麥和懿律對此是完全照辦。
且不論這兩座炮台能否經受得住英艦的猛烈炮火,也不論它們果否懲膺折衝,予英艦以毀滅性的打擊,因為後來的各次戰鬥我將作具體分析;然而,它們最基本的弱點是,無力防禦登陸英軍從炮台側後方向發起的地面進攻。
麥爾威厘號(Melville)(旗艦)炮74門
伯蘭漢號(Blenheim)炮74門
布朗底號(Blonde)炮44門
窩拉疑號炮28門
拉恩號炮20門
威厘士厘號炮74門
都魯壹號炮44門
康威號(Conway)炮28門
鱷魚號炮28門
海阿新號炮20門
寧羅得號(Nimrod)炮20門
巡洋號(Cruizer)炮18門
阿爾吉林號(Algerine)炮10門
摩底士底號(Modeste)炮20門
卑拉底斯號(Pylades)炮20門
哥倫拜恩號(Columbine)炮18門
很可能是穿鼻之戰的結果,1840年初,林則徐奉旨永久停止中英通商關係之後,逐步形成了完整的制敵方略。對此,他有一段說明:
早在鴉片戰爭之前,香港就是鴉片走私的大本營,躉船大多泊于附近一帶海面。義律率英商英船撤離澳門后,開始也聚集於此,后移往銅鼓。林則徐為抑制此處英人的活動,在香港對岸九龍半島的官涌,居高臨下地依山建炮台兩座,以控御附近海面。
由此可見,至1840年6月下旬之前,中英雙方運用國家武力進行的戰事,僅為兩起,即九龍之戰和穿鼻之戰。林則徐在奏摺中沒有對此類戰事作清晰的分類,是因為當時的中國人還沒有近代國際政治觀念。
進取號(Enterprise)
除雇募漁疍人家在虎門口外實施火攻外,林則徐在內江和陸地亦有募勇和團練等情事。
為了訓練清軍士兵掌握這種戰術,林則徐購買了英商船甘米力治號,改為安炮34門的軍艦,作為模型。讓清軍進行訓練。read•99csw.com
早在林則徐使粵之前,關天培剛剛接任廣東水師提督,便提出在虎門後路以師船10艘,另配以泅水陣式兵、中水對械兵、爬桅兵、能鳧深水兵共130名,與闖過虎門主陣地的敵艦交戰(詳見后章)。林則徐至廣東后,又在中國傳統的水戰戰術中擇出「火攻」戰法,即「多駕拖船,滿載車薪,備帶火器,分為數隊,佔住上風,漏夜乘流縱放」。林則徐所規定的艦船交鋒,是關天培的水師師船戰法與傳統的「火攻」戰法的結合和發展。
無論該夷有無兵船續至,即現在之𠱊嘧、嘩㖮兩船未去,度其頑抗之意,妄誇炮利船堅,各夷舶恃為護符,謂可阻我師之驅逐。臣等若令師船整隊而出,遠赴外洋,并力嚴驅,非不足以操勝算。第洪濤巨浪,風信靡常,即使將夷船盡數擊沉,亦只尋常之事。而師船既經遠涉,不能頃刻收回,設有一二疏虞,轉為不值,仍不如以守為戰,以逸待勞之百無一失也。
為什麼會這樣呢?
該提督親身挺立桅前,自拔腰刀,執持督陣,厲聲喝稱:「敢退後者立斬。」適有夷炮炮子飛過桅邊,剝落桅木一片,由該提督手面擦過,皮破見紅。關天培奮不顧身,仍復持刀屹立,又取銀錠先置案上,有擊中夷船一炮者,立即賞銀兩錠……
蘇格蘭步兵第26團步
一、具結。林則徐以奉到新例,要求義律敦促英商以「貨即沒官、人即正法」的格式具結,否則不許通商。義律不僅阻撓具結,而且下令英船不得駛入廣州港。
中英之間的對抗,開始訴諸武力。
三、續繳鴉片。隨著新的季風的來臨,虎門口外新到英國商船數十艘。林則徐命令繳出續到船上的鴉片。義律仍是拒絕。
儘管林則徐對其制敵方略信心十足,但是,今天我們若從近代戰爭的角度進行分析,不難發現,其中存有很大的弊陋。
因此,儘管戰爭的序幕實際上已經拉開,但雙方都沒有意識到戲已開演。考慮到雙方的這種認識,本書仍將鴉片戰爭的爆發時間定於1840年6月下旬,即英國遠征軍大批開到之時。
以上9起戰事,其中第2起火燒英國躉船,實際上是誤燒西班牙商船;其中第5、6、7起和林則徐未奏的兩起,清軍的目標是英國鴉片船和中國不法奸民的辦艇之類的民船。而第4起官涌之戰,情況稍有周折。據林則徐奏,英人英船在旬日之內,連續向官涌清軍進攻六次,皆被擊退,其中參戰的有「嘚〔口忌〕喇𠱊」、「哆唎」等英船。而英方對此卻全無記載,反稱泊于香港一帶的英船移往銅鼓時,於11月13日在九龍一帶(即官涌)遭到清軍的炮擊。查此時英國在廣東海面有戰艦窩拉疑號和新駛到的海阿新號(Hyacinth),以及官船路易莎號,從林則徐奏摺來分析,此三艦並未參戰。因此,不管事件的真實究竟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官涌之戰不是英軍與清軍之間的對抗。
相對中國的人口和清軍的兵力,英國遠征軍的規模並不驚人。但是,若從西方殖民史來看,這是一支頗具武力的軍隊。
由此,一個神話誕生了。
但是,林則徐根據其掌握的翻譯資料,自以為只是與未獲國主命令而私邀來華的英艦以及不遵國主法令的英國走私商船之間的交戰,而不是與英國的戰爭。他的這種認識,可見於他於1840年1月18日發出的《諭英國國王檄》。而義律此時尚不知他自1839年3月27日繳煙以後的舉動,是否為英國政府所批准,認為這些只是保護本國商人的武裝行動,開戰後也未採用當時西方交戰國慣行的種種外交行動,而仍與林則徐保持某種公文往來。他一直到1840年2月,才奉到巴麥尊的對華用兵的訓令。
澳門時為葡萄牙人所盤踞。義律和英船英艦也經常活動於此。林則徐在澳門關閘以北駐兵設炮,監視其行動,並時常向澳門葡萄牙當局施加政治或軍事壓力。
另有孟加拉國志願兵等部。地面部隊共4000人。合之海軍,英軍總兵力共約六七千人。
林則徐的戰術為:
1839年9月4日,義律和窩拉疑號艦長士密(H. Smith),率3艘小船至九龍,要求中國官員供應食物,未達到目的后,士密下令開炮。
二、交凶。1839年7月7日,英國水手在九龍尖沙咀酗酒滋事,毆傷村民林維喜,次日林死去。林則徐諭令義律交出兇手。義律予以拒絕,在英船上自立法庭,判處5名滋事行兇者監禁3至6個月,罰金15至20鎊。
臣等查中路要口,以虎門為最,次即澳門,又次即尖沙嘴(咀)一帶,其餘外海內洋相通之處,雖不可勝數,然多系淺水暗礁,只足以行內地之船,該夷兵船不能飛越。
以上林則徐的防禦設想,是從1840年初開始萌生,逐步完善並實施的。至1840年6月底,各處實施的結果是:九龍新建炮台兩座業已完成,安炮56門,附近山樑共有守兵800餘名;澳門一帶派駐兵勇共1300餘名;虎門各炮台守兵約2000名,配炮300餘門;獅子洋一帶集結師船20艘、雇募民船46艘、預備火船20餘艘,共有兵勇2000餘人。九*九*藏*書
1839年8月15日,林則徐以義律拒不交凶,援引1808年(嘉慶十三年)英人在澳門違令案之例,禁絕澳門英人的柴米食物,撤退買辦工人,次日率兵進駐香山,勒兵分佈各要口,迫英人離開澳門。8月24日,澳門葡萄牙當局在此壓力下,根據林則徐的諭令,宣布驅逐英人。至8月26日,英人全部離澳。義律率這批英人泊船于香港、九龍一帶。
作為一個勇敢的人,公正的說法是,提督的舉止配得上他的地位。他的座船在武器和裝具上明顯優於其它船隻,當他起錨后,很可能是斬斷或解脫錨鏈,以靈敏的方式駛向女王陛下的戰艦,與之交戰。這種毫無希望的努力,增加了他的榮譽,證明了他行動的決心,然而,不到3刻鐘,他和艦隊中尚存的師船便極其悲傷地撤回到原先的錨泊地。
義律報告稱,英艦原泊于清軍艦隊的右側,開戰後,利用側風,從右到左衝過了整個清軍隊陣,然後又從左到右再穿其陣,「傾泄了毀滅性的炮火」。「中國人以他們的固有精神回擊,但是,我方可怕效力的火力很快便顯示出優勢」。戰鬥進行了不到3刻鐘,清軍便撤退了。士密無意擴大敵對行動,便停止炮擊,沒有阻礙對方的後撤。隨後,英軍駛往澳門。
總之,雙方各報勝仗。
義律報告稱,清軍3艘師船被擊沉,一艘擊中火藥艙而爆炸,還有幾艘明顯進水。窩拉疑號僅受了輕微損傷,沒有人員傷亡。
以上對林則徐制敵方略的批判,是基於後來發生的大規模的戰爭這一事實,認為其不能取勝;而據林則徐等人的判斷,義律只會私邀少數軍艦竄犯,若此那一切又當別作它論。至於林則徐的制敵方略能否應付林則徐所估計的敵情,就歷史的發展而言,這種討論失去了針對性。如果僅僅從事實出發,穿鼻之戰後至1840年6月下旬之前,英艦一直處於被動狀態,沒有對清軍採取行動。若此將之稱作林則徐制敵方略的成功,似乎也非大錯。
林則徐並不知道英軍的作戰方案,他見到的僅是伯麥封鎖珠江口的命令和義律於6月25日、26日的兩次文告。按照清朝的官場用語,這些文件的態度算不上強硬。於是,他誤認為,他的制敵方略成功了,英軍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正是見其有備,無隙可乘,知難而返。他在奏摺中、咨會中、諭令中、書信中,都明白表露英軍不敢遽行騷擾,在於廣東防備嚴密。後來,他聽到定海失陷的消息,更是指責浙江方面未能如廣東那樣,早有準備,他害怕有人以定海的失陷來攻擊他,在給友人的信中寫道,「又豈粵省所能代防耶?」
林則徐在此婉轉地承認,儘管英國只有兩艘軍艦,清軍水師仍無在海上取勝的能力。於是,他採用了避免海上艦船交鋒,嚴防海口的「以守為戰」的制敵方略。道光帝對此完全贊同,硃批「所見甚是」。
林則徐奏稱,1839年11月3日,英國噹啷船(Thomas Coutts)具結進入虎門,英艦窩拉疑號和海阿新號于「午刻駛至穿鼻」,阻撓噹啷船進口,提督關天培「聞而詫異」,「正查究間」英艦率先開炮。
林則徐奏稱,清軍擊中窩拉疑號的船鼻、后樓、左右艙口,英人多有中炮落海者,戰後「撈獲夷帽二十一頂」;並稱己方有三艘師船進水,一艘被擊中火藥艙而起火,旋被撲滅,戰死士兵15名,受傷軍官1名、士兵多名。
一個林則徐不可戰勝的神話,佔據了當時許多人的心,併流傳至今。
由此,並非由林則徐獨創的利用民眾諸法,也是不足恃的。
至於用大鐵釘將火船釘在敵艦上,然後放火焚燒,想象的成分很大,實戰中似無可行性可言,不必再作分析。
比較中英雙方各自的報告,讓人最有興味的是關於關天培的描寫。且看林則徐的說法:
一、以戰船12至16隻,分作4隊,斜向攻擊敵艦安炮較少的頭、尾;利用其船小靈便的特點,佔住上風近敵;若在船首,攻其船鼻,毀其帆索,若在船尾,毀其舵與后艙。
為預防英艦突破虎門繼續內犯,林則徐在虎門后的獅子洋一帶,集結清軍師船,並雇募民船,預備火船,準備在此處內江與來犯英艦交戰,並已進行了多次演習。
英艦因遠涉重洋之需,又與西方各國交戰之要,艦體十分堅固,不少艦船外包金屬材料。鴉片戰爭中,清軍的火炮對之亦難獲大效,而林則徐提到的鳥槍、火罐、噴筒之類的兵器,更難得力。尤其是在船桅上用手向英艦拋扔燃燒著的火罐,在實戰中似無可能辦到。
英國陸軍共有3個團:
在這一段描寫中,頗具英雄未酬壯志的慘淡。
關於此戰的經過,雙方的敘述大體相同。林則徐奏稱,英方因索食不成而先啟釁,賴恩爵立即督部予以回擊,雙方從午刻戰至戌刻,期間英船先被擊退,后得到援軍再戰,最後敗遁尖沙咀。英方亦稱其率先開炮,認為清軍作戰相當驍勇,戰鬥從下午2時半進行到6點半,其第一次後撤是為了補充彈藥,最後主動撤出戰鬥。
從林則徐的奏摺和公牘來看,他的困難並不是利用民眾進行襲擾是否正當,是否會引起意外後果,而是由此產生的財政問題。雇勇須官府出資,這就限制了雇募的規模。團練雖不用出資,但需有賞格激勵。清廷不可能為此而動撥銀兩,行商們的資金似暫時地幫他解決了這一問題。
馬答加斯加號
從林則徐的設想來看,其最重要的作戰方法是,以海岸堅強據點,即炮台,來對抗來犯的英艦英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