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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科學革命 第二十章 智人末日

第四部分 科學革命

第二十章 智人末日

美國國防先進研究計劃署(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是美國官方的軍事研究機構,正在研究仿生昆蟲。這裏的概念是在蒼蠅或蟑螂身上植入電子晶元,讓人或機器從遠程遙控昆蟲的動作,並取得昆蟲接收到的外界信息。這樣的間諜蒼蠅就能潛入敵人總部,停在牆上竊聽最機密的談話,只要別被蜘蛛抓走,就能讓我們完全掌握敵人的計劃。在2006年,美國海軍水下作戰中心(Naval Undersea Warfare Center)也曾提出計劃研發仿生鯊魚,表示「本中心正研發一種魚用標籤,希望通過神經植入物控制宿主動物的行為」。鯊魚天生就能夠偵測到磁場,效果比目前所有人類發明的偵測器都靈敏,因此研發人員希望利用它們的這種能力,偵測到潛艇和水雷形成的電磁場。
但人類很難接受的一個事實就是,科學家不僅能夠改造身體,也能改造心靈,未來創造出來的科學怪人可能就是硬生生比人類優秀不知凡幾,他們看著我們,就像是我們看尼安德特人一樣帶著一種輕蔑和不屑。
然而,我們還是有必要談談這些關於歷史的重要問題,因為就算是這些新時代的神,第一代還是由我們人類所設計,受到我們的文化概念影響。創造他們時所依循的理念,究竟會是資本主義、伊斯蘭教,還是女權主義?根據不同的答案,就可能讓他們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物理學家認為宇宙大爆炸(Big Bang)就是一個奇異點(singularity)。在奇異點之前,所有我們認知的自然法則都還不存在,就連時間也不存在。所以要說宇宙大爆炸「之前」如何如何,對我們來說是沒有意義、無法理解的。而我們可能正在接近下一個奇異點,所有我們現在這個世界的意義(不論是你我、男女、愛恨)都即將變得再也無關緊要。而在那個點之後的任何事,都還超出我們現在所能想象的。
我們還不能確定今天的科學怪人是不是會正如這個預言一般。沒有人能夠確實知道未來。本書最後這幾頁所做的預測,也不太可能樣樣都說得准。歷史一再讓我們看到,許多以為必然會發生的事,常常因為不可預見的阻礙而無法成真,而某些難以想象的情節,最後卻成為事實。20世紀40年代進入核子時代的時候,很多人預測公元2000年會成為核子世界。第一顆人造衛星和阿波羅11號發射,也讓全球想象力大作,大家都開始認為到了20世紀結束的時候,人類就可以移民到火星和冥王星。但這些預測全都沒有成真。而另一方面,當時誰都沒想過互聯網能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在1818年,瑪麗·雪萊(Mary Shelley)寫出了《科學怪人》(Frankenstein),講的是一個科學家創造出了人造生物,但失去控制、造成一片混亂。在過去的兩個世紀間,有無數個版本不斷講述著同樣的故事。這已經成為新科學神話的一大主流概念。乍看之下,科學怪人的故事似乎是在告訴我們,如果竟敢試圖僭越神的角色、試圖操縱生命,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然而,這個故事其實還有更深的含義。
然而,遺傳基因學家想改造的還不只是現有的生物,甚至也想讓已絕種的動物再現身影。而且對象還不只是像電影《侏羅紀公園》演的恐龍。從西伯利亞冰層里挖掘出長毛象遺體之後,由俄羅斯、日本和韓國組成的科學家團隊最近已經完成長毛象的基因定序。他們正在計劃要拿一個現代大象的受精卵細胞,將大象的DNA換成長毛象DNA,再重新植回大象的子宮。只要再經過大約22個月,長毛象就能在絕跡近5000年後再次重現於地球。
雖然我們目前確實還無法創造出超人類,但看來前方的路上也沒有什麼絕對無法克服的科技障礙。現在真正讓人類https://read•99csw•com研究放慢腳步的原因,在於倫理和政治上的爭議。然而,不管現在的倫理論點如何有說服力,未來的發展似乎勢不可當;特別是這有可能讓我們無限延長人類生命、解決各種疑難雜症,以及強化人類認知和情感上的能力。
我們為什麼需要讓尼安德特人再現?有些人認為,如果我們能研究活生生的尼安德特人,就能解決某些關於智人起源和獨特性最難解的問題。只要能比較尼安德特人和智人的大腦,找出兩者不同之處,或許我們就能知道有什麼生物上的變化讓我們產生了現在的意識。而且,有人認為這也有倫理道德上的理由:如果是智人造成了尼安德特人滅絕,豈不該負責把他們救回來?此外,有尼安德特人這種人種也可能很好用。許多產業可能很高興,因為兩個智人才能做的粗活,尼安德特人一個就能搞定。
然而,醫療知識的改進也會帶來新的倫理難題。光是現在,倫理學家和法律專家就已經因為DNA所涉及的隱私問題而感到焦頭爛額。保險公司是否有權要求我們提供DNA定序數據?如果要投保人的基因顯示遺傳性的魯莽傾向,保險公司又是否有權要求提高保費?以後公司要聘僱新員工的時候,會不會要求的不是履歷而是DNA數據?僱主有權歧視DNA看來較差的求職者嗎?而像這樣的「基因歧視」,我們可以控告嗎?生化公司能不能創造出一種新的生物或是新的器官,再申請其DNA序列的專利?我們都認同某個人可以擁有某隻雞,但我們可以完全擁有某個物種嗎?
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影響他們走的方向。既然我們可能很快也能改造我們的慾望,或許真正該問的問題不是「我們究竟想要變成什麼」,而是「我們究竟希望自己想要什麼」,如果還對這個問題視若等閑,可能就是真的還沒想通。
到目前為止,生物工程本身並不算是什麼新的概念。人們數千年來一直使用生物工程來重新塑造自己和其他生物。一個簡單的例子是閹割。在英文里,未閹割的公牛稱為「bull」,閹割后的稱為「ox」,這種將牛閹割的做法已經有大約一萬年之久,閹割后的牛比較不具侵略性,也就比較容易訓練拉犁。此外,也有一些年輕男性被閹割,好培養出可唱出女高音優美聲調的假聲男高音,或是能夠協助宮廷事務的太監。
這些病毒算是生命嗎?這可能要取決於每個人對「生命」的定義,但它們確實是由新的演化程序而生,完全獨立於有機演化的法則和局限之外。
舉例來說,如果我們本來只是想治療阿茲海默症,但發現藥物的副作用是大幅增進一般健康民眾的記憶力,又該如何?這種研究擋得住嗎?而等到藥物開發生產之後,會有哪個執法機關能夠規定僅得用於治療阿茲海默症,一般人不得用以取得超級記憶力?

圖27 在這隻老鼠背上,科學家用牛軟骨細胞讓它長出一隻「耳朵」。這可以說是以一種怪誕的方式響應著施泰德洞穴里的獅人雕像。在3萬年前,人類就已經有了想要結合不同物種的幻想,而今天我們真的有能力製造出這種嵌合體了(chimera,指由兩個以上不同遺傳結構的組織組成的個體或器官)。
我們現在已經有了這種程序的原型,也就是一般說的計算機病毒。計算機病毒在網路上流傳的時候,會不斷自我複製數百萬到數億次,一面要躲避追殺的防毒軟體,一面又要與其他病毒爭奪網路里的空間。而總有某一次,在病毒自我複製的時候出現了錯誤,這就成了一種計算機化的突變。這種突變有可能是因為病毒設計師,原本就讓病毒偶爾會發生隨機複製錯誤;也有可能就是因為某種隨機發生的誤差。假設在偶然下,突變后的病毒比較能躲過防毒軟體的偵測,而且仍然保留著入侵其他計算機的能力,就會在網路里迅速傳播。於是,這種突變種就能生存下來,而且開始繁衍。隨著時間過去,網路空間就會充滿這些並非由人所設計出來、經過無機演化而成的新型病毒。
大約1萬年前,因為出現了農業革命,讓古老的系統首次有了突破。那些還是希望雞能夠又肥又慢的智人,發現如果找出長得最肥的母雞,再把它與動得最慢的公雞交配,生出來的後代就會又肥又慢。這些生下來的後代再繼續互相交配,後代的雞就都具有又肥又慢的特點。這是一種原本不存在於自然界的雞,之所以經過這樣的智慧設計而出現,是因為人而不是神。
德國的「Retina Implant」(視網膜植入)公司取得政府資金,正在開發一種人工視網膜,可能讓盲人重獲部分視力。它的做法是將一個微晶元植入患者眼中,光感應器吸收進入眼中的光線,將光能轉為電能,刺|激視網膜上未受損的神經細胞。細胞發出神經衝動刺|激大腦,就會轉譯為視覺影像。目前,這項科技已經讓患者能夠進行空間定位、讀識字母,甚至也能夠辨識人臉。
全世界的生物學家現在都正在與智能設計這場風潮相對抗。智慧設計反對所有我們在學校里學到的達爾文演化論,而且認為既然生物如此複雜各異,想必是有某個創造者,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所有的生物細節。生物學家說對了過去,但諷刺的是,講到未來,有可能智能設計才是對的。
我們可能很快就會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了。2005年成立了一項「藍腦計劃」(Blue Brain Project),希望能用計算機完整重建一個人腦,用電子迴路來模擬大腦中的神經網路。計劃主持人表示,如果能有足夠的經費,大約只要10到20年,就能在計算機里建構出人工大腦,而且語言及舉止就像是正常人一樣。到現在,並不是所有學者都認為人腦的運作方式類似於計算機(因此也就很難用現今的計算機來模擬),但我們並不能因此就排除這種可能性。在2013年,藍腦計劃已經從歐盟取得了10億歐元資金的挹注。
此外,基因工程更是能做到一些幾近奇迹的事,也因此引發了一系列的倫理、政治和意識形態議題。而且,並不是只有虔誠的一神教信徒指責人類不該搶了上帝的角色。對於科學家這種干預自然事務的做法,有許多堅定的無神論者也同樣大感震驚。動物權利保護團體譴責這種基因工程實驗,認為這不但造成實驗動物的痛苦,而且改造時也完全無視家禽家畜的需求和慾望。人權保護團體也擔心,基因工程可能被用來創造某種超人類,結果就是其他人都成了他的奴隸。另外也早有人預期將會出現生物獨裁統治的末日場景,用複製的方式製造出不懂得恐懼為何物的士兵,不知道反抗是什麼概念的工人。許多人都認為,現在人類太快看到太多的機會,手中已經握有基因修改能力,卻還無法做出明智、有遠見的決定。
本書一開始,提到我們是從物理學走向化學、走向生物學,然後走向歷史學。而無論是物理作用、化學反應,或是生物的自然選擇,都對智人和其他一切生物一視同仁、殊無二致。雖然說在自然選擇這一塊,智人的發揮空間似乎遠大於其他生物,但畢竟仍然有限。換句話說,不論智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有了多少成就,還是沒辦法打破生物因素的限制。
在2001年,美國一位水電工傑西·沙利文因為事故而讓雙臂從肩膀以下截肢。但今天在芝加哥復健研究中心(Rehabilitation Institute of Chicago)協助下,他能有一雙生化手臂。這雙新手臂的特殊之處,在於只要用想的就能操縱。傑西的大腦發出神經信號,再由微電腦轉譯成電子信號命令,就能讓手臂移動。所以,傑西想要舉起右手的時候,是有意識地進行我們一般人下意識做的動作。雖然這雙電子手臂能做的事遠遠少於正常的人類手臂,但已經讓傑西能夠處理一些日常生活的簡單工作。克勞迪亞·米切爾是一位美國大兵,她最近在一次機車事故中失去了一隻手臂,現在也裝上了一隻類似的生化手。科學家相信,生化手很快不只能夠隨心所欲運動,還能再發送信號傳回大腦,也就是甚至能讓截肢病患者恢復觸覺!read.99csw.com

另一種生命

認知革命后,智人從幾乎微不足道的猿類變成了世界的主人。然而智人的生理並沒有什麼改變,甚至連大腦的容量和外形也和過去幾乎相同。可見這隻是大腦內部幾個小小的調整罷了。也或許,只要再有某個小小的調整,就會引發第二次的認知革命,建立一種全新的意識,讓智人再次改頭換面、徹底不同。
我們再想象一下另一種可能性。假設你可以將自己的大腦整個兒備份到硬碟上,再用筆記本電腦來讀取運作。這樣一來,筆記本電腦是不是就能夠像智人一樣地思考和感受了呢?如果是的話,那算是你嗎?還是算別人呢?如果計算機程序設計師可以建構起一個全新的數字個體心靈,完全由計算機程序碼組成,但擁有自我的知覺、意識和記憶,這又算是什麼?如果你讓這個程序在計算機上運作,這算是一個人嗎?如果你刪了這個程序,算是謀殺嗎?

現在再來談第二種可能改變生命法則的新科技:仿生工程。仿生工程結合有機和無機組織,創造出「生化人」(cyborg),例如為人類裝上生化手就是一例。從某種意義上,現代所有人幾乎多多少少都是生化人,用各種其他設備來輔助我們的感官和能力,像是眼鏡、心臟起搏器、輔具,甚至還包括計算機和手機(這樣一來就能減輕一些大腦要儲存及處理數據的負擔)。但我們正要邁入一個要成為真正生化人的門檻,真正讓一些無機組織與身體結合而不再分開,而會改變我們的能力、慾望、個性以及身份認同。
如果智人的歷史確實即將謝幕,我們這些最後一代的智人,或許該花點時間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我們究竟想要變成什麼?有人把它稱之為「人類強化」(Human Enhancement)的問題,所有目前政治家、哲學家、學者和一般大眾所爭論的其他問題,在人類強化問題前都算不上什麼。畢竟,等到智人消失之後,今天所有的宗教、意識形態、民族和階級很可能也會隨之煙消雲散。而如果我們的接班人與我們有完全不同的意識層次(或者是有某種已經超乎我們想象的意識運作方式),再談基督教或伊斯蘭教、共產主義或是資本主義,甚至性別的男女,對他們來說可能都已不具意義。

仿生的生命

然而,就在21世紀曙光乍現之時,情況已經有所改變:智人開始超越了這些界限。自然選擇的法則開始被打破,而由智慧設計(intelligent design)法則取而代之。
科幻小說很少會把未來描述成這個樣子,因為基本上這種場景就是超乎我們的想象,就算描述出來也難以理解。想把某種超級生化人的生活拍成電影給現代人看,就像是要為尼安德特人演一場莎士比亞劇目。事實上,未來世界主人翁與我們之間的差異,可能會遠大於我們和尼安德特人之間的差異。我們與尼安德特人至少都還是人,但未來的主人翁很可能會更接近神的概念。
然而,以上種種都還只是小巫,真正的大巫是吉爾伽美什計劃以及未來創造出超人類的可能,將會為人類的倫理、社會和政治秩序帶來巨幅改變。不論是《世界人權宣言》、全球各地的政府醫療方案、全民健康保險方案甚至是憲法,都認為人道社會應該讓所有成員擁有公平的醫療待遇,並且維持相對良好的健康狀態。如果醫療只是要預防疾病、治療疾病,這一切看來再好不過。但如果醫藥的目的變成要提高人的能力,情況會有何不同?是讓所有人類都能提升能力嗎?還是只有少數精英能夠享有超人的能力?
這樣的生化人就不再屬於人類,甚至也不再屬於有機生物,而是完全不同的全新物種。這一切是根本上的改變,其中的哲學、心理或政治影響可能都還不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本書寫到這裏的時候,有三種方式可能讓智慧設計取代自然選擇:生物工程(biological engineering)、仿生工程(cyborg engineering)與無機生命(inorganic life)工程。

老鼠和人

時至今日,這個40億歲的自然選擇系統卻面臨了一項完全不同的挑戰。在全球各地的實驗室里,科學家正在改造各種生物。他們打破自然選擇的法則而絲毫未受懲罰,就連生物最基本的原始特徵也完全不看在眼裡。巴西生物藝術家愛德華多·卡茨(Eduardo Kac)就在2000年推出了一項新藝術作品:一隻發著熒光綠的兔子。卡茨找上法國的一間實驗室,付費請求依他的要求改造出一隻會發光的兔子。法國科學家於是拿了一個普通的兔子胚胎,再植入由綠色熒光水母取得的DNA。噹噹噹噹!綠色熒光兔隆重登場。卡茨將這隻兔子命名為阿巴(Alba)。

圖28 傑西·沙利文和克勞迪亞·米切爾握手。他們的生化手臂只要用意識就能操縱,十分令人驚奇。
現在資訊工程世界正當紅的一個領域,就是基因程序設計(genetic programming)。這種程序設計模仿基因遺傳演化。許多程序設計師都有一個夢想,希望能創造出一個能夠獨立於創造者、完全自行學習演化的程序。在這種情況下,程序設計師只是一個原動力(primum mobile),程序一經發動之後,就會開始自由演化,無論創造者或其他任何人都不再能掌握它的發展方向。
這並不是改圖修圖的假照片,而是千真萬確的一隻真的老鼠,背上被科學家植入牛軟骨細胞。因為科學家能夠控制新組織生長,就能讓它長出人類耳朵的形狀。也許在不久之後,科學家就能用這種方式製造出能植入人體的人工耳。
目前,所有這些新契機只有一小部分已經成真。然而,在2014年這個世界上,文化已經掙脫了生物學的束縛。我們現在不只能改造周遭的世界,更能改造自己體內和內心的世界,而且發展的速度奇快無比。有越來越多領域的行事方式都已經被迫大幅改變,不再能照舊便宜行事。律師需要重九_九_藏_書新思考關於隱私和身份認同的問題;各國政府需要重新思考醫療保健和平等的問題;體育協會和教育機構需要對公平競爭和成就重新定義;退休基金和勞動力市場也得調整,未來的60歲可能只像是現在的30歲。此外,它們全部都得面對生物工程、生化人及無機生命所帶來的難題。
少數哺乳動物也正在接受基因工程改造。奶農業一直得要面對乳腺炎這項大敵,每年奶牛因此無法產奶的損失高達數十億美元。科學家目前正在嘗試將奶牛基因改造,讓牛奶里含有溶葡萄球菌酶(lysostaphin),能夠攻擊造成乳腺炎的細菌。另外,最近健康意識抬頭,消費者不希望從火腿和培根吃到太多不健康脂肪,養豬業最近正在期待一種植入了蠕蟲基因的豬,這種基因能夠讓豬的脂肪酸從不健康的omega-6脂肪酸轉為健康的omega-3脂肪酸。

科學怪人預言

結果就是,我們現在只發揮了基因工程一小部分的能力。現在改造的大多數生物,都是那些最沒有政治利害關係的物種,像是植物、真菌、細菌、昆蟲等等。舉例來說,大腸桿菌是一種共生在人體腸道里的細菌,只有在它跑出了腸道、造成致命感染的時候,大家才會在報紙上看到它們造成的消息。而現在大腸桿菌就經過基因工程改造,用來生產生質燃料。大腸桿菌和其他幾種真菌也經過改造來生產胰島素,期望能降低糖尿病的治療費用。現在我們也取出某種北極魚類的基因,植入馬鈴薯的基因,好讓馬鈴薯更耐寒。
智人也正在變成生化人。最新一代的助聽器有時也會稱為「生化耳」,外側有一個麥克風,可以吸收外界聲音,經過過濾、識別出人聲,轉化成電波信號,直接傳遞到中央聽覺神經,再傳送到大腦中。

奇異點

北卡羅來納州杜克大學的科學家最近剛證明了這一點,他們在幾隻恆河猴的大腦裏面植入電極,再讓電極收集腦中的信號,傳送到外部設備。接著,猴子被訓練單純用意識控制外部的生化手腳。有一隻叫極光(Aurora)的母猴,不僅學會了如何用意識控制外部的生化手臂,還能同時移動自己的兩隻手臂。現在它就像是印度教的女神一樣,有三條手臂,而且生化手臂還能位於另一個房間甚至另一個城市裡。所以,它現在可以坐在北卡羅來納州的實驗室里,一手抓抓背,一手抓抓頭,還能有一手在紐約偷根香蕉(只可惜現在還沒辦法遠距離吃香蕉)。另一隻叫伊多雅(Idoya)的母猴,則是曾在2008年坐在北卡羅來納州實驗室的椅子上,再用意識控制一雙在日本京都的生化腿,讓它從此世界知名。那雙腿足足有伊多雅體重的20倍重。
大多數人寧願躲避而不去想了。就連生命倫理學這個領域,也寧可去回答另一個問題:「有什麼是必須禁止的?」我們可以用活人做基因實驗嗎?用流產的胚胎?用幹細胞?克隆羊符合倫理道德嗎?克隆黑猩猩?克隆人類呢?雖然這些問題確實都很重要,但如果還認為我們能夠踩剎車、阻止讓人類升級成另一種不同的物種,可能就太天真了。原因就在於,雖然這些計劃各有不同,但追根究底還是回到了對長生不死的追求:吉爾伽美什計劃。不管是問科學家為什麼要研究基因組,還是為什麼要把大腦連接到計算機,或是為什麼要在計算機里創建一個心靈,十有八九,都會得到相同的標準答案:這麼做是為了治療疾病、挽救人的性命。想一想,為了治療精神疾病,就說要在計算機里創建一個心靈,難道不會覺得太小題大做?但就是因為這種標準解答太具正當性,所以沒有人能夠反駁。正因如此,吉爾伽美什計劃正是現在科學的旗艦,能夠讓科學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正當的理由。創造科學怪人的弗蘭肯斯坦博士,現在就坐在吉爾伽美什的肩膀上。阻擋不了吉爾伽美什,我們也就阻擋不了弗蘭肯斯坦博士。
科學怪人的故事直接向智人提出挑戰,告訴我們智人終結的一天已經不遠。根據這個故事,除非發生全球核災或生態浩劫,否則根據現在科技發展的步伐,很快智人就會被取代。新一代的主宰不僅體形、體態不同,連認知和情感世界也有極大差異。對大多數智人來說,這個故事都實在太令人不安。我們比較想聽到的故事,是未來仍然都是由像我們一樣的https://read.99csw.com人來主宰,只是多了高速宇宙飛船,讓我們能往來於各個星球之間罷了。但是,如果說和我們擁有相同情感和認同的生物未來將會滅絕,由能力遠高於我們的陌生物種取而代之,這個版本就比較毛骨悚然,令人難以接受。

讓尼安德特人再現

演化到某個階段之後,像是長頸鹿、海豚、黑猩猩和尼安德特人都已經有了意識,也有了為將來做準備的能力。然而,就算尼安德特人曾經有過這個夢想,希望雞可以長得肥一些,動得慢一點,好讓他餓的時候抓起來方便,他也無法把夢想化為現實。他還是只能乖乖去打獵,獵捕那些經過物競天擇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鳥類。
我們這個現代晚期的世界,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認為所有人類應享有基本上的平等,然而我們可能正準備要打造出一個最不平等的社會。縱觀歷史,上層階級總是說自己比下層階級更聰明、更強壯,整體而言更為優秀。他們過去通常只是在自欺欺人,貧苦農家的孩子智力很可能和王子也相去不遠。然而,在新一代醫藥推波助瀾下,上層階級的自命不凡可能即將成為一種客觀事實。
然而,又為什麼要畫地自限,只做尼安德特人呢?為什麼不回到最初上帝的那塊畫板,直接設計出更完美的智人?智人的種種能力、需求和慾望都根源於智人的基因,而且智人的基因組其實並不比田鼠或老鼠複雜太多。(老鼠的基因組有大約25億個核鹼基,智人約有29億個,也就是說智人只比老鼠複雜了14%。)在基因工程的中程發展(或許就是幾十年內),基因工程和其他各種生物工程可能有辦法帶來影響深遠的改變,不僅能夠改變人類的生理、免疫系統和壽命長短,甚至能改變人類的智力和情感能力。如果基因工程可以創造出天才老鼠,為什麼不創造天才的人呢?如果基因工程可以讓兩隻田鼠長相廝守,何不讓人類也是天生彼此忠貞不貳?
如果只有自然選擇,阿巴根本不可能存在。她就是智能設計下的產物。同時,她也可說是一個預兆。阿巴的出現其實代表著一股潛力,如果這股潛力完全發揮(而且人類沒有因此滅亡),科學革命很可能就遠遠不只是歷史學上的一場革命而已。這很可能會成為地球出現以來最重要的生物學革命。經過40億年的自然選擇之後,阿巴可說是站在新時代曙光乍現的時間點,生命即將改由智能設計來操控。如果這種可能性終於成真,事後看來,到這之前為止的人類歷史就能夠有新的詮釋:這就是一個實驗和實習的過程,最後是要徹底改變生命的遊戲規則。像這樣的過程,我們不能只看人類的幾千年,而要看整體的幾十億年。
所謂生物工程,指的是人類刻意在生物層次進行的干預行為(例如植入基因),目的在於改變生物體的外形、能力、需求或慾望,以實現某些預設的文化概念(例如愛德華多·卡茨心中的那種藝術)。
數十億年來,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足以設計生物的智能水平,所以智能設計甚至從來都不是選項之一。一直到相對不久之前,微生物都是地球上唯一的生物,而且能夠完成某些神奇的任務。屬於某個物種的微生物,可以從完全不同的物種中取得基因碼、加入自己的細胞中,從而取得新的能力,例如對抗生素產生抗藥性。然而,至少就我們所知,微生物並沒有意識,它們沒有生活目標,也不會未雨綢繆、為將來做準備。
所以,關於未來的數字物種,可以說現在誰都還說不準。上面提的所有理想或說是夢魘,其實只是為了刺|激大家的想象。我們真正應該認真以對的,是在於下一段歷史改變不僅是關於科技和組織的改變,更是人類意識與身份認同的根本改變。這些改變觸及的會是人類的本質,就連「人」的定義都有可能從此不同。我們還有多久時間?沒有人真正知道。如同前面所提,有人認為到了2050年,就有少數人能夠達到長生的狀態。一些比較不那麼激進的預測,則說時間點是在下個世紀或是下一個千禧年。然而,如果從智人長達7萬年的歷史來看,幾千年又算什麼呢?
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生物工程是不是真能讓尼安德特人再現,但這很可能將為智人拉下終幕。操縱基因並不一定會讓智人大批死亡而絕種,但很可能會讓智人這個物種大幅改變,到最後就成了另一個物種,而不宜再使用智人這個名稱。
然而,又為什麼要畫地自限,只做長毛象呢?哈佛大學的喬治·丘奇(George Church)教授最近指出,完成尼安德特人基因組計劃(Neanderthal Genome Project)之後,我們就將能在智人的卵子里重建尼安德特人的DNA,在3萬年後再次誕生一個尼安德特人的小孩。丘奇表示,只要給他少少的3億美元預算,這就可能成真。而且已經有幾位女性自願擔任代理孕母。
這不是科幻小說的情節。在大多數的科幻小說里,講的是像我們一樣的智人,擁有光速宇宙飛船和激光槍之類的先進科技。這些小說里的倫理和政治難題多半和我們的世界如出一轍,只不過是把我們的情感和社會問題搬到未來的場景重新上演。然而,未來科技的真正潛力並不在於改變什麼車輛或武器,而在於改變智人本身,包括我們的情感、我們的慾望。宇宙飛船其實只是小事,真正會驚天動地的,可能是能夠永遠年輕的生化人,既不繁衍後代,也沒有性|欲,能夠直接和其他生物共享記憶,而且專註力和記性是現代人類的一千倍以上,不會憤怒、不會悲傷,而他們的情感和慾望完全是我們所無法想象的。
然而,在所有目前進行的研究當中,最革命性的就是要建構一個直接的大腦–計算機雙向介面,讓計算機能夠讀取人腦的電子信號,並且同時輸回人腦能夠了解的電子信號。如果這種設備成功,再直接將大腦連上網路,或是讓幾個大腦彼此相連、形成「腦際網路」,情況會如何?如果大腦能夠直接存取集體共同的記憶庫,對於人類的記憶、意識和身份認同又會有什麼影響?舉例來說,在這種情況下,生化人就能夠取得他人的記憶。就算從來沒聽說過另一個人,沒看過他的自傳,也不是靠著想象,但卻能夠直接記得他的記憶,就像是自己的記憶一樣。而且,這裏的他人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像這樣的集體記憶概念,對於自我和性別認同又會有什麼影響?在這種時候,我們要怎麼「認識你自己」?又要怎麼知道,哪些才是真正屬於你自己的夢想,而不是集體記憶中的願望?
目前的生化手臂還遠遠不及真正的有機手臂,但它們的發展潛力無窮。舉例來說,我們可以讓生化手臂有著遠大於人類手臂的力量,就算拳王在生化手臂前也會像是弱雞。此外,生化手臂可以每隔幾年就更新換代,也能夠脫離身體、遠距離操作。
閉鎖症候群(locked-in syndrome)是一種神經疾病,病患會喪失幾乎所有控制身體移動的能力,但認知能力卻完全不受影響。罹患這種疾病的病人,最後只能用眼球微小的運動與外界溝通。然而,現在已經有幾位病人的腦中植入了收集大腦信號的電極。目前科學家正在努力解譯這些信號,希望不只能將信號轉為動作,更能轉為語言。如果實驗成功,閉鎖症候群的患者就終於能夠直接與外界說話,而且我們甚至可以用這項科技來閱讀他人心中的想法。九_九_藏_書
在將近40億年的時間里,地球上每一種生物的演化都是依循著自然選擇的法則。沒有任何一種是由某個具有智慧的創造者所設計的。以長頸鹿為例,它的長頸是因為遠古時代長頸鹿原型之間的競爭,而不是因為有某個具有超級智慧的生物所操控。在長頸鹿原型之間,脖子較長的就能夠得到更多食物,相較於脖子短的,也就產下較多後代。沒有人(肯定也沒有長頸鹿)曾經說過:「如果有比較長的脖子,就能讓長頸鹿吃到樹頂上更多葉子。所以我們就讓脖子變長吧!」達爾文理論美妙的地方,就是並不需要有某位智慧過人的設計者來解釋為什麼長頸鹿會有長脖子。
在1996年,下面這張照片出現在報紙和電視上,各方反應不一,有人驚喜,有人噁心,有人完全嚇傻了。
真正走到下一代基因工程之後,這種讓豬有健康脂肪的改造就只能算是小菜一碟罷了。現在,遺傳基因學家已經成功將蠕蟲的平均壽命延長6倍,也已經創造出某種天才老鼠,在記憶和學習能力上大有長進。田鼠是一種小型、粗壯的嚙齒類動物,很像老鼠,而且大多數品種的習性都是雜交。然而,卻有一種品種有忠貞的一夫一妻關係。遺傳基因學家聲稱已經找出了這種形成田鼠一夫一妻制的基因。只要加上這個基因,就能讓田鼠從愛偷吃變成愛顧家,我們的基因改造能力就不僅能改變嚙齒動物的個體能力,甚至有可能改變它們的社會結構。(而且,是不是人類也能如法炮製?)
然而,人類最近對生物體運作的研究有長足進展,已經達到細胞、細胞核的水平,也出現了許多過去難以想象的可能性。舉例來說,我們現在不只能夠將男性閹割,甚至還能通過外科手術和注射荷爾蒙,完全改變他們的性別。這還只是開始。
想當初,第一次進行人類基因組定序的時候花費了15年、30億美元,但現在只要花上幾周、幾百美元,就能完成一個人的基因定序。根據DNA為人度身定做的個人化醫學時代已然展開。你的家庭醫生很快就能告訴你,你得到肝癌的風險比較高,但倒是不用太煩惱心臟病的概率。醫生還能告訴你,某種對92%的人有效的藥物就是對你沒用,而且另外一種通常會致命的藥物反而正是你的救命仙丹。一個幾近完美的醫療世界,已經近在眼前。
對我們來說,把科學怪人描述成一個怪物,而我們不得不為了拯救人類而將之摧毀,算是個比較能叫人放心的結局。我們喜歡這種版本,是因為這個版本暗示著人類仍然是萬物之靈,再也不會有比人類更優秀的物種。此外,想要「改進」人類的嘗試也必然失敗,因為就算能夠增強身體的能力,重點還是在那崇高而不得碰觸的人類心靈。
第三種改變生命法則的方式,則是創造出完全無機的生命。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能夠自行獨立演化的計算機程序和計算機病毒。
不過,與所謂全能的神相比,智人的設計技術還差得遠了。雖然智人可以通過選擇育種(selective breeding)來走快捷方式,加速自然選擇的進程,但如果想要加入的特性並不存在於野生雞的基因庫里,就仍然無能為力。在某種程度上,智人與雞之間的關係,就和一般常見而自然的共生關係十分相似。智人等於是對雞施予了特定的選擇壓力,讓又肥又慢的雞特別能夠繁衍下來;就像是蜜蜂采蜜授粉的時候也是對植物施予了選擇壓力,讓花朵色彩鮮艷的品種更能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