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孫林拿起一根激光筆，在投影幕上比劃著。
「對，很有可能是她。不過……」
「這些是你的，我的，還有鄰居那個男人的，」孫林又指了指另外一組痕迹，接著，他在第三組痕迹上畫了圈，「這些痕迹屬於同一個人，根據年齡、身高、體重的判斷，可能是林吉賢的。」
「他們要是不知道，為什麼要轟炸七次！為什麼要玩命地找德國民俗博物館失蹤的文物……」大喊著說出這些話后，我突然停住了——「你剛才問我，西方的情報機構真的介入了這件事情？……為什麼要說『真的』這兩個字？難道你之前已經懷疑他們介入了？」
這兩個名字一出口，我立刻明白了孫林的意圖——雖然全世界至少有上百萬個姓林的人，但此時林菲和林吉賢的這一個相同之處，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懷疑。我眼睛盯著林吉賢的遺像，腦中則不斷地出現著林菲的相貌，所有細胞像機器一樣高速運轉著，恨不得馬上比對出兩者的相似之處。
「二戰期間，英國戰略情報局曾將很多的科學家集中安置在蘇格蘭的一座古堡中，一來是為了保護這些科學家的安全，二來是為了將他們集中在一起，利用他們的聰明才智研發各種先進儀器，與軸心國進行科技對抗，尤其是進行密碼對抗。很多盟國的先進密碼都是這些人制定的，而且很多軸心國的密碼也是他們破譯的。可以說，在整個二戰時期這座古堡就是英國的科技大腦！」
「阿瑟教授也在其間？」
孫林沒有理會我的驚訝，解釋完這些之後，他將激光筆射出去的紅點定在了一個不完整的腳印上，「所有的痕迹都找到了主人，唯獨這個！」
「對！」我如同燒熱的鐵板上的鴨子，在屋裡狂躁地走了起來，「那天晚上十一點，我跟林菲通完電話后她就關機了，然後去了留學生樓，然後就失蹤了！查，你馬上去查！」
「這是個女人，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間，體重在七十斤到一百斤之間，年齡大約二十到三十歲。很遺憾，由於腳印太模糊，得到的數據只能精確到這個程度了。還有，這個鞋底的印紋我已經派人查出來了，是達芙牌的，不過這個信息幫助不大，畢竟這個牌子滿大街都是，想查出什麼時間有什麼人在什麼地方買過，比登天都難。好了，現在你想一想，這半個月來有沒有符合這些標準的女人出現在你的調查中」。孫林儘可能地把這些數據說得很慢，說完之後他回到設備旁，坐了下來。
「很容易。我只要出示偽造的警察證件，告訴他們在重新調查林吉賢失蹤的案子，需要提取所有相關人等的指紋就行，他們很配合。」孫林說著指向了另外的一些痕迹，「這些是開ｈtｔps://rｅaｄ.9９ｃｓｗ•ｃｏｍ發商中去過他家裡的人的痕迹。我找了一個在道上混的朋友，很輕易擺平了這件事。開發商派了四個人去林吉賢家找房本，三個人的足跡和指紋都在這兒，另一個人因為辭職離開了那家公司，我昨晚上已經派人找到了他，這些是他的足跡和指紋。」
「丁教授被害的前一晚，也就是林吉賢失蹤那晚，林菲有點反常，她說是跟朋友出去唱歌唱了一晚上，不過這並不符合她的日常習慣，而且她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很不自然……」
「怎麼？有什麼新的發現嗎？」說實話，我越來越期待聽到孫林口中的「跟我來」這三個字，因為每次他說出類似的話，就意味著一些新的驚喜在等待著我。
「你冷靜點！」孫林走上前，按住了我的肩膀，「相信我，我一定會查出來的，你冷靜點！」
這與我在盤龍谷別墅中的調查不謀而合！
我越看心裏越慌，越慌就覺得越像，越覺得像就越堅信兩人未被證實的關係。
「對，因為阿瑟教授不但是一位出色的語言學家，曾經更是一位出色的數學家！」
孫林異常嚴肅地點了點頭：
「這是樓蘭女屍的複原圖！」我失聲叫了出來。
「對。由於林吉賢的房間不大，那段時間進出的人又很多，所以這個腳印被遮蓋了。我是想盡了辦法才提取出這半個。」孫林皺了皺眉頭，然後通過那台設備將這半個腳印放到了最大。
孫林沒有懷疑我的說法，也許他意識到，在當下這個關口，我沒有任何隱瞞他的理由。
「只要找到她的戶口和檔案，查清楚這些並不難。」孫林說完這話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拿過手機擺弄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通過那台設備把手機中的一張照片投射到了投影幕上。
我回過頭，匪夷所思地看著孫林。
「我並不是之前就懷疑，而是昨晚調查阿瑟教授寓所大火之事後才產生的懷疑。」
「這個腳印太模糊了吧，而且只有一半。」我瞪大了眼睛才勉強看清楚這是個腳印。
「這是我們的圖像分析員。」孫林輕聲地說道，然後示意我等待。
「難道掌握另外渠道的人是英國戰略情報局？」果真如此的話，那我們就遇到了一個可怕而強大的對手。
「說實話，我幾乎不了解。」我沉默了。對於這個傳說中的緋聞女友，我的確了解得太少了，「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打聽過她的情況，她也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她的故事。」
屋內瞬間暗了下來，此時林吉賢的遺像上由內到外顯現出不同層次的光紋，那些光紋按照光的七種色彩有規律地向外擴散著，看上去像是一幅波普藝術照。
不知道htｔｐs://rｅａｄ.９９csｗ.cｏm是心理暗示還是果真如此，我越看越覺得林菲簡直就是一個年輕版、女版的林吉賢！——兩人實在有太多相似之處了！
我不知道孫林寫了些什麼，也不知道他在盤算什麼，我只知道局勢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超出我們的想象了。我沒有打斷孫林的沉思，而是回過頭靜靜地看著林吉賢的遺像，滿腦子全是關於他和林菲關係的各種猜想。
「那，這半個腳印透露出了什麼信息？」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直奔孫林而去——他手裡拿著幾盤錄像帶。
孫林聽到「林菲」這兩個字之後，突然沉默了。我們兩人像是兩尊雕像一樣面對面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正常照片的光譜不可能這麼有規律！」圖像分析員嘀咕了一聲，開始在儀器前操作起來。隨著他一步步的操作，照片上的光紋依次減少，林吉賢的五官也變得越來越模糊，當這些光紋全部消失之後，一張完全不同的新面孔出現在了投影幕上！
我和孫林對他的舉動都有些驚訝。就在我因為不解想詢問的時候，孫林示意我安靜。
我們走進了那個房間。孫林按動了按鈕，地下那層隨著不大的機械聲呈現了出來。我跟著他沿著樓梯下到了滿是設備的那一層，只見孫林把手機連接到一台設備上，然後設備對面的投影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圖片。圖片的內容是孫林在林吉賢家拍到的各種指紋和足跡——顯然，他已經單獨把這些痕迹歸納到一張圖片上了。
「這些足跡和指紋已經核實過，是街道辦事處的人。」隨著激光筆指點的方向，我看到了一些痕迹。
真相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關於符號秘密的渠道只有兩條：西克教授和阿瑟教授。既然我是西克教授這一渠道的繼承人，那另外的人一定是通過阿瑟教授這一渠道獲知的線索；既然阿瑟教授這一渠道在我之前就開啟了，那麼他的研究成果必定已經流傳出來；既然阿瑟教授曾服務於英國戰略情報局，而西方情報機構在符號一事上又有種種可疑反常的行為，那阿瑟教授的研究成果基本可以肯定被西方情報機構掌握！
「韓國人？！」一團烏雲籠罩在了孫林的頭頂。
第一幅畫面是學校辦公樓前的探頭拍攝的，只見丁教授急匆匆地走出了辦公樓；第二幅畫面是學校大門口的探頭拍攝的，顯示丁教授打了一輛計程車；接下來的一組畫面是各個路口的交通攝像頭拍攝的這輛計程車的行蹤，只見這輛車從四通橋駛上了三環，一路向東駛去；最後一個畫面是四惠橋的攝像頭拍攝的，只見這輛車駛離四惠橋后駛上了輔路，沿著通惠河的方向朝reａd•９９csw•ｃoｍ東駛去。
還有什麼女人符合這些條件嗎？
「這照片被人動過手腳！」圖像分析員說完這話后快速來到一台儀器前，將那台儀器和投影儀連接到了一起，然後迅速關掉了屋內所有的燈。
「寓所大火之事毫無線索，是一樁沒有任何徵兆和證據的火災。」孫林見我試圖沮喪地打斷他的話，連忙接著說了下去，「不過有一些新的發現——阿瑟教授在二戰期間，曾服務於英國戰略情報局。」
「是，不過沒有什麼大的推動，得需要你的幫助。」
「會不會是其他我們還不知道的女人？」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可腦子裡卻越來越頻繁地出現林菲的形象——丁教授帶我出席酒會的那天上午，我給林菲打電話約她去圖書館，但她沒有接我的電話；隨後在食堂我問她頭一晚幹嗎去的時候，她言辭閃爍，很不自然地告訴我她同學請唱歌唱了一整夜——而她唱歌的那晚，正是林吉賢失蹤的同一晚！
「你對林菲了解多少？」沉吟半晌之後，孫林拿出了紙和筆，等待著我的答覆。
我靜靜地在腦中想著所有可能與此事有關的女人的所有線索。年齡在二十到三十歲？——這肯定不是林吉賢的老婆的年紀。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間？——吳麗麗顯然已經超過一米七了……
「還有……林菲。」我艱難地說出了這兩個字，「不過不可能，她跟這些事情毫無關聯啊。再說，她怎麼可能知道林吉賢？怎麼可能來過林吉賢家？」
一個名字突然蹦進了我的腦海——林菲？！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了開門聲。我連忙慌張地回頭看著孫林，孫林顯然也聽到了開門聲，但他沒有絲毫驚訝。
更要命的是——達芙是林菲最常穿的牌子！
「去……去把林菲找來吧。」我頹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難道這一切是真的嗎？林菲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
「想到了什麼？」孫林連忙站起身。
「這是丁教授死亡前一天所有的行蹤。」那人把錄像帶交給了孫林，孫林將帶子逐一放進了錄像機中，接著一組組的畫面在監控器上呈現了出來。我連忙走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起來。
「說來聽聽。」孫林馬上走向了投影幕，表情異常嚴肅。
孫林又迅速在紙上寫下了些什麼。
根據圖像分析員的提示，我朝這些部分看了過去。經過仔細辨認，我漸漸發現了他所說的這些異常之處——照片中林吉賢的皺紋的確不符合正常規律，看上去像是人為處理過一樣。
「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孫林來到我身邊，坐了下來。我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你已經派人找了？」
除了佩服，我還能說什麼呢！
「吳麗麗像穿這個牌子的人嗎？」憑著這段時間我跟九-九-藏-書吳麗麗的接觸，我幾乎可以斷定她所有的鞋子都是一千塊錢以上的，她這種高級金領怎麼會穿兩三百塊錢的鞋呢？
「你怎麼知道林吉賢的年齡、身高和體重？」我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
「周皓，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監聽你、李少威和林菲在宿舍談話的時候，林菲都說了些什麼？」孫林的表情告訴我：與其說他是在向我詢問，不如說是在提醒著我。
我跟著孫林離開了餐廳，朝著凸字型的房間走去。
「對，不過不是因為現在的發現，而是因為昨天你拜託我去打聽她的消息。我知道你一直挂念著她，為了讓你安心所以我昨天就派人去找她了。不過……她失蹤了！」孫林眉頭緊鎖。
孫林站在我的側面，一直在觀察著我。通過我眼神和表情的變化，他顯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失蹤了？」我險些跳了起來——這絕不單單是因為我喜歡的女生突然失蹤，而是我強烈地預感到她的失蹤一定與她在整件事情中的作用有直接的關係。
我連忙朝投影幕走近了幾步。
「好，辛苦你了。」孫林對那人表示了感謝，然後把剛才寫了很多東西的紙遞給了那人，「讓第三組盯一下這些人最近的動靜。」
「不但要查這個韓國人，還要查國外的情報機構，都要查，通通查！」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歇斯底里。
「國外的情報機構？」孫林更加困惑了。
「不過什麼？」
「你剛才不是說想到了兩個人嗎？」孫林顯然意識到我不正常的反應了。
「這是唯一一個查不出身份的痕迹。」孫林站起身，也來到投影幕前面，凝思著。
「自打車禍發生后，我就沒有再讓她介入這件事情。而且車禍之後，我主動提出不再跟她見面，所以之後她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清楚，不過……」一些事情的碎片進到了我的腦子裡，「不過，有三件事我覺得有問題。」
那是林吉賢的遺像。
「這麼快？」我吃了一驚。
「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沒準她真有這個牌子的鞋，或者說，她故意在掩飾身份。先不排除她。還有誰？」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家人。我是說，即便車禍發生后的那幾天，我也沒有見到她的家人去醫院看過她，這難道不是很奇怪嗎？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一個家人都不來……」
「所以我認為，既然阿瑟教授曾服務於英國戰略情報局，那麼關於符號的線索無論是他主動說出還是被動被查出，英國戰略情報局都脫不了干係。別忘了，他寓所的大火是一樁無頭懸案。」孫林說到此處時，停頓了一下，「一場火災——無論是意外還是人為，都會或多或少查出一些線索，但能夠將一場火災製造得毫無痕迹，這絕非一般人所為……」
「哪三件？九*九*藏*書」孫林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沒……沒了……」我越來越慌了。
「對。她是在你被吳麗麗帶到別墅的那天失蹤的。」
「她說了些什麼……」凝固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一聲炸雷，這聲炸雷將我腦中所有的細胞同時擊碎——「她說她曾見到過這組符號！」
丁教授去了通惠河！
「頭兒，這照片有問題。」幾分鐘之後，圖像分析員望向了孫林。
孫林看完最後一幅畫面，看向了我。我倆對視了一眼，瞬間達成了共識——林吉賢失蹤那日所見之人正是丁教授。
「查！去查一個韓國人！」我渾身發抖、熱血澎湃地站了起來，「林菲在醫院的時候，一個韓國人曾看望過她。我被吳麗麗帶走的頭天晚上，她去了留學生樓——查，查那個韓國人！」我簡直是咆哮著說出這番話的。
如果林菲知道符號的事情，或者知道符號意味著什麼，那她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她看上去似乎是個毫不相關的局外人？她跟林吉賢到底是什麼關係？關於符號，她到底知道多少？
「大火之事有進展了？」我連忙收拾了一下剛才瘋狂的心智，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林吉賢——林菲！」孫林淡淡地念出了這兩個名字。
「那，在整件事情發生前後，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行為？」孫林繼續啟發著我。
「我說了，腳印太模糊，可能誤差會比較大，不能排除吳麗麗的嫌疑。再說，你不是告訴過她林吉賢的事情嗎？」
「你的意思是，西方的情報機構真的介入了符號的事情！」
「一個人的腳印完全可以暴露這些特點。當然，我並沒有見過林吉賢，我只是又去找了一下那個好心但是被嚇壞了的男人。」
「沒錯！」我把昨晚的發現一股腦全告訴了孫林，我告訴了他整個事情不但有他所在部門的存在，不但有大谷基金會的存在，還有西方的情報機構。
「我會去查這件事的，還有呢？」孫林低頭記了下什麼。
那人看了一眼紙，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在投影幕前停了下來，仔細地盯著林吉賢的遺像。
「我……我只想到了兩個女人——吳麗麗和……」我明顯感覺到自己有點呼吸不暢了，「吳麗麗除了身高不符合之外，別的都符合……」
「你注意看他眼角、鼻翼下方、臉頰兩側和嘴角的皺紋。正常老人的這些皺紋應該是由內向外、由深變淺呈扇狀擴散，可這張臉上的皺紋分佈不符合這些特點。」
巨大的投影幕上，和藹的林吉賢正微笑地俯視著整個房間。
「什麼！」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沉默持續著。
孫林不再說話了，而是退回到椅子前，背對我沉思著。過了一會兒，他拿起筆在紙上寫著什麼，握筆的那隻手明顯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