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

看來我將正式踏上一條遠行之路。

好吧，只要你能知道我心裏的愧疚就行。

我只得回到廂房的卧室，把一些衣物、日用品和紙筆放在一個雙肩背包中，然後拿起抽屜里那摞厚厚的鈔票，緊接著跑到了院內——難道這就是黑幫電影里所謂的「跑路」嗎？

「那……那他們報案的時候，警察也應該告訴他們啊。」我覺得腿開始發軟了。

李少威狂奔著朝我沖了過來。

李少威見到孫林后，瞬間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顯然，他仍然記得那天桑塔納上的這個人。

一路上，如坐針氈的我一直試圖跟孫林道歉，可我知道道歉一點作用都起不了，反而會讓孫林更加搓火。我只好試圖用眼神取得他的原諒。我斜著眼偷偷看了幾眼孫林，他知道我在偷看他，卻不給我任何的回應，而是鐵青著臉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

「你這段時間見過林菲沒？」我心如刀割。

幾分鐘后，我們四人坐進了孫林的車。

「我……」我徹底無語了——如果是我，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去看守所證實這件事。

「什麼符號？」李少威一臉無辜。

「走。」孫林不由分說地朝大門口走去。

「周皓以後會跟你解釋的。」孫林看了一眼我，得到我肯定的反應后，他看向了李少威，「符號呢？」

我毫不遲疑地背出了他的號碼，孫林聽完后擠出了一絲微笑：「走吧。」

孫林的表情頓時嚴峻了起來。

「頭兒，接下來怎麼辦？」李少威身旁的那個人打破了死寂。

「忘不了？」孫林試圖看穿我。

「說來話長，以後慢慢跟你說。」我走到李少威跟前，激動萬分。

「咱們為什麼要在這兒見？」李少威應付地握完手后問道。

「先回去，必須找到林菲拿到符號后才能有下一步的行動。」孫林很不情願地作了決定。

知道我謄寫過符號的人除了現場這幾個人之外，就剩下她了！

「我九九藏書昨天半夜去吃飯的時候的確有幾個學生在盯著我看……可是，可是新聞上不是都報了嘛，我已經被抓了啊……再說，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很多……他們，他們至於嘛！」我結結巴巴地玩命做著解釋。

「你跟誰提過符號的事？」孫林的雙眼開始充血。

「記下了？」孫林盯著我。

「如果是你，有人告訴你，他們在街上看見了被你抓進看守所的人，你會怎麼辦！」孫林簡直是在咆哮。

隨後我和孫林就這麼貌似安靜地站在院子里。雖說我們一言不發，可兩個人心裏無不洶湧澎湃。孫林站了一會兒又踱起步來，不過這次不像剛才在堂屋時那樣暴躁，而是一邊踱步一邊思考著什麼，彷彿大戰前夜的運籌帷幄。我則完全被抽空了一樣傻站著，一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德性。

「如果找不到林菲呢？」一想到當下緊迫的形勢，我對於停下所有工作尋找一個失蹤的人無比擔憂。既然我沒被抓的事實已經暴露，那警方和所有其他神秘的組織將會千方百計尋找我，那將必然橫生出許多的枝節，這絕不是我和孫林願意看到的局面。

「到底怎麼回事啊？」看到孫林走開，李少威悄悄跟我嘀咕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孫林時不時看一眼表，又看一眼大門，再看一眼手機，顯得越來越焦急。又過了一會兒，孫林的手機終於響了。

我跟著孫林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孫林突然停住了。

我木然地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心裏一萬次地乞求這樣的場景千萬別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西行之路到底會發生什麼，只有老天知道。

等我到了院子里，孫林剛掛了電話。

「我操，你丫活著呢？」

「我都交待好了，到新疆之後我的人會暗中照應你們，不必擔心。」

孫林和我來到了人員相對較少的地方，靜靜地站在那兒，等著李少威。我倆九_九_藏_書一言不發地站著，孫林時不時四下張望一下，表情很是從容。我可沒有他那麼好的演技，雖然也在四下張望可總有點做賊的意思。

「你以為我傻啊？我提它幹嗎？我發誓我絕對沒跟別人提過！」李少威一副革命烈士的表情。

我拿過便簽，使出吃奶的勁頭把電話牢牢記在了腦中。

「我知道哪兒還有符號！」——一個大胆的想法出現在了我的腦中。

「我——怎麼可能！」我嚇傻了。

「你敢坐飛機嗎？你敢出示身份證嗎？」孫林氣得七竅生煙。

聽到這熟悉的髒話，我哭的心都有了。我恨不得立刻衝上去跟他來個熊抱，可孫林卻率先走到了他們跟前。

「今天上午，有幾個中戲的學生報案，說昨晚在這附近見到了嫌疑人周皓！」孫林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朝堂屋走去。

我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那坐火車得三十多個小時，太……浪費時間了吧？」一想到要在火車上浪費三十多個小時，我心裏總有種夜長夢多的擔憂。所以，即便現在我很不適合插嘴，卻不得不說出自己的擔心。

「那幫學生沒看新聞，不知道你已經被抓了。」孫林氣得在堂屋來回踱著步。

「嗯。」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小馬估計現在已經被識破了，警察肯定會在附近挨家挨戶排查。你說你啊！」孫林不再踱步了，而是走到我面前，使勁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這一巴掌著實夠我受的，可我心裏同樣懊惱不已，只是像個正被老師批評的小學生一樣，任由他的風吹雨打。

「咱們要去新疆。」說出此話的我不知是興奮還是無奈。

李少威這話一出口，我和孫林同時看向了對方，就在眼神彙集的一剎那，一個名字同時進入了我倆的腦中——林菲！

車站中人來人往，每個人不是急急忙忙就是心事重重，這些過客們彷彿空氣中的微塵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沒有人會read.99csw.com在乎別的微塵。偶爾有一兩個注意到我們的人，也僅是匆匆一瞥，然後就迅速淹沒在混亂的人群之中了。

「找不到她就找不到符號，找不到符號我們所有的努力就徹底回到了原點。」孫林黯然地看向了我，但一秒鐘后，他的黯然變成了一股決絕的殺氣。「一定會找到的！」

「東西都帶好了吧？」孫林看著我。

半個多小時過後，車來到了北京站。孫林停好車后與我一同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朝進站大廳走去。一路上，我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有什麼可疑之人注意到我，此時的我實在是被「惹人注意」搞怕了。孫林顯得很正常，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的人群，也許在他看來，誰會在如此擁擠的火車站注意到某一兩個人呢。

「說！」孫林迅速接起手機，然後靜靜地聽了起來，「好，馬上把他帶到火車站——無論用什麼方式！」孫林掛了電話之後看了一眼我，「找到李少威了，你們一起去新疆。」

「手機呢？」

「別這麼神經兮兮的，你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啊？」孫林終於開口對我說話了。

原本嘈雜的人群彷彿突然定格了一般，變得無聲無息，我耳邊除了窒息般的嗡嗡聲外再無其他的聲響。

「警察、警察不至於……」我想抓住大海中最後一塊木板。

「我動它幹嗎？我又看不懂。」李少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孫林，漸漸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大爺的，符號不見了？」

「絕對忘不了！」我流利地背誦了一遍。

昨晚那幾個人真的認出了我？還真的報了案？——這年頭還真他媽有好公民啊！

「你們倆……」李少威謹慎地看著我。

雖然從北兵馬司到北京站路途並不遠，可我覺得似乎有十萬八千里那麼長。孫林苦心安排的計劃竟毀在我一個無意的疏忽之下，這讓我既惱又恨，千不該萬不該，我真不應該跑去吃那頓夜宵——可誰又能想到，一頓再平常不ｒｅａｄ•９９cｓw•ｃｏm過的夜宵居然偏偏被人認出了呢？

世間之事誰能說得明白！

「通知所有人，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務必儘快找出林菲！」孫林扭頭朝外走去。

「你先不要跟他聯繫，等到了新疆之後打給他。你現在去卧室收拾東西，把那些錢都帶上，馬上去。我打幾個電話。」孫林不容我有任何質疑地下了命令。

「你沒動過？」我慌了。

顯示屏後面有不少的人，絕大多數是沒有找到座位席地而坐的人，還有一些票販子在神情緊張地與正規渠道買不著票的人接頭，總之這裏的一切與平日毫無區別。

「還在那兒啊，我沒動過。」這孫子依然一臉無辜。

「就是我藏在你襪子堆里的那張紙。」我真受不了一米九的人臉上出現無辜的表情。

進到大廳后，孫林把我引向了大廳正中央的大顯示屏後面。那個巨大的顯示屏如同一堵牆一樣將車站的大廳分隔成了兩部分，從進站口進來的人根本看不到顯示屏後面的狀況。

「想快是吧？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調十架私人飛機，可新疆根本不允許任何私人飛機起降！火車、汽車、摩托車、馬車、驢車，你自己選！」——看這架勢，我要是再多說一個字，孫林能一口吃了我。好吧，您怎麼安排，哥們就怎麼做唄。

「我這幾天根本沒回學校，怎麼見她？」李少威的表情開始變得越來越複雜，「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這……好。」那人剛想質疑孫林的決定，可馬上就不吭聲了。

「要是……要是坐飛機會不會快點？」我怯生生地問道。

我苦笑了一下，然後玩命地調整起了自己的表情。

「好，你這個手機只能聯繫湯宇星，除他之外不要跟任何人聯繫。另外，這個手機你無論何時都要帶在身邊，如果電話響一定要接，因為只有我的人知道你這個號碼，他們可能隨時會聯繫你。明白了嗎？」孫林彷彿在下紅頭文件。

「好，再說一遍湯宇星的電話。」九-九-藏-書

「咱們現在是同一條陣線上的人。」孫林朝李少威伸出了一隻手，李少威看了我一眼，發現我異常堅定地點了頭后，便伸出手與孫林握了一下。

「算了。你不能再待在這兒了，我馬上安排你去車站，你現在就去新疆。」孫林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了便簽本和筆，在上面寫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撕下一張便簽遞給了我，「這是湯宇星的手機號，馬上背下來。」

孫林停住了腳步，但沒有看我。

我連忙三步並作兩步朝堂屋跑去。

四個人面面相覷。紛擾的大廳出奇地安靜。

「沒有符號你們去了新疆也沒用。」孫林的聲音有些發抖。

「林菲沒咱們想的那麼簡單，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趕緊追上孫林，「孫林，你等會兒。」

上了孫林的車之後，我們一路朝北京站駛去。

孫林確信我已記下手機號之後，便來到院子里，用打火機將便簽燒掉，然後零散地灑進了花圃之中，並用土認真地做了掩埋。

「你以為警察都是酒囊飯袋啊！一個小時之前，有很多輛警車開進了看守所！」孫林的表情告訴我——他恨不得馬上衝過來把我掐死。

自打我跟孫林認識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失去理智的憤怒。

幾小時后，薊縣盤龍谷巨大的輪廓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十幾分鐘過後，我突然注意到有兩個人正徑直地朝我們走來，這兩個人實在太過顯眼，想不注意到都難——因為其中一個人是一米九的李少威。

聽到這個消息我長出了一口氣——如果能有李少威陪在我身邊，我不知道會踏實多少倍。我本想馬上問他是如何找到李少威的，可轉念一想這個當口還是少說話為妙，於是我只是略顯高興地點了一下頭。

「我他媽也有好多事要跟你說。」李少威一拳直擊我的胸口——沒辦法，這是他表達友誼最直接的方式。

「帶好了。」我拍了拍雙肩背。

「去新疆？操，幹嗎去？」李少威牛一樣的眼睛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