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可以嗎？」安靜表示懷疑。

「你不是不相信，」孟蝶看著她，「你是不願意相信。」

飛機起飛，帶走可能創造奇迹的生命，帶走可能成全愛情的約定。抬頭仰望藍天，君澤露出憧憬的微笑。莫非說得對，需要的只是時間，走到的卻是終點。

安然沉默。

安然啞然。

莫非捶了他一拳，「你會回來的，你說過的，醫生，醫『生』。」

「我沒做什麼，」孟子說，「都是孟蝶陪著她。」

「好了，飛機要飛了。」孟子先打破沉默，「再見了，如果，我還能回來的話。」

「是我應該謝謝你，」莫非說，「九年來辛苦你了。」

「我會的。」孟子看看他們，「你們也是，照顧自己。」

「答應我。」孟蝶要求。

安然點點頭。

「天好黑。」孟蝶說。

孟蝶打電話把安然約到了醫院，對於一個垂死的病人的要求，安然沒有絲毫拒絕。

「真的要走嗎？」君澤問。

安然看著孟蝶蒼白但是美麗的微笑，眼淚如同純凈的泉水，不止，但是清澈。

「真的要走嗎？」安靜問。

「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孟子和傅君澤，都給不了安靜幸福。」

「答應我一件事。」孟蝶突然說。

「不要恨莫非，」孟蝶說，「他會給安靜幸福的九_九_藏_書。」

「你的表情告訴我，我是對的。」孟蝶從不故意謙虛，「你早就知道了，君澤選擇的是你，你也相信，君澤選擇的是你，但你卻選擇排斥，選擇抗拒，不是因為傅君澤還愛著安靜，而是因為，你以為安靜還愛著傅君澤。」

「三年，不會延期吧？」君澤緊張兮兮地說，臉微微有些紅。

安然睜大眼。

安然的眼睜得更大，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本身，而是因為，孟蝶居然認為這會是個理由。她真的看穿了自己。

「我沒有不相信啊。」孟蝶說，「你不相信嗎？」

安然笑了笑，沒有承諾什麼。

「傅君澤對安靜放手了。」孟蝶平靜地說，這是安然走進病房后，孟蝶說的第一句話。

「一路保重。」莫非說。

「猜到了？」莫非不打算隱瞞。

「我有點擔心，」安靜說，「安然變得越來越複雜，想事情都鑽牛角尖，我怕她不相信，君澤是真的對我放手了。」

君澤笑了，斯文地舒展雙臂，期待地看著安然。安然沒有拒絕，輕輕擁抱了他，然後轉身走進閘口。

孟子下意識地抱緊孟蝶，卻感覺懷裡的溫度漸漸消失。

「是君澤逼得太急了，」莫非說，「不管是放手，還是抓緊，君澤都顯得太過急進九九藏書，搞得安然跟驚弓之鳥一樣。」

「你說有朋友找你，就跑掉了，但是聽你的聲音，不像是『有個朋友』那麼簡單。」

天黑了，安然已經回去，安靜和莫非也沒有再來，君澤和司徒也回了各自的家，只有孟子靜靜地陪在孟蝶身邊，他靠在床頭，把孟蝶攬在懷裡。

「他告訴你的？」安然有些不屑，似乎已經對他死心了。

「說得對，」孟子回砸了他一拳，「醫學沒有絕對，我們一定能再見。」說完，孟子輕輕擁抱莫非和安靜，轉身走進閘口。

安然有些意外地看著孟蝶，「你相信，你怎麼可以相信？」

「你真是變了。」孟子說，「九年來我都期待你能用這樣獨立的口吻跟我說話，結果九年的期待以失敗告終。不過，最後還是讓我聽到了。」孟子看向莫非，「謝謝你。」

「什麼？」孟子的聲音有些抖，那是害怕。

此時，機場的另一頭，君澤和安然彼此相望。

「放心吧，我已經幫你解決他了。」莫非得意揚揚起來。

「想知道什麼？」莫非問。

「你不想傷害安靜，即使她有意把君澤讓給你，你都無法說服自己去接受。」孟蝶憐愛地看著安然蓄滿淚水的眼，「不要放棄，不要為任何人讓路，感情是條單行線，即使你讓路，也rｅａｄ•9９csｗ•cｏm不會有第二個人走進來。」

孟蝶笑笑，「你姐姐放手了，這才是我今天真正要跟你說的話。」

「那就說定了，三年後再見。」君澤重複著，他要確認。

莫非裝出害怕的樣子，「你有千里耳啊？」

「你這是什麼耳朵啊？」莫非研究她的耳朵。

「對，要走，但不是離開。」安然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回來的。」

「我很想幫他們，但我只會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

「好，我答應你，不恨他。」孟子回答著，心裏卻覺得奇怪。他本以為自己會恨莫非，但事實上，沒有。

「因為安靜的幸福，來源於一個叫莫非的男人。」孟蝶說。

「這個問題，有任何意義嗎？」孟蝶依舊平靜。

高手？安靜笑了，那就別無二選了。

「好累，想睡覺。」孟蝶的聲音輕下去，最後，聽不見了。

突然，三個人都不說話了。

果然，安然輕而易舉就被抓回去。她看著孟蝶，眼中是好奇，也是期待。

「你做個好醫生，我就做個好病人。」孟蝶笑著，「我不會怕，不會哭，我會安安靜靜地……離開。」

「可是，太累了，」安然啜泣，「我不想繼續了。我跟他，就像兩隻刺蝟，靠得越近，傷得越痛。」

第二天，孟子申請讓孟蝶出院，因九_九_藏_書為他在醫院的特殊身份，最後順利將孟蝶接走。除了司徒他們幾個，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唯一公之於眾的，就是孟子已經辭職，準備帶孟蝶回美國定居。離開的那一日，安靜和莫非去送他，送的也只有他。

莫非回去醫院接安靜回家，一跳上車，安靜就主動問：「是他找你嗎？」

「沒有，」安然說，「我只想知道，做一個違心的決定，再將這個決定告訴不可能相信的人，有任何的意義嗎？」

「只是他，不是他們，對嗎？」安靜依然有顧慮。

孟子心裏一顫。今夜的孟蝶，有些不像她。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不過實在不忍心看你茶不思飯不想的，」莫非笑著說，「那個她，也有人負責搞定。」

孟蝶看到她這個反應，頓時粲然一笑，「現在，你願意相信傅君澤的選擇了吧？」

安然抬頭，卻不敢看孟蝶。孟蝶很少有這麼凌厲的眼神，像一把利劍要剖開她的心。

「怎麼不可以，」莫非帶著欽佩的口吻說，「那可是個連我都要甘拜下風的高手。」

「那就休息一下，」孟蝶說，「鋪好的路不會突然間就坍塌了，找個可以養傷的地方，舔舐傷口，再繼續走。路，還是原來的路，但是，你已經不再疲憊了，對嗎？」

「相信自己，是個好醫九_九_藏_書生。」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會信了。」孟蝶不怕她逃開。

「不用了，我都知道。」

「那你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不相信的理由。」

「好，我也不恨他。」孟子答應著。其實，在傅君澤選擇安然的時候，他對他的恨，就突然間消失了。也許那種恨，並不是愛的嫉妒，而是對男人猶豫不決搖擺不定的鄙視吧。

「我答應你，不恨自己。」

「你不會有事的。」孟子快哭了。

「這是你說的，還是孟蝶說的？」

「放心吧。」安靜說。

「相信自己，是個好醫生。」

「還有，不要恨自己，」孟蝶說，「你做錯事，只是為了救我，等我離開的時候，就會把那些錯誤和罪責一起帶走。沒有了我，你依舊是個好醫生。」

安然無奈地一笑，「說定了。」

「因為你很開心，」安靜說，「好像了卻了心事，也了卻了心愿。」

孟子低頭，看見孟蝶美麗的笑容停留在永恆的一刻，像純凈的冰雕，凈化過客的靈魂。

「也不要恨傅君澤，」孟蝶說，「他知錯了，他會改的。」孟蝶的口吻中竟然有些孩童的幼稚。

「行李都託運了，想不走都不行了。」孟子說。

「姐姐真的……放手了？」安然流淚。

「蝶姐是靠看的，我才是靠聽的。」安靜笑笑，「不過，結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