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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林 五、一切

鬼門林

五、一切

那是一隻螞蟻。
他隱隱有一種感覺——收集罪證的人很可能就是藏匿罪證的人,這個人並不想塗鴉者的罪行暴露。而「靜海」這個名字如此熟悉——林芝會的創始人就叫「林靜海」,這捆「罪證」無疑和林靜蒼、林靜海這對兄弟有關。
又是什麼把她弄得千瘡百孔?
二樓的房間里除了這具上弔的屍體外,沒有其他發現。每個房間都殘留著數量眾多的垃圾,消失無蹤的主人似乎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從二樓的欄杆往外眺望,荒涼的庭院中依稀堆著十幾個土堆,更遠一點的地方有兩處更大的土堆,土堆前立著白色石塊。
這兩封信顯然是被誰故意收集後放在一起的。除了這兩封有關鍵內容的信之外,還有一封中文書寫的信件,毛筆字非常漂亮,但不知道和之前的塗鴉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這封中文信件寫道:「靜海死了,而我沒有,希望這一切都能結束。這裏已不適宜居住,文娟見信請攜素闌速速離去,家僕賜財遣散,勿再等我。」
在「它」背後的牆上是一幅色彩同樣斑駁古怪的西洋仕女圖,放眼看去只覺得屋裡一片光怪陸離。
他總算明白那兩具遺骸為什麼都會呈現那麼扭曲古怪的形狀,這種螞蟻有毒,中毒後人就會像他現在這樣,神志清醒,全身抽搐,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這些螞蟻將獵物麻痹毒倒之後,大部隊一擁而上,就算是一頭大象也絕無生路!
李土芝爬上了椅子,雙手扳住邊框,試圖把整幅畫拿下來,不料一搖之下read.99csw.com,那幅畫沉重無比,他根本拿不住,轟的一聲巨響,油畫從半空跌落,在地上碎成了三塊。
它不只是啃肉,它還有毒!
毫無疑問,小冊子里被千刀萬剮的少年,就是油畫上的這位「騎士」。
李土芝開始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巧合。
二樓的走廊和欄杆處堆積著一處比較高的落葉層,一個房間的門靜靜地對著陽光照耀下的落葉層開著,情景頗為恬靜。李土芝謹慎地遠離門口,慢慢地向門裡看去……一串破碎布片、殘破皮革和無法形容的古怪顏色塊狀物的聚合體由一條絲|襪懸挂在房屋中心。
那是幾張撲克牌。
賭賬後面是一些塗鴉,塗鴉的人有繪畫功底,畫出來的東西惟妙惟肖。
其他房間都井井有條,所有的東西都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這世上真的有詛咒嗎?
接下來他畫了一張人臉,那不是臆想出來的帥哥美女,而是一個面容堅毅的少年。再下一頁又是地獄般的塗鴉,畫的是一堆碎屍。
那似乎是一片墓葬群。
又一部手機,又一具屍體。
除了撲克牌之外,牛皮紙封裏面還有一本小冊子,小冊子里有人用英文記錄著撲克牌的遊戲規則,字體是漂亮的花體。遊戲規則後面還有一些數字的記錄,看起來像是賭賬的記錄。李土芝連翻了幾頁,加減的數字相當多,如果這是賭錢的流水帳,小冊子的主人似乎相當迷戀橋牌。
但終究沒能躲過。
但那畫出來的東西讓人不寒而慄,他畫了一具血肉模糊的https://read.99csw.com屍體,上面戳刺著無數刀劍。下一頁畫的是血池中的一具骷髏,再下一頁畫的是面目猙獰的怪獸。
無論是哪具屍體都精心畫了面部,依稀都是同一個人。
李土芝躺在地上,全身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他瞪著天花板,那麼遠,似乎遙不可及……他能感覺到不止一隻螞蟻爬上了他的小腿,也許是更多,他即將成為一具不能分辨形狀的屍體,和二樓上弔的那具一模一樣。
「歐文」有回信,內容是「『詛咒』已隨信附上,千萬小心使用,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儘快離開被詛咒的土地。」
他站起來,緊握著沒電的手機,這不是自然腐敗,自然腐敗的骨骼、衣服、皮膚都不是這樣的。
李土芝驀地驚醒,驚恐地看著爬上他支離破碎的褲子,悄悄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的東西。
那就是螞蟻!
一具衣服完全破碎,皮膚遍布傷口、毀壞殆盡,骨肉殘缺的被風乾的屍體。
誰家的墓葬群會修建在自家院子里?
是什麼在這麼多年以後依然籠罩著這裏,殺人奪命,甚至啃食血肉?
這些信件被捆綁在一起,藏在了油畫背後。
李土芝翻了翻冊子,再看了一眼地上的油畫。
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昆蟲?李土芝用樹枝輕輕撥了一下屍體,屍體內部是空的,只剩下白骨,乾枯的皮膚和破碎的衣服被粘連成一個空殼,所有的血肉都不見了。
心理暗示讓他打起精神,注意力集中到了屍體的異狀上。這具上弔的屍體和常見的不同九-九-藏-書,絲|襪並不是纏繞在脖子上,而是纏繞在她的兩肋,繩結打得很牢固,但並不致命。屍體腐敗程度很高,那為什麼它還能掛在絲|襪上不會掉下來?李土芝發現有許多極小的粉末和細絲粘附在屍體上,有些零碎的東西早就脫落,是這些粉末和細絲將它們粘到了一起。
李土芝沿著走廊推開了三扇門,只有第一個房間里有屍體。
塗鴉者顯然對那位少年恨之入骨。
那個「歐文」不知道從哪裡用信封寄來了這種變種螞蟻,害死了林靜海……或者是害死了林家全家!
難道這棟宅子不是給人住的,而是給鬼住的?
李土芝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某種邪惡而拙劣的遊戲,也許那些手機里會有些關於兇手的線索。但折返回去撿那兩部手機又讓他覺得疲憊和噁心,他在屍體旁蹲了下來,試圖讓他的大腦清醒,把它當作平時工作中看見的受害人的遺體,這不是陰森幻境也不是邪惡地獄,這是工作。
牛皮紙封里的撲克牌並不是一副,只有零散的幾張,看起來非常古老,分別是梅花9、梅花10、紅桃2、紅桃7、紅桃8。
一個厚厚的牛皮紙封從油畫背後掉了出來,捆綁的繩索已經腐朽,幾張卡片從牛皮紙封裏面露了出來。
風吹著古宅外的樹林,沙沙作響,四下安靜得出奇。
小冊子的最後一頁夾著幾封信,同樣是漂亮的花體英文,充滿浪漫的歐式藝術氣息,內容是寄信人向一個叫「歐文」的人詢問有沒有能殺人不留痕迹的辦法、毒藥或詛咒。信件的落款九_九_藏_書時間是1939年1月17日。
李土芝的眼神突然直了。
沒有一絲微風,「它」在屋裡非常安靜。
看起來像某一種昆蟲的……李土芝沉吟,他並不是昆蟲專家,長年奔赴在刑偵一線,見過的屍體無數,這種模樣的粉末和細絲卻從來沒有見過。
這具疑似上弔的屍體是一個女性,她的高跟鞋掉在一旁,水鑽閃爍如新,可見這是一個闖入者。
正在他渾然忘記自己透支的身體狀況,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思考「那會是什麼」並幾乎就要得出答案的時候,小腿上微微一痛。
可以「隨信附上」的詛咒!
撲克牌?林芝會、神秘古宅、形狀古怪的白骨,還有……墓葬群?
他沒有忘記,他之所以遭到追殺,就是因為他在林芝會所裏面撿到了一張寫著「小心撲克牌」的字條。
螞蟻爬行的時候並沒有聲音。
一部手機、一具屍體。
李土芝眨了三次眼睛才認出,這是一具屍體。
當然沒有。
那是螞蟻!
而信里提起的那個「隨信附上」的詛咒,就是這整片區域進入者死的原因。當年的收信人使用了它,然後「靜海」死了,這裏變成了「不適宜居住」的地方。
李土芝驀然感覺到一陣刻骨的寒意——這古宅的氣息彷彿在告訴所有闖入者,並沒有人離開。那究竟是他們來不及離開,還是他們並沒有看見這封信,不知道要離開?是誰把這些東西藏在這裏?這無疑是一份罪案的證據,卻被藏了起來,是誰收集的?誰藏匿的?
哦!他明白了那個女人為什麼用絲|襪把九*九*藏*書自己吊在燈具上,她是為了躲避螞蟻。
那是一個身穿西方服飾,手持一把巨劍的騎士形象,只是畫中人的面孔是東方人。畫像已經殘破不堪,但仍然能感覺得到它當年的壯麗華美。李土芝看了看面前的梨花木桌,又看了看牆上的騎士畫,只覺得這張畫和整棟建築完全不搭調。
那「歐文」寄來的東西是什麼?
李土芝在二樓轉了一圈兒,撿起了那部手機,又下到一樓撿起了迴廊里的那部手機,將它們並排放在前廳一張木桌上。那張木桌依稀是梨花木紋,這種木頭能歷經百年不腐,李土芝剛剛把手機放在桌上就感覺到右邊牆壁上似乎有什麼東西,驀地轉頭。
這像是什麼東西鑽進來把屍體上的肉都吃了。
這就是那個「詛咒」!
這封信的落款時間是1940年5月。
一張巨大的油畫映入眼帘。
這張畫……有什麼古怪。
李土芝瞬間明白了!
黑紅的螞蟻!這是紅火蟻!不不不!這種螞蟻還不夠紅,個頭比紅火蟻大!它還會吐絲!那具死後被細絲和粉末粘成一團的屍體在李土芝腦海里瘋狂地轉動——它是個變種!它——腿上的微痛突然間放大了無數倍,劇痛化為閃電一下子竄過了李土芝的脊椎,他嘭的一聲仰天摔倒,全身脫力並開始抽搐,瞳孔開始收縮又放大,全身震顫,但他的神志還是清醒的。
正對著屍體的地上有兩堆巫師帽一樣的褐色泥堆,不知道是什麼。
即使是蟻群。
緊接著他在通向二樓的木台階上看到了另一部手機。
她為什麼要把自己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