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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走不出的玄武門 微妙的平衡

第三章 走不出的玄武門

微妙的平衡

然而,善於搞平衡的李淵不會想到,他搞了一輩子平衡,卻始終搞不定兒子之間的平衡。
顯然李世民就是旗幟鮮明的死磕派,在他看來,對於東突厥求和不是辦法,遷都也不是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求和的掩護下死磕。事實上,在貞觀年間,正是李世民一手求和,一手死磕,最終將東突厥打得一敗塗地,也用鐵的事實驗證了自己當年的誓言。
自此之後,每有寇盜,輒命世民討之,事平之後,猜嫌益甚!(《資治通鑒》
向左,「為國分憂」,向右,「擁兵自重」,中國式的智慧實在太高深了。
在此之前,我已經說過,皇家的父子關係不能用普通人家的父子關係來衡量,皇家的父子既是父子,更是君臣,皇帝與皇子的關係既冠冕堂皇,又微妙無比。一方面每個皇帝都希望皇子快快成長,早日接過老爹的重擔,而另一方面,皇帝又不希望皇子的羽翼過於豐|滿,那樣自己的皇權就危在旦夕。
清官難斷家務事,殊不知,皇帝更難!
同樣的難題其實在中國的大歷史中不斷上演,比如南宋的岳飛,比如清朝的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同一件事情,兩種解釋,兩種標準,作為當事人,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位天才接著說:「突厥所以屢寇關中者,以子女玉帛皆在長安故也。若焚長安而不都,則胡寇自息矣。」
李世民的話儘管打動了李淵,卻沒有打動太子李建成,在這個問題上,哥倆必定是要唱一出反調的。李建成不動聲色地看著李世民:「昔樊噲欲以read•99csw•com十萬眾橫行匈奴中,秦王之言得無似之!」那意思是說,你李世民說話怎麼跟樊噲一樣沒譜,西漢的樊噲號稱以十萬之眾橫掃匈奴是不自量力,你李世民說這大話豈不是更加不自量力!
李淵猜忌李世民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李世民事後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其實,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各有各的道理,李建成說的是眼前,李世民說的是日後,兩個人說的都不算錯,只是兩個人的話語無形之中昭示著兩個人的眼光。相比之下,縱橫天下多年的李世民要比養尊處優的太子眼光更加長遠,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走的路比太子更多!
晉陽起兵之初,李淵與東突厥結成了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然而夥伴關係隨著李淵建都長安就演變成了摩擦關係。沒有辦法,東突厥人不事生產,生活所需的日用品都生產不出來,再加上生產力水平遠遠低於李淵的唐朝,所以東突厥這個夥伴也就經常不打招呼到唐朝來借點東西,當然借的同時也沒打算還!
經過當廷爭論,「遷都」胎死腹中,李世民略勝一籌。
李世民曰:「戎狄為患,自古有之。陛下以聖武龍興,光宅中夏,精兵百萬,所征無敵,奈何以胡寇擾邊,遽遷都以避之,貽四海之羞,為百世之笑乎!彼霍去病漢廷一將,猶志滅匈奴;況臣忝備籓維,願假數年之期,請系頡利之頸,致之闕下。若其不效,遷都未晚。」
繼續花錢買和平?似乎也不行!錢越花越多,和平越來越貴,到什麼時候九九藏書才算個頭呢?
這匹馬,騎還是不騎呢?
第三回合最終一盤點,騎馬難下的李世民再輸一陣。
何謂「限制使用」呢?簡單說來就是平時限制,戰時使用,平時就把李世民當大臣一樣使用,不搞特殊,沒有兵權,戰時則假以兵權,命為統帥。說白了李世民就是他的合同制元帥,戰爭開始,合同簽訂,戰爭結束,合同自動終止,如此一來,兵權始終握在李淵自己的手中,畢竟只有刀把握在自己的手裡才最安全!
從中國大歷史來看,恐怕是確有其事。
然而,李世民的勝利還是沒有延續太久,雖然他的表態深得老爹李淵賞識,不過經過建成與妃嬪的添油加醋之後,李世民的表態就有了另外一種解釋。
怎麼辦呢?就是之前提到的方法,對李世民「限制使用」。
又是三人成虎,盛怒之下的李淵召喚李世民入內,責之曰:「天子自有天命,非智力可求,汝求之一何急邪!」李世民免冠頓首,請下法司案驗,然而即便如此,李淵的怒火還是無法消除!
解決了騎馬難下的難題,李世民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了,然而事情還沒有完,他隨口說的那句話,居然成了難得的把柄!李建成聞之,因令妃嬪譖之於上曰:「秦王自言,我有天命,方為天下主,豈有浪死!」(秦王說了,我有天命,是要擁有天下的主,哪能隨隨便便死呢!)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或許李世民免不了被軟禁幾天的處罰,然而此時偏偏有意外發生:東突厥的軍隊又來入侵了!
李世民的一九-九-藏-書席話深深打動了李淵,其實李淵又何嘗願意遷都,他對長安是有感情的,他生於斯長於斯,對長安的感情比楊廣深得多,況且長安是他的福地,誰會輕易離開自己的福地呢?
一天兩天還可以接受,時間長了,李淵也受不了,畢竟一睜眼就看見夥伴不打招呼來拿自己的東西,誰看了誰都不爽。
說完遷都的小事,再來說另一件小事,這件事也很小,小到這件事的主題只是一匹馬!
先來說一件小事,有多小呢?實際上就是個遷都的問題。
楊文干謀反很快成為歷史,李建成與李世民的爭奪卻還在繼續,他們的爭鬥,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則很小,然而在皇帝的家中,雞毛蒜皮也沒小事,一件小事或許就能左右皇位的最終歸屬。
那麼該怎麼辦呢?
其實,皇子之間的爭鬥李淵並非不知,他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不知道而已,試想李建成把兩千多名長林兵屯于太子宮左右,作為皇帝他焉能不知?他只是默認太子擴充勢力對付秦王李世民而已,在他心中,他絕不希望某一個皇子一股獨大!
面對太子的反調,李世民反唇相譏:「形勢各異,用兵不同,樊噲小豎,何足道乎!不出十年,必定漠北,非敢虛言也!」
對於兩個天才的遷都意見,大臣們分成了三派,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裴寂屬於贊成派,蕭瑀等一干大臣屬於裝聾作啞派,秦王世民則是旗幟鮮明的反對派,在他看來,遷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說白了是帝國的恥辱。
正當李世民準備翻身上馬之時,李https://read.99csw.com建成牽過來一匹胡馬,這匹馬比中原馬更加肥壯,不過有一個缺點——飛奔時腳步不穩,容易栽倒。這匹馬在皇子中早已名聲在外,只是因為馬步不穩,沒有人敢騎。現在李建成不懷好意地將馬牽到了李世民面前,順勢將了李世民一軍:「此馬甚駿,能超數丈澗。弟善騎,試乘之。」
向左,還是向右,李淵同樣也陷入了兩難,不過善於搞平衡的他還是想到了一個辦法,「限制使用」。
同一件事情,往陽光處是一種理解,往陰暗處也是一種理解,李世民主張抵禦東突厥可以理解為「為國分憂」,然而也可以理解為「假借禦寇之名擁兵自重」。
令人感慨的是,李淵這個天才居然同意了這個天才的說法,隨即派遣中書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至樊、鄧,行可居之地,勘察可以遷都的地方。經過宇文士及的勘察,襄陽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建成聯合嬪妃們對老爹說:「突厥雖屢為邊患,得賂則退。秦王外托禦寇之名,內欲總兵權,成其篡奪之謀耳!」
死磕?當然不行!唐朝剛剛從國內的硝煙中恢復一點元氣,一個大病初愈的人怎麼跟虎視眈眈、氣喘如牛的人斗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淵大怒,先召建成、元吉入殿,一盤問,哥倆異口同聲地說:「當時確有此言!」
此時李世民才知道,世間不僅有騎虎難下之說,同樣也有騎馬難下!
總體說來,「遷都」之爭,李世民明勝暗負,表面上得到了老爹的讚許,實際上卻受到了老爹的猜忌,這一回合,李世民負于https://read.99csw.com李建成!
翻身上馬,李世民跨著這匹胡馬追逐射鹿,沒過多久,胡馬果然栽倒,李世民躍立於數步之外,馬起,復乘之,如此反覆了三次。旁邊的人看著秦王如此折騰,不禁投去同情的目光,然而李世民卻一臉輕鬆地回頭跟宇文士及說:「彼欲以此見殺,死生有命,庸何傷乎!」
怎麼辦呢?
此時有人提了一個建議:火燒長安,遠走他鄉!惹不起咱躲得起!
說到底,對李淵影響更大的還是前朝往事,姨父楊堅「天知地知」的結局始終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他是斷斷不會再步姨父的後塵。
李世民是一個臉面比命都重要的主,一個字,「騎」。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此言不虛!
那麼李淵為什麼猜忌次子李世民而不是太子李建成呢?原因很簡單,李世民帶兵多年,已經在朝中和軍中積累下豐厚的人脈,李建成卻因為多年留守沒有形成強大的關係網,因此對李世民的猜忌自然要高於李建成。
好好的怎麼想起了遷都呢?這一切都是東突厥人惹的禍!
接到奏報,李淵的怒火頓時消了,不消也不行,他還得指望眼前這個兒子打仗呢,瞬即李淵改容,勞勉世民,命之冠帶,與謀突厥,沒辦法,天下沒有比他更能打的了!
武德七年的某一天,李淵偕同三個皇子一起到城南打獵。為了檢查一下兄弟三人的功課,李淵命三個皇子比賽一下騎馬射箭,看看哥仨誰的馬上功課更好。
有天命,什麼意思?難道他要將老爹取而代之?這不是皇帝楊廣的做派嗎?難道就這麼急著讓李淵下去陪他姨父楊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