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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謀殺 第十六章 四張信箋

幻影謀殺

第十六章 四張信箋

莫非脫離危險了,君澤對打擾他的休養很不好意思,但案子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由莫非來解釋。「你知道孟蝶就是那個神秘殺手嗎?」君澤已經隱隱知道答案,但還是要聽莫非親口說才算數。
「你真讓我意外。」司徒樂不得不承認,她被司徒感動了,雖然這是很平常的話,但作為司徒,他的感性,是足以讓人感激涕零的,「我以為你不會原諒我了。」
「是她襲擊你的那次?」
司徒抿抿嘴,「在法庭上我是警察,在這裏,我是你哥哥。」
司徒想起孟蝶那染紅的裙擺,心裏一陣陣地發寒。突然,他想起那份未完成的稿,「莫非,孟蝶的小說……」
秋天的墓地,莫非抹去碑上的塵土,在潮濕的泥土上,插上美麗的白菊。
「一定會出版的,」莫非舉起一張磁碟,「明天我就交到出版社去。」
「感覺。」莫非看著君澤,「你相信嗎?當你愛的人靠近你的時候,你會有感覺。」
司徒樂接過信箋,默讀著信箋上的每一個字,眼淚不知不覺順著臉頰流淌。沿著下巴懸挂著晶瑩的淚滴,最終落在自己的手心裏,落在信箋的墨跡上。
莫非知道他還彆扭,順著他說:「放心吧,安然的case我研究過,勝算很大。」
法官宣布安然無罪釋放。君澤撥開人群走到安然面前,張開雙臂抱住她。
莫非看著他們,起身,悄悄離去。坐在車子里,莫非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箋,打開來,上面只有一句話:自私是一種毒藥,人類自私,所以他們不read.99csw.com停地逾越罪的界線,愛自私,但,愛無罪。
司徒知道自己失言,走到一邊坐下,默讀孟蝶的自白:
司徒樂驚異地瞪大眼睛,嘴角的笑也完全沒有了詭異的色彩,「這不像是你說的話。」
莫非搖搖頭,「是給我們所有人的。」
君澤見輸液的瓶子空了,把護士叫來換藥。「既然不露痕迹,你是怎麼知道的?」
「但至少我們現在找到了。」莫非看著他,眼中竟有同樣的無奈和哀傷。
司徒看著署名,眉頭輕皺,「那張呢?」司徒指著剩下的那張。
「我也有?」司徒訝異。
「看來她早就想好了,用死亡來面對審判。」司徒接過。
莫非打開信封,裏面有四張信箋。「這是給你們警察局的,算是她的證供。」莫非抽出一張遞過去。
安然伸出手,將信箋折起的部分翻出來,上面用粗獷的字體寫著:你,有自知之明嗎?安然撲哧一聲笑了,眼淚從臉頰兩側流下,她接著往下看,娟秀的字體寫著:你,想在終點放棄嗎?安然哭著搖了搖頭,眼淚打濕了信箋,這是一份最後的獨一無二的珍貴禮物。
「犯罪的根源是不懂得如何去寬恕錯誤,不管是自己的,或是別人的。如果我也不懂,那麼我必須寬恕你的錯誤,因為我已經失去了教訓你的資格;如果我懂,我依然要寬恕你,因為我懂得它的意義。」司徒背書似地說了這串話,雖是背誦,卻如同發自肺腑。
「因為我知道她並不想殺死我,她只是想借這https://read.99csw.com個機會,把司徒的目光轉移到你身上。」
「她不是還沒寫完嗎?」司徒奇怪。《最後終結》,真的終結了,終結了故事,也終結了作者的生命。
「這張是你的。」莫非把另一張信箋給司徒。
莫非看了君澤一會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因為你有愛,愛,可以讓人犯錯。」
「還有這張,是托你轉交的。」莫非又遞過去一張。
君澤曲起右手的食指,搔了搔太陽穴,有些抱怨地說:「為什麼不跟我們說?」
「你這個警察太不稱職了,」莫非拉開抽屜,拿出孟蝶的文稿,「如果你仔細搜查的話,你就會發現,在她的全部文稿底下,」莫非拿出一隻白色的信封,「還有一份徹底的自白。」
「什麼?」司徒一驚。
「所以即使安然承認了所有控罪,孟蝶還是死咬著我不放。我長得很像兇手嗎?」君澤鬱悶地摸摸自己的臉,「怎麼你們都以為是我?」
當你們看到這一紙自白的時候,我已經解脫禁錮,獲得了徹底的自由。我是在1983年的8月25日加入組織的,在這之前的記憶,已經隨著我的善良和正義煙消雲散。他們為我偽造身份,林徽蔭,1978年8月25日出生,父親是科學家,母親是教師。有時候我會奢望真的有一個這樣的家庭,但我知道再驚人的巧合也不會落到我這個惡魔身上。他們訓練我殺人的本領,訓練我逃生的技巧,我這一生都在生命的懸崖邊徘徊,每殺一個人,我就離懸崖更近一步。莫非https://read.99csw.com的出現也許是來拯救我的,但是,我已經無可救藥了,一切都太遲了,我所能做的,只是讓這一天來得再晚一些。這一生,我失去的太多,童年的記憶,父母的疼愛,平凡的生活,長久的愛守。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抱歉,我無法提供你們更多的線索,這個組織很強大,強大到我有兩次可以假死逃離都放棄了,我現在最怕的,就是會連累莫非,請你們一定照顧好他,拜託了……
君澤並沒有露出任何具有情緒標誌的表情,只淡淡地說:「這是孟蝶給我們最後的禮物。折起的部分,是她的問題,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至於你的答案,你需要自己回答。」君澤說完,站起身走到門口,「明天上庭,我會去的。」說完,君澤開門出去。
莫非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孟蝶的家裡收拾她的遺物,司徒聽說了,硬要跟來幫忙。
司徒下庭后,獨自一人去看守所看望司徒樂。他的出現令司徒樂相當意外,在持續了幾秒的沉默之後,司徒樂故意裝出無所謂的語氣說:「我以為要等上法庭才能看見你呢。」
莫非努力想擠出一絲笑容,卻實在用不上力氣,只能用非常虛弱的聲音說:「我知道,在法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書稿在火中焚燒殆盡,這是莫非的回贈。他補完了故事最後的章節,殺手殺死了自己的僱主,用死亡埋葬瘋狂的愛情,用鮮血救贖曾經的罪孽。他隱藏了兇手真正的動機,因為愛,不應該成為犯罪的庇佑,他隱藏了安然製造的插https://read.99csw.com曲,因為愛,無罪。
「這本來就不是我說的話。」司徒把一紙攤開的信箋遞過去,惋惜又感慨地說,「你知道嗎,你雇了一個背叛你的殺手,卻請了一個挽救你的老師。」
「是。雖然她不露痕迹,但我還是知道了。」
「你妹妹的案子……」莫非不知道怎麼開口。
一陣風吹來,迷了他的眼。恍惚中,他看見遠處一個模糊的身影——白色的長裙,黑色的長發,還有正在緩緩挪動的步伐,以及飄來的哀怨的眼神。他不敢相信地定神望去,不覺露出驚異甚至恐懼的神色。孟蝶,是孟蝶!又一陣風,一切都消失了……
「你肯配合的話,加上她的精神問題,看來君澤可以放心了。」司徒低著頭,把一堆東西塞到箱子里,「這個世界真是好笑,一樣東西,到處找都找不到,原來就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傻瓜,」莫非敲敲他腦袋,聲音突然低下去,「當然是給我的。」
安然的案子終於宣判了,陪審團一致裁定,安然故意傷人罪,罪名不成立,妨礙司法公正罪,罪名不成立。傅君澤長長地呼一口氣,彷彿從地獄的底層艱難地爬出,呼吸到一口新鮮的自由的空氣。寬慰的笑容,是一種解脫。他看向證人席的後面,莫非坐在那兒。莫非似乎感覺到君澤的目光,轉過頭,禮貌地一笑。君澤回之以一笑,想起孟蝶中了自己一槍,心中不禁有些難受。
司徒先是一怔,伸出手去,突然停住,把手抽回,「那也應該是留給你的吧。」
「安然的案子快開庭了,你有熟悉read•99csw.com的律師,可以介紹給君澤。」司徒適時地轉話題。
「還有命,」莫非的眼睛有些濕,「而且是兩個人的生命。」
「所以你幫了她,」君澤把某些事串聯起來,「司徒說最先想到有內鬼的就是你,原來你是為了孟蝶。可是,她完全可以什麼也不做的,那樣她也很安全。」
「代價太大了。」司徒在墊著報紙的椅子上坐下,額頭頂著紙箱,「她要拿自己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
「莫非……」司徒一時啞然。
莫非終於忍不住笑了,因為吃痛,所以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不是為了自己,她是為了我。不拖你出來,她怎麼能安心退出兇手的計劃呢。」
上庭前一天,君澤去看望安然,他把一張信箋攤開在桌上,信箋上用娟秀的字體寫著:愛一個保護自己的男人是天性,保護一個自己愛的男人是本能,所以對於她,一切都是天命註定。在這段文字后,另起一段,用粗獷的字體寫著:保護一個愛自己的女人是良心,愛一個保護自己的女人是恩德,所以對於你,全在自己把握。後面又另起一段,用比較中性的字體寫著:人總用「命中注定」來解釋自己的把握不住,不是因為人懦弱,而是因為人有自知之明。人總用「命中注定」去包容別人的把握不住,不是因為人寬容,而是因為人不想在終點放棄。再後面,信箋被折起,壓在下面,不知是何用意。安然瞥視信箋上的每一個字,嘴角有一層隱藏起來的笑。
「她是沒寫完,」莫非的臉有些複雜的顏色,他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我替她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