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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公決

全民公決

警察同志,我實在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我早上本來應該6點就到店裡的,可是不知道吃壞了什麼東西,半夜裡肚子痛,一直折騰到天亮,實在吃不消。我想反正老闆也要7點才到店裡,索性就多休息了會兒。現在想來,要是那時候準時到的話,豈不是要和屍體一起呆上一個多小時?想起來都覺得怪嚇人的。
「一個人?」
「簡言之,就是通過時間軸上當前已知的客觀存在,以及不同參与者對過去發生事件的種種表述,從而推斷出過往某一時刻的事件全貌。」
「哦,對了,順便問一下,這裏每天的營業額是多少?」臨走前他忽然回身問道。
姜每文起身拍了拍小樊的肩膀,示意他記下對方男友的聯繫方式,以便回頭進行確認。
「哦不,當然沒有!」黃賀商身體後仰,連連擺手,似乎生怕自己和那不祥的照片沾上什麼關聯。
「如果是我可以幫忙的,一定儘力而為。」
黃賀商此時方才聽明白他的意思,一時間嘴角發苦,忙不迭地喊冤:「不不,這……這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哇!真的,我……我絕對沒有……」只見他動作誇張地捶胸頓足,一副懊喪不已的樣子。
「是啊!」阿胡小心翼翼地收起健康證,答道,「因為他有時會來店裡幫忙。而且聽說他膽固醇和血壓偏高,因此思棠姐也勸他定期去做檢查。」聽他這麼說,姜每文不覺回想起邱海川撲在地上的龐大身軀,以及流滿了一地的鮮血。
「天哪——」眾人一陣驚呼,「你是說……邱思棠費盡心機殺害自己的弟弟,為的就是……取走他的,他的……心臟!」一想到這裏,在場所有人都覺得不寒而慄,本能地避開她,彷彿眼前站著的是一個兇猛變態的怪物。
正當他茫然無措之際,耳邊又傳來了姜每文那近乎縹緲的聲音。而這一次,他給了自己一次生還的機會。
姜每文不由地看了一下表,時間是早上9點36分:「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你如此急切地要領回屍體,並頻頻看表的原因。心臟移植對於活體心髒的要求很高,一般要求在死後四小時之內捐獻。讓我們回過頭來再想想『行兇時間死結』!這正是這起案件中最為關鍵的地方,它決定了你必須在早上6點以後殺害死者,7點出現在案發現場,並最晚在10點30之前將心臟送至醫院,一環扣一環,一步差錯不得,否則你費盡心機所做的一切就都變得毫無意義了。我想早在之前,你就已經替死者填寫了心臟捐獻同意書吧!」
至此,全息影像資料已全部播放完畢,現場傳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所有人都震驚于如此詭異離奇的案情,難以抽身回到現實中來。
不知道是黃先生還是阿胡,反正就是「乒乒乓乓」一陣敲打,最後「砰」的一聲,大概是門被用力推開了。我的心也跟著一跳,幾秒鐘後傳來思棠姐的一聲尖叫。又過了一會兒,只見黃先生扶著她從樓梯上下來,後面跟著阿胡,臉色煞白煞白的,像是見了鬼一樣。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見了死人,我心想這死人和鬼反正也差不多,難怪把他嚇成這樣子。
後來我大概是6點45分到的店裡,那時候米玲已經在店裡打掃衛生了。我和她打了聲招呼,告訴他我吃壞了東西,所以來晚了,讓她別告訴老闆。她笑嘻嘻地罵了我句懶蟲,讓我快去準備蛋糕,別耽誤了客人來取貨。我知道她不會去老闆那兒告狀的,因為我常會將一些多下來的原料做些小點心給她吃。女孩子嘛——只要嘴巴甜一些,經常送些東西討好就行。不過總的來說,米玲還是個不錯的人,幹活賣力,人也活絡,就是喜歡胡思亂想,閑暇時常和我瞎聊別人的事。其實這樣我也挺喜歡的,反正是沒事的時候唄!而且女孩子大多比較愛嚼舌根,她這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正乾著活,聽到店外來了人,我探出腦袋,看到是老闆的姐姐來了,還有一個是房東黃先生,想是來收房租的。那些都是老闆的事,我只管安心做好糕點就是。思棠姐在外面和米玲隨便聊了會兒,又進來看看我的工作,她平日里大約每個禮拜來個一兩次,沒早些時候勤了,最近倒也有一陣沒來了。過了一會兒,那個取蛋糕的客人來了,時間大概是7點多吧,我剛好弄完,給他送了出來。正在這會兒,見到黃先生在店門口打電話,而老闆的手機鈴聲卻從二樓傳了出來,我覺得有些奇怪,瞧了米玲一眼,發現思棠姐也正盯著她。米玲有些發愣,茫然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來的時候門是鎖著的,不知道老闆會在裡頭。真是個笨女人,這麼一說我晚來的事情不就穿幫了嘛!而且有手機聲也不代表人一定在裡頭,於是我就說也可能是老闆把手機忘在辦公室了。思棠姐和黃先生聽了我的話后對望一眼,囑咐我們在店裡等著,然後兩人一起上樓去了。我瞧著兩人的背影,回過頭來時猛然發覺那位客人還在店裡等著,連忙提醒米玲給他結賬。可他看起來卻一點兒也不著急,似乎在自顧自想著什麼。
兩人沉默了有一兩分鐘,姜每文再次開口:「我知道現在問這些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有幾個問題還是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下。」
回到當前時間軸時,他的私人座駕已經行駛在預定航道上了。一切是那樣的容易,刻板而又輕鬆,莫菲斯無聊地注視著窗外,高度發達的科技已將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儘可能地簡化,電腦和儀器替代了大腦及四肢,他們無需再開動腦細胞去思考什麼,因為一切都已有了答案。這令他反而懷念起童年學習高等變換的日子,還有其他那些七七八八的有趣課程。
「呵,這時候還能想到下午的會議,邱小姐不愧是位好員工啊!」面對對方的揶揄,邱思棠紅著臉默不作聲。
「等下我親自去問黃賀商,一定要從他的口中撬出些東西來!」他信誓旦旦,挺了挺胸,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那兩個明明是9和5嘛!怎麼又不是了?」這一變故太過突兀,底下頓時一片喧嘩。
「時間追溯儀無法追溯到其被發明之前所發生的事。」莫菲斯解釋道,「從原理上講,在構建出遍布整個星系的時間追溯網之前的歷史只能淹沒在這浩瀚的宇宙中了,更何況是100個紀元前。要知道,此類設備的誕生不過短短的40紀元。」
窗外飄過一叢叢瑰麗的磁極光束,宛如多彩的流星。那是各種氣體在高速飛行的機體周圍激發出的一層淡淡的光暈,五彩繽紛。若抬頭向上望去,整個天際好似布滿了盛放的禮花。
「很難相信是嗎?但這就是事實。」姜每文冷冷地說道。
「或許有別的什麼原因。」姜每文微微聳了下肩,「他平時會住在店裡嗎?」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領回海川的屍體,並希望警方儘快破案!」失去弟弟的邱思棠心情很沉重,將臉捂在手掌中,聲音從指縫中斷斷續續地傳出來,隔了一層水似的。
莫菲斯報以和藹的一笑,揮手與他道別,隨後順著空中走廊滑向C側停機坪。思緒也隨之滑落到了小時候——紅石崖上的一座老式宅邸內,小莫菲斯蹦跳著從儲藏室內出來,直奔屋外。驀然推開房門,雙星的灼|熱光芒令他有一陣子眩暈。
「手,手勢?」黃賀商似乎沒聽懂,迅速回頭瞄了一眼,仍舊不明所以,「這,這……」
當地警察在五分鐘后趕到,隨即封鎖了現場,並對在場人員做了簡單詢問,包括記錄下各人的基本信息,以備刑隊(處理各類刑事案件的專門部門)來人時提供給他們。現場勘查差不多在一小時后結束,期間刑隊成員又一次對在場人員做了進一步的調查,他們領頭的一個姓黃,叫黃紹緯,跟著的副手被稱為小樊。但有趣的是,這個黃隊長竟和當時在場的一位顧客認識,那人名叫姜每文,是黃隊長的好友,當時恰巧來取一個給朋友訂購的蛋糕。
「理論上……存在保留SS-2016-03行星,而消除其他障礙的可能,但前提是必須保留以太陽為首的整個SS-2016系統,否則恐怕該體系內的所有行星都將得不到足夠的能量供給。當然這裏還存在星系引力平衡牽制的問題,或者必要時改變其運行軌道。但相信僅留有若干小星系不會對『清掃任務』的效果產生實際影響,因為他們的能量很小,而且只要位置得當,不一定會被捕獲。」組長反覆沉吟后謹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當然,具體的實施方案還需經由高能超弦計算機詳細計算后給出。」
小樊不由得點點頭,但依舊不明白:「那又怎樣?」
「我接下去要講的——是死者留下的神秘手勢!」姜每文邊說邊伸手做出兩個數字,「死者左手擺出數字5,右手擺出數字9。我是否可以這麼說,黃警官對此非常感興趣。用你的話來說,這是被害人臨死前留給我們的提示。」見黃紹緯點頭認同,又繼續說道,「事實上,我也是這樣想的,這個手勢並不自然,也就是說死者並不是無意識或偶然擺出了這個手勢,其中一定有著某種特殊的含義。」見姜每文也支持自己的推論,黃紹緯暗地裡吁出一口氣,信心更增,背脊也不覺挺直了些。
兩人說是要等老闆過來,好像是約好了來收房租的,思棠姐取了瓶飲料給他,兩人站在那裡等。當時我們都沒想到老闆居然在樓上,照往常,他都是7點左右來店裡,想來他也是這麼和黃先生約的。我和阿胡各自忙著分內事,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老闆始終沒出現。黃先生似乎還有事,等得有些著急,於是就打電話給他。誰知撥通電話后,二樓竟隱約傳來手機鈴聲。起初我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思棠姐神情古怪地瞧著我,才回過神來,忙說我來的時候門是鎖著的,根本不知道老闆在裡頭。這時阿胡也在我身邊,他說了句會不會是老闆把手機落在辦公室裏面了。於是思棠姐和黃先生便讓我和阿胡留在下面,他們兩個上去敲門,可等了半天也沒人應門。過了一會兒,黃先生下來向阿胡要工具,阿胡轉身進了工作間,不知從哪兒搗鼓出了一把起子和鎚子。兩人返身一起上樓,思棠姐則在樓上等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想跟著上去瞧瞧,可店裡頭不能沒人哪!大家都上去了,萬一有人進來偷東西怎麼辦?以前即使有人在每天都會缺東西,更別說沒人了。何況當時還有客人在,就是之前我說的7點要來提蛋糕的那個,記得是姓姜,具體叫什麼沒問。所以我只能強忍著好奇心,繼續留在店內,但耳朵卻時刻關注著上方的動靜。
「哦,忘了跟你說,檢查發現死者隨身物品並沒有遺失,」黃紹緯翻看著報告,「錢包、手錶、手機都在,看來外來作案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了。」
兩人在上頭又是敲門又是喊老闆的名字,大概過了有兩分多鍾,黃先生下來問我有沒有什麼工具可以把門弄開。我看他的神色很是嚴肅,心裏也覺得事情不妙,於是轉身到工作間找了一把起子和鎚子出來。他拿在手裡掂了掂,覺得還算稱手,便又轉身上樓。這下子我也忍不住了,跟著一塊兒上樓去了。才近門口,我就聞到一股血腥味,我們兩人對著鎖眼一陣猛砸,總算把鎖給破壞了,最後我用力一撞,把門撞開了。結果你們猜怎麼著?哦,對不起,你們都看到了,不用猜。呃……我的意思是,我們看到老闆直挺挺地撲在地上,背上插著一柄刀,大部分都沒在了身體內,傷口周圍都是斑斑點點的血漬,地板上也流了一大片,那場景別提多嚇人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死人,當場嚇得腿都軟了。一時腦袋嗡嗡的,什麼都記不得了,我跌跌撞撞下了樓,然後好像有人迎上來問了些什麼,我也不記得有沒有回答,反正腦子裡就是一片空白。等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警察已經到了。我抬頭看到那個取蛋糕的客人也在,並和你們一位同志交談著什麼。我能想起來的,恐怕就這些了。
「不過,奇怪的是這裏面仍然有一個矛盾之處。」聽到這話最先有反應的自然還是黃紹緯,他不覺得豎起耳朵,想聽聽這早已認定的事實中還有什麼樣的矛盾。
後者聽後點點頭,補充道:「從犯罪心理學上說,大多數案犯都會自覺不自覺地隱藏自己,即選擇在相對昏暗封閉的環境中作案。因此案件大都是發生在深夜或是凌晨1點至3點之間,很少會有人選擇白天,特別是清晨作案。」
不料姜每文卻當即提出質疑:「從你家步行到店裡只需5、6分鐘,以你的性格能多睡就會多睡一會兒,不會花太多時間在家做早點吧?另外從你為了讓米玲不向老闆告發你而許諾給她做點心這點就能看出,你喜歡貪些小便宜,那多半會自己用店裡剩餘的材料做些東西吃,既省時又省錢,不是嗎?」不等他開口辯解,姜每文又攔腰截住他的話,「如果你想說在過來路上買的早點,那就更簡單了,警方只需向路上的攤販做下調查就都清楚了。怎麼樣?你能告訴我們你是從哪兒買的早點嗎?」阿胡聞言瞪大眼珠,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兒地喘氣,那樣子活像一隻古怪、滑稽的蛤蟆。
「從這兒往東兩條街的街口。我正走著,她先瞧見了我,跟我打了聲招呼,我們便一同過來了。」黃賀商回憶道。
「奶奶——」他用手搭著涼棚,眯起眼睛努力辨認著眼前的景物。
「可是,你怎麼能夠事先預料到黃賀商會打來電話,並和死者約定好第二天來收房租,對嗎?」姜每文攔腰截斷邱思棠的最後掙扎,「你當然不會知道,你又不是神仙,無法預料到第二天的變故。況且你早已精心準備,與其說你是恰巧聽到這個電話臨時起意,倒不如說你事先早有預謀,只是恰巧趕上黃賀商這檔子事更能令我信服。其實在這點上我也有過困惑,直至你的一個電話才讓我徹底明白了過來。」
「首先是你的鼻子。」姜每文伸出一根手指撫摸自己堅挺的鼻樑,「事實上,我今早走進蛋糕店時就聞到了隱約的血腥味。當你找我零錢的時候我並不是在那兒發獃,而是覺得奇怪。」米玲想起那時他在櫃檯前側頭沉思的樣子,但還是不明白其中緣由。「這和我的鼻子有什麼關係?」
底下有幾個稀稀拉拉的聲音,似乎是害怕自己答錯。「9唄!」有人鼓起勇氣說道。
「你們,你們都不是好東西,就連那個邱海川也是!我跟他說了小艾的病情,他喝了水,昏昏沉沉地搖晃著腦袋。我走到他面前,好言跟他說,希望他把心臟給我,可是他卻不肯。他想要起身,可是站不起來,我瞧著他,感覺就像一個陌生人,竟然不願意將心臟給他的侄子。既然他不肯給,那我就只好自己來取了!我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就將他放倒在地上,對準腰部刺了一刀。可能是用力大了,他身子動了一下醒了過來。我怕他怪我刺了他,更加不肯把心給我,就提起刀對準他的背部猛刺了進去。當然,我小心地避開了心臟,在右半邊背上連捅了兩刀。他連叫都叫不出來,身子抽搐著,不一會兒就不動了……」她忽然安靜了下來,痴痴說著案發經過,那些驚心動魄的犯罪場景在她講來只是輕描淡寫一筆而過。她目光空洞,夢囈似的,精神防線已完全崩潰,整個人處於一種遊離狀態。
「就算如此,」姜每文不慌不忙,「可惜出賣你的不僅是你的鼻子和眼睛,還有耳朵!」他的手指又恰如其分地指向自己的耳朵,嘴角帶著一絲嘲弄的微笑。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接二連三的責問令邱思棠渾身不舒服,只覺得自己好像一隻精疲力盡的耗子,被貓兒堵在洞口,耍得團團轉。
「或許吧,可那真的很有趣,不是嗎?」
姜每文並沒理會他,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於是,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尷尬的事實——即死者留下的手勢確實想要告訴我們一些東西,但卻不是指黃賀商。」他說罷用目光瞥了一眼黃紹緯,「我知道這多少有點令人沮喪,但那就是事實。排除了那些不可能的,剩下的無論我們是否願意接受,都是事實,不是嗎?」
阿夫拉德自己卻渾然不覺,他用懷疑的目光徵詢了一下其他人的意見,轉頭繼續向莫菲斯發問:「你確定他們沒有在事發現場安裝日誌記錄儀,或使用了時間追溯儀之類的裝置?」
以下內容摘自國會聽證會第EM-1839號報告,及莫菲斯·瑞克的自由陳述:
台上議長略略傾斜腦袋,與六位常務委員低聲交換意見,他們的神色陰晴不定,看似頗有分歧。一位委員忽然連連搖頭,這一舉動使得聽證席上的莫菲斯將那頂闊邊帽抓得更緊了。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搖頭道:「沒什麼特別的,而且思棠姐最近一次來也是在一個多星期前了。」言下之意即有關她最近是否有異樣我們可就不知道了。
「是啊,每天都這樣。」兩個女孩子異口同聲答道。
「首先我得問一點,你們為什麼會認為這兩個數字是5和9?」
姜每文緩慢而沉重地點了下頭,聲音空洞沉悶:「很難想象是嗎?但那就是兇手的真正目的!」這一席話不僅令在場眾人難以置信,而且還使得黃紹緯,這位從警二十余年的老警官感到匪夷所思。
議長側目瞪視了同僚一眼read.99csw•com,對他使用「傢伙」這樣的粗俗用詞頗為不滿,畢竟這兒是正式場合,是國會聽證會,比不得家常閑聊。
黃紹緯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對他所發明的這一串詞語頗不以為意。
邱思棠身子一顫,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囁嚅了半天發不出聲音。平時或許感受不到,但當代表著法律與正義的警察莊嚴地矗立在面前時,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害怕與慌亂。
對對,說正事說正事……我和他約好后,早上就按約前來,路上正好遇到他堂姐邱思棠,她好像還另外有個工作,是在什麼雜誌社,今早要去給一家早餐館拍照。開這個店也參了股,具體事務都是邱海川在管。他姐弟倆的關係?向來都不錯,從沒見他們爭吵過,哦,當然……我知道的也不完全。其實我挺希望他們將這個店好好開下去的,下個月我侄女過生日,這不正想在他們這兒訂個蛋糕呢!誰知道……什麼,我的住處?離這兒不遠,往東過去三四條街就是,走過來也就10多分鐘吧!
「一個5,還有一個9,」黃紹緯仰著頭提了提嘴角,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我倒覺得那兩個數字很有意思。」
「那是因為我這兩天感冒,別說是這一點點的氣味,就是拿碗醋端到我面前,估計都聞不出來。」
這下子輪到黃紹緯沉不住氣了,悄悄在他耳邊道:「一個都沒有?這結論下得……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不管怎麼說,這未免也太巧了吧!」黃紹緯輕哼一聲,「我就不信,死者會沒有目的地隨便留下這條信息。」
唉!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次遇上這麼可怕的事。太慘了,你說這……唉!昨天晚上我還和他通電話來著……時間?我想想,大概是10點左右,本來是約在後天,可他說後天要出差,讓我第二天一早就來取房租。能早點拿到錢當然好了,所以我就……哦,不多,每月5900元。半年前?對,是漲過一次,那時候還早,房價是5000元,簽了半年,這不上海房價漲得快,我也跟他們商量過,在到期后稍稍上調一下。其實我也就看中他倆都是正經人,不想麻煩——不信你去這周圍瞧瞧,不如我這兒的都要6500以上。我說……哎?等等,你們該不會是懷疑我吧!我可絕對不會啊,警察同志!我怎麼可能為了漲租金去殺人哪!這,這絕對是冤枉!我……哦,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唉,真不知這邱海川是撞了什麼邪,前幾天丟了手機,我還勸他說是破財消災呢,誰想今天卻……唉!
頭頂,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啞啞飛過,彷彿趕什麼急事似的。姜每文只覺得胸口悶得很,如果他有翅膀,一定振翅高飛,任意翱翔。只有如此,才能夠喘得上氣來。
姜每文瞧著她,那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小姑娘,差不多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挺老實的,感覺不如米玲機靈,但多了一份老成持重,倒也讓人看著放心。接著他向她和米玲兩人問道:「也就是說,你們平時都是9點半左右下班,包括阿胡也是?」
「答案無非只有兩種:如果答應了,那邱海川就必然會準備相應的現金在身邊,否則豈不是讓別人白跑一趟?以死者生前為人謙和這一點來看,他是一個講究誠信,說到做到的人。因此一旦答應對方,就會提前準備好錢款。」見眾人紛紛點頭,他又接著說道,「可是警方在現場並沒有發現那麼多的錢款。而從向銀行調用的記錄來看,死者除了在昨天上午有一筆刷卡消費外,並沒有任何進出記錄。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備款的打算。」
邱思棠:死者堂姐,女,39歲,本市人,現任某雜誌攝影師,兩年前與死者合開了蛋糕店。
「在這起案件中,找出兇手並不是件非常困難的事,真正對我形成困擾的是這其中存在的幾個相當有趣的矛盾,它們始終阻礙著全局的發展。就好像……怎麼說呢?一根繩索上纏繞的幾個死結。」
走出銀白色的國會大廈時,莫菲斯不覺鬆了口氣。幾個熟人上來與他打招呼,祝賀他出色的報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有空時我也得讓我女兒練習練習你所說的那種——呃……邏格能力。」
「通常來講,兇手故意留下線索無非是為了誤導警方的偵破方向,或是嫁禍他人。」姜每文解釋道,「但這兩個數字看來也並沒怎麼誤導警方的偵破方向,而要說嫁禍他人,兇手又何必用如此複雜難懂的方式?直接蘸血寫下嫁禍人的名字,或名字的部分筆畫不是更簡單明了嗎?」
黃紹緯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先前他還在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而耿耿於懷,此時自然屏息靜氣,豎起耳朵仔細聽姜每文的解釋。
邱思棠轉頭對他瞧了一會兒,回過頭來時輕輕嘆出口氣,沒再說什麼。
面對對方的調侃,這位刑偵隊隊長無奈地露出一絲苦笑:「你當是在看CSI呢!動不動就做個DNA、光譜分析什麼的。唉!局裡條件設備有限,人手緊,要做這些高級檢驗必須提前打報告申請,可不那麼容易!對了,還有這個,我想你之前應該也注意到了。」黃紹緯說著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照片放到他面前,「你認為那代表著什麼?」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了四周一排排的鬨笑聲:「連小學生都不會犯那樣的錯誤,除非他們不要命了!」
「我非常願意,部長先生。」莫菲斯點頭舔了下嘴唇,在八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開始了他的敘述。
邱思棠木然地點了下頭:「我先前已經打電話讓單位派別的同事去了。」
兩個女孩對望一眼,道:「多的時候一千來塊,少的時候四五百也有過。」
「那這個呢?」姜每文這回收起了右手,將左手高高舉起。
羅素咬著牙,頭低得更低了:「我們……住在一起。」
邱思棠木然地點點頭:「店裡的一切收支都由他經手,海川比我在行得多,有他打理我很放心。」
莫菲斯可沒有笑意,而是依舊一本正經地陳述道:「所以我才在報告中指出,他們的科技程度尚屬萌芽階段,雖然具備了一些理論應用體系,但還相當幼稚,如果按照宇宙文明類別分級的話,頂多隻有7級。而要達到與我們對等溝通的地步,至少還需要一萬六千至兩萬年的時間。」
阿胡點點頭:「就一個人。」說完似乎又有些擔心,緊張地問道,「怎麼有問題嗎?」
以下為姜每文在黃紹緯的同意下,對本案當事人了解案情經過的全息影像資料(心理活動也通過音頻方式加以顯示):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沒有兩個數字!」姜每文斬釘截鐵地喝出一聲,將其餘聲音都壓了下去,「事實上,連一個都沒有!」
面前的手接回照片,在空中輕輕彈了彈:「你不覺得被害人的手勢很有意思嗎?」
姜每文吸了口氣,打算變換一種問話方式:「你弟弟,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邱思棠想了想:「他是個好人,做事仔細有條理,人又和氣,對誰都不會翻臉。我真想不出來,什麼人會和他有仇?」
「不,她沒有,警方已經前往她的住所證實過了,她和她男友今早案發期間一直在家休息。而樓下一位賣報紙的阿婆從早上6點開始就在那兒,直到早上7點半才見她從樓道里出來。而除此之外,整幢大樓並沒有別的出入口,也就是說在你們之中,只有她具有完備的不在場證明。」姜每文向她解釋道。這話聽在米玲耳里多少有些令她氣惱,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她只得泄氣地坐在那兒。
「哦——」議長意味深長地點了下頭,右手一根手指伸到耳邊的小按鈕,開啟了快速閱覽功能。頓時,報告上的自動信息載錄儀向議長的大腦飛速傳送著文檔。就在快結束時,突然發出「嘀——」的一聲尖叫,顯示過濾裝置發現了異常信息。他立即停止快速閱覽,改用正常速度仔細看了看那段話,「這是怎麼回事?」
小樊應了一聲,點頭道:「之前已經通知了,正在路上。」
「查一下她今天早上的手機通話記錄,看有沒有和單位同事通過電話,有的話核實一下通話內容。」小樊轉身前,他又叫住他,在他耳邊囑咐了另外幾件事。
姜每文聞言點點頭:「也就是說,昨天當其他人都離開后,有另一個人來拜訪過死者,而且是死者所認識的人。」
「正常情況下,你都是6點到店裡嗎?」他換了個話題。
「那會不會是他行兇之後心急慌忙,忘了拿錢?」小樊提出自己的解釋,「畢竟,殺人可不是鬧著玩的,很多人在真正實施了犯罪行為後都會非常緊張。」
「你們老闆也去?」姜每文看似有些不明白。
「等等,你不是說兇手用安眠藥控制了死者的行動嗎?那他怎麼會知道是誰殺了自己,並留下線索呢?」黃賀商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使用安眠藥是不假。但是再強效的安眠藥也不能保證服藥者百分之百喪失行動能力。特別是在身體某些部位受到強烈刺|激的情況下。」姜每文解釋道,「兇手動手殺害死者時先是在其右側腰際刺了一刀,直接刺穿了腎臟。如此劇烈的疼痛,即使再強烈的安眠藥也沒有用。死者在那一瞬間清醒了過來,並意識到是誰在動手加害自己。而正當他設法逃脫時,背部又傳來了猛烈的刺痛,令他疼得差點暈死過去。更糟糕的是,被刺穿的是肺葉,他連喊叫的力氣也沒有了。於是他只能在臨死前勉強用右手留下了隱晦的信息,但在當時,這已是他所能想到表達的最清晰的意思了。也正是這隻頗具爭議的右手,再次向我們揭發了邱思棠的謀殺事實!」
「是件什麼樣的玩具?請詳細說明!」阿夫拉德嚴肅地說道,口氣像在下命令,「只要和國家安全有關,我就有權知道所有細節。」
「為了救她孩子的命。」姜每文道出其中原委,「米玲曾說邱思棠的孩子身體不好,經常需要有人照顧。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病,但想來不太樂觀。聯想到這裏所發生的案件,以及兇手在行兇時間和行兇手法上的怪異舉動。再加上邱思棠曾說她是死者惟一的親人,也就是說有權處置屍體。這一切的一切使得我漸漸形成了一個模糊的感覺,那就是兇手的最終目的似乎不是為了殺人,而是要在特定的時間內,從死者身上獲得某樣她所需要的東西。別忘了,邱思棠與死者有血緣關係,器官的匹配程度也最高。還有,阿胡透露說因為擔心膽固醇和血壓高,邱思棠特地勸邱海川還去醫院做了體檢。那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體檢,還是早有預謀的配對檢驗?種種跡象表明,這其中似乎存在著某種潛在的關聯,而那些或許正是這起案件背後所隱藏著的真正推動力。」
刑事鑒定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死者名叫邱海川,男,34歲,身高1.75米,體重85公斤;初步判斷辦公室為案發第一現場,死者共有三處傷口,一處在腰肋,兩處在背脊,死亡原因初步判定為右側肺葉穿孔及右腎破裂,失血過多,兇器為普通的廚房用刀,把手上沒有發現指紋。死者右手食指伸出蜷曲,形成一個數字「9」,左手五指張開,形成一個數字「5」,似乎是在暗示什麼。死亡時間初步判斷為2006年6月6日早6點至6點半之間,也就是說,若米玲早半個小時到店裡的話,很可能就撞上了兇手。這一點令她事後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走的時間?那是在……9點半,我們每天9點結業,盤完賬差不多9點半左右。」
小樊臉色凝重地聽著,末了很有把握地點點頭:「我這就去辦!」
「可是——為什麼?」黃賀商不由地問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說完環顧一下四周,深吸了一口氣:「也就是說,在場的五個人之中有兩個聞到了血腥味,另兩人一個感冒,另一個因為在工作間被隔絕開了。而只有剩下的這最後一個人,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卻沒能感覺到,哦,或許是感覺到了,卻沒有說出來,不是嗎,邱小姐?」
「不,我不知道。」邱思棠硬是辯解道,「我,我是……因為米玲就在我身邊,所以我也沒多想,就順勢問她了。難道……這也有錯嗎?女孩子總是比較細心些,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
只是……她自己心裏清楚,就算是再來一次,她仍然避免不了那些失誤,那些在別人眼中微不足道,對他而言卻是如此清晰、且又明顯的錯誤!
姜每文目光在工作間內上下遊走,手指接觸到存放糕點的不鏽鋼架子,感覺有些油膩。他捻了捻手指,想起前些時候在報上看到某家食品店被曝光的衛生問題,隨口問道:「這兒經常打掃嗎?」
「是有這種可能,但是卻不適用在這起案件中。如果是這種衝動性的殺人,那就不會想到先通過安眠藥讓死者喪失意識……」
「唉!別多想了,她這是罪有應得。」這位刑隊隊長倒是心胸開闊,事情過後就放下,「不管怎麼說,這次又得多謝你幫忙破案了,晚上我做東,請你吃飯!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店的爆炒豬心做得不錯……」話沒說完,姜每文一皺眉頭,忍不住便要彎腰吐了出來。
「一個人住?」
黃紹緯瞧著他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扭頭用目光徵詢姜每文的意見,後者向前一步:「今天早晨你和死者的堂姐,也就是邱小姐具體是在哪兒遇到的?」
正在園子內修剪灌木的老人聞聲回過頭來,放下手中的工具,一把接過撲向懷裡的小男孩。
「不——那不可能!別信他,他是個騙子!這是巫術,是對科學的褻瀆,社會的倒退……」現場群情激憤,顯然大多數人都不能接受他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
米玲:店員,女,22歲,安徽歙縣人,初中文化,半年前開始在蛋糕店工作。
小樊微微一愣,筆在記事本上頓住:「你的意思是說,他當時和你在一起?」
「是在現場勘查時發現的,過後我會說明。」姜每文瞧著那人道,「那既然死者喪失了抵抗能力,大可輕鬆地取走錢款,又何必要殺人呢?再說,蛋糕店目前的營業狀況並沒有出現問題,之前也沒有過分拖欠房租的情況。若只是為了錢,大可好好商量,何苦要通過此種極端的方式來解決?」
黃紹緯「哦」了一聲,切入正題:「我希望你看看這個?」他將照片遞到他面前,同時注意觀察對方的反應。黃賀商接過照片,才看一眼就連忙別過頭去,手顫腳軟地將照片塞回給對方。
聽到這裏,黃賀商已是汗如雨下,人抖得跟篩糠似的。他腦筋可沒那麼清楚,只覺得這裏面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這下子自己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殺人償命!這可是重罪啊!此時的他別提有多後悔了,直怪自己何必非要急著今天來收房租。
姜每文的猜想得到證實,移目轉向其他人:「既然黃賀商原本打算後天來收房租,直至通完電話才改成第二天過來,兇手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得知,更不會去賭他沒有不在場證明。因此我更相信這兩個數字和黃賀商之間的所謂關聯純粹是一種視覺上的巧合,而兩者本身並沒有實質性的聯繫。當然,這裏面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兇手需要知道房租的具體數目,並認為這兩個數字可以確鑿無疑地將警方的視線鎖定在黃賀商身上。」
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一名客人來取蛋糕,長得挺乾淨的一個男生,說話也很有禮貌,想不到後來居然還能那麼鎮定地面對那些狀況。那時候已經過了7點,黃賀商在門口給我弟弟打電話,可不料手機鈴聲卻從樓上傳來。我疑惑地望著米玲,她說不知道老闆就在樓上。阿胡也聽到了鈴聲,說會不會是海川走的時候把手機忘在辦公室了?雖然有這可能,但我和黃賀商還是不放心。於是我囑咐兩人在樓下等著,自己和他一起上樓去。剛上樓我就感覺有些異樣,我也說不清是哪裡不對勁,反正……就是覺得渾身發冷!我敲了敲門,裏面沒有反應,黃賀商又打了遍手機並將耳朵貼在門上注意傾聽。手機鈴音清晰無比地從裏面傳來,他抬起頭,向我點了點。於是我加大力度拍門,一邊喊海川的名字,一邊問他在不在裏面。可是毫無反應。黃賀商說他去找些工具來把門打開,說著便跑下樓去。我繼續拍門,大概過了一兩分鐘,他和阿胡一起上來,兩人用起子和鎚子一陣敲打,把鎖眼弄壞,然後阿胡用力撞開了門。我們一進去就……就看見邱海川倒在地上,背上插著一把尖刀,我嚇得魂飛魄散,當場就暈了過去。清醒過來時發現有人扶我下了樓,並找了個地方讓我坐下。看得出人人都很慌亂,相信沒人遇到過這樣的事,唉——誰又能想得到呢?
「我明白你的感受。」姜每文輕聲勸慰,「接受這些並不容易,可我們總得振作起來,不是嗎?」
眾人點頭,覺得有理,姜每文目光在黃賀商身上轉了一轉:「要知道如果黃賀商不是今早要來收房租,又或者運氣好一些,有完備的不在場證明,那兇手的這一番工作可就都白費了。不僅起不到絲毫作用,還可能景露自己,可謂是得不償失。另外我猜你昨晚是臨時想起給死者打電話的,否則也不會在那麼晚的時候通話九九藏書。」他說著目視對方,等待其反應。
姜每文聽罷略顯風趣地聳聳肩:「所以你不會是兇手。」
姜每文瞧了瞧他手中那疊問詢筆錄:「這些我都看過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姜每文搖搖頭:「我向店員求證過,這裏的營業款是每天一結,最多的時候也就一千多元,少則四五百。而為了安全,店裡是從來不存放現金的,因此單憑當天的收入無論如何不夠沖抵房租的。」有關營業額部分小樊先前也聽到了,他忙向上司點頭證明姜每文所說屬實。
「是的,當然,我……我非常願意,議長先生。」莫菲斯咽了口口水,略微有些結巴。
「邱小姐,你能否對上述質疑做出合理的解釋?」黃紹緯沉著臉向她站起身,姜每文的話顯然起到了它該有的作用。
「我之前查了資料,並且諮詢了相關的專家,正如你所說的,活體心臟必須在死後四小時內捐獻。由於我出現在蛋糕店附近的合理時間只能在早上7點左右,因此我需要將動手的時間儘可能地延後,以免事後的處理時間超過捐獻期,這也就是我為什麼偏偏等到6點多才動手的原因。為了防止阿胡那時來到店裡,我特地找了人在早上5點多堵在阿胡門口,跟他胡攪蠻纏,直至6點半過後才讓他出門。」
「哦——那是……」老人輕輕放下孫子,接過相框靜靜地看著。透過模糊的視線,一個笑容燦爛的小姑娘抱著她的玩具娃娃漫步在湛藍色的海洋邊,身後是白色的沙灘與巨大的椰樹,一個宛如天堂的地方。可就在那次旅行中,發生了致命的意外。飛船在返航途中恰巧遇上流星雨,在穿越密集的流星群時機體受到了很大的撞擊,部分機體解體,她的卧艙就在其中,包括她最喜愛的聲控娃娃也一起墜落到了地球。而幸好父母將其及時塞進了逃生艙而幸免於難,通過預先設定的返航路線,逃生艙由電腦自動駕駛並進行空間摺疊跳躍,最終在鄰近的星系獲救。但因系統設定她自動進入冷凍休眠箱,等到獲救時已過去了整整20紀元。而在此期間,由於星際摩擦而造成交通封鎖,致使她被迫在鄰星生活了將近30多個紀元,直至不久前,兩星才恢復了正常的外交關係。她才得以攜全家輾轉回到了自己的星球。而此時,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再想要查詢當年的事件已幾乎不可能。而她也因當時年紀小,根本無法記清楚飛船的註冊號,因此最後也只好放棄了……「好美的地方,那是哪兒?」孩子不停地拽著她的裙角,「我也要去。」
「別急,聽我說下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黃賀商之前就對我們撒了謊……事實上,他原本和死者約的時間並非如他所說的什麼後天或今早7點,而是昨天晚上或是今天一大早!」小樊瞪大了眼睛,他可沒想到這一層,即便是姜每文現在說了出來,他仍然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消化。
「什麼電話?」黃紹緯忍不住出聲問道。
可是,誰知道隱藏本身就已經註定了失敗的結局。她在心裏苦笑一下:如果那時自己立馬提出氣味不對;或手機鈴響時裝作沒在意,拋開那就是海川手機的潛意識;又或者不要馬上瞧向米玲那個沒頭腦的笨丫頭……一切的一切如果能夠再謹慎一些,能否有機會躲過眼前這人的眼睛呢?
「邏輯推理?」這個古怪的名詞顯然令在場許多人困惑不已,更神奇的是,它竟然令某些人隱隱感到害怕,國防部長阿夫拉德就是其中之一。
姜每文說罷又望向阿胡:「而對於阿胡來說,他因為遲到多少有些緊張,而且一到店裡就扎進了工作間。那裡環境相對封閉,且布滿了各色糕點的香味,恐怕這也就是他沒能感覺到那股血腥味的原因。」
「米玲小姐,昨晚你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或許吧!」姜每文喃喃道,「前提是……你的推斷是正確的。」
「我們錯了?這是什麼意思?」底下又是一片喧嘩,「荒謬!這不可能!」指責聲此起彼伏。
小樊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滿地低聲咕噥道:「都這時候了,還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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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胡看似有些緊張,反射性地抓起塊抹布在他手指碰觸的地方來回抹道:「當然當然,每天都會打掃。」估計是被工商、衛生查多了,一有人問起來就緊張。
「另一隻手?」小樊越聽越糊塗了。
黃紹緯與他對望一眼,低頭咀嚼著這句偵探界的老生常談,緩緩地點了下頭:「那……」
瞧著默不作聲的邱思棠,姜每文依舊抽絲剝繭地往下分析著:「其實,整個案件中有疑點的地方還不止那些。例如你早上和黃賀商一起到來,其目的無非是為了多加一層庇護,避免自己成為第一個發現案發現場的人。而多此一舉的行為就需要你提前在此等候並截住黃賀商。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你所住的地方在蛋糕店的西面,而黃賀商住在蛋糕店的東面,據黃賀商的說法是你先看到了他,並和他打招呼,隨後順道一同來店中。這不是很奇怪嗎?」他說著伸開兩手做比劃,「如果是順道,又要你先看到他,那惟一的可能只有你在黃賀商的背後。而事實上,你應該出現在他對面的方向上,迎面碰上才對,我無論如何沒法解釋你為何會出現在一個你原本不該出現的位置上,除非你早有預謀,想要藉此達到某種目的。我想,你應該是在昨晚10點過後來到店中。那時店員都已經回去了,你在死者的辦公室中恰巧聽到了他和黃賀商的電話,從而得知第二天一早黃賀商要來收房租,故而費心安排了這一齣戲,我說的沒錯吧?」
「但話說回來,也正是你引起了我對某些事的注意,從而發現了一些細小但相當有趣的問題。」聽了這話,米玲一臉困惑地望向他,顯然不明白自己哪裡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安眠藥?」底下有疑問之聲。
姜每文對著其中一人微微一笑,彷彿帶著某種陰謀似的:「如此一來,那第一嫌疑人就非黃先生你莫屬了。」眾人的目光隨著這話紛紛落到了角落中的黃賀商身上。
米玲想了想,猶豫地搖搖頭:「記不清了,好像有遇到些過路的人,但具體想不起來了。」
「6點到6點半……我6點起床,梳洗后就來店裡,那時候我正在過來的路上。」警員小樊在一旁邊聽邊記錄,末了加問一句,「有沒有人可以證明?」
黃紹緯搖搖頭:「已經證實過了,蛋糕店營業額不大。平時的備用金也就五六百元,分散到店員手中,每晚對下賬,將收入交給老闆就行。哎,等等……我說你該不會是認為兇手行兇是為了錢吧?」他說到一半忽然停下,試探著問道。
她將臉從手中抽出來,眼角淚痕猶新:「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敢相信。」
「什麼?」黃紹緯沒聽清,「你指的是動機?」
姜每文聞言一愣,為她的智商暗嘆了口氣:「不,米玲小姐,說明有人希望被害人在昨天晚上留在這裏。」他做出正確的解釋,同時又拋出另一個疑問,「可是為什麼呢?我不禁問:兇手為何要這樣做?既然要殺死被害人,又為何要等上好幾個小時,直到第二天天亮?這不僅浪費時間而且要冒很大風險。事實上,這樣的做法根本不符合兇手正常的思維模式,除非是有別的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
我還想問怎麼了,不料那位姓姜的客人卻先開了口。黃先生簡單說了下情況,他竟然毫不懼怕地往二樓去,黃先生跟在他後頭。不一會兒兩人又下來了,他掏出手機,示意黃先生用店內的固定電話報警,注意說清楚所在地址,並告誡我們不要再上二樓。說完自己則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好像是說自己有事,一下子過不去了。我猜可能是打給女朋友的吧!那生日蛋糕多半就是給她買的,唉!還真倒霉,自己過生日男朋友卻碰上這麼檔子事,這個生日也別想好好過了!這不,沒多久,你們就都來啦!所有人都別想走了,老老實實交待問題吧!我在電視里看到過,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們!哎,對了,我說了那麼多你們都記下了嗎?要不我再說一遍……
議長再次示意現場保持安靜:「我希望你能說得更加明確些。難道他們有別的方法來突破這一物理學屏障?」
「怎麼講?」議長饒有興趣地探了探身子。
兩人等到7點多,仍未見老闆邱海川露面,黃賀商便給他打了個電話,不料手機鈴聲卻從二樓傳來。蛋糕店是一處臨街的商鋪,層高5.6米,二層的一半被隔出了兩個房間,用作辦公室和會客室,白天邱海川會在那兒處理事情,不太忙的時候也會下來幫把手。但夜間通常都回去休息,只偶爾才在此過夜。因此當二樓傳來老闆的手機鈴聲時,眾人均感十分疑惑。邱思棠與黃賀商一起來到二樓,發現房門上著鎖,敲了半天也無人應答。兩人覺得情況不對,於是找來工具撬開了門,結果發現邱海川身撲倒在地板上,胸腹下一大片血跡,背部插著一把刀,深入臟腑,早已沒氣了。而發出鈴聲的那部手機正躺在其身後的辦公桌上。
「不不不,我尊敬的議長先生,並不像您所想象的那樣。」以免引起歧義,莫菲斯連忙糾正他的錯誤,「他們並不能突破維度屏障,而是用了一個更巧妙的方法來避開這一問題。」
「記得應該是10號左右吧!若店裡遇到些特殊情況,有時也會晚個幾天。」
「能否問一下,通常每月幾號交租?」
「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小樊迷惑不解。
「為什麼不用時間追溯儀?」底下有人提議。
議長看了看他:「有關你所提交的報告,有幾點我們尚需確認,希望你能詳細說明一下。」
我……我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哦,謝謝,嗯,我明白……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的。我今天一早有個拍攝任務,離這兒不遠,因此就想順道過來看看。不想在路口遇上了黃賀商,他是這裏的房東,每月會定期來收租金,說是昨晚已經和海川約好了,於是我倆就結伴同行。路上我們隨便閑聊了兩句,他問我們最近生意怎麼樣,還說下個月他小侄女過生日,要從我們這裏訂個蛋糕。我隨便應承著,聽過就算,這話或是真的,或許只是為了方便收租而已。黃賀商是個比較好說話的人,我們一年多前租了這裏,當中只漲過一回租金,也是在租約到期前提前通知我們的,並和我們商量過。雖然不願意,但也可以理解,畢竟這幾年房價漲得厲害,他租給我們的價格算是相當合適的了。他說主要是覺得我們是本分的生意人,房子租給我們比較放心,可誰料海川竟會……唉!以後這家店也不知還能不能開得下去了!這半年多來,生意基本都是海川在打理,我只是抽空過來看看,有時會帶些朋友來捧場。雜誌上的推薦?做過……對,就是櫃檯上這本,挺不錯的期刊。我們進店后,看到米玲正在給一位顧客介紹糕點。店裡人不太多,一般早上生意都不會太好,要到中午和下午,特別是下班時分,生意才會好起來。我從飲料架上拿了一瓶冰紅茶給黃賀商,他推辭了一下,然後收下了。或許是天氣熱的緣故,他沒幾口就把一瓶飲料都喝完了。我趁著等海川的間隙,在店裡面巡視了一下,並問了問阿胡這兩天訂蛋糕的情況。他說一會兒就有一個客人要來,於是我就不再打擾他,好讓他趕緊出貨。
他說著話鋒一轉:「我想這或許是上天賜於我們的一次絕佳機會,正好藉此好好觀察這顆位於銀河系中的星球,看看地球上的人類是如何進化及演變的。通過對於大量實際樣本的分析觀察,或許就能從中找回史前文明中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為此,我強烈要求全體國會議員同意保留SS-2016-03號行星體,即地球!」
「我們所指的是蛋糕店的那段,你說他們用一種稱之為……什麼的方法來明確已發生事件的物理存在?」一旁的參議員阿夫拉德突然開口,他是掌管國防科研事務的部長,也就是先前頻頻搖頭的那位老兄。
「不管怎麼樣,這次對於清掃星系的實地考察工作實在太值了!」莫菲斯洋洋得意地自言自語,「地球算是保住了,又不會影響『清掃任務』,還意外地發現了史前文明痕迹,這下子那些歷史學家們可有活兒幹了!這一切都得感謝那個名叫姜每文的傢伙。哎——說實話,地球可真是個好地方,雖然科技落後,但它自有自的辦法。那句老話是怎麼說來著?茶壺總能找到個好茶杯,哈!真有趣,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過去呢?」
「怎麼?你們警方查案也擔心經費問題?」
姜每文聞言轉頭,向一旁的警員小樊道:「能否把昨天當班的店員找來?」
正說著,警員小樊小跑了過來,看了眼情況,避開黃賀商在上司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黃紹緯皺眉聽完,瞅了一眼黃賀商,將他交給了小樊,返身同姜每文離開。
阿胡:蛋糕師,男,25歲,湖南長沙人,高中文化,一年多前開始在蛋糕店工作。
「強行留下。」回答很乾脆。
「用時間追溯儀不就清楚了……」底下有人建議道。
他說著抬頭望了一眼邱思棠:「能否冒昧地問一下,你孩子得的什麼病?」
「我……」邱思棠張口無言,臉上的表情于其說是驚駭,倒不如說是沮喪。她萬萬沒料到自己竟會犯下這麼多錯誤。在進到店裡時,自己當然聞到了那股氣味,但奇怪的是米玲他們竟都毫無察覺,黃賀商也只是站在門口喝飲料,還有那個人在側頭想心事。做賊心虛的她吃不準情況,自然不會第一個跳出來加以質疑,以免將自己與案件扯上關係。
「唔,這權當是疏忽吧!」誰知姜每文輕描淡寫地將此事擱在一邊,轉而攻擊另一方面,「那你在手機鈴聲響起時的不尋常舉動又是怎麼回事呢?」邱思棠似乎又嚇了一跳,臉色驟變。其餘人同樣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關上門,姜每文向眾人掃視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到了黃紹緯身上:「這是一件非常奇特的案件,其實本身並不複雜,但獨特之處卻在於兇手行兇中的種種奇怪舉動,以及隱含在各種表象之下的真正原因。但是在此之前,請允許我先將幾件相對來說並不重要的問題梳理乾淨。這樣一來,我們才能從更清晰的角度來審視整個案件的發生經過。」
全息影像到此突然消失,現場眾人一下子沒能回過神來,還盯著場中央,繼續沉浸在撲朔迷離的案情中。以至於即使畫面消失了,國會大廳內依舊鴉雀無聲,宛如一部滑稽的無聲電影。
「不是為了錢?」姜每文皺起眉頭,慢慢咀嚼這句話,「你怎麼知道不是有人為了更多的錢呢?」
「這……我可說不好,但就目前所知的情況來看,它並不具備任何戰略價值。事實上,那不過是一件老式的聲控玩具,通過玩具模型遍布全身的神經脈絡感測器來接受和反饋不同音頻和振動對其的刺|激。」莫菲斯謹小慎微地回答道,「我從星際管控局調用了以往歷年的星際出入境記錄,發現在100個紀元之前,曾有一艘星際旅遊艇在那一帶失蹤,過了很多紀元後,它的殘骸才在銀河系第一旋臂的邊緣地帶被發現。沒人知道它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就這樣,這起事故就成了一個永久的謎。」
姜每文忽然想到了商朝時期的蘇妲己和比干,那個三千多年前同樣為了一顆心髒的殘忍故事。只是與當年的比干不同,在自己姐姐的算計之下,邱海川連躲避的機會也沒有。倘若他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心臟被挖出來裝入侄子的胸膛中,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那就是錢。在現場所發現的死者身上並沒有足夠的現金!」
議長敲了敲響槌,示意現場安靜。「莫菲斯先生,請恕我直言,你所提的問題若不藉助專業化的工具,恐怕在數學及物理學所涉及的定義範圍內無法解決。」
小樊見狀立馬踏上一步,雙臂一張攔在面前。同時朝上司瞧去,等待示意。不管怎樣,總不能就這樣任由兇嫌隨意離開吧!
目光刷的一下全部集中到她身上。「我,當時可能疏忽了吧!」邱思棠受驚于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底氣不足地答道。說著她四處張望了一眼,神情緊張,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狀況。
姜每文瞧著他的神情,忽然好奇心大起,惡作劇似的問了句:「你們都有辦健康證嗎?」
陳述內容:
「不,沒有。」姜每文瞧著他,慢慢吐出一口氣,「一點問題都沒有。」
觀察地發生了一起對我們來說頗具參考意義的案件,無論那些人怎麼定義,我將它稱之為『蛋糕店感覺序列』。其過程本身並不複雜,但結果卻有點兒意思。一共五個觀察樣本,一個是蛋糕店老闆邱海川,也就是本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另兩個是店中的營業員米玲和蛋糕師阿胡,再就是邱海川的堂姐邱思棠及蛋糕店的房東黃賀商。事件經過如下:
「這還用問嗎?這兩個手勢就代表著它們原本該有的意思啊!」底下有人叫道。
「可……可是我真的沒有殺人哪!我怎麼知道這個邱海川比劃的是什麼意思?這,這不是存心害我嘛,這……唉!」他叫屈叫得震天響,也不想想邱海川何https://read•99csw•com苦要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來陷害他?
「那店裡每月的租金也都是由你弟弟支付給房東的嗎?」
「唉,管它呢!瑪莎還在家等我呢!已經有多久沒回家了?」莫菲斯自己也記不清了,可感應感測器立即在他眼前跳出一組數字,告知他離家的準確時間。他無奈地笑笑,將思緒強行拉了回來,「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至少有一件事瓊斯說對了,瑪莎做的礦物飲料真是沒說的!」
「你的意思是——那件東西是那艘遊艇上的人留下的?」議長沉聲問道。
「可以這麼理解,用他們的話來說,這一過程被稱作『邏輯推理』,部長先生。」莫菲斯謙恭地補充道。
「事實上,被害人昨晚並沒有回家。更準確地說,他由於某些原因一直留在了這裏。」姜每文說這話時目光從各人臉上一一經過,彷彿是在察看他們對這話的反應。
小樊略一思索:「我會選擇心臟,那樣最乾脆利落,保證沒有生還的機會。」
邱思棠無奈地牽了牽嘴角:「要知道時間對我非常寶貴,我給警方留出了三個小時的調查取證時間,以便我還能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將屍體送去醫院。」說到這裏她下意識地看了下表,抬起頭,「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馬上動身!」最後那幾個字說得鬼氣森森,彷彿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似的。
「那是有關邱思棠今早原定的拍攝任務。」姜每文道,「我讓小樊查證過了,她早上確實打電話給她上司,讓他另外派人去完成那項工作。那一瞬間我忽然在電光火石間明白了過來,邱思棠並不是為了截獲黃賀商才在那個時候出現,而是為了湊自己早上工作的時間,使自己能有一個非常自然的理由出現在蛋糕店附近。只因這是她早就安排好了的,無論有沒有黃賀商,她都會在那個時候出現!」他說著望向邱思棠,「可以說,上天賦予了你相當不錯的運氣,時間上的巧合不僅成功地牽扯上了黃賀商,還因邱海川臨死前的手勢使得整個案件瞬間指向了另一個人,變得更為撲朔迷離起來。」
謀殺案可是關係重大,必須徵得警方同意才行,只怕沒那麼容易。他心裏想著,但表面上卻點了點頭:「我會和警方說的。」
「我可以給你時間,讓你好好考慮,直到你願意告訴我們真相。我可以保證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但在此之前,我將繼續我的推論,帶著你們去更清晰地看待種種線索留給我們的真正含義。」他說著轉向黃賀商所在的方向,後者觸電似的往後一縮,似乎想要避開那銳厲的目光,但緩慢的聲音卻如潺潺冰水般流入了他的耳蝸。
「等等,有沒有可能是打算直接用店裡的營業款來付房租呢?」黃紹緯出聲打斷他,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很抱歉,樣本觀測地的情況不允許使用時間追溯儀。請問誰能有更好的辦法來找出事件的真相?」莫菲斯朝那個聲音禮貌地微微欠了欠身,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聳肩動作。
「是邏輯能力。」莫菲斯糾正道,同時送上一個充滿鼓勵的微笑。
「邱小姐,恐怕你得隨我們走一趟了。」黃紹緯冷冷地注視著她,目光鋒銳,猶如鷹隼。小樊機靈地上前一步,伸手兜住她的胳膊一折一扭,很熟練地將她的雙手給銬了起來。
高大肅穆的國會大廳內,莫菲斯捏著皺巴巴的灰色帽檐,緊張地注視著主席台上的議長。四周靜悄悄的,上下兩院坐滿了黑壓壓的議員,這場聽證會實在關係重大,以至於本因健康原因住院觀察的老費雷德都在醫護人員的陪同下到場列席。
以下為觀測地樣本SS-2016-03地區範圍的第二部分影像資料:
「不不,別激動,先生。」莫菲斯解釋道,「他們未必比我們聰明,但卻掌握了某些我們所不具備,或者說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退化了的能力。打個簡單的比方來說,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抵抗亞斯拉病菌的侵襲,其原因是早在幾萬年前,我們就已消滅了這種病毒,現在的人根本不需要考慮如何應對它的威脅。但據史料顯示,當時卻有相當多的人是天生具有免疫能力的。這並不是說當時人的基因比我們優秀,而是社會的進步自然而然地對我們做出了更有序的優化選擇,那些不需要的技能也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雲散了。」
「我沒說這和你有關係。」黃紹緯忽然開口,饒有興味地瞧著對方的表演,「怎麼你覺得這和你有關嗎?」
「那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6點半,你都在哪裡?」姜每文問。
「和一個老鄉合租的房子。」阿胡道,「不過他這幾天回湖南老家去了。」
「昨天不是我的班……我不太清楚。」見對方面露疑惑,解釋道,「我們有兩個人,做一天休一天,相互交替,昨天當班的是羅素。」
「不錯,那就是……」他說著伸出左右兩手分別比劃了兩個數字,左手5,右手9,不用看大家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麼,「——死者的臨終手勢。」
「會的,會的……」她回過神來,蹲下去摸著孫子的小腦袋,笑著對他說,「總有一天,你會去那裡的。它的名字叫……」她愣了一下,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邊,「他們叫它——地球。」
她說到這裏不由地嘆了口氣,眼神也軟化下來:「海川是個好人,他一直勸我放寬心,並說正在努力給小艾尋找合適的心臟來源。我當時瞧著他,彷彿可以透過他的胸膛看到裏面那顆生機勃勃跳動著的心臟,我真恨不得立馬把它給挖出來。」最後那幾個字說得一字一頓,宛如一把銼刀銼著每個人的鼓膜,直聽得一干人汗毛倒豎。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問什麼?」黃紹緯不等他開口,就迫不及待地拋出自己的觀點,「依我看,那是死者留給我們的訊息。如果我們把左手的數字和右手的數字組合到一塊兒,就會發現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結果:59,或者說5900!也正是被害人要在今天早上交給黃賀商的房租數目。」
「有可能,但即便如此,我認為那也只是一場意外,議長先生。」莫菲斯趕忙道,「『星際旅行法』在300個紀元前就已經嚴格規定不允許將任何有可能超越目的地科技能力的物品留在當地,違者嚴究法辦。而那雖然僅是個玩具,但其科技含量已遠遠超過了當前人類的文明程度。任何具有星際駕駛資格的人都很熟悉那些法令,不可能會冒著被冷凍監禁的危險故意為之,而且那樣做壓根兒也毫無意義。我猜想更有可能是當年旅行者中的隨行人員,或許是個孩子不小心遺失在了現場。只是不知道在這段漫長的時間內,它是否對人類發展的進程產生了影響,還有它為何只剩下了一條胳膊?」
姜每文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這個詰難曾一度困擾我很久,毫不誇張地說,這正是『行兇時間死結』上最難解開的一部分。兇手無法預先得知阿胡第二天的上班時間,而且從幾率上說,他6點準時上班的可能會更大。那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在6點之前動手,然後從容離開現場。既然已經控制住了被害人,那就完全具備這樣的條件。可奇怪的是,兇手並沒有採用相對簡單的方法,而是干冒大險選擇在清晨6點至6點半動手。這不能不說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使我無論如何想不明白。並不是說兇手沒有辦法延緩阿胡的上班時間,而是我找不到一丁點兒合理的理由來支持她為什麼非要趕在那個時間點上行兇?」
黃紹緯點點頭,嗓音低沉:「大體如此。」彷彿是想通過這聲音給兇手製造無形的壓力。
「你是說如全息資料中所顯示的,那個名叫姜……什麼文的傢伙僅憑一些事後的現象及當事人的敘述,便判定出了時間軸前端所發生的所有物理狀態?」阿夫拉德急切地證實道。
姜每文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不過,現在已經清楚了。」
「等等,照你這麼說的話,那昨天當班的羅素也同樣有可能啊!」米玲不服氣地叫道。
面對眾人的疑問,姜每文收回目光,聲音也在一瞬間變得冰冷異常。只聽他緩緩說道:「現在讓我們開始切入正題。進入整個案件中最令人難以理解,或者說疑惑的地方——兇手的行兇時間!」他表情嚴肅地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早上6點至6點半之間。這是一種相當少見的情況,相信黃警官一定會認同這一點。」
姜每文回過頭來,露出一抹疲憊的笑容:「我在想,雖然邱思棠費盡心機獲取了一顆心臟,但她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加上死者的一隻右手,全都確鑿無疑地指向了她的犯罪事實。冥冥之中,它們好比一群特殊的陪審團,全體裁定她謀殺罪名成立!呵,多麼悲哀,又是多麼諷刺!」
「當然有關係,因為你看上去並沒有感到任何異樣,而是照常在工作。我當時就想是否需要告訴你我所聞到的氣味。」
「如果說先前出賣你的是你的鼻子的話,那現在出賣你的就是眼睛!」姜每文一本正經地說明道,「要知道,平日里第一個到蛋糕店的可並非米玲和羅素,而是整天在工作間忙活的蛋糕師阿胡。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在早上6點就到,比其他人要早上半個小時。也就是說如果邱小姐你想要確認海川是否一早來了店裡,當時的第一反應不應該問米玲,而是該問第一個到達店裡的阿胡。作為店裡的老闆之一,你不會不知道員工上班的時間安排吧?」
「什麼另外的理由?」小樊最先沉不住氣,當即問了出來。
姜每文想了想,問:「你們老闆最近有什麼異常嗎?包括他堂姐邱思棠。」
姜每文「哦」了一聲,點點頭轉身離開,另一邊小樊迎了上來,越過他肩膀向後張望了一眼:「怎麼樣,有什麼收穫?」
(附:第916號觀察地所處坐標:北緯31度14分,東經121度29分地理稱謂:中國·上海)
米玲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老闆指的是邱小姐殺……殺了自己?」說這話時,她打著顫,面容蒼白,彷彿仍不相信這一切會是這位時尚獨立的女性所為。
姜每文瞧著他笑笑:「別急,我會在後面向大家解釋的。」他說著再次轉向邱思棠,「撇開之前那些相對柔性的線索及推論,真正向我明確無誤地揭示你就是兇手的信息卻來自於另一隻手!」
我倆到的時候離7點還差5分,我就站在店門口等。邱小姐很客氣,還給我拿了瓶飲料。我本不想要的,可她執意要給我,加上天氣熱,我就收下了。她在店裡兜了兜,我看他們生意也一般,我站的那會兒,一共就來了兩三個客人。我和那個姓米的小姑娘聊了聊,問了問店裡的情況,她說一會兒還有個客人要來取蛋糕。就是後來幫我們處理事情的那人,倒還多虧有他在,似乎很有經驗,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唉?他好像和你們那個領導關係不錯,是不是他的什麼朋友啊?哦,不不,我只是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對對,知道知道……不該問的不問,不問……隨後我差不多等到7點多鍾,還不見邱海川過來。因為我早上還約了別人,所以就想打電話給他,問問他還有多久到。誰知我在那邊打,身後其他人卻發現他的手機鈴聲從樓上傳來。那個做蛋糕的小夥子說會不會是走的時候忘了拿。我想不管怎麼樣,總得確認一下,別真出了什麼事才好。於是我便和邱小姐一同上樓去,為了確定,我還特地重撥了一遍,這次我聽得清清楚楚,聲音確實是從辦公室傳出來的。可是辦公室鎖著門,任憑怎麼敲門、叫喊都沒反應。我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說下去找些工具來把門弄開。她沒反對,於是我便去找阿胡幫忙,弄了兩把工具上來,一起使勁兒將鎖砸開。這一下可不得了,那個血腥味啊……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屍體就直挺挺地倒在我面前,我還是頭一次那麼近距離地見到死人,背上插著一把刀,有那麼長,完了……我看那樣子肯定是沒救了。邱小姐當場就暈過去了,阿胡也是沒見過場面的,獃獃的不知所措。就只剩下我了啊!儘管害怕,我還是強打精神,先將邱小姐扶下樓,找了個地方讓她坐下。正當我還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那個取蛋糕的客人過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三言兩語說了個大概。他很鎮靜地聽完,扭頭便往樓上去,我不知道怎麼的便跟了上去。他進到辦公室,簡單掃了一眼四周,然後在屍體旁蹲下。我見他掏出塊手帕包住手指搭在死人的脖子旁,過了一會兒他直起身來,讓我跟他一塊兒下去。隨後他讓我用櫃檯上的固定電話報警,說清楚這裏的地址,讓他們趕快派人來。然後又讓其他人都不要再上二樓。我就照著他的吩咐給你們打了電話。他要求我們呆在原地,盡量不要碰觸任何東西,直到警方到來。我所知道的,就這些了。
「哦,怎麼啦,我的小莫菲斯,又讓克羅鼠咬了?」她笑呵呵地打趣,皺紋從她乾涸的皮膚表面縱橫開來,宛如聖加萊大峽谷的起伏丘壑。她已經活了有78個紀元,在同種族的群體中已經屬於相當長壽的了。
「嗯——據我所知,很少。」她補充道,「他家住在江蘇路,過來差不多要二十來分鐘,還是有些距離的。」
姜每文定眼瞧去,照片上是死者的上半身:「你是指他雙手所比劃的數字?」他抬起頭,明知故問地瞧著對方。
阿胡正低頭找什麼東西。聽到姜每文的問話時,直起身子,表情顯得有些木訥:「異樣?沒有啊,最近一切都挺正常的。」
「5啊!」有了前面的鋪墊,現在的聲音響了起來。
「沒問題!上次的案子他一直說要多謝你呢!只要是你吩咐的,他准沒二話。說實話,我也想讓他跟你多學習學習,正愁沒機會呢!」黃紹緯很是大度地拍了下他的胳膊,笑呵呵地打消他的顧慮,「對了,你對作案的時間有什麼看法?6月6日早上6點到6點半之間,那麼多個6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吧!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黃紹緯點頭道:「還不僅於此,對兩個紙杯初步化驗后,發現其中一隻殘留有三唑侖(C17H12CL2N4),一種強效安眠藥的成分。」
議長從報告中截取了一段:「我們想了解你在中國,呃……確切地說是在上海觀察期間所經歷的部分。」
「這還用問,當然是心髒了。」小樊回答道。
「是的,的確有趣!好了,回見,代我問瑪莎好,她做的礦物飲料簡直沒說的!」
時間為2006年6月6日上午8點50分。
「有人可以證明嗎?」同樣的問題。
議長稍稍向後靠了靠,從口中緩緩吐出口氣:「這些我們以後再弄清楚吧!現在我想知道的是,地球人那些神秘的技能是如何獲取的?那似乎比我們的大型超弦處理機的能力更勝一籌。」言談間神情頗為緊張。
「但其中卻有另外一點一直困擾了我很久,」姜每文面對頹然坐倒在一邊的邱思棠道,「那就是有關阿胡上班時間上與案發時間的重疊!案發時間在早上6點至6點半,正是阿胡上班的時間。我很難想象兇手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段下手,並如此好運氣恰好遇上阿胡遲到,從而躲過了被當場撞見的厄運。不——我絕不相信有如此巧合,如果真那樣,那兇手真該去買彩票了!」他歪著頭,無奈地攤了下雙手。
「一件……呃……玩具。」莫菲斯有些結巴地答道,並非因為緊張,而是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講,「確切來說,是很多年前一件老式玩具的手臂部分。我查閱了有關資料,那至少有100個紀元的歷史了,摺合成地球時間也就是……約300年前。」
也就是說這次提前收租了——姜每文心裏想,接著又問了幾個不相干的問題,末了起身:「非常感謝你的配合,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姜每文點了點頭,轉而問了些別的問題,直至那位名叫羅素的店員到來。
姜每文並未理會他的呼天搶地,而是給出了另一種可能:「但是,這有沒有可能是兇手的故意為之呢?」他話鋒一轉,給了黃賀商一線生機,後者彷彿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點頭叫好,說一定就是這麼回事。不料姜每文卻自個兒又搖了搖頭,「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沒有可能。」這話一出,無疑給黃賀商兜頭澆下一盆冰水,將他剛燃起的一丁點希望給徹底撲滅。
阿胡心慌意亂,一腦門的汗。只見他急促地呼吸著,想要平復混亂的心緒,但作用似乎不大,最後囁嚅道:「我……我睡過了頭,怕老闆知道了生氣,所以才……才隨便編了個理由。」說完戰戰兢兢地瞟向邱思棠,好在後者正全神貫注地瞧著姜每文,並沒多注意他的所謂的坦白。
「怎麼,想什麼呢?」黃紹緯過來,拍著好友的肩膀。
「通常情況下是這樣,除非是外出辦事,或是有其他什麼特殊原因。但即便是白天不在店裡,晚上盤賬的時候也都會在。」
他坐進駕駛室,習慣性地啟動自動導航程序。開機時右上角的IV代感應式時間追溯儀立刻根據主人心頭的疑惑自動啟動,將他帶回到了兩小時前——原來是機場的搬運機械人在運送液氫燃料時與那輛噴氣式座機的尾翼發生了碰撞,從而改變了尾翼的方向。相信當那家的主人回來時,九九藏書也能從時間追溯儀中看到已經發生了的一幕,繼而向機場管理當局索賠。
「你的報告上顯示我們的人曾經去過那兒,我的意思是……除你之外。」話音剛落,四周立刻響起一陣驚訝聲,彷彿對此大感意外。
「細想一下,他家離蛋糕店步行只需要10來分鐘的時間,若急需用錢,多走上兩步路根本算不了什麼。」姜每文說明道,「但那樣一來,第二個問題就出現了。我要問,死者是答應了他當天晚上來收房租,還是拒絕了?但不管怎樣,最終的結果是黃賀商還是來了……哦,我必須在這裏再次提醒各位,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推論的前提是黃賀商確實是兇手的話。請大家記住,直至目前為止,這還只是一個假設,我們所要做的是看看這個假設是否可以成立。」他說到一半停下來提醒大家,以免眾人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就是事實。
阿胡眨了下眼睛,有些心虛:「是,是啊!」
黃紹緯拍了拍好友的臂膀,感謝他給自己打氣:「我已經讓人將紙杯帶回局裡,看看能否從中檢驗出嫌疑人的DNA。如果老天保佑的話,只要拿來和在場的幾個人做下DNA比對,可就省事多了。但那會比較麻煩,需要些時間,而且費用也高。」
黃賀商猶疑著點了下頭,慢慢說道:「正常情況是每月10號付房租,但我臨時需要用一筆錢,想事先和他打個招呼,提前兩天去取。」
「那死者的手勢究竟意味著什麼?」姜每文替他將那個問題提了出來,「說穿了,其實那很簡單,我隨後會做出解釋的。只是因為我們先入為主的想法,所以造成了誤解。可以說,將黃賀商牽扯進來根本就不在兇手的計劃之內,只是運氣好而已。」他微笑著朝向一個方向,「可惜的是,這樣的好運已經結束了。」
「哦,不不,只是……原本下午有個會。」邱思棠連忙放下手腕,神色尷尬地掩飾道。
「唔,步行五六分鐘的樣子,就在街口轉角那家超市對面。」
「移動公司那裡查證黃賀商昨晚10點多鍾確實給死者打過電話,通話時間2分3秒,不過不知道具體通話內容。」站定后,黃紹緯對姜每文道,「另外,你讓小樊查的有關邱思棠的通話記錄表明,她上午8點多鍾給一個名叫鄭宣的人打過電話。經證實,那人是她的上司,據他說邱思棠說是家裡出了點事,不能過去給那家早餐館拍照了,讓他另外換別人去。也就是說,黃賀商和邱思棠的說法都沒問題。」
「我看看……記錄上說一共1930元。」黃紹緯抬頭望著對方,「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如此一來,外來作案的可能就被排除了。不僅因為被害人留下的訊息,更因為陌生的行兇者還不至於如此有耐心地鎖上大門。要知道不同於二樓的辦公室,底樓的店堂大門是需要鑰匙才能鎖上的。因此能夠辦到這一點的,只有米玲、阿胡、邱小姐,還有黃先生四人。而巧的是——四位均沒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這話宛如一柄尖刀,刺在各人心頭,使他們身上籠罩上了一層嫌疑人的光圈。
隨後大概又過了10多分鐘,思棠姐和黃先生來了。他們好像是在路上碰上的吧!我還奇怪他倆怎麼在一塊兒了呢!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聽說黃先生好像不久前剛離婚,自己一個人帶著個上中學的兒子,所以難免想多了些。誰讓思棠姐也是獨自一人帶著個孩子呢?不過聽說她孩子身體不太好,經常需要人照顧,所以思棠姐近期來得也少了。大體一個星期來個一兩趟,最近一周多沒來了。她的工作是給一本介紹吃喝玩樂的雜誌拍照片,好像挺忙的。對了,她還給這裏拍過照,在網上登了出來,想給店裡多拉些生意。你別說,經她這一弄,店裡的生意還真比以前好了不少。
「那樣一來,情況就變成不是有人要故意陷害黃賀商,而是確實留下了他就是兇手的線索!」姜每文說完不由得吸了口氣,「若是從這個角度去分析,之前所提出的種種條件就都滿足了。首先死者當然知道租金是多少;其次若黃賀商真是兇手,那兩人案發時也就必然在一起,他自然也就沒有不在場證明;最後死者只需要照實留下信息就行,無須去想那麼多……如此一來,似乎一切都變得簡單明了、順理成章了。」
「不是數字?這怎麼可能?」
「最有意思的是,我在事後通過時間追溯儀驗證過了,令人驚嘆的是,事實發生的經過竟然和姜每文,即SE-36742號觀測樣本所敘述的完全一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說這話時,他明顯感到四周驚異的目光。現場鴉雀無聲,似乎所有人都在竭力思考。莫菲斯的目光從那些人身上拉了回來,回到正前方的幾位委員身上,料想著接下去會發生什麼。
黃賀商:蛋糕店房東,男,44歲,上海人,某機械設備廠供銷科主任,四年前購下此處物業,兩年前轉租給邱海川及邱思棠開蛋糕店,與兩人相處和諧,雖於半年前因漲房租有過小爭執,但總體來說沒有太大摩擦。
「那你住的應該離這兒不遠吧?」
「先生們!」莫菲斯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調,暫時停止全息影像的信號傳輸,「這就是整個案件的經過,而所有信息都已經包含在其中,我只想問眾位議員一個問題……」他說著停頓了一下,表演似的深吸一口氣,朗聲道,「——誰是兇手?」
蛋糕店的這一樁離奇兇案總算告一段落了,姜每文拎著給朋友的蛋糕,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街道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經過,有溫馨的父母,也有甜蜜的戀人,可此時在他眼中,那些與他擦身而過的似乎全都變成了一顆顆鮮活跳動的心臟。
「根據黃賀商的證詞,邱海川在前兩天剛剛丟了手機,這部是新買的。」他從小樊手中接過存放在證物袋中的手機,「我已經求證過,新手機和原來手機的型號完全不同,也就是說鈴聲也完全不同。而你至少有一個星期沒來過了,即使這期間與死者通過電話,也無法聽到響鈴時的音樂,即對它的鈴音絲毫不熟悉。那我不得不多問一句:你如何能在聽到二樓傳來手機鈴聲時,想都不想就確定那是屬於死者的?」
莫菲斯聳了一下肩:「他們中的一些人竟然認為能通過宇宙黑洞,哦,也就是我們俗稱的高能吸食隧道來追溯時間軸坐標。」
「巧的很,那時黃賀商打電話來,和海川約了第二天來收房租,時間是早上7點鐘。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上天的安排,說實話,那時我也分不清這對我是有利還是無利。但是為了這一刻,我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包括日期和時間上的巧合,也是正好湊巧安排的,不為別的,只是想給警察製造點麻煩而已。要知道我不能等,躺在病床上的小艾更不能等!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夠阻止我。我要親眼看到那顆心臟被放進小艾的身體里,重新點燃他的生命之火。」邱思棠雙拳握緊,尖銳的指甲刺進皮肉內,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我抗議,這條件太苛刻了!」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不通過時間追溯儀確定物理學上已發生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面對再一次的質疑,邱思棠只能選擇沉默。面那一連串問題還一個都沒答上來,現在又冒出了新的問題,真是千瘡百孔,防不勝防!
接下來是例行的投票表決過程。或許是莫菲斯的敘述引起了在場幾乎所有議員的興趣,毫無懸念,投票結果以壓倒性優勢獲得通過,地球——這顆銀河系中美麗的蔚藍色星球幸運地躲過了一劫,暫時得以保存。呵,真有趣,又一次全民公決的勝利,莫菲斯心想。
「其實,她並非完全沒有感情。」他仰頭注視著頭頂的鳥群喃喃自語,「邱海川的傷口都在右側。我想她是特地將他翻過身去再行兇的。只因她在動手時不願,也不敢直面自己弟弟的面容……」
議長似乎被打動了,對於這次是否需要消滅連同太陽系在內的78個星系的決定(此行動被稱為「清掃任務」,其目的是為了延緩宇宙中發現的某個惡性黑洞的吞噬膨脹,從而在其周圍開闢出一片空曠的隔離帶,繼而有效控制黑洞的能量補給以及可能引發的真空衰變效應,以防它威脅到更遠處其他星體的安全。打個形象比方來說,就好像火災時所需要營造的隔離帶一樣),上下兩院一直在激烈爭論。而此次對於銀河系SS-2016-03行星的觀測卻得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收穫。他轉頭徵詢專家組的意見,他們是負責為此次太空清掃任務制定全面執行方案的專項小組。
議長掉頭瞧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隨意插嘴多少有些不滿。但這些並沒能打消他投射在莫菲斯身上的懷疑目光。
隨著一下輕微的振動,莫菲斯抵達了停機坪,思緒一下子回到現實。在一望無際的懸浮機場上整齊地排列著各位議員的專用坐駕。他招了招手,右腕處的感應裝置立刻招來了一駕深藍色的RX-7系列小型駕駛機。他進入駕駛室的時候,察覺到左邊停靠著的一輛古典噴氣式座機的尾翼位置有些奇怪。
「嗯……要說這個嘛……就是剛進到店裡的時候,感覺這味道有些異樣,空氣中似乎隱約混合著血腥味,所以我特地站在門口通風的地方。哦,當然了,這可能是因為現在知道出事了的緣故,但那時確實有那麼一點兒感覺。不過你也知道,這是人家店裡頭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也不方便說什麼。」
姜每文若有所思地望著手裡的水杯,抬起頭來沖他微微一笑:「別擔心,我們遲早會弄清楚的。」
「錢包?」姜每文一愣,忽然想起了什麼,「裏面有多少錢?」
「我非常確定,部長先生。」莫菲斯斬釘截鐵地點了下頭,「事實上,他們的科技水平遠未達到研製時間追溯儀等該類設備的階段。雖然具備了某些理論雛形,但可笑的是,他們誤入了歧途……」
「有,按照你的要求查了他隨身攜帶的銀行卡,發現除了昨天上午有過一筆刷卡消費外,直至案發都沒有任何進出記錄。」黃紹緯答道,放下水杯從旁拿起一疊材料,「對了,這些你都看過了嗎?每個人的說法大體上都差不多,沒有太多明顯的線索,看來這件案子有些棘手哪!」
莫菲斯畢恭畢敬地面向議長低下了頭:「我絲毫沒有冒犯各位的意思,尊敬的議長先生!相反,我只是想表明這樣一個事實——即原則上,若不突破維度屏障,低維空間是無法感知高維空間的存在的。那些地球生物不能像我們一樣能通過多維時空的變換進駐低維空間的任意坐標系,從而回到過去查看事發經過。但是——」他拖長音調適時地停頓了一下,「我發現,原來我們錯了!」
「今天早上6點到6點半?」黃賀商側頭冥思,「在家啊!證明人?唔……沒有,我前陣子剛離婚,帶著兒子住。哦,上高一,成績還行吧!不過他上學地方遠,現在又臨近期末考試,比較緊張,所以一早就去學校了,所以那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家。」
「下班后我在街角的小吃店吃了些東西后回家,一直呆到今天早上過來。」阿胡謹慎地回答道。
「這是哪兒?」小莫菲斯可不愛去理會什麼克羅鼠,而是舉起了手中的一個小相框。一段相當陳舊但卻依舊清晰的畫面在其中來回播放著。
「那好,如果你是兇手,打算致被害人于死地,在被害人毫無抵抗之力的情況下首先會選擇在什麼部位下刀?」
「什麼?」莫菲斯有些莫名其妙,「能否請您說得明白些,先生。」
「看起來是這樣,但還是有問題。」姜每文再次否定道,「如果黃賀商是為了來強行索要房租,那就不會不取走死者身邊的現金,這與他的根本目的及出發點向背,恐怕還是解釋不通。」
「什麼東西?」阿夫拉德又搶先問道,議長白了他一眼,強壓怒氣。這傢伙,等逮到機會非好好整他一整不可!他在心裏暗暗發誓。
「哦?為什麼那麼肯定?」
「這聽起來倒像是個合理的解釋。」姜每文瞧著神情緊張的他緩慢地說道,「但是我相信那仍然不是事實。」他頓了一頓,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如果你相信我,那我可以告訴你今早遇到的事看似偶然,內在卻有著必然的聯繫。你可以選擇將其隱瞞,但我必須提醒你,你的沉默可能會使兇手逍遙法外!」
「我早上一直在睡覺,7點半的時候出去買過早點,然後接到你們的電話就來了。」另一邊,羅素理了下鬢角的亂髮,怯生生地瞧著幾人道。
我這兩天正在感冒,可還是與往常一樣準時來上班。到店裡時發現大門鎖著,覺得有些奇怪,原本這時候阿胡應該已經到了。好在我隨身帶有店裡的鑰匙,因此就自己開了門,進去準備營業前的相關工作,包括日盤庫,哦,也就是清點前一天的貨品,核對備用金及打掃衛生等。大概過了一刻鐘吧,阿胡也來了,他說他早上吃壞了東西,肚子疼,所以來晚了。讓我別和老闆說,反正也沒人知道,回頭做些小點心給我吃。我笑笑沒理會,他這個人雖然有時會偷懶,但做點心的手藝可真是沒說的,很多老主顧都是衝著他的手藝來的。他人還算不錯,又會逗樂,平時有他說說笑笑,生意冷清的時候也不會嫌無聊。因此我心裏壓根兒也沒打算去告發他,只是笑罵了他一句,讓他趕緊去準備,7點多有人要來提蛋糕的。
「那你呢?住得遠嗎?」
「不算太遠,往西過去兩條馬路就有一個地鐵站,因此交通還算方便。」
莫菲斯等了幾秒鐘,吸一口氣,在寂靜無聲的大廳內再次敞開喉嚨:「姜每文,也就是報告中稱之為的SE-36742號觀測樣本,資料顯示其與黃紹緯曾在多起案件中有過合作,關係相當不錯。也正因為此,黃紹緯特地許可其在現場進行調查,並對當事人進行適當的詢問。為了能讓各位更清晰地了解接下來發生的事,請允許我向大家播放當時的全息影像資料。」
「別緊張,我只是說你有嫌疑而已,並沒有說就是你殺了被害人。」姜每文雙手微微下按,示意他安靜下來,「之所以說你有嫌疑,是因為那兩個數字,正和你所收的房租5900元對應。若硬說那是巧合的話——」他拖長音調目視一旁的黃紹緯,後者不覺搖搖頭,「那未免也太巧了些吧!」
「哦,對了,順便問一下,你說你今天早上有拍攝任務?」轉身離開前,姜每文忽然問道。
「那——依你看,這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啊,是的,議長先生,的確如此。」莫菲斯盡一切努力解釋道,「我們的探測儀在中國東海海域發現了一件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他說著轉身從小樊手裡拿過一疊問詢筆錄:「而從所有當事人的敘述中,你在聽到鈴聲時的第一反應是下意識地朝向米玲,而非阿胡。難道說——你在此之前就已經知道阿胡不是第一個達到現場的人?」這一句反問令邱思棠一時間無法回答,她一手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看得出極其緊張。
他吸了口氣,將那頂皺巴巴的帽子放到桌面上,繼續解釋道:「事實上,由於科技的高度發達,我們的整個社會秩序都是建立在龐大繁複的物理學證據基礎之上的,奉行觀測數據至上,所有事件都可以通過客觀性的物理學證據來證明,並給出確切無疑的結果。因此我們從來不用多想多思考,因為突破了維度屏障,一切都會有其答案。而在此次的觀測地——地球上情況可就不同了。他們無法逾越時空上的屏障,但卻相反因此而形成了一套頗為奇妙的理論方法來處理這一類事件。用他們的話來講,這一過程叫做——邏輯推理。」
此話一出,立即有人發出陣陣躁動。這無疑是將阿胡從嫌疑人名單中剔除了出去,這使得身旁的黃紹緯多少有些不滿。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沒能完全排除任何人的嫌疑。
姜每文「哦」了一聲,又問:「那邱海川每天都會來店裡嗎?」
「同樣沒法回答,是嗎?」姜每文|做了一個略顯誇張的手勢,繼續面向她,「看來出賣你的不僅僅是鼻子、眼睛、耳朵,還有你的嘴巴!」他風趣地說道,「其實我理解,你的目的無非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往仇殺方向引。但這反而告訴了我,這次案件並非仇殺,而是有另外的理由。幸運的是,在解決了另一個困惑后,我終於明白了過來!」
店門口的警戒線外圍了一群人,探頭探腦地看著熱鬧。眾人議論紛紛,猜測著店內發生了什麼事。警員小樊在店外打電話,黃紹緯在現場做著安排,姜每文則審視著四位當事人。小樊合上電話匆匆來到姜每文身邊,告訴他所了解到的情況,後者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立即讓黃紹緯將眾人召集到二樓會客室。
「讓我們來看看一個明顯而又容易為人所忽略的事實。死者身中三刀,一刀腰下,兩刀背部。造成右側腎臟及肺葉穿孔破裂,大量出血致死。」他說著注視黃紹緯和小樊,「你們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兩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只得坐在那兒等待姜每文解釋。
「你進到店裡的時候,有感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案發當天早晨6:30,營業員米玲如往常一樣來到蛋糕店,準備開業前的各項工作。大約15分鐘后,也就是6:45左右read•99csw.com,蛋糕師阿胡也趕了來,照例說他應該6點就到的,比平時晚了將近40多分鐘,據他的說法是因為吃壞了肚子,在家多休息了會,因此來晚了。兩人相繼做著各自手頭的工作,至上午7點不到,老闆的堂姐邱思棠和另一位當事人黃賀商出現在店門口,邱思棠是在來這裏的路上恰好遇上房東的,據對方說是和邱海川約好了過來收房租的。此時在蛋糕店中零星有幾位顧客,多是早上上班途中匆匆選購些早點的。邱思棠在店中轉了一圈,檢查了些日常工作。順便提一下,她在店中有部分股份,因此也可算是半個老闆。
「事實上,死者左手根本就不是數字,只是手掌向下自然攤開,沒有任何意義。而右手的那個手勢所代表的也不是數字9,而是英文字母J,其所想要表達的關於兇手身份的線索就是——姐姐(J)!」
他的這番解釋看來起到了效果,現場多少恢復了些平靜。只見他繼續說道:「為了更好地證明這一切,我將繼續向各位展示全息記錄影像的后一部分。」說著他啟動了播放影片的按鍵,全息激光束再次亮了起來,這一變化又一次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在獲取議長的許可后,莫菲斯按下了一旁早已準備好的感應按鈕,一束激光柱立即從安置在大廳中央的顯示盤上升騰而起,並逐漸擴散開來,形成一個清晰的三維全息影像屏幕,頓時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我……男朋友可以證明。」羅素紅著臉,聲音低的如蚊子叫。
陳述完四個當事人的問訊紀錄后,莫菲斯抬頭掃視了一下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均是一臉迷茫,或許是信息量太大的緣故,在座議員中有好幾個甚至連有幾個觀測樣本都沒記住。
姜每文沒有就此與她多做糾纏,而是換了另一個話題:「如剛才所說,兇手通過安眠藥控制了被害人的行動自由,並出於某種原因一直等到清晨時分再將其殺害,然後趕在店員米玲到來之前鎖上大門離開。」他望向坐在一旁的黃紹緯,「整個過程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姜每文說著停了一停,見大家都理解后又繼續說道:「排除了兇手栽贓嫁禍、混淆視聽的可能后,那剩下的結論就是——那確實是死者自己留下的信息。」黃紹緯在底下頻頻點頭,他並不像姜每文想的那麼多,但多年刑警生涯的直覺告訴他就是這麼回事。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可當我再次回想起案發現場的種種跡象時,之前一個不對勁兒的地方忽然跳了出來。也正因為它,使我頓時生出了一個大胆、卻又可怕的念頭。而正是在那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之下,我忽然發現,所有的一切竟都是那樣通順且符合邏輯。直至那個時候,我才最終確信,我已經徹底解開了這樁疑竇重重的案件之下所隱藏著的可怕真相!而這一切,都將要牽涉到這起案件的第二個死結——『行兇手法死結』!」
陳述內容:
先前那位顧客上來問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我實在太緊張了,嘴唇直打哆嗦,根本說不出話來。好在黃賀商畢竟年長,大體將事情說了一遍。那位客人聽完與他又一次上了二樓,下來時吩咐他用櫃檯上的固定電話報警,並告訴在場所有人不要再上二樓。隨後他自己打了個電話,又過來安慰我說不要擔心,警察很快就到。隨後的事我想你們都知道了。警察同志,我只想知道,我弟弟是怎麼死的,他向來和和氣氣的,沒有什麼仇人,誰會那麼殘忍置他于死地?我請求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為我弟弟討一個公道!哦,對了,另外我還有一個請求,能否讓我先領回我弟弟的屍體,他沒有別的親人,我是他惟一的親屬……唉,真想不到……
姜每文在她身邊緩緩坐下:「我非常抱歉。」
「誰知道呢?」姜每文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換另一個話題,「銀行那邊有消息了嗎?」說著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啊,對對,邏輯能力!沒錯,地球人就是這麼叫它的!竟然可以憑空想象出已經發生了的事,實在是太神奇了!這簡直就是他媽的——魔法!」朋友興奮地嚷嚷道。
誰知姜每文毫不領情,擺著頭道:「一點兒都不草率,它們的確與數字毫無關係。我們之所以容易將它們混淆為數字,無非是因為他右手的手勢與數字9的手勢一模一樣。而這恰恰就是我們的思維盲區!也就是因為這個似是而非的數字9又間接導致了我們將其左手的手勢理解為了數字5。而巧的是,這兩個數字在本案中還真有那麼點兒意義,恰巧和黃賀商前來收取的房租的千位數和百位數相同,從而更讓我們堅信它們是死者故意留下的數字線索。」他說著輕哼一聲,「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對方對他的抱怨絲毫不以為意,而是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想告訴大家,兇手的想法與你不同。事實的真相是:既要致被害人于死地,卻又不能損壞他的心臟!原因很簡單,因為那才是兇手真正需要的——一顆活人的心臟!」
「那就是說,第一種可能已經被排除了。剩下的只可能是死者在電話中拒絕了黃賀商,而他還是來了?」黃紹緯板著臉順著姜每文的思路往下說,「若真是這種情況,可就連動機也有了。」
「什麼,原來是你搗的鬼?我說呢!怎麼一大清早就有個男的來敲門,非說他老婆在我屋裡頭,跟我頂了有半個多小時,最後在打了個電話后又匆匆離開了。」阿胡此時才恍然大悟,也道出了他遲到的真正原委。由於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怕有人說三道四給自己惹上什麼麻煩,因此此前一直遮遮掩掩,企圖以肚子疼為由將遲到的原因矇混過去。如此一來,那就更好辦了,警方只需要找到那個前來鬧事的男子,就能順藤摸瓜,最終確定指使他這樣做的人是誰,從而獲取重要的人證。這無疑給此案的破獲提供了又一條線索與證據。
「很簡單,黃賀商和死者通電話是在昨天晚上10點多,遇害是在清晨6點至6點半,若黃賀商是兇手,那他與死者必定在這段時間內有過接觸,對嗎?」
「你們今早6點至6點半之間在幹什麼?」等了一下,姜每文忽然問道。
「照你的意思,那些低等生物比我們還聰明?」又有人提出抗議,彷彿受到了某種侮辱。
邱思棠咬著牙點了點頭:「不錯,我特地安排了他去體檢,並以此為由悄悄替他做了配對檢驗,結果完全符合要求。那時我似乎重新看到了希望,這是我惟一的機會,要找到一顆完全匹配的心臟,避免術后的排斥反應,又要寄希望於它的主人趕在小艾之前結束生命,這簡直比登天還難!不,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用我的雙手親自來創造這個機會!」她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狠毒異常,「昨晚,我趁著店員都回去後來到這裏。我提前安排了第二天早上的工作任務,以便我可以有合適的理由出現在附近。見面后我向海川講述了小艾的近況,並乘其不備悄悄在他喝的水杯內加入了安眠藥。」
「可是……」
伴隨著議長第三次敲響警示槌,莫菲斯做了個讓大家安靜下來的手勢:「請聽我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是神話,可事實確是如此!在我前往SS-2016-03採樣地觀察期間,我能從很多細小的方面察覺到這一科學上並不嚴謹的處事方式。它似乎已成為那裡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儘管它的準確度並不高,結果也因人而異,但毋庸置疑,它的確是一種頗為有趣且相當實用的技能,並被相當一部分地球人所熟練掌握。」
姜每文適時地停頓了一下,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繼續道:「第一個死結當要數兇手的行兇時間。在此,我不得不說明一下先前提到過的一點:警方在現場所發現的水杯中檢測出了三唑侖,一種強效安眠藥的成分,這說明了什麼呢?」
另外房間內所發現的指紋多屬死者自己,只有少量是邱思棠及米玲的。辦公室的房門鑰匙在死者抽屜內,就目前所知其他人沒有同樣的鑰匙,但是否有人事先複製過就不得而知了。另外辦公室向街邊的一側是大幅的玻璃,拉著百葉窗,窗外便是蛋糕店的遮雨棚及街道。窗戶由插銷鎖死,無法出入。室內並沒有打鬥痕迹,辦公桌上很乾凈,除了死者的手機外,其他東西擺放得相當整齊,看得出來死者是個做事相當有條理的人。在眾人進入之前,門鎖並沒有強行破壞的痕迹,因此警方初步判斷為熟人作案。而與死者最熟悉的就是在場幾位,當然那個叫姜每文的只是碰巧在場。他與死者並不認識,與在場的其他幾位也沒有任何關係。另外經過了解,房門只需在離開時按下鎖鈕便可在關門時自行上鎖,不需要有鑰匙,因此整個房間雖然封閉但並非構成所謂的密室,任何人都可以很輕鬆地離開。以下為幾位當事人向警方的陳述:
「看來,有人希望他留在這兒。」姜每文沉吟道,黃紹緯表示認同,接著他說下去,「從幾位店員的陳述來看,若沒有特殊情況,死者很少會在這裏過夜。那麼我問你,他昨晚是本就打算在這裏過夜,還是被人強行留下的?」
黃紹緯聞言皺起眉頭:「我的想法和你一樣,只是我們不知道那個強行留下死者的人是誰?而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首先,是阿胡的遲到。」說這話時,姜每文的目光同時也落到了他身上,後者條件反射似的一躬身子,彷彿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事實上,這是整個案件中最容易被注意到的一個問題——即你遲到的真正原因,現在你願意告訴我們嗎?」
陳述內容:
邱思棠去路被擋,不由地愣了一愣,怒道:「你攔我做什麼?小艾在醫院需要照顧,不能沒有我……你們懂不懂?我是他母親,我得陪著他,一直等到手術順利完成,沒有我他會害怕的!我……我一定要去!小艾,等著媽媽,媽媽會給你帶來你要的心臟,你用了就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們,你們給我讓開……求求你們給我點時間,再給我點時間——」起初還是輕聲細語的,漸漸轉變為聲嘶力竭的喊叫,字字凄厲異常。整個人發了狂似的,披頭散髮,哀號連連,叫人不忍卒睹。
邱思棠目光凄迷,神情絕望,已徹底放棄了抵抗:「是……複雜性青紫型先天性心臟病,近來病情急劇惡化,只有心臟移植這一條路。而要等一顆活體心臟不僅需要時間,還需要運氣。可……小艾等不了那麼久……我,我別無選擇。」她凄苦地回答道。
「所以這一切就對了啊!」姜每文一拍手掌,「你的感冒是一個有趣的巧合。事實上,同我一樣感覺的還有黃賀商,在他的證詞中也提到在店裡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是他與我一樣作為外人不好多說什麼,所以他的選擇是站在門口通風處,盡量避開那股氣味。」
「關於這一點上我倒有些想法。」委員中一位年長者娓娓說道,他是教育部長,對於宇宙歷史很有研究,在場的議員中就屬他年紀最長,「事實上,幾萬年前,我們的祖先似乎也具備類似的能力,他們能通過一些奇妙的方式來確定某些事件,或是預測未來的若干走向。這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但是確實存在過。可惜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神秘的方法已漸漸失傳,而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我們有大量的先進儀器作為輔助,更使得那些久遠的古老技法成為了傳說中的魔力,只間或存在於歷史學者的記憶深處……」
「這麼說,你是在懷疑黃賀商了?」姜每文點明了他的想法。
瞧那樣子,顯然是被姜每文說中了,他毫不放鬆,步步緊逼:「答不出來?那好,既然你沒有在早上吃壞肚子,那接下來問題就是——你遲到的真正原因又是什麼呢?」
「有有……我們都有定期去疾病控制防疫中心做體檢,連老闆都去。」阿胡連連點頭,生怕對方不相信,還特地找出了健康證。
「對對,我和海川還有邱小姐關係向來不錯,又沒有什麼過節,怎麼可能會為了一點點錢動殺人的念頭嘛!別說是殺人了,就是他們真有什麼困難,晚點交也不是問題!我,這……根本就沒有動機啊!」黃賀商捶著胸脯附和姜每文的說法,手舞足蹈急急示意自己的清白。
「我……」阿胡額頭沁出一頭冷汗,想到昨晚與羅素一同吃的東西,警方只要稍加盤問,就會知道她一點兒事沒有。那自己昨晚吃壞東西的說法只怕就站不住腳,當即咬了咬牙,硬著頭皮答是今天早上。
「說明……呃……老闆平時睡眠不好?」米玲嘗試著說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最後開口的並非邱思棠,而是姜每文:「還記得和你談話時,你曾說『我真想不出來,什麼人會和他有仇?』我想請問,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如何斷定這是一起仇殺案件,而非搶劫殺人或是別的什麼呢?正是這一句話,再次將你推向了重大嫌疑人的邊緣。」
「那好,」他說著將左手收起來,單單留著右手,「你們看看這個數字是幾?」
「不不,沒有。」姜每文面色凝重,嘴裏雖這樣說,但神色間卻頗有疑問,「他辦公室中有沒有保險柜之類的可以存放現金的地方?」
「這……」他猶疑著朝照片方向瞥了瞥,迅速搖頭道,「我也不明白。」
說到這裏,姜每文望了一眼正在抬腕看表的邱思棠:「邱小姐,你有什麼急事嗎?」
當警察將邱思棠押上警車時,姜每文默默瞧著那頹喪的背影,若有所思。
「對不起,我……有一個請求,不知能否麻煩你和警察說一下。」她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目光注視著對方,似乎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一干人在會客室內落坐,想到隔壁辦公室內發生的那一幕,不由得心驚膽戰,遍體生寒。黃紹緯同姜每文走在最後,進門前他拉了拉對方,悄聲問:「你確定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姜每文沒有明確回答,只說道:「我所關心的並非誰是兇手,而是——為什麼會那樣做?」
姜每文一臉沉吟,對此似乎早已料到:「問題不在他倆的說法有問題上,」他將目光從黃紹緯身上收回,緩緩移向不遠處的兩人,「而是……沒有問題。」
「什……什麼不尋常的舉動?」她磕磕絆絆地反問道。
邱思棠舔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我能馬上領回海川的屍體嗎?」她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悲傷,「我不想他就這樣留在這裏。」
「莫菲斯·瑞克先生。」議長抬起頭,洪亮的聲音從擴音器內傳播出來,莫菲斯連忙站直身體,畢恭畢敬地等待問話。
「據你所知,你弟弟最近有陷入什麼麻煩或是糾紛中嗎?」面對對方的搖頭,姜每文繼續問道,「那麼你認為,會有什麼人想要殺害他呢?」得到的回答依舊是搖頭。
「請問,人身體上最重要的器官是什麼?」
「這……」羅素臉色有些尷尬,沉吟不決。小樊以為她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現場的垃圾桶內發現了兩個紙杯,據昨天在店裡當班的羅素回憶,昨天她有清理過垃圾桶,而且不記得有人來拜訪過死者。」
「哦,是嗎?」姜每文明顯不信地反問一句,「米玲的證詞中你是早上吃壞了東西,而你的筆錄中卻又說折騰了半夜,這其間的矛盾不言而喻。那能否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昨晚上鬧肚子,還是今天早上?如果是昨天晚上,那你又是什麼時候在哪兒吃的晚飯?」
黃紹緯給自己倒了杯水,從報案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現場勘查工作都已完成,法醫建議可以將屍體運回警局,或讓其親屬前來認領。姜每文來到他跟前,接過遞來的水杯道:「我安排小樊去查些事情,沒意見吧?」
現場依舊悄無聲息,只餘下四周沉重的呼吸聲,似乎每個人都在竭力思考這個問題。
「但遺憾的是,起初我並沒能對此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因此,讓我們姑且將其稱之為『行兇時間死結』,並將它放到一邊。哦,對了,順便說一下,黃隊長曾經對此次行兇的日期及時間有過一些有意思的猜想:2006年6月6日上午6點至6點半之間,看似有某種奇妙的聯繫,或是像神秘的宗教儀式。但是我想說的是,綜觀全局,我感覺那只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巧合,僅此而已。即便兇手有意選擇這樣一個日期,我也更傾向於那多半只是一時興起,並不具備什麼特殊的含義,也不會對整個案件的過程產生任何影響。」
「因為辦公桌。」姜每文答道,「若他有事留在這兒,必定有原因,且多數是工作上的事。而今天我們所見到的辦公桌收拾得很乾凈,那它告訴我的只有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原本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我……我不是說過了嗎?」阿胡看上去有些慌亂,「我是因為吃壞了東西,肚子不舒服所以才來晚的。」他結結巴巴地辯解道。
「不不……不是我乾的。」黃賀商吃驚地跳起來,神色慌亂,「我只是來收房租而已,怎麼可能會殺人呢?」
姜每文聞言思索了片刻,對兩人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了。
邱思棠扭頭盯著他,過了一會兒淡淡道:「你問吧!」
「可是,誰告訴你們我所比劃的就一定是數字呢?」這石破天驚的話一出,將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震得隱隱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