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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作俑者 第二十一章 狐疑漸生

始作俑者

第二十一章 狐疑漸生

「直到廖子矜被送往醫院,廖仲文才在無意中發現,他可能做了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安然拾起信,「三年前,我跟孟子到了美國,就一直通過書信彼此聯繫。大概一年後,他在來信中說,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明顯的變化,也許是時候到了,他也難逃死亡的命運。當時他很沮喪,很悲觀,還把孟蝶的事怪罪在自己身上。於是我就鼓勵他,跟他說,蝶姐沒死,他就不許死。後來他也許想通了,說雖然無力回天,但會爭取把最後的人生走得完美。本來我以為他可以這樣安逸瀟洒地離開,對蝶姐,對我們大家,做一個最美麗的告別。可是,就在我回國的半年前,他的信突然與之前的大相徑庭。他說他死不了了,身體器官似乎在進行某種自我恢復。我不是醫生,孟子又不是個普通人,所以他的話,我沒法不信,但還是心存疑惑。直到回來那天,在機場遇到他,我徹底相信了,世界,是有奇迹的。」
「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很多問題解釋不通。」安然思索著,「廖仲文跟廖子矜到底是什麼關係?孟子和廖子矜又是怎麼掉的包?掉包的事,廖仲文是現在才偶然得知,還是早就知道了?如果是偶然得知,途徑是什麼?如果是早就得知,那他會不會也參与了掉包?還有,腦晶元的製作必須有記憶提供者的參与,孟子又是如何被他們拖進這渾水裡的?」
司徒銳利的眼光射向安然,「也許孟子需要有人替他延續生命,但是不管是誰做的手術,逃犯,始終是逃犯。」
「廖子矜是在美國的華人區跟著一群流浪兒混大的,七歲的時候,就被拘留過,一直到他成年,總是在警察局進九*九*藏*書進出出。十八歲那年,他殺了人,被判終身監禁。但就在一年前,他越獄成功,從此音信全無。直到你在電視上看見他,他已經死了。」
安然的嘴角往上一提,「他說,他愛上我了。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而這個時候,孟子已經退出江湖,打算等待最後的死亡。除了我們幾個,沒人知道他在哪裡。」
安然灰心地靠在椅子上,懷疑、困惑、迷茫,交替上演。安然帶著這個結果去找司徒,司徒的話更讓她瞠目結舌。
「就算廖仲文心存懷疑,也已經無可奈何了。」司徒補充,「當時我們問他,誰能做腦晶元的移植手術,他說孟子。現在想起來,這很可能就是一種試探,他想知道,孟子和廖子矜,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廖仲文?」安然猜到。
「為什麼不可能?」安然平靜地抬頭仰望他,「就像『燕君山』不是燕君山一樣。」
「等等,」安然打斷他,「1973年?」
「孟子。」司徒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孟蝶是1978年生,孟子比她大五歲……」安然的聲音小了下去。
最後的問題,打在安然心上。顯然,答案是否定的。
「我有個大胆的猜想,」司徒突然說,「我們上次抓黎子書的時候,他說他把孟子的克隆原體給處理了,但孟子卻說,他感覺這個嬰兒並沒有死。如果這個嬰兒就是廖子矜,會不會是從一開始就被掉包了?」司徒說著,又提到另一件事,「那個廖仲文我也查了,他1967年到美國讀書,1973年因實驗室意外爆炸被開除,並追究刑事責任。1981年,爆炸案真兇到警察局自首,廖仲文不九九藏書但無罪釋放,而且被麻省理工學院錄取,之後一帆風順。」
「父子?」安然接上,隨即搖頭,「不會這麼湊巧吧?」
安然吸口氣,「如果我告訴你不是意外,你是不是就可以相信我剛才說的,不是臆測?」
司徒看著那些信,翻了幾頁,然後不耐煩地甩到一邊,「還是你說吧。」
「如果是這樣,他就不會是把孟子和廖子矜掉包的人,」安然分析,「他更不可能向我們透露那麼多關於腦晶元移植的事。燕君山只是他的朋友,朋友和兒子,孰輕孰重,他應該分得清。」
「那也只是記憶不是嗎?」安然打斷他,「是記憶,就可以移植。」
安然說出了一直縈繞心頭的懷疑和困惑,心一下變輕鬆了。反而是司徒,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很難接受似的說:「你說誰不是誰?這怎麼可能?」
「孟子?」司徒叫起來。報紙是英文的,一張人物大特寫幾乎覆蓋了整個頁面。照片里,一個穿著邋遢的男人倒在血泊里,一群持槍警察圍住他,似乎正在慢慢靠近。那個男人,在亂髮遮蓋下,露出一張他們熟悉的面孔。
「什麼?他不是?」安然驚訝地看著廖仲文,像盯著一個嫌疑犯。
「可他知道我,知道我是司徒,知道你是安然,知道莫非和安靜,知道夏冬雨和古玉齋……」
「廖仲文無罪釋放后,孟子一家已經回到香港,廖仲文一直都沒來要回孩子。」安然推測著,「因為孟子的存在,廖仲文可能一直都被蒙在鼓裡,以為孟子就是他的孩子。」
「1973年,廖仲文含冤入獄,1973年,孟子誕生,」司徒使勁想著,「廖仲文,廖子矜,廖,廖……read.99csw.com」司徒的腦筋突然砰地一下打通,「難道,難道他們是……」
「可能就是這麼湊巧。」司徒反而肯定了這種大胆的猜測,「廖仲文並沒有婚姻記錄,如果他有孩子,那也是私生子,雖然在美國這很正常,但如果他因為爆炸案而入獄,那麼孩子的去留就是他必須解決的問題。孟子的父親也是醫生,彼此間可能見過面甚至有過更密切的交往。廖仲文雖然沒有露面,但很有可能,他是看著孩子被抱進孟家才離開的。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的孩子,成了克隆實驗的工具。」
司徒先是一蒙,然後漸漸明白過來,「你是說,孟子他……」司徒看見安然點點頭,突然否決道,「不,這不可能。如果他是假的,那真的孟子……」司徒不敢說下去,他看見安然的眼中有晶瑩在閃動,黯然的神色似乎在悼念過去的情感。
「啊?」安然心一跳。
「廖子矜死亡的新聞你能看到,他也能看到,雖然他不知道克隆的事,但孟子的出身和長相,足以讓他產生懷疑。他是個醫生,又精通腦晶元移植,只怕他懷疑的,不光是克隆,還有掉包。他否認廖子矜是腦晶元人,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我們猜測錯誤,一切都是子虛烏有。二是他比我們更早一步懷疑孟子與腦晶元移植的關聯,甚至,他想求得確認。」司徒說,「但如果他要確認,必須得有根據。」
「你查到什麼?」安然坐下。
「除了他的樣子,他的醫術,司徒,你說實話,他哪一點像孟子?」安然面對事實,「我們都覺得他變了,不是嗎?姐姐更覺得他變了,不是嗎?如果我們的感覺不準,那姐姐呢?姐姐跟他一起生活了九年,九九藏書不是用眼,而是用心,姐姐的感覺,不會錯的。」
「他有沒有說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跟死掉的廖子矜有牽連。」
「還不止。廖子矜回監獄后,突然開始有人給他送東西,但從來不露面,即使廖子矜也不知道這個給他送東西的人是誰。」
「承認?」安然聽出他的另有所指,「好像你已經確定他是個犯人了。」
「可現在你懷疑,沒死的那個,才是廖子矜?」司徒明白她的意思。
「廖子矜坐牢的時候,曾發生過一次食物中毒事件,當時所有的人都被送到醫院接受治療,而廖子矜被安排送去的醫院,就是廖仲文兼職的那家醫院。」
「你是說,他們見過?」
「他不承認是對的。」司徒雙手交叉靠在沙發上。
「他有。」安然說,「孟子的頸部,有一個蝴蝶型的紅色胎記,如果是天生的,廖仲文就應該認得。」安然想著,「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孟子就是孟子,死的就是廖子矜。他們是克隆與被克隆體,但沒有被掉包。所以廖仲文說的,恰恰是實話。」
「他費這麼大周章,難道只是圖好玩嗎?」司徒看著安然,「他拿君澤開刀,肯定跟你有關。」
「這可能嗎?」司徒笑著,「孟子,會縱容古玉齋嗎?孟子,會傷害君澤嗎?孟子,會愛上你嗎?」
「可你現在,又開始懷疑了。」司徒說。
司徒又沉默了,過了很久,他開口問:「條件呢?」
「但問題是,如果廖仲文沒有出手,究竟是誰做了這個手術?」
「想到什麼?」司徒注意到安然的眼神。
「死而復生,即使是相信,也不會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安然又把一張剪報放在司徒面前。
「很驚訝吧?」安然拿https://read.99csw.com起剪報,「就在回國的前一天,我在電視里看見了他,我幾乎痛恨上天的殘忍,為什麼要摧殘一個從死亡中艱難脫逃的生命,同時讓這個生命消逝得如此骯髒,如此不堪入目。可我很快就笑了,因為死掉的這個人,不叫孟子,叫廖子矜。」
「既然他不是孟子,那就是廖仲文在說謊。說謊,就意味著他已經確定了,現在的『孟子』,就是廖子矜。」司徒肯定地說出心中判斷,之前猶疑猜測的目光也變得篤定。
「他的腦電波數據與我的方程式不符,我只能告訴你,他不是腦晶元的承載人。」
「如果別人可以我何必求他?」安然說,「孟子的醫術已經登峰造極,真的假的都一樣。他開過的腦,你能找誰來接手?」
安然如約與廖仲文見面,她以為自己可以得到想要的結果。但結果,卻事與願違。
「不是,安然,這是你想象的,還是有證據?」司徒一時接受不了。
「越獄?」安然有些意外,原來他真是個罪犯。
司徒點點頭,「如果廖仲文知道你送去的腦電波報告是屬於『孟子』的,那麼他說假話的可能性就很大。畢竟兩個人長了一張臉,加上你的話給他的啟示,廖仲文很可能懷疑孟子和廖子矜掉了包。」
司徒沉默片刻后說:「你老實告訴我,君澤的手術,不是意外,對嗎?」
「也許……已經不在了。」安然哽咽。
「啊?」安然有些被嚇到。
「你是知道我的,」安然說,「每一次的『輕舉妄動』,最後證明,都不是無事生非。」安然拿出一沓信,「這個,是君澤一直想看,孟子一直想要回去的東西。結果,還是讓你先看了。」
孟子一拳砸在桌子上,「那你還讓他給君澤開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