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仁慈與無能
認命
李治，與所有「妻管嚴」的男人共勉！
如果我們將遺詔進行一下梳理，會發現，李治真正託孤的不是裴炎，而是武則天。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李治可能會想到太后干政，想到呂后干政的一幕在唐朝上演，想到武氏外戚群魔亂舞，但他已經無能為力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只能聽天由命。身後的事，一切只能看天意，他已經無能為力了，他與所有過世的人一樣，身子已經入土，無論生前的權力有多大，他都無法修改別人為他寫好的悼詞。
或許正是由於《新唐書》的影響，電視劇《大明宮詞》里曾經有這樣一個橋段：
太平公主來看望父親李治，父女之間有一番交談，李治有一句台詞很經典：現在我連改年號這樣的事情都不過問了！
然而，天不假年，別說多活一年，連一天都不行。
當晚，李治在東都洛陽去世，終究沒九-九-藏-書能回到人生的起點，從此之後他的名字不再伴隨著他的身體出現，而是出現在皇家祖廟之中，他的廟號：高宗。
李治是不是真的很無能？其實未必。
李治去世之前，裴炎被召進宮中接受臨終遺詔，輔佐下一任皇帝李哲，裴炎也就成為李治唯一的託孤重臣。
如同一個長期「妻管嚴」的人，當別人為他的處境忿忿不平時，他自己卻泰然處之，每天下班急匆匆地往家跑，美其名曰：回家晚了，怕道上有女流氓劫我。別人問他憋屈嗎？他說，我很幸福！
在前面，我曾經提到過，生於後宮、長於婦人之手、八歲喪母的李治可能有一種很濃厚的「戀母情結」，武則天之所以能走進李治的生活，是因為她比別人更懂得李治的心。武則天在李治面前既是皇后，又是姐姐，同時還有部分母親的角色，不管李治承不承認，終其九-九-藏-書一生，他對武則天都很依賴。
關於李治，歷史上的聲名並不好，雖然在他任內唐朝版圖繼續擴大，人口和生產力較之貞觀年間都有提高，但是對他的質疑之聲從古至今從未間斷，《新唐書》更是把他寫得很無能。
可能是被病痛折磨得太久了，也可能是病急亂投醫，李治同意了秦鳴鶴的治療方案，他說：「不妨試試看。」
其實不至於，一個患病的李治對於武則天而言，與那兩個軟弱的兒子一樣，都是可以掌控在股掌之間，之所以不讓用銀針扎頭，是擔心其中的風險。
在針刺出血之後，李治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下詔令太子李哲（李顯被徒封為英王后，賜名為哲）監國，裴炎、劉景先、郭正一共同輔佐。
御醫秦鳴鶴想到了一個方法：針灸。
公元683年十二月四日，李治下詔更改年號，之前為永淳二年，之後為弘道九九藏書元年。年號的更改表明，李治多想再活一年，哪怕只有一年。
秦鳴鶴小心翼翼地用銀針扎了李治頭上的「百會」穴和「腦戶」穴，然後緊張地看著李治的反應。
如果李治順利回到起點，或許他的一生就是一個圓。然而，他的願望沒能實現，人生的圓沒有畫完，而與人生的圓滿更是相去甚遠。
天道有常，自作自受。
李治以為這是針灸的力量，其實是迴光返照的力量。
後來的結果表明，跟長孫無忌、褚遂良這些託孤重臣相比，裴炎忠誠有餘，能力不足，而這一切正是李治一手造成。
或許，在李治的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親生母親終究不會坑害親生骨肉。
有學者研究表明，李治並不是現有史書寫的那樣無能，他的事迹可能被人改動過，而授意改動的正是他的皇后武則天。武則天想用修改史書的方法表明，一直以來她都比皇帝李治九九藏書優秀，後來她開創屬於自己的王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歷史由勝利者書寫，向來都有這個功能。
迴光返照的李治，最大的心愿是從東都洛陽回到長安，他想在長安走完自己的人生路。他從長安登上天子之位，開始天子的旅途，現在旅途快結束了，他想回到旅途的起點。
秦鳴鶴仔細分析了李治的病情，他發現，如果用銀針在李治的頭上扎出血來，或許病情就能大為減輕。不過這個方法還是有些冒險，武則天不太同意，《資治通鑒》上的說法是，武則天壓根不想讓李治痊癒。
這一年李治的病情又加重了，頭部一直昏眩疼痛，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心中的痛苦不言自明。
一句台詞，就將一個無能皇帝的形象躍然于電視熒屏之上。
要麼信賴大臣，要麼信賴宦官，要麼信賴以皇後為代表的外戚，李治在這場三選一中選擇了皇后。令他滿意的是，皇后已經https://read.99csw.com將自己的四位哥哥自動清理乾淨了，將來即便太后干政，或許外戚勢力也沒有那麼強大。
時間走到公元683年，李治接近了生命的終點。
正是因為這種依賴，讓李治與武則天的夫妻店從最初的李治做主，逐漸演變為武則天做主，一旦形成習慣，李治對這種情形便習以為常。
在裴炎接受遺詔的同時，太子李哲和武則天也接受了遺詔，詔令李哲于靈柩前繼位，軍國大事有不能裁定時，一併聽任武則天裁定處理。
其實，李治是仁慈，而不是無能，他對舅舅長孫無忌以及褚遂良的無情是因為收回相權、維護皇權的需要，而他對武則天的聽之任之，則是因為除了武則天，他再也找不到可以信賴的人。
倘若當初不是一味地壓制宰相權力，過度依賴武則天，何至於在他身後，連一個管用的託孤重臣都找不出來呢？
李治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好像又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