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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鬆懈鬥志的逸樂

七、鬆懈鬥志的逸樂

他站在羅紗窗帘后等待。
「是的。」
她這一天休息打亂了拉烏爾的計劃。他本希望布里吉特·盧 塞琳不在家,可以從從容容地看看房子內部。不過他耐心起來,等待著偶然的機會。
不時有一條小拖輪來找「懶散號」,把它拖到塞納河灣上。
拉烏爾把相通的兩道門關閉,這樣布里吉特·盧塞琳所在的房間和約瑟芬將與交鋒的房間完全隔開。像他所希望的那樣,沒有聲音能從一個房間傳到另一個房間。
他看見她發起抖來。她倒下來,坐在地上,結結巴巴說:「啊!壞蛋!……壞蛋……他幹了這種事,這可能么?」接著聲音更低,越來越恐懼:「他殺了……他殺了……這可能么?他向我發誓,他永不會殺人……他向我發過誓……哎,我不願相信……」她是真誠的還是在演戲?萊奧納爾是由於突然失去理智而這樣行動,還是按照指示一旦詭計失敗就把人殺掉呢?
他過去從來沒有機會看清楚這個人的面孔,因為這人往往弓身坐在馬車前的座位上,頭縮在兩肩之間,傴著身子,使拉烏爾以為他是駝背。無可置疑,是萊奧納爾,約瑟芬·巴爾莎摩的總管和左右手。
以後,他們又到了逢圖瓦茲、聖日耳曼和巴黎。在巴黎,「懶散」號甚至停在警察總署對面,繼續充當他們的住所。他們在一起「活動」。
伯爵夫人一時猶豫不決。他堅持說:「怎麼!有這樣的好機會,我們都不利用?」他們倆進了劇場,在一個陰暗的樓下包廂坐下。這時候,從一個靠近舞台的包廂深處,他們在女引座員打開鐵柵之前,就看見了博馬涅安和他兩個同黨的身影。
這就是她所說的一切。拉烏爾細看那些書,把三本埃爾澤維爾版本的書放在口袋裡,而伯爵夫人卻在拉烏爾不察覺的情況下偷了一個櫥框里的紀念章。
約西納不大說話,像在幸福的夢中那樣微笑。每天她都與情人更貼近幾分。她起先只是服從於一時的任性,現在她遵循愛情的規律,心也怦怦跳起來,嘗到了過分愛戀的痛苦。對於她過去的秘密生活,她從來不提。有一次,關於這方面他們交談了幾句。當拉烏爾對他稱之為她永恆的青春的奇迹開玩笑時,她回答說:「奇迹,這是因為人們不理解。舉個例說:我們一天跑了二十古里……你大喊這是奇迹。但是你稍微注意一下,就明白是四匹馬而不是兩匹馬跑了這段距離。萊奧納爾在社德維爾一個農莊院子里換了馬。那裡驛馬早已準備好了。」
這肯定是最讓她不安的事情。
「對於這件事,你向他提出大量的證明:你引述了你母親和他在莫丹的交談,這是你在報紙上看到的,它詳細記下了你母親的任何細微行動。好啦!這就是事情的底細。其實很簡單,母女兩人極為相似,她們的美貌令人想起呂伊尼的一幅畫像。就是這樣。這裏還有巴爾蒙特侯爵夫人,但我認為這位夫人和你的相似是有限的。博馬涅安把你們兩人混淆起來是出於良好的心愿和頭腦不正常。總之,用不著大驚小怪,這不過是一個好玩的組織得很妙的陰謀詭計。我是這樣說的。」
在下面,就是說在二樓,有兩個婦人在交談。拉烏爾盡量彎下身子仔細聽。聽了幾句話,他便知道那演活報劇的年輕女人正在房間里吃午餐,她唯一的女僕一邊服侍她進餐,一邊收拾房間和梳洗室。
窗帘幾乎完全閉起,屋裡若明若暗,他看見一個男人跪著,雙手扼住一個躺在地毯上的女人。那女人痛苦的喘氣聲中混雜著可怕的詛咒。
他俯身向著年輕的女演員,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他立即發現那兇手下的殺手沒有產生令人擔心的後果。布里吉特·盧塞琳平靜地呼吸,沒有任何明顯的傷痕。但她渾身發抖,眼神像瘋人。「小姐,您不難過吧?」他輕聲地問,「不難過,對么?不會https://read•99csw.com有什麼的。您不要害怕,他沒有什麼使您畏懼的,但為了更安全一點……」
「另一個例子。沒有人知道你名叫羅平。那天晚上你把我從死亡中救出來時,我便知道你真正的名字……這是奇迹么?絕不是。你知道,凡與卡格利奧斯特羅伯爵有關的事我都很關心。十四年前,當我聽到德勒—蘇比茲伯爵夫人家丟失了王後項鏈時,便進行了一次仔細調查,先是查到年輕的拉烏爾·當德萊齊身上,接著查到了年輕的羅平,也就是泰奧弗拉斯特·羅平的兒子。後來,在好幾件事情中我都發現了你的行蹤,因此我心裏有底了。」
翌日上午十一時,拉烏爾離開了「懶散」號,在蒙馬特爾的一家餐館吃了午飯。中午十二時,他穿過一條崎嶇街道,走過一間狹窄的小屋。小屋前面有一個小院子,靠著一幢外觀美麗的樓房。樓房頂層沒有掛窗帘,足以說明沒有住人。拉烏爾素來思維敏捷,立即制訂了一個計劃,接著幾乎是無意識地將它付諸實施。
沉重的門扇被推開了。
「還有一個證人:達爾科勒王子。這位王子過去見過卡格利奧斯特羅伯爵夫人,曾把她送到莫丹,還在凡爾賽再見到她。當他又看見她時,他不由自主地大叫:『這是她!她沒有變老!』
「好的,先生。」
她微笑地說:「這頭開得好。」
「跟蹤他們。」拉烏爾說。
約瑟芬·巴爾莎摩走進來。
「是的,就是昨夜那個女演員,額上圍著寶石飾帶的。你不敢說你不知道這女人是誰吧,既然你在這裏,在她家中。而且你吩咐萊奧納爾事情一完,就通知你。」
「萊奧納爾?是萊奧納爾么?」
拉烏爾突然恢復鎮靜。心跳也平靜下來。他準備好打擊這第二個敵手,正如他打擊第一個敵手一樣,但準備用不同的但一樣有效的武器。他低聲對瓦朗蒂納說:「不論發生什麼事,不要作聲。我要挫敗一項對付布里吉特·盧塞琳的陰謀。現在來了一個同謀。絕對沉默,同意么?」女僕建議說:「我可以幫忙,先生……跑到警察局去……」
美麗的塞納河的故事在兩岸迷人的風光中展開。兩個情人常相互摟著腰在岸上散步……普羅托納森林、朱米埃澤廢墟、聖喬治修道院、布伊山崗、魯昂、拱橋……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她。他將說出的話是可怕的。他仔細看著她,以便把她的面部肌肉的每一絲顫抖或眼睛的每一下眨動都收在眼裡。他低聲說:「布里吉特·盧塞琳被殺了。」
「我們別再談這些了,拉烏爾,你同意么?」
他有點粗暴地強迫她坐下。接著,他把萊奧納爾推到陰暗處。來回走了幾步后,他走到約瑟芬身旁,抓住她的肩膀:「聽我說,約西納,」他慢慢地說,聲音更像是控訴人或對手而不像是情夫。「聽我說。如果半小時之內,你不把這件事說清楚,不把你的陰謀詭計全說出來,我會對你不客氣,就像打擊死敵一樣打擊你。我不管你是否願意,都要送你遠離這棟房子。我會毫不猶豫到最近的警察局去揭發你的同謀萊奧納爾剛對布里吉特·盧塞琳犯下的罪行……這之後,你就自己去應付吧。你願說清楚么?」
拉烏爾立即想到約瑟芬·巴爾莎摩在緊要關頭會控制自己。她意外看見拉烏爾在這兒,又看到萊奧納爾被綁住,房間里一片凌亂,不但不感到驚慌,而且還開始思索,控制住她女人的神經和內心的不安。她想什麼,很容易猜出來:「這是什麼意思?拉烏爾在這兒幹什麼?誰捆了萊奧納爾?」最後,她取下面紗,只是問道:「拉烏爾,您為什麼這樣看我?」
「請他對經理說我很抱歉,今晚我向他解釋。」瓦朗蒂納又走了。過了相當長的時間,布里吉特坐到鋼琴邊練嗓子。琴聲大概把大門那裡的聲音掩蓋了,因為拉烏爾什麼也聽不到。
他安心下來,因為那少婦低聲說:「不行。這些寶石我已答應別人了。」
「這裏沒什麼可乾的了。」他和伯爵夫人會合后說九_九_藏_書,「他們已走了。」
「很抱歉!」拉烏爾說,因為被她看出是亞森·羅平而有些氣惱,很想報復一下。「世界上沒有比你的年齡和一個世紀以來你的各種冒險行動更激動我的事了。我對這些有一些個人見解,它們還是有些意思的。」
他說。
他撲到她身上,狂熱地擁抱她。
拉烏爾讓正門敞開著。他的懷疑得到進一步肯定。現在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他把事情干到底。他回到二樓,俯身對著被捆的人。
「那可麻煩了,」女僕提出異議,「經理會不高興的。」
「可是我已回信……」布里吉特越來越不安地結結巴巴說,「我的女僕大概把信交給您了……為什麼她沒有和您一起上樓來?瓦朗蒂納!」
這可怕的問題,拉烏爾提出來但不能回答。
「吃完了。」走回房間時,布里吉特·盧塞琳大聲說。「啊!我的好瓦朗蒂納,多麼快樂!今天不用排演!我可以再睡到出去的時候……」
但這並不妨礙他聽從約瑟芬·巴爾莎摩的勸告,多方謹慎。他們穿著平民服裝離開駁船。在附近一條街上,那由一匹馬拖著的舊馬車在等候他們。
那個重新站起來的是拉烏爾。「漂亮的一擊,對么,先生?」他冷笑說,「這是日本拳術高手泰奧弗拉斯特·羅平教的一招。一分鐘之內可以送您升天,像一頭小羊那樣不會傷人。」
他隨便向其中的一扇門撞擊,進入一個亂糟糟的房間。那裡沒有一個人。
她的雙重生活,經常使拉烏爾對約瑟芬·巴爾莎摩感到不安,正如她曾預先讓他知道的一樣。他在忘記自己的行動時,對她感到不滿,因為他完成的事情不符合他的誠實觀念。一個行竊的情婦,一夥盜賊的頭領,這使他感到不快。他們倆常常為了一點無足輕重的事而發生衝突。兩個強烈的鮮明不同的性格相互碰撞。因此,當有一個事件使他們突然投入戰鬥時,儘管是對付共同的敵人,他們也知道了他們那種愛情會在某些時候產生憎恨、傲視和對立。
「對!對!」他想,「就是那寶石飾帶!那七塊寶石!難道經理在追蹤?布里吉特·盧塞琳會同意么?」
很近的地方,有一個天窗打開了。拉烏爾跳到一個堆滿廢物的頂樓間,從這裏只能通過一個活門下去,但這活門不靈,他只能探頭進去。從這裏,拉烏爾俯瞰著三樓的樓梯平台和樓梯井。那裡沒有梯子。
對這方面,他並不擔心。正如他所推測的那樣,他發現瓦朗蒂納待在樓下客廳角落裡,完全像萊奧納爾一樣,就是說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她是一個有頭腦的女人。一得到釋放,知道襲擊者不能害她了,便消除了驚慌,聽從拉烏爾的命令。他對她說:「我是一個秘密警察。我救了您的女主人。快去看她伏侍她。至於我,我要去審問那個男人,弄清楚他是否有同謀。」拉烏爾把她推上樓梯,急於獨自待著,理清思路。他思緒萬千,十分苦惱,以致他有時幾乎想逃避。如果他服從本能,聽任事態發展,也許早就離開了戰場,從鄰樓逃走了。但應當做什麼,他有一個非常明確的想法,以致不能不服從。他想當頭領的意志越來越強烈,懂得在最困難的環境中作出決定,保持鎮靜,使他不得不採取行動。他穿過院子,慢慢地打開門鎖,輕輕地推開大門。
兩幕戲已經演過。靠近舞台的包廂欄杆仍然緊閉著,沒人能看到三位朋友在裏面。演出最後的插曲時,拉烏爾走到包廂一側,看到門半開著,裏面沒有人。他一打聽,才知道三個人已在半小時前離去了。
「你看怎麼辦?我已答應人家,會得到很高的價錢。」
這時候,約瑟芬·巴爾莎摩走到樓梯平台。她看到他。她從衣服上認出被捆的萊奧納爾。
他們走下樓梯,在熙攘的人群中,悄悄離開。馬車在三百米遠的地方等候。
在馬車裡面,沒有別的同謀么?誰是這同謀?
「那怎樣回答?」
這時候,幕布再次升起。那演輕浮女人的女子重新在舞台上出現。她那梳起的頭髮使人更清楚地看九九藏書見她額前的飾帶。這是一條金色的布帶,上面鑲著不同顏色的大塊寶石。一共有七塊。「七塊!」拉烏爾想,「這就是博馬涅安到這裏來的原因。」當約瑟芬·巴爾莎摩穿上外衣準備走時,拉烏爾從引座員那裡得知,那演活報劇的女人布里吉特·盧塞琳住在蒙馬特爾一所古老房子里,每天由一位名叫瓦朗蒂諾的非常忠心的老保姆陪伴到劇院來排戲。
「我們有多少事要干,」他說,「既然我已走上與美德相反的道路,那就快快活活地干吧,不要愁眉苦臉……像你那樣,我的約西納。」
「千萬別這樣。這事情若讓別人知道了,會對您的女主人不利。我負責一切,但條件是這房間里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每一次行動,他都發現自己有一些出乎意料,未為自己所知的才幹和辦法,有時候,在商店、市場、劇院,他的伴侶聽見舌頭快活地輕輕一響,她就看見情夫手上拿到了一塊表,或是一個領帶扣針。他總是那麼鎮靜,那麼泰然自若,不受任何危險的威脅。
「好吧,」他對她說,語氣直截了當,含有挑戰的口吻,「好吧,咱們各走各的路,各為自己干。等著瞧吧,看誰摸到大獎。」在舞台上,一長列舞|女按著節奏踢起大腿。活報劇的情節展開了。一個身體裸|露的漂亮少女扮演「輕浮女人」。為了表現這角色,她渾身都是假珠寶。額上扎著一條彩色寶石帶子。頭髮里閃亮著電燈泡。
他把這人捆好,堵住嘴巴,用一條毛巾矇著他的頭,接著把他拖到房間里,綁在一張沉重的長沙髮腳上。然後他返回那繼續呻|吟的少婦身旁。
「啊!」拉烏爾絕望地叫一聲。
當然,他知道,他心裏毫無懷疑。不過,這位少婦保持著一種神秘的影響力,他不由自主地接受了,但感到有些不滿。第三個星期末,萊奧納爾出現了。一天早上,拉烏爾看到伯爵夫人坐上那兩匹瘦馬拉的馬車走了。
在搏鬥時,他注意到一個細節:從萊奧納爾的一個口袋裡露出一個用鏈子系著的大木哨子。被捆住的人不顧危險,下意識地去抓它,好像害怕失去這哨子。拉烏爾心想:這哨子也許是危險時通知同謀者離開,或者相反,得手時通知同謀者前來用的?拉烏爾接受了後面這個假設。也許這更是出於本能而不是推理。他打開窗戶,吹響哨子。
拉烏爾想了一會兒,然後莊重地說:「我的約西納,在這時期,你只有十來歲。這樣大一個小孩就成功地調查出了別人沒查出來的事,真是奇事。也許你那時已有今天這樣大的年紀。這更顯得奇特,你這卡格利奧斯特羅的女兒!」她皺皺眉。這樣開玩笑使她不高興。
她避開而談:「我的過去是屬於我的事。我的年齡與別人無關。關於這件事,你愛怎樣相信就怎樣相信。」
他來回地走,好像是一個有約會的人。他突然看見樓房的看門女人在打掃人行道,便悄悄地溜到她後面,爬上樓梯,砸碎沒人居住的房子的門鎖,打開俯瞰鄰屋的天窗,一看沒有人,便跳了過去。
「奇怪,」她說,「今天我沒約什麼人來。瓦朗蒂納,跑去看看。」女僕下樓。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之後,她走上來說:「是劇場來的……經理的秘書送來這封信。」
他的心臟怦怦直跳。他從來沒有感到這樣難受。說實在的,他並不懷疑將要發生的事。他會認出那將出現在門口的身影。但他還是希望自己的感覺是錯誤的。他不願意認為在這可怕的案件中,兇手萊奧納爾有同謀……
「懶散」號這條駁船和其他船相似,相當老舊,油漆褪色,但被稱為德拉特爾先生和太太的這一家水手擦洗保養得很好。從外表看,「懶散號」運輸的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幾個箱子、舊籃子和一些大木桶。要是通過一道梯子走到甲板底下,人們就很容易看到它運載什麼東西。
他穿過房間走到梳洗間,然後又到了他認為正在進行搏鬥的房間里。
船艙內部有三個舒適而敞亮的小房間。兩個房艙中隔著一個小客廳。拉烏爾和約瑟芬https://read.99csw.com·巴爾莎摩就在這裏生活了一個月。德拉特爾夫婦沉默寡言,脾氣很壞。拉烏爾多次試圖和他們談話都徒勞無功。他們料理家務和膳食。
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因為拉烏爾清楚地感到,稍為冒失的試探,都會使約瑟芬·巴爾莎摩生氣。他不敢再問她了。再說,他難道不知道明確的事實么?
「布里吉特·盧塞琳?」
他感到有點不安,因為發生的事在他看來似乎有些蹊蹺。這不認識的秘書,這對寶石的要求,一切都使人感到是陷阱和可疑的陰謀。
馬車前座上,坐著一個年輕僕人。他叫多米尼克。他曾好幾次看見他和萊奧納爾在一起。
吃過午飯,他從一個小城裡出來,看到一幢大房子,花園裡有很多人。他走近去。那裡有人在拍賣精美的傢具和銀器。
約瑟芬·巴爾莎摩抬起頭來,用眼淚汪汪的眼睛細看著他,接著突然雙手合起,撲到他身上。
她平靜地走進來,從容不迫像是去探訪朋友。自萊奧納爾的哨子吹響,道路便暢通無阻,只等她出場了。她裹住面紗,輕輕穿過院子,進入房子。
拉烏爾看見二樓年輕演員的裙子。女僕遞過信。布里吉特馬上拆開,低聲念起來:我的小盧塞琳,請把你前額戴的寶石飾帶交給我的秘書。我需要拿來作仿製品。急需。您今晚在戲院就可以取回。拉烏爾聽見這幾句話,激動起來。
閑著無聊,他圍著房子轉了一周。花園僻靜的一處,有一堵人字牆,高出一叢小樹。拉烏爾也不知出於什麼意念的推動,看到一道梯子就爬了上去,跨過一個打開的窗子。裏面發出一聲微弱的叫喊。拉烏爾看見了約瑟芬·巴爾莎摩。她立即恢復鎮靜,聲音十分自然地說:「哦,是您,拉烏爾。我正在欣賞一套精裝的小書……真令人讚歎!十分罕見!」
現在他不懷疑她是一夥盜賊的頭領。她通過萊奧納爾和這些人聯繫。他也不再懷疑她在繼續追查七分枝燭台,在監視著博馬涅安及其朋友的行動。
她不禁好奇地看著他。拉烏爾趁她猶豫,立即帶一點開玩笑的口吻說:「我的理由有兩條原則:第一:正如你所說的,不存在奇迹;第二:你是你母親的女兒。」
「我給他寫信。」布里吉特·盧塞琳作出決定。她回到房間,過了一會兒,把一封信交給女僕。「你認識這秘書么?你在劇院見過他?」
「瓦朗蒂納!……哎呀,先生,您使我害怕……您的眼睛……」房門被猛力關上了。拉烏爾聽見椅子倒地的聲音,搏鬥的聲音,接著是大聲叫喊:「救命!」
這使拉烏爾所稱鬆懈鬥志的逸樂結束的事件,就是有一晚他們意外地見到了博馬涅安、德蒂格男爵和貝納托。這三個朋友進了雜耍劇場看戲。
「我相信你有一百零四歲,約瑟芬·巴爾莎摩。再沒有比一位百歲老人的吻更甜美的了。當我想起你也許認識羅伯斯比爾或路易十六時……」
「上帝啊,你別喊了。啊!他媽的,你居然拒絕拿出寶石!那好,我的小女人……」
「給我。你讓他進了客廳么?」
約西納無動於衷,不作回答。拉烏爾繼續說:「母親和女兒,十分相似……以致母親的冒險活動自然就重新開始。為什麼有兩位伯爵夫人?其實只有一位,唯一的,真實的,她繼承了她的父親卡格利奧斯特羅伯爵的秘密。當博馬涅安進行調查時,不可避免地找到了使拿破崙的警察上當的文件和那幾幅肖像畫像。這些肖像表明那永遠年輕的女人確實未曾變樣,並使人發現它們起源於貝納迪努·呂伊尼畫的聖母像。出於偶然它們和那幅聖母像是那麼相似。
在完成這些工作中,伯爵夫人不會違背她那深藏的性格和謎一般的心靈。而拉烏爾衝動的天性漸漸佔了上風,每次活動都以大笑告終。
她叫了幾遍,聲音驚恐。
到了晚上她才返回。萊奧納爾九-九-藏-書把一些用毛巾捆好的小包運到「懶散」號,從一道活門放下去。拉烏爾一直不知道有這活門。晚上,拉烏爾終於打開了活門,查看了小包,裏面是一些漂亮的花邊和一些寶貴的祭被。第二天又作了新的出征。成果是一塊十六世紀的漂亮地毯。幾天來拉烏爾覺得很無聊。單獨一個人,他在芒特租了一輛自行車,騎著在田野兜風。
她顯得大驚失色。
「你是你母親的女兒,」拉烏爾重複說,「這意味著首先存在著一位卡格利奧斯特羅伯爵夫人。二十五歲或三十歲時,她在第二帝國末期時以其美貌使全巴黎著迷,使拿破崙三世的宮廷震驚。在伴隨她的所謂兄弟(兄弟、朋友或情夫都可以)協助下,她編造了卡格利奧斯特羅家族的歷史,偽造了那些文件,警察就是用那些文件向拿破崙三世提供了有關約瑟芬·德·博哈爾尼和卡格利奧斯特羅的女兒情報。她被驅逐后,到了義大利、德國,後來就銷聲匿跡了……二十四年以後,她以她美麗女兒的面貌復活了。這女兒就是我面前的第二位卡格利奧斯特羅伯爵夫人。我們看法一致么?」
在馬車裡他們換上衣服。伯爵夫人總是用一塊綉著大花的花邊作為面紗。
「結束了。」他說,「您不會再見到他。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您的女僕,不知她怎麼樣了。」
「是的,」他肯定說,「是他殺死了布里吉特。我意外發現他雙手掐她的脖子。」
拉烏爾向他撲去,攻勢很猛,使他鬆開了手。兩人靠著壁爐台滾打,拉烏爾的前額撞得相當利害,以致一時感到頭昏。兇手比拉烏爾魁梧得多。在這瘦削的年輕人和這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的男人之間的鬥爭不會持續多久。的確,過了一會兒,其中之一便脫身出來,而另一個躺在那裡發出微弱的嘆息。
問題出現了。為什麼這個信教的表面生活嚴肅的博馬涅安,走入了一個通俗喜劇劇場,觀看對他來說毫無意思的下流活報劇。拉烏爾向約瑟芬·巴爾莎摩提出這個問題,但她不回答,這種故意冷淡的態度向拉烏爾清楚表明她與他有隔閡,不願與他探索這無法解釋的事情。
就是這樣一聲呼救而已。他本能地感到布里吉特·盧塞琳遇到了危險,便用力把活門頂開,打開一條通道。為此他花去一些寶貴的時間。然後,他跳了下來,衝下三樓,發現自己面對著三扇關閉的門。
熱烈幸福的幾個星期!拉烏爾大肆揮霍著熱情和歡樂。令人讚歎的景色、美麗的哥特式教堂、夕陽和月光,一切都為他提供表白愛情的機會。
拉烏爾不再吭聲。在他看來,約瑟芬·巴爾莎摩似乎臉色有點發白,面部肌肉皺縮。她大概不大高興,這使拉烏爾笑起來。「我觸到痛處了,對么?」
他從門縫裡往外看了一眼:稍遠一點,街的另一邊,那輛古老的馬車停在那裡。
「拉烏爾……拉烏爾……為什麼你這樣看著我?不要……不要……這樣,你不會控訴我么?啊!這多可怕……你可能認為我是知道這件事的,對么?……這惡行是我命令或同意乾的,對么?……不……對我發誓你不這樣認為。噢!拉烏爾……我的拉烏爾……」
「幹得好!」年輕人高興地大聲說。
所有這些細節,還有其他一些情況,使拉烏爾弄明白了情婦的真實生活。
拉烏爾想,「我想錯了,那人已走掉。」但忽然之間,在一個間奏中間,鋼琴聲停下了。布里吉特坐的琴凳突然被推倒。她惶惶不安地問:「您是誰?……啊!是秘書么?新來的秘書……您要什麼,先生?」
幾分鐘過去后,當布里吉特在哼活報劇的曲調時,院子里響 起門鈴。
他猛力拉開窗帘,把拉繩取下,捆住那人無力的手腕。藉著透進房間的日光,他把兇手的臉轉向窗口以便細看。他大聲叫起來。他感到窘困,發愣地低聲說:「萊奧納爾……萊奧納爾……」
「沒有。這是新來的。」
但他保持鎮靜。一個人影穿過房門,走進房間。「瓦朗蒂納上樓了。」
「經理先生命令我帶回寶石。」那人的聲音說,「我因此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