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你，知道？」司徒反而被嚇著了。

「無條件拒絕？」孟蝶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睿智，她深知司徒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閑扯這些，肯定還有所求，才會把原本可以一次說清的事分為幾段，要自己來催促。

「什麼理由是對，什麼理由是錯？」安靜說，「錯的理由，一樣可以得出對的答案。你喜歡百合可能是因為它的顏色，我喜歡百合或許是因為它的味道，我們都無法用對方的理由來解釋彼此的答案，即使這個答案沒有分別。」

「他們經常這樣嗎？」安然問。她看過安靜和君澤在一起的樣子，看過安靜和孟子在一起的樣子，今天，她第一次看到安靜和莫非在一起的樣子，心中盪起微漾的波瀾。

「背負著警察的身份和責任，如果孟子要救的不是你，他根本就不會有機會猶豫、矛盾、掙扎。」

「啊？」安靜突然跳出剛才的情緒，「什麼？」

「司徒sir是怕嚇著我吧？」孟蝶眼中透明的光亮輕輕閃爍著。

安靜啞然。這是一個霸道的推論，荒謬且強詞奪理，但，她無法反駁。安然的話，是沿著邏輯線說的，但她忽略了一點，愛情，從來就與邏輯相悖。「為什麼要把簡單的東西複雜化呢？」安靜突然想到，「他選擇了你，就是選擇了你，你只需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那又怎麼樣？」

「從來都騙不了你。」安然說著，睜開眼。

莫非不明白怎麼事情又扯上他了，露出疑惑的眼神。

「真的？」孟蝶驚喜地，臉上有種釋然的從容。

「那你一定也聽見了，」安靜微笑著，「他的選擇。」

「實驗成果還在。」司徒九*九*藏*書接上。

「不要了，你也累了，留在這裏，孟蝶反而休息不好，我先送你回去，好嗎？」

莫非把安靜送回家后，很快又奉命回到醫院照看孟蝶，結果推開病房的門，就發現司徒杵在那兒，靠著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安然一愣，「啊？」

莫非拍拍她的肩膀，帶她進病房。

「我突然覺得，你選擇離開是對的，」安然說，「跟傅君澤在一起，只可能把自己變得越來越複雜。做人，還是簡單點好。」

「這不是我們發現那篇《直嫁克隆》論文的雜誌嗎？」

「還有更巧的，」君澤拿出一份檔案，「黎子書是在半年前突然回到香港的。」

「答案是他給的，理由，也只是他的理由。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不能替他做出判斷。」

「我知道，知道是他救了我，」安然看向安靜，「還有你。」

「是真的，他只是要救你，再就是幫安靜復明，他沒有再為其他任何目的傷害那些克隆人。」司徒把「可能」兩個字也去掉了，他想讓孟蝶安心休養。

孟蝶先不回答他，目光轉向莫非，「有件事，我需要向你道歉。」

「這隻是你的判斷。」安然凄然地。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很關心你。」

「那他用來救我的克隆人……」孟蝶的目光黯淡下去，但只是一轉瞬，她的眼中又聚滿深深的恐懼，「這麼說，除了我哥哥，還有其他人？」

孟蝶狡黠地笑笑，「有錄音筆嗎，我有話跟哥哥說。」

「他知道，但他拒絕說。」司徒無奈地聳聳肩。

敲門聲起。

「那也得碰上一個簡單的人。」安靜不知九*九*藏*書不覺說了一句。

司徒嘿嘿一笑，有些哀求地看著孟蝶，「也不算吧，嘿，興許，你能幫到我。」

莫非出去，房間里就剩下兩個人。

司徒握起拳頭作出成功的姿勢，然後掏出錄音筆。

「看來這次，我們又得靠克隆人幫忙了。」君澤的眼朝遠處望去，似乎在窺探什麼深不可測的秘密。

「那好吧，你好好照顧她，不用擔心我。」安靜關切地說。

「讓他進來吧。」安然說。

「我聽見了，」安然不逃避，「但我不會相信。」她說得輕巧。

「黎子書？誰啊？」司徒不認識。

「那就最好。」安靜吐出一句，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嘴角綻放的淡定與釋懷。

「你想知道他的判斷？」安靜說，「自己去問他，而不要自己瞎猜。」

「是君澤。」莫非回答。

「而且沒有可以代替我們接近他的人。」君澤遺憾地攤攤手，突然，他眼中一亮，「也不是哦，實驗搭檔雖然不在了……」

「我也相信我的判斷，」安靜針鋒相對，「我相信他做了對的選擇，同時也是真的選擇。」

「現在已經沒事了，」安靜停頓了一下，「為什麼裝睡？」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司徒把希望寄托在孟蝶身上，「據你所知，你爸爸的朋友或者舊同事里，有誰能夠達到這種造詣？」

「所以，你已經嚇不到我了。」孟蝶轉換情緒，「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對你來說可能是個好消息，那幾宗拋屍案，暫時還沒有證據證明和你哥哥有關，可能真不是他做的。」

「我一直醒著，只是不能說話，不能動，連眨眼都沒有力氣。我聽到他喊我九-九-藏-書的名字，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聾了。真想跳起來扇他一個巴掌，讓他閉嘴。」安然說著，自己都笑了。

「孟蝶怎麼樣了？我好像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是不是又暈了？」安然問。

「抱歉一直瞞著你們，」孟蝶笑著，「但……他是我最不願意出賣的人。」

「可是他的選擇不會改變。」安然說，「即使躺在上面的，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他的選擇，也是抓人，也是放棄手術。他的猶豫，不是為我。」

「即使是為了錯的理由？」安然覺得安靜的思維跟以前不同了。

莫非陪安靜去安然的病房，卻在門口與君澤不期而遇。莫非停住腳，安靜輕輕地問：「怎麼了？」

「孟子提供給我們的參考名單里，有五個一直居住在國外，沒有進入香港的記錄。剩下的三個，一個入境香港只有兩個月，而且是學術交流，可以排除；一個和孟凱天差不多時候回的香港，也差不多那時候見的閻王。所以唯一有機會、有條件、有能力犯罪的，只有這個黎子書。還有最重要的兩點，黎子書在美國工作的醫院，就是袁秋動闌尾炎手術的醫院，而且孟子說，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和孟凱天一起創造他的人。」君澤雙手一叉腰，「只可惜……」

君澤看見安靜拉著莫非的手，是怕迷路，或是怕迷失。

「行不行啊？」莫非有點擔心，現在可是兩個病人。

「這個女人真的是不簡單，看來dna真是可以決定人的層次啊。」君澤想起以前那個孟蝶，也是個智商超高的女人。

安然點點頭，心裏卻始終想著一個名字：莫非，莫非。

「對，作者就是黎子書。」君澤說九九藏書。

莫非走到司徒面前，左看右看，又抓抓他的頭髮，他還是沒反應。莫非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大喊一聲：「喂，有話你就說。」

安然奇怪地看著安靜，這不是她該講的話，這種風格，似乎不屬於她。

「而第一具被毀容的女屍，是五個月前發現的，時間剛剛吻合。」司徒說。

「我相信我的判斷。」安然不鬆口。

「不想見他。」安然回答。

「都走了，別裝了。」安靜笑著說。

「安靜開朗了很多。」司徒說。

「我要走了，你們進去吧。」君澤突然生疏起來。

「安靜，司徒找安然問話。」莫非探進頭來。

「還能決定人的命運。」司徒有些傷感地說，「一個走了，一個……怕也撐不了多久了，幸好莫非不是你，否則一旦陷進去，又該浪費我們倆的酒錢了。怎麼樣，查過那些人了嗎？」司徒言歸正傳。

「你那天說腳扭了，在我家住，難道就是那個時候……」莫非回憶起來。

孟蝶搖搖頭，「我不知道，爸爸很少提到朋友，哥哥可能知道一些。」

「我先送你回去吧。」莫非扶起安靜。

「和調查孟子時遇到的情況一樣，」司徒攤攤手，「沒有證據。」

「因為他是警察，他只能那樣選。」安然理解地，「你也感覺到了吧，他的猶豫、矛盾、掙扎？」

「你一裝睡就會調整呼吸，我一聽，就知道了。」

「說出來就是……驚天動地！」司徒先是高音后是低音，明顯怕孟蝶聽見。

「這麼巧？」司徒翻起來。

「查了一下，就這個有問題。」君澤把資料遞過去。

「你那麼得意幹什麼，那是孟蝶的功勞啦。」司徒笑著。

「他在這兒站了很九九藏書久了，就是一句話也不說。」孟蝶無奈地看著莫非，「你口才好，勸勸他吧。」

「君澤，」安靜突然叫住他，「你沒有讓我失望。」

聲音漸漸遠去，安然眉頭輕輕皺起，又緩緩舒張開。

「沒什麼。」安然看著有些神不守舍的安靜，把話咽回去。

司徒理解地點點頭。

「你發現了他的秘密？當時就發現了？」司徒驚覺孟蝶居然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

君澤眼中泛起深不可測的漣漪，「我是心甘情願的。」他看看莫非，轉身離去。

「我拿了你抽屜里你太太的頭髮，做了dna比對，結果，什麼都清楚了。」孟蝶笑得有些酸。

「給你看樣東西。」君澤甩出一本雜誌。

安然眼中掠過一抹彷徨，隨即莞爾一笑，「原來可以這麼簡單。」

安然閉著眼睛，胸口隨著呼吸有節奏地微微起伏著。

安靜一愣，簡單？簡單這個詞，似乎影射著某個人的生活風格。

「為什麼？」安靜問。

「放心吧，沒事。」安靜一點也不擔心。

孟蝶點點頭，「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哥哥一直在騙我，他也是個有秘密的人。」

安靜睫毛一跳，「你一早就醒了？」

「我想再去看看蝶姐。」

司徒把孟蝶的錄音通過音頻傳輸在第一時間傳給君澤，等他回到警察局，君澤舉著一疊資料歡迎他，「到手了，可疑名單。」

安靜聽著她的呼吸聲，輕輕一笑，「莫非，你先出去吧，我跟安然單獨待會兒。」

「大概吧，」司徒說，「跟莫非混久了就這樣，我都被他改造了。」司徒說著坐下，「我們開始吧。」

「可是他猶豫、矛盾、掙扎，也是因為昏迷在手術台上的是你啊！」安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