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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惡貫滿盈

第二十章 惡貫滿盈

布洛菲突然看見邦德由座椅上猛地躍起,他就以萬鈞之力,揮刀向邦德砍去。刀鋒從邦德背部上方掃過,唰的一聲砍進那椅座,由於布洛菲用力過猛,刀入木椅達二寸之深,一時拔刀不出,才給邦德一個揮棒擊倒女魔頭的良機。
邦德慢條斯理地敷衍了一聲。
他凝視著這條金龍,又凝視著與自己有著深仇大恨的布洛菲,把自己僵硬的雙手從布洛菲那罪惡的軀體上拿下來。他望著布洛菲那變成豬肝色的嘴臉,發出一種復讎后快意的笑聲。他想站起來,可是腰酸背痛,頭痛如絞,他勉強站起來,自言自語道:「我的天,站都站不住了,下一步棋可該如何落子呢?」
布洛菲自顧自地說了一陣子,看著邦德,發現他的確是在默默注視著自己,頗似順服的樣子,於是侃侃而談道:
可是麻煩卻來了。這是一個獨立的眺望台,什麼地方都通不到,向下張望,離地最少也有十余丈高,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攀緣下去,這真是一件焦心的難題。
「距離下次火山爆發的時間,還有七分鐘,快走!再遲可能就會葬身火海了!」邦德邊走邊想,「時間已經很緊迫了,千萬不能和那幾十個黑龍會的打手相遇,否則很難脫身,必將會與他們同歸於盡。」
「會不會是那女魔頭醒了,叫人來捉我的?唉!『婦人之仁』可不是辦事準則,後悔當初沒一刀殺死她。」
邦德匆匆走出石穴,再度回到書房,用武士刀撬開窗子,發現外邊果然是陽台。他喜出望外,急忙爬出窗口。一陣涼風吹過,他打了個寒戰,精神也為之一振。
下面人聲鼎沸,現在距離火山爆發僅有三分鐘了,這座古堡被圍得水泄不通。忽然樓上也遠遠地傳來人的呼喊聲。邦德不再遲疑,急忙用力抓緊那排雲梯似的繩索,爬了大約兩尺高,樓上的嘈雜聲更清晰了。這時邦德把心一橫,揮起戰刀,唰的一聲,把綁在陽台上牽著氣球的繩子割斷,把刀插回腰間。這時氣球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徑直向天空中飛去,當這隻氣球飛過古堡最高層的屋檐時,邦德沒有注意,砰的一聲,他的頭部重重地撞在了屋檐上,正巧撞到他原先的傷口,一陣錐心的疼痛,幾乎使他昏厥過去,所幸的是邦德先天具有一種恆毅的耐性與求生的強烈慾望,他在即將墜落的那一瞬間,本能地抓住了繩索,再度從死亡的邊緣挽救了自己的生命。
當邦德彎腰撿起地上那把寒光閃閃的武士刀時,突然發現自己竟是赤身裸體,連僅有的一條短褲,也在剛才的廝殺中不翼而飛了。不管怎樣,反正不能學祖先亞當,何況現在一切已經恢復平靜,體溫下降,也感到有點兒寒意了。看到那件綉著金龍的和服就在腳邊,邦德一咬牙,把那套和服從布洛菲的屍體上拉了下來,穿在自己身上。衣服冰涼,宛如披上一張蛇皮,一股陰森的寒氣如寒冰一般向他周身襲來,渾身都是膽量的邦德,這時對穿死人的衣服,也會有一些陰幽幽的冥幻之感。他硬著頭皮,把腰帶綁好,忽然看見不遠處還躺著一個沒有斷氣、昏迷未醒的女魔頭,他本想揮刀殺死她,以絕後患,繼而又一想:「得饒人處且饒人,一個女流之輩,已經死了丈夫,今後也不會有什麼作為了,殺這個女人沒什麼意思,放過她,辦正經事要緊!」
「邦德,在殺你之前,讓我們把過去的仇恨算個清楚。首先,我的一個上乘的計劃被你們英國政府所謂的『雷電』行動破壞了。我費盡心思,從西方政府中盜出兩枚原子彈,我並沒有用它們來製造恐怖事件,僅僅只是虔誠地請求西方政府補貼我一點兒,作為我辛苦勞作的報酬,叫獎金也好,車馬費也好,只要滿足我的要求,我就會把這兩枚原子彈交還給西方政府。我那小小的請求,對富有的西方政府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如果連這個小小的要求也不能被滿足,我願意將這兩枚核彈無條件地贈予貧窮而極需要原子彈的古巴卡斯特羅政府,至於他們得到這份珍貴的禮物后將會如何處置,那就是卡斯特羅自己的事情了,也許會在不利於西方政府的情況下予以引爆。假如是這樣,人類將會因西方政府的吝嗇而慘遭浩劫!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對我個人來說,僅是想利用國際上的矛盾,獲得一絲蠅頭小利而read•99csw.com已。這一點兒也不算過分的要求,對西方政府來說不算什麼,而對全人類則是難以估價的福利。我之所以要這樣做,不過是對西方政府的一次警告,他們要想免除以後類似事情的發生,只有召開裁軍會議,消除這種武器並且停止製造。當然,這種辦法對我雖然不利,但是為西方政府和全人類的利益著想,我願意犧牲一點兒自我利益。我既不是自私,對西方政府也無害,更是全人類的福祉。對政治而言,是維護世界和平的一大貢獻,你想,這麼偉大的事情,難道不能成為我的功勛嗎……?
布洛菲看到自己贏得主動,攻勢更加兇狠,節節緊逼,處處爭先。邦德以哀兵死戰的心理,拚命迎戰,沉著防守,步步為營,處處謹慎。他看準一個機會,精神大振,轉身出棍,一棍擊中布洛菲右肩膀。趁魔頭疼痛之際,連環棍勢如疾風驟落,布洛菲被打得全身酸痛難耐。這時他忍住痛楚,改變刀法,向邦德的棍棒橫殺,同時罵聲不絕,以分散邦德的注意力,猛地一刀砍下去,只聽咯嘣一聲,棍子被削去一尺多長,於是布洛菲的攻勢更猛,銳氣逼人。
「轟隆!」
漸漸地,邦德從復讎中清醒過來!
邦德知道那把武士刀的確削鐵如泥,必須運用自己的智慧保住這根木棍,否則宛如肉鋼相擊,必敗無疑。若這唯一的武器被砍斷,也就是喪身刀下之時。他邊戰邊想,如游龍一般,在布洛菲銳不可當的刀鋒下疾速躲避,乘虛而攻。
「另一件事是我進行的細菌戰,不幸被英國政府所誤解,認為這對大英帝國不利,實際上這是一種歧視。如果我們冷靜地運用辯證邏輯去分析,就會發現雖然在現象上產生了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但是如果透過現象去觀察本質,就會看到未必是本質上所產生的不利。因此,我們不管用什麼準則來衡量,都不可否認一個事實,貴國是一個充滿病態的國家,我們應該以向死求生的精神,乾脆用大量細菌來增加這種病態的深度,使這隻日不落的雄獅,猛然覺醒,消除自私、自大、傲慢、荒淫和空虛的病態,迅速建立社會福利制度,促進英國國民的健康與和平,這能說對大英帝國沒有益處嗎?」
布洛菲也有同感,他覺得這場戰鬥應該早點兒結束。目前邦德已經露出疲軟之態,而且身體已經退到離牆邊不遠的地方,實在不能再退了。可是布洛菲的戰刀已經向他的心窩逼來,說時遲,那時快,邦德閃電般地快速移動,用盡全力,雙足在地板上一踏,借勢飛躥出五尺開外,由這一招可以看出邦德不愧是國際名間諜,確實有隨機應變的高素質,若遲半秒,肚中的心臟腸胃恐怕早被戰刀挑出通氣了。飛躥出危險圈外的邦德轉身看見布洛菲的戰刀已經刺進護壁板中數寸,正用力向外拉拔,這魔頭剛才用力之猛,用心之狠,現在看起來,真是令人不寒而慄啊!
「轟隆!」
「哈哈,好極了,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這下有救了!」
「轟隆!」
火山大爆發所形成的灼|熱的氣體,變為一股很強的氣流,增加了氣球飄移的速度。氣球漸漸上升,地面上的那片火海已經縮小,成了一團紅色的小點,在地面上若隱若現。邦德回過頭來,見下面已是浩瀚而蒼茫的大海。現在他已經脫險,緊張的精神,不知不覺地已經鬆懈下來。當一個人的神經不再緊繃時,肉體上的痛楚就接踵而來。邦德感到頭痛如絞,肋傷發作,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陣陣呻|吟聲。
邦德成竹在胸,他早已發現被他踢傷的山本遺留在黑暗角落裡的一根棍子,而在那女魔頭旁邊的桌上,卻有一隻叫人鈴的拉環。邦德早已想到,必須先解決那個女魔頭,以免引來更多的麻煩。於是,邦德突然向左一個箭步,以快如閃電流星般的身手,抓起牆角的長棍,再一個魚躍,已轉落至女魔頭身邊。正當女魔頭伸手要按鈴的剎那,手還未觸到拉環,邦德的長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到她的左耳根上。她還沒來得及呼喊,就已經無聲地倒在地上,如同殭屍一般。
這時邦德手持武士刀,向通道匆匆走去,幽暗的燈光下,乍看起來,真像布洛菲那魔頭!
邦德知道,如果停飛,必須設法使氣球https://read.99csw.com中的氫氣排出。現在距離氣球還有兩丈多高,只有冒險向上爬,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
正在這時,樓下忽然有喧鬧的人聲,這聲音越來越大,形勢急轉直下,十分可怕。
邦德一個轉身,掄起長棍,以一個撞球姿勢,用棍尖向布洛菲刺去,勢疾力猛,宛如一隻手榴彈,刺到那魔頭胸口上繡的那隻金龍的眼睛上,一陣透徹心肺的疼痛傳遍全身,同時由於受到棍頭又快又狠的突擊,魔頭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退到了牆邊。
這時的邦德一直在觀察著眼前這個魔頭的一舉一動——大敵當前,怎敢有半點兒馬虎呢?至於布洛菲發表的謬論,他實在沒有心思去聽它!
「從前門走,必會和他們遭遇,那麼,窗口是不是一條逃生的路呢?看地形,這古堡必然有備戰的陽台,由陽台上繞到後門,這的確是一條可行之路!」
「是呀!他為何要這樣喋喋不休而不幹脆揮刀呢?這個魔頭一定是把我當成網中魚,俎上肉,何況他還有戰刀,而我赤手空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即便逃出去,他的那些爪牙遍布四周,我也會寡不敵眾,所以他可以隨性而至,大放厥詞,何況這個魔頭也許會想,在殺人之前,把話說個明白,才夠君子風範,把事情說清楚,才是英雄氣概。到那時再讓我心甘情願地承認失敗。同樣的邏輯,他也會認為殺人是堂堂正正的義舉,何況是對一個即將俯首就斬的俘虜,講一些人生哲理,也是一大人生樂事!是嘛,誰又會放棄這樣一個向敵人進行說教的機會呢?」
機智的邦德哪裡會放過這千載良機,飛起一棒,向布洛菲背後狠狠捅去,不巧這時布洛菲已經把戰刀拔出,僅僅右背被棒棍擊中。布洛菲痛呼一聲,音未落而身已轉過,這時邦德奮不顧身,猛地撲向魔頭,雙手掐住布洛菲的喉嚨,布洛菲因左肩右背先後兩次受擊,身體右半邊已經麻木,被壓得無法直立,左肩背雖然能活動,但已受制。布洛菲的喉管被掐,自覺十分危險,用盡全力掙扎,左手不停地用武士刀刀柄向邦德的心窩和腰部撞擊。雖然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傳遍全身,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邦德哪裡還能再分心,只有強忍疼痛。同時邦德將力量集中到十指上,這十指,就如十隻刀錐,狠狠掐住那魔頭的喉管,上面兩個大拇指用力往下按,漸漸地,布洛菲的力量弱下來,身體已經卧在地毯上,雙腿和腰部雖然拚命地甩動,可邦德的十指如十條鋼索,牢牢綁緊布洛菲的脖子,愈收愈緊。布洛菲神智已經昏亂,手腳一陣亂抓亂踢后,只聽「砰」的一聲,布洛菲把戰刀丟到地毯上,忽然伸出左手,向邦德的雙眼抓來。這個意外的突擊,使邦德大吃一驚,他把頭歪向右邊,瞄準那隻魔手驀然間張口猛力咬住,牙齒深深戳進布洛菲的左手,鮮血從口中流出,一股血腥味傳入喉中,使邦德有點兒想嘔吐的感覺,當他想到自己的愛妻,這股嘔吐的感覺立即化作一股仇恨的助燃劑。邦德吐出那隻血腥的魔手,憤恨地說:「去死吧!布洛菲!你的死期已經到了!」
邦德估計,那隻大氣球所產生的拉力,足夠把這又粗又牢,約有五丈多長,奇重無比的繩索綳得這麼緊。這樣強大的拉力,再負擔一個人的體重,在原則上是不會有問題的。
邦德思索一陣,心中仍打不定主意,滿是血汗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低聲說道:「我原先想到一個妙計,怎麼現在想不起來了呢?不行,一定要想起來!」他低頭沉思許久,忽然臉上浮出輕快的笑容,小聲地說道:「嗯!對!就這樣吧!」
邦德毫無顧忌地由起初的站姿改為坐姿,雙腿伸到雲梯外邊,臀部坐在剛才用腳踩踏過的橫繩上,用兩臂緊緊抱住兩根垂下的繩子。這樣就舒服多了,而且更省體力,並且還可以用雙手按住創傷,減少痛苦。
地面上傳來陣陣震天的爆炸聲,邦德連忙回頭望去,只見那座死亡樂園已經變成一片火海,銀色的火柱由地面沖向天空,混著硫酸味的水蒸氣,急速地向四周的空中彌散。那座古堡已被粗大的擎天巨柱由地面拋向高空,震裂成粉末,伴著打手們的殘肢白骨滾落到岩漿所形成的火海中,或是落在湖中成為食人魚的最後晚餐。
於是https://read•99csw•com邦德掙扎著站起來,用腳蹬著繩索,一步一格地勉強向上爬升,頭部的創傷,肋處的刀傷,都不約而同地考驗著邦德的毅力,一陣陣的劇痛,使虛汗如豆一般向體外流出。雙眼直冒金星,像是有螢火蟲在空中飛來飛去。兩天來只吃過一點兒牛肉乾,又經過那麼多的打擊折磨,頭破血流,現在的邦德,實在是筋疲力盡、身心交瘁了。
「四十分鐘前還是一個受人宰割的羔羊,坐在那隻石椅上飽受煎熬,現在,自己已經換回了自由,從死神的手中奪回了生命。雖然這僅僅過了三四十分鐘,可是就像熬過了無數歲月。唉!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啊!呀!我不能再站在火山口上抒發感慨了!」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火山下的地層開始斷裂,這兩百英畝神秘的死亡鬼城已被滾滾的火漿變成盆地,而這盆地又被橘紅色的岩漿所吞沒。無論招魂樹,還是食人魚,都被這雄偉的大自然的力量所吞噬。
突然,氣球急速降落,邦德再也無法支撐了,他望著誘人的大海,擲下邪惡的戰刀,放鬆四肢,一個花式跳水,他的身體在夜空里緩緩下降,他覺得一切都那麼虛無縹緲,他覺得自己已經化作神仙,跌入天鵝絨般柔軟的床上,步入藍色的境界,陶醉在詩一般平和的夢境中,望著晶瑩透徹的世界,忘卻了塵世的一切苦難,原來大海竟是這麼舒適!
「不能再讓氣球飛了,這是大海的內灣,必須降落。如果飄到公海或大洋才降落,以現在的身體狀況,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快!快!設法使氣球停止飆升吧!」
「嗯?瘋狂?歷史上偉大的任務,都是由瘋子和狂人完成的,腓特烈大帝是瘋子,尼采是瘋子,凡·高是瘋子,拿破崙、希特勒也是瘋子,這些瘋子在文學、藝術、軍事、政治上,都支配並改寫人類歷史的發展方向!本來偉大和瘋狂的界限就是很難區分的。再說,世界上如果沒有瘋狂的人物,那麼歷史可能是一片空白。相反,像你——中校,你冷靜地思考一下,你到底算何種人物?算起來,也只是一個情報分子,流氓打手,為那些官僚政客和無能之輩流血賣命,即使你裝滿一腦子責任、使命、國家的理念,但是你對這些觀念和意識的本質卻毫無認識,因為那些都是騙人的幌子,蠱惑人心的利祿幻影。而你,卻為了這些撩人的幌子和利祿的幻影甘願做權勢的鷹犬!所以你很空虛,每當任務結束,你就可以領到一點點少得可憐的獎金,不,應該說是那些無能之輩施捨給你的一點兒小恩小惠,如主人扔給狗一根骨頭。而你就用這可憐的收穫去買酒精、尼古丁和女人來麻醉自己的靈魂,以期待主人的再次派遣。」布洛菲大放厥詞之後,看看邦德又接著說,「你奉主人之命,兩次前來和我過不去,不過總算你運氣不壞,每次都能完成任務,把我的心血毀於一旦。即便我那兩次慘遭失敗,你的主人也不放過我,還要聯合其他國家和政府,展開一系列的緝捕行動,非要置我于死地!但是你們是否想過,或用客觀冷靜的頭腦和科學縝密的態度來分析和研究過我超人的思維和超時代的驚人計劃?」
呼呼的寒風使一度昏厥的邦德漸漸恢復神志,他用一隻手扯緊繩索,另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傷口,自我安慰道:「大仇已報,自己如果再被摔死,那就太冤枉了,芳子還在下邊等我回去,今晚該是她依約前來接我的日子。我要頑強地活下去啊!」
布洛菲說完,看著邦德仍然在全神貫注地傾聽,於是,又興沖沖地說:「剛才我所說的那兩件事已經成了過眼雲煙,多說也沒什麼意義!現在我想再談談這兒的問題。」
於是他站起身走向鐵門,此時牆上的指針正指向十一點五十九分。
邦德一直凝視著他,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求生」是人的天性,人體中許多潛在的力量,會在求生時爆發出來,邦德雖然已經力不從心,但他的意志,仍命令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向上爬。他緊咬牙關,雙眼鼓得怕人,這時只要有一絲外在的震動,邦德必會跌入大海之中。
現在的高度,已不是手槍的有效射程了!
這時布洛菲果然停止了掙扎,舌頭從口中伸出,雙目由眼眶中暴漲出來,強壯的身軀已經癱瘓在地板上,可是邦德並沒有鬆手的念九_九_藏_書頭,仍然緊緊掐住布洛菲那粗壯的脖子不放,口中喃喃道:「我親愛的妻子,我已經為你報了仇,你的靈魂終於可以安息了!」
只見身長六尺、威猛強悍的布洛菲現在兩腿分開,站成八字形,把武士刀戳在雙腿中間,雙手相疊在一起握住刀柄,從手背上可以看到筋脈高漲的血管,如一條條蜿蜒的山脈,也顯現出他那旺盛的精力。邦德想:「我不能否認這個魔頭的確有種超乎尋常的力量,諸如他那健壯如獸的體形,狂傲的氣質,以及那雙賊光閃閃而具有威懾力的眼睛。他那像猿人般凸出的眉骨,烘托著白皙的皮膚和斑白的雙眉,也給人一種專橫的印象!還有他那寡情的薄唇和鷹鉤鼻子,也帶給人一種殘酷、狡黠、詭辯與陰險的感覺。而他居然自以為是超人,可以和尼采、梵谷等人相提並論,簡直是痴人囈語!
「嗯!對,寬大而具有原始意味的和服,真是一種天才的服裝設計。這給生來矮小的日本人穿起來,的確有一種藏拙之效,會給人一種彪悍的幻覺。可是穿在布洛菲的身上就更顯得他威武強大,宛如一座山丘,尤其是那條金龍,神氣活現,把這個魔頭裝點的有一種幽靈般的邪氣。」邦德緊緊地盯著這個敵人的每一個細節,推敲思量,作為戰鬥時的參考。
「中校,可以坦白地說,我的心臟已經有老化的跡象,過了中年的人,生理上各部分器官的功能都會退化,雖然我已儘力挽回這種衰退,可事實上,還是力不從心。正因為這樣,我感到自己已至暮年,對我這個天才而言,這是一件不幸的事,尤其在這茫茫人海中,知音太少,不僅得不到人們的尊重,反而還會引起誤解、非議和歧視。正因為這樣我才心灰意冷,對人類、對人生也失去了興趣,尤其厭惡世俗的庸人自擾,這很像一位貪口福的食客,吃膩了一切美味佳肴,必須時時更換奇珍異寶,這正是我現在的狀態。在生理和心理上,必須時時更換新奇詭異的事物,才能刺|激衰退的心臟,挽回麻痹的情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建立這個空前絕後的死亡樂園,好做一些對人類有益的事情,這個地方是解脫人生痛苦的唯一處所。你看,這裡有多種奇異的設備,還有親切的服務。這些良好的客觀條件,可使人間的痛苦減少到最低限度,這不僅對社會是一項貢獻,而且也可以算是整個日本唯一由私人投資興建的公墓!這樣,日本政府可以省去從鐵軌、公路、旅館、海濱、湖畔和山谷等地方處理自殺案件,埋葬、解驗屍體的麻煩,既讓國際觀瞻,又可節省公共開支,豈不是一舉多得的好事!可是日本政府卻把我這項慈善事業加以誣衊,判定是一種罪行,這是多麼荒唐而幼稚的事啊!」
爬上一格,仍有一格,邦德向上望望,氣球離自己仍有一段距離,這時他感到全身每一個關節好像正在脫落,每爬一格就聽到一陣「咯咯」聲——骨骼的摩擦聲。汗水如關不住的水龍頭,濕透了那件黑色的金龍和服,頭髮、眉毛都無力阻止它的滲透,眼睛已經被汗水刺|激得無法睜開,但是他仍然一格又一格地向上爬。
布洛菲接連三招攻勢相繼被邦德靈敏機智地閃過,他心中的恨意如火遇油一般熊熊燃燒。他那隻彎曲著的右腿,猛然騰空而起,揚刀而刺,邦德緊急向左躲避,僅僅遲了半秒,就聽見嘶的一聲,刀鋒從邦德左肋上劃過,鮮血從傷口湧出。邦德知道情況緊急,怎敢旁顧,趁這魔頭尚未收勢,舉棍向布洛菲左方揮進,一招擊中那魔頭的左腿。布洛菲感到左腿一麻,踉蹌數步,差點兒跌倒,邦德的第二棍緊跟其上,布洛菲急速躲避,空棍在地毯上掀起一陣強風,魔頭身落刀起,再次向邦德逼近,但這刀又落空,反而在地毯上砍出一條長長的口子,一陣惱怒之後,老魔頭使出渾身解數,斜砍直剁,上刺下掠,花樣百出,刀鋒千變,忙得邦德上躥下跳,血汗直流,毫無還手之力。
他匆匆來到「偵訊室」,牆上的時鐘指針已指到十一點五十五分,子夜的腳步,已悄然邁向人間。此時身處這空蕩蕩的石穴之中,一陣陣感觸,不時湧上邦德的心頭!
布洛菲說完,向邦德迫近兩步,雙手高舉戰刀,一派日本浪人的架勢,也許他又自以為是「武士」了,燈光反射在銳不可當的戰刀上,https://read.99csw.com寒光顫顫,殺氣騰騰。
這次攻勢以邦德致命處為目標,向腹胸等處犀利攻殺,砍砍剁剁,毫不放鬆。邦德躲躲藏藏,決不馬虎!兩人一攻一防,把這間書房弄得塵土飛揚,桌椅翻倒。邦德利用這些障礙作為攻防的據點。他想:「如果再被砍斷一節,那相繼而至的就是死亡。」處於被動情況下的邦德,心中不免有點兒忐忑。再度奮起激戰不久,邦德因肋處的創傷,流血不止,體力衰退,虛汗也相繼而出,手濕棍滑。邦德唯恐失手,於是決定速戰速決,不再拖延,不然真會以自己的生命來祭奠這把戰刀了。
「你們這兩個魔鬼,難道還沒有覺得這種行為已經到了瘋狂的境界了嗎?」邦德說完,把手中的煙蒂丟在地毯上,任憑它去燃燒。
邦德想起由「偵訊室」那座石穴出來,這壁架可以移動,變成一扇暗門,「現在只有從這條路逃出去,才不會被人發覺。」想到這裏,他走到壁架邊去摸索,發現有一條特殊的木板,他伸手進行了各種嘗試,果然那壁上奇迹般地出現了一道石門,門外就是一條幽暗的石階通道。
「但是昨天我親眼看見你們把一個不願死的農夫,活生生地丟進湖裡餵了食人魚,這樣不算是謀殺嗎?還說不是一種罪行?」邦德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這個魔頭疼痛難耐,利用牆的反作用力,加上自身的潛在力量,舉刀挺身,如一頭猛虎向邦德撲刺過來,刀如雷達左右砍殺,邦德猶如蚊式飛機,在房中前後飛躍,身體從地面上躥起,躲過了布洛菲這陣強烈的攻勢。
「邦德中校,請不要誤會,那是園丁清理工作的一種,這個農夫原先的出發點是來求死的,也許他事與心違。園丁有為人服務的義務,幫忙照顧這位農夫,達成他的心愿,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情。從這件小事上來看,就可以發覺你的智慧很低,沒有辦法進入到我的思想境地,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在臨死之前,你也只能用一支香煙來滿足一下自己的欲求,再高級一點兒的行為,你就只能望塵莫及了。這就像一個大學教授對幼兒園兒童談哲學,簡直是對牛彈琴。在這種情況下多談也沒有益處,再說,我的休息時間早到了,現在,我問你最後一句,你想怎麼個死法?是打算以大丈夫引頭就戈的氣概從容一死呢,還是學低級動物,在垂死之前作一番無謂的掙扎?如果選擇後者,那僅是使你的肉體多吃幾刀而已!邦德中校,快點兒選擇吧!」
邦德哪敢再拖延時間,大踏步地走到石椅邊的木蓋前,用武士刀劈開木箱蓋,果然不出所料,箱中是一支很大的鐵輪,上面有著標明的度數和指針。邦德立即彎下腰來,用力操縱那支巨輪,把指針漸漸轉向最大的數字上,這時他忽然想道:「我的天,這下將會發生什麼呢?會不會引發世界末日呢?管他呢!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現在還遲疑什麼呢?」
終於,他爬到距離氣球還有兩格的地方。他用袖子擦擦臉上的汗水,喘了口氣,這才抽出腰間的那把武士刀,猛地向氣球刺去,隨即傳出一串嗞嗞的漏氣聲,氫氣從氣球中漏出,浮力減弱,氣球已經開始慢慢下降了。邦德低頭俯瞰大海,海天遼闊的幻影,使他的神思縈繞在藍色的境界中,月光給海面灑下千匹璀璨奪目的錦緞,星星從海浪中傳來祝福,祝福聲變成千萬顆鑽石,在起伏的緞面上跳躍著,低柔地說:「疲憊的人兒,快下來吧,躺在我的懷中,你會感覺到無比的安詳舒適,你太需要休息了!」
這時邦德聽到一陣風吹電線的聲音,是從頭上傳來的,他定神觀望,發現就是那個做廣告和警告用的大氣球,上面雲梯形的繩索和馬蹄鐵所制的大字,正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布洛菲用盡全力才把戰刀從木椅上拔|出|來,正欲轉身援救妻子,可是已經遲了兩三秒。布洛菲看到這種情況,勃然大怒,揮刀猛砍,刀由邦德右肩部如超音速的飛彈唰的一聲掠過,非常兇險,幸虧邦德躲閃及時,不然早已喪命黃泉。
大氣球繩索的最下端,就綁在這陽台上的一根大柱子上,邦德用手拉了拉那粗笨的繩子,發覺那隻氣球向上拉的拉力扯得很緊,可見力量十足。
想到這裏,他不覺地張目眺望,下面是被月光照得慘白的死亡樂園。氣球這時正飛在陰氣重重的「鬼湖」上空,地面上傳來一陣陣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