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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查清楚這些紋飾下面隱藏的到底是什麼。可一想到這兒我就絕望了,因為我發現這是不可能的——想知道紋飾下面的東西,就得把司母戊鼎取出來,把上面的紋飾去掉。
我走到窗邊,看了看護欄。護欄的上沿大致位於我下巴的位置,這樣的高度即便一個正常人想翻越下去也有一定的困難,那究竟是一種怎樣必死的力量,讓這個失去了雙腿的男人一躍而下的?
「你到底是誰?」我凄厲的嘶喊聲劃破了醫院寧靜而恐怖的夜。
我回頭看了下小劉,她的表情很驚恐,那個低頭看雜誌的護士此時也抬起了頭,同樣驚恐地看著我。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屋裡黑乎乎的,兩張病床死屍般橫陳屋內,雪白的床單在屋外亮光的映襯下泛著可怖的白光。我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靠窗的那張床,想著曾經有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掙扎于上,而此時的他已遠在天國。我慢慢地走到了床邊,輕輕地把花放了上去,我很想坐在上面體驗他決定放棄生命時的感受,可我沒有那麼做,因為恐懼,或者是出於對死者的敬畏。
恐懼到了極點就變成了憤怒。我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誰他媽一直在監視我!
我清楚read•99csw.com地記得,在醫院僱主是如何當眾痛罵他的;也清楚地記得,當妻子趴在他腿上泣不成聲時他眼中透出的絕望。無論如何,我不能對這個曾與我擦肩而過的生命不理不睬。也許,我應該為他做點什麼。
我站起身來,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冷靜下來后我突然開始有些擔心:我的這個發現成立嗎?東側壁的紋飾真的如我觀察的這樣與眾不同嗎?會不會是照片角度的問題或者是拍攝光線的問題呢?——想證實這種猜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再去一趟博物館。
我幾乎是從窗台上摔下來的。下來后我玩命衝出這間病房,死死地從身後把門關上。兩個護士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瘋了,小劉大叫了一聲,癱坐在椅子上。
我邊找飯館邊想,接下來我該做點什麼。我雖然發現了司母戊鼎鼎耳和東側壁的問題,可完全不知道如何推進。真該死,這個WU415既然在引導我發現什麼,可為什麼只給這麼一點點信息呢?照片和符號的先後出現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進去吧。」
無論麵包車司機是自殺還是謀殺,我都覺得自己有愧於他。如果是自殺,那導火索是那場車禍,雖然車禍是意外,可畢竟read.99csw.com我是當事人;如果是他殺,那更與我有關。所以,我不能像路人那樣對他的死無動於衷。
就在我打開窗戶往下看的一剎那,我突然發現,一雙眼睛正從樓下死死地盯著我!
我知道他的病房,因為車禍后他住在我隔壁,於是我捧著花心情沉重地沿著醫院昏暗的走廊朝病房走去。這個點鐘不算太晚,按理說走廊上應該有來來往往探訪病人的友人,可今天這條走廊格外安靜,靜得甚至有些恐怖。我估計可能跟這次的自殺事件有關,因為往往這種事情發生后,隔壁的人都會要求換房,這完全可以理解。
我趕在博物館下班前沖了進去,然後仔細地盯著實物的東側壁看了起來。沒錯,東側壁的紋飾明顯比其他地方的要厚,而且對比之後會發現,這些紋飾的確有鑄接的痕迹。猜想被證實!
畫面閃過,我不禁笑了起來。工作人員發現了我的笑,迅速露出了恐懼的神情——偌大的展廳,空曠陰森,一個盯著司母戊鼎一個多小時的人突然沖我笑了一下——一想到工作人員的心理反應,我頓時產生一種惡作劇后的快|感。
走到護士站時,小劉護士坐在裏面。
第二天,家人必將會從這些地方接走我:公安局、精神病院,或者read.99csw.com停屍房。
離開博物館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一想到一整天只吃了幾口盒飯,我的肚子立馬叫了起來,於是我開始沿著馬路搜尋自己消費得起的飯館。
「我能進去看一眼嗎?」我指了指司機曾住過的病房。
我瘋狂地朝電梯口跑去,電梯所顯示的樓層離我還很遠,於是我衝到了樓梯間,玩命地往下跑。急促的腳步聲頓時充滿了整個醫院。
此時的大廳就剩下我一個觀眾了,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不停地看著表,毫無疑問,只要一到閉館時間,他就會上來轟走我。我看看鼎,又看看他,腦中幻想出了一個場景:我走上前,對他說,請把鼎拿出來,把東側壁上的紋飾撬掉,我要揭開一個千古的謎團。
我跑到樓後面時,剛才看到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我站在他剛才站的位置,抬頭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那間病房的窗戶。
我嘗試著把手搭在護欄上,想試試到底有沒有翻越它的可能性。我用腳踩住窗檯,雙手同時發力,艱難地直起身子,然後我一手扶著護欄,另一隻手打開了窗戶——這時我發現,雖然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只有在雙手雙腳的同時協助下才能完成這一連串的動作,他是如何做到的?
小劉猶豫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read.99csw.com旁邊的同事。她同事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我手中的花,眼中閃出了一些不解和恐懼,沒有說話,連忙低頭看起了手中的雜誌。
一股冷風頓時撲向了我。
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我要不要進去呢?
我實在受不了他們說話時高亢的聲調,所以想趕緊吃完飯逃離這個地方。就在我準備結賬的時候,他們無意間的一個話題引起了我的興趣。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把話題從美國扯到了中國的醫療問題上,說什麼醫生多麼多麼壞,藥商多麼多麼黑,說什麼醫院都是買賣人命的地方,然後說到了昨晚跳樓自殺的那個司機。
這怎麼可能!
我在醫院門口的花店買了一束花,然後徑直走了進去。
我走到了病房門口,一隻手握住了門把手。
小劉護士年紀不大,從衛校畢業來這家醫院沒多久,人很好,我是在醫院養病時與她認識的。她對我照顧得很用心,這要拜我媽所賜。我媽社會經驗豐富,知道在醫院里一定要跟醫生尤其是護士搞好關係,這樣他們才能用心照顧你,而且沒準會替你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比如在用藥上可能就不會坑你。因此我媽常當面誇小劉護士年輕漂亮,還會給她買很多女孩們愛吃的東西,把小劉護士哄得成天見了我就笑,搞得四處對九*九*藏*書女護士放電的李少威很是不滿。
「你怎麼來了?」
不知不覺中,我發現了路邊的一家小飯館。飯館里只有一桌客人,看上去已經喝得有點高了,在那兒罵罵咧咧不知說著什麼。我進去點了吃的,本想一邊吃一邊繼續琢磨最近這些事情的關聯,可那桌人實在鬧得厲害,讓我無法靜下心來,於是我索性聽起了他們的談話。
看到我走過來,她顯然吃了一驚。
這些人談話的內容沒有什麼新意,無非是藉著酒勁罵罵眼下的世道,一會兒罵拆遷,一會兒罵油價,一會兒罵美國,一會兒又罵城管,好像全天下的事在他們眼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服務員站在吧台後面,認真地聽著他們談話,時不時插上那麼一兩嘴,表達一下自己對他們所罵事情的憤怒,顯示自己跟他們站在同一陣線。那幫酒客看到有人介入他們的話題,便愈發興奮起來,說話的聲音愈發大了起來。
我連忙豎起耳朵想從中聽出些新聞之外的東西,因為我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是從坊間流傳出來的。可惜,他們僅僅談到了那個倒霉司機的死,僅僅罵他不是爺們兒、怎麼忍心扔下妻兒自殺之類的話,並沒有說出任何與新聞不一樣的東西來。雖然沒有獲取意外之喜,可這個話題卻如重鎚般狠狠地砸向了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