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既已不在人世，希望能請大伯父諏訪滿鄰代理父職主持婚禮。」湖衣姬毫不遲疑地說。

以往，晴信騎在馬背上時，總是依著馬蹄的方向信步而行。這一天，他突然想在離開城館之前，就定好方向。晴信在館中，繞行了三圈，當他離開城館時，卻仍未決定方向。此時，看到里美騎著馬在前端等待。

「里美娘娘的舞蹈一定要見識一下的。我雖不會跳舞，但志野學過諏訪的舞蹈，等里美娘娘表演之後，我來唱歌，志野來跳舞。」

「甚麼方法？」

「你是說擅自探勘隨意挖掘嗎？」

晴信想：三條氏可能遣人去取琴。

「剛才三條娘娘歡迎我做武田公的側室呢！」湖衣姬以冷靜的聲調回答著。

晴信開朗的心一聽到彌十郎的回答又緊縮起來；這丹波彌十郎說的話是否屬實？

里美一邊說著，一邊吩咐僕役將自己準備的餅、酒、點心等送上，同時將陳列在面前的米團及酒瓶等全數撤走。

晴信將身子挪動，端正坐姿說道：

「甚麼禮物？」

晴信的夢想如同春天的雲朵般湧出，不斷地擴散開來。突然，腳下一個顛躓，頓時好夢雲消霧散，戰爭需要人力和金錢！此刻雖有人馬，但缺乏金錢。自從父親時代連年兵亂以來，已使國庫空疲。若消滅了敵人還去奪取敵國財產，這種幾近盜寇的行為是絕對無法平定天下人心的。

里美又歌又舞、湖衣姬唱歌、志野跳舞，三條氏再也按捺不住，回頭吩咐侍女。

「側室也好、正室也罷，只要是妻室，理應舉行婚禮。」

「若不然指的是三條娘娘——或是，對了。侯爺莫非是想著湖衣姬的事？侯爺一定是喜歡湖衣姬。記得當年賤妾嫁到此地來，舉行詩會時都不曾看到侯爺在聆聽湖衣姬詠詩時那麼專註的表情。」

「依照我的估計大約五十萬兩。」

「怎麼啦？」

「無聊的事！難道是指賤妾？」

「未曾得到任何人許可。因為遠從平安時期，就允許探勘師自由進出任何山區。」

「能夠迎娶神氏諏訪家的直系子孫，對於武田家，或是晴信本人都是莫大的光榮。改日將遣使前去提親。」

里美曾經如此對晴信說。然而，三條氏和里美面對面時，卻這麼說：

晴信立即朝向測量士的百川數右衛門問道：「是否測量過黑川金山？」

「三條娘娘以賞花為由，邀湖衣姬一道去石水寺了。」

「請讓賤妾加入護駕行列！」

「你剛才叫她姊姊，其實她比里美年輕——」

丹波彌十郎露出輕鬆的笑顏。

「我若喜歡上湖衣姬，又怎樣呢？」

「金和鉛混合在一起，是嗎？」

聽了她的話，晴信笑了。三條氏也露出苦澀的笑容，倒是湖衣姬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說：

湖衣姬面不改色地說。

「若是讓我唱了歌，我更會跳舞請各位觀賞呢！」

侍女站了起來。

湖衣姬有侍女一人跟隨，而三條氏則帶了八名侍女。

丹波彌十郎毫不畏懼地侃侃而談。

「每逢飲酒，便想高歌，不知可否吟唱？」她四顧而問。

「今井兵部曾經飽嘗艱辛，而帶回無比珍貴的禮物獻給主公。」信方從旁幫腔。

「此人原是大藏流的能劇演員，在偶然的機緣中對金山產生興趣，發明了採金的新方法。」今井兵部在一旁幫腔。

「禮物就是這三名探勘師。個個都九九藏書是當今高手，希望主公善用此三人，來開採甲州的礦山。」

「甚麼？」

「你既然遊歷各國山區，不妨把各國主要金銀礦山的名稱說給我聽。」晴信以嚴肅的眼神盯著他。

晴信聆聽著湖衣姬的歌聲，心想眼前這三名女子將來或許繼續保持這樣的姿態相處吧！

「不是。是所謂探勘師的職責使然。遍游各國山川，一旦發現金礦便得向朝廷呈報，朝廷會通令當地諸侯開採，所謂金銀原本屬於日本國，而非個人所擁有。」

晴信說著把心中的迷惘歸於春天。

「你不吃嗎？」三條氏問。

「舉凡石見國大森銀山、但馬國生野銀山、佐渡金山、越后國上田銀山、越中國河原、松僉、龜谷、吉野、下田諸金山、岩代國黑森金山、駿河國梅島、富士金山、伊豆國……」

「我不想吃。」湖衣姬回答。

「沒甚麼，只是想到無聊的事。」

「那要看金礦石的量而定。」

「開採金山需要足夠的人力。目前需要多少人數？」信方問今井兵部。

「如果招募石匠、挖土工、木工、冶鍊工，大約需一千人左右，相信一年生產一萬兩黃金並不困難。」

侍臣告知板垣信方來訪。

這時有一股被抑壓著的叫聲，自湖衣姬身後傳出。說時遲、那時快，湖衣姬的侍女也就是千野伊豆入道之女志野，自懷中拔出匕首，意圖衝上前去。湖衣姬立刻伸出手一把捉住志野的衣擺，結果志野絆倒在湖衣姬的身上，志野怕傷到湖衣姬而同時棄劍，那匕首便結實地刺進高腳木盤上的糯米團中。

晴信的表情一瞬間嚴厲起來。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似乎在抑制自己，真想斥罵對方胡言亂語。晴信以深呼吸來平復心情，像先前一般和顏悅色地說：

（荒唐。）

當他回過神來時，里美已靠近，望著晴信的臉孔。

「結果得到五十萬兩的數字是嗎？若此數字無誤，對武田家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信方興奮的臉孔朝向晴信。

晴信一問，大藏宗右衛門從懷中取出用紙包裹的石頭放在面前。那塊礦石由信方遞呈晴信。

聽罷丹波彌十郎以「所謂」為口頭禪的話后，晴信心中開朗起來。

晴信看到三條氏的八名侍女手上閃著匕首的寒光，以及刺在高腳木盤上糯米團中的匕首和被湖衣姬抱住的侍女志野。

外面突然熱鬧起來。首先傳來女子的嗓音，隨後身著騎馬裝束的里美領著兩、三名僕役進來。

（武田是源氏後裔，足以擁有徵夷大將軍名號的家世。）

（慣用的手法！）

「事隔兩年了，沒想到在短短的兩年之間，侯爺已有了如此的成就……」

晴信想到駿河的今川義元，他曾經開採梅島金山、富士金山而使財物大量增加，並對朝廷進貢，或從京都邀請文武百官大肆宴客，這都是緣于豐足的財力。

一室頓時嘩然，三條氏身後的八名女侍，同時舉起匕首，此時傳來馬蹄聲。

「甚麼？叫你做我的側室？」

（但是我的鄉土甲州又如何呢？）

晴信這樣想。她每每如此誘騙對方。在適當時機，故意賣個破綻，讓晴信的馬先行。

「可能是黑川金山。這附近產砂金，雖然目前幾乎沒有砂金，但是具有金礦石、良質的金礦及礦脈，蘊藏豐富，可能是日本僅次於佐渡金山的富礦。」

「得九_九_藏_書到何人允許在我的領土勘查？」

「娶個側室還要行婚禮嗎？」

雖然諏訪家已經滅亡，但諏訪家的歷史卻並未滅亡。而它的直系子孫正在眼前。晴信不敢把湖衣姬當人質看待，也不希望將此事與戰爭混為一談，而只想單純地將對方當作是個離鄉背井的女孩來求親。

「看到你如此健康，令人欣慰。是否有所斬獲？」晴信記起兩年前，面對著前任政務官們所說的話。

「不瞞侯爺，三條氏娘娘和湖衣姬，正在前往石水寺途中。」

（諏訪業已落入我方手中，佐久和小縣大致屬於武田的勢力範圍，板垣信方的兵馬正在席捲上伊那，這些輝煌的進展，僅在自從父親被逐離古府中的兩年間就達成了。）

晴信陷入沉思。大井貞隆遲早需要討伐，討伐也易如反掌。不過有件事想早些處理。那就是和湖衣姬的婚禮。

晴信的腦海中，浮現駿河的今川義元的面容。在甲信之後要平定駿河，在駿河之後則是三河及東海道，再一舉挺進終點站京都。

「但是信方，這些黃金尚未到手。既然尚未到手，不就等於沒有一樣嗎？」晴信的態度頗為沉著。

「到底怎麼回事？」

「即使這米團摻有毒藥，使用匕首來吃米團，也是不合禮俗的。在深諳京都禮俗的三條娘娘面前，不該做出沒有涵養的舉止。」

百川數右衛門望了今井兵部一眼，說：「約略已經測量過。」

「黑川山、芳山、黑桂山、御座石山、金山嶺……其他還有一些。」

「遊歷各國山區，用鐵鎚四處敲擊以發現礦山，就是在下的工作。」他看來黝黑粗壯，一雙銅鈴大眼，其貌不揚。

湖衣姬的歌聲清脆甜美。

湖衣姬斬釘截鐵的目光，使晴信暗驚。從來沒有一名女子以如此灼人的眼神看過他。那雙眸子，並未帶著憎恨，也不含一絲戀情，是種懷著必死決心的眼神；萬一被回絕，必定當場咬舌自盡。

說了一半停了下來，里美把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聽到晴信的話，八名侍女慌忙藏起匕首。

「是的。這是利用金屬和金屬容易結合的特性。而先把金和鉛結合，下一階段，以灰來吸鉛，最後只留下黃金，這就是灰吹法。」

晴信首先向今井兵部打招呼。今井兵部是當年為了對父親信虎的暴虐無道感到失望，而棄職潛逃他處的政務官之一。

「在黑川山中逗留了多久？」

晴信苦笑著。里美精湛的騎術直到返回躑躅崎城館之前，都將晴信掌握在手中。當城館迫近眉睫時，里美將馬靠攏過來。

「自古以來信濃和甲斐都是以馬術聞名，女流中騎馬高手首推木曾的板額，而娶板額為妻的淺利與一據說正是甲斐的人。現在是戰國時代，即使是婦女，也該有些武術心得，或許我也可以向你學習馬術。」

「莫非嫌棄湖衣？」湖衣姬第二次問著，聲音顫抖。

里美來了以後，偶爾晴信也會到三條氏的寢宮。這是里美要求他這麼做的。每當里美說出「今晚侯爺應該去安慰三條氏的，否則以妾的立場實在難以做人」這樣的話時，他便會同情里美用心良苦，自然也去臨幸三條氏了。

說到一半，晴信住了口。他本來是要說，假使使用一千人役，卻開採不到一萬兩黃金時，要令其切腹。但一看到老臣今井兵部https://read.99csw.com那斑駁的滿頭白髮，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晴信將此事交給信方去料理，便暫且離席。他一時還無法相信，在自己的領土上有著大量黃金。若真有黃金，甲斐可以擁有強國之名了。這種神話，雖一時無法相信，但實在令人興奮。

想到三人之數，記起剛會過面的三名金山探勘師。腦海中交織著三名探勘師與三名女子，回蕩不已。

「說實在的，有好餅吃更希望有好酒配。」

晴信就地而坐，落座之前還有時間安定心神。

「你們抬起頭，依序道出姓名來！順便把自己的專長說來聽聽。」

武田晴信佇立在躑躅崎城館中狹長的廊殿上，眺望著遠方的浮雲。

湖衣姬淚水盈眶，卻不讓它落下。

板垣信方聽到對方說出五十萬兩，驚訝地沉吟了一會兒，似乎對這三個人的話不甚放心，便問今井兵部說：

（難道這次又是這樣？）

（然而，前途還是渺茫，信濃尚有村上義清及小笠原長時的兩大勢力存在。除非克服這些勢力，否則不能算是兼并了信濃。而在信濃之後，我還要——）

里美馬術嫻熟，一般男人也會被裡美由後面追上。她充分利用體態輕盈的優勢。

晴信眼角瞥向里美，表面裝著若無其事，而突然猛一揮鞭策馬前進。但里美早料定晴信會使出這一招，便搶先一鞭沖向前去。

「可以迎娶她做為側室呀！諏訪氏是少有的名門，湖衣姬又是直系子孫，有了湖衣姬這姊姊，是我的榮耀。」

想到這裏，再也按捺不住，揮馬加鞭疾馳而去。

三條氏望著湖衣姬身上印著花鳥紋路的短袖便衣恨恨地說道。

（聽說侯爺為了探望湖衣姬的病，送了她絲帛三匹，有無此事？）

記得自己說這些話時，正要出征韮崎。

雖然生產砂金，產量卻有限。想到這裏，感到前途黯淡。

晴信神色大變。

「我招待你前來賞花，如此是否對主人不敬？」

「這麼說是願意娶湖衣……」

「這麼說你是打算前往侯爺處哭訴是嗎？也好。你可以求他把你納入側室！」

「我一向不接受別人的指揮，這就是諏訪家的禮數。」

晴信喚僕從牽馬過來，心想懷著這場春夢，信步馳騁一番吧！可能奔跑十里后春夢一覺了無痕！也可能並非是夢，而想出更好的方法取得黃金呢。

「夠了！」晴信制止丹波彌十郎繼續說下去：「想必尚未探勘過甲州的金山吧！」

「這可能是因為貞清是貞隆之子的緣故。真田幸隆動靜如何？」

「哦！是今井兵部，久違了。」

「侯爺難道嫌棄我湖衣？」

「其中黃金產量最多的山是哪一座？」

大月平左衛門半張著嘴呆望著晴信的臉。

三條氏說完，雖然一點也不滑稽，卻哈哈大笑起來，她身後那八名侍女也附和著齊聲嘲笑。

這時，那第三個男人抬起頭來。他的外表不像探勘師，臉色冷青蒼白，名叫大藏宗右衛門。

兩匹馬，在主人交談時已並駕齊驅。

「原來各位都在這兒設宴賞花，妾身來遲，但請見諒，因為我正在準備故鄉老家的賞花餅——請各位品嘗品九-九-藏-書嘗。」

「婦道人家敢如此無禮！」

如此一來，晴信就不得不前往裡美之處了。而在這些個夜晚，里美總是異常熱情，與平日判若兩人。她瘋狂地要求著晴信，晴信更是打從心底鍾愛著里美。自從娶里美進門之後，那股失去阿谷以來的空虛便一掃而空。

侍女立刻將酒斟上。

「雖然年輕，但卻經歷更多的苦難，家世又高尚。在家世方面，甚至超過三條氏……」

「假若現在立即動手，我想三個月後將會……」

「不。甲州的金山也曾探勘過。」

「今宵恭候侯爺駕臨。」

二十三歲的晴信心中感慨著，對於被放逐到駿河的父親有著一份感傷。

「諏訪的鄉下人怎麼可能懂得京都的禮數，不吃就算了。不過請回答個問題。聽說你這次感冒得到侯爺的探病與厚禮，因此打算回拜，有這樣的事嗎？我希望你打消這個念頭。如果對方親自探病而送禮，理當回送禮物。而今諏訪家已亡，那有甚麼禮物可送，不如脫了你身上的衣服送他。」

撤走的藉口則是以為各位飲用過的殘羹剩酒不妨賞給下人。

（為何要送她呢？只不過是感冒小病就送絲帛三匹，是否過分了？難道侯爺是想收納諏訪家的孤兒為側室嗎？——殺其父，奪其女為妾，傳至京都必定是美談呢！）

晴信放鬆馬韁時，在前頭的里美也會跟著放鬆。

里美面帶微笑，從馬上向他寒暄。晴信未置可否。他打心底喜歡和里美並騎出城。但需考慮到臣民的眼光，同時對三條氏也有所顧忌。

對方的話，似乎令晴信吃了一驚。

「那麼甲州有無產金的山區？」

里美身穿寬邊騎馬裙，一手持扇，一手擺動邊歌邊舞，她的舞姿靈巧利落又合節拍。

下一個男子自稱丹波彌十郎。

晴信不予理會。湖衣姬絕不是那種女人，她是個賢慧的女性。

（即使錯在父親，但沒有任何功勞，是無法復職的。如欲仕于武田，就得帶著禮物來！）

（確有此事。）

今井兵部兩年來的辛苦，盡在於此。

「似乎不儘是對攻打伊那的牽制戰略。現在內山城主大井貞清也有和大井貞隆彼此響應採取行動的跡象。」

三條氏以諷刺的口吻說著，她常動不動就提到京都。

晴信首先伸手去拿送來的餅，里美看看三條氏，再瞧瞧湖衣姬，自己也拿起一塊餅說：

「信方由伊那回來了嗎？」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三條氏忍不住地說：

今井兵部指的是父親信虎被放逐到駿河的事，但兵部哽咽著無法繼續說下去，泫然涕下。他歷經風霜日晒，皮膚變得粗黑，遠比兩年前消瘦，白髮也愈來愈多。

「黃金的蘊藏量有多少？」

晴信不由自主勒緊馬韁，引起座騎一陣嘶鳴。

「叫他們進來！」信方連忙回頭對今井兵部說。今井兵部行禮之後，立即帶進三名男子。

湖衣姬肯定自負的說完之後，拔出插在糯米團上的志野的匕首，一面用紙擦拭，向著志野說：

一瞬間湖衣姬臉上閃著一股幽怨，眼中浮動著晶瑩的淚光。然而，很快地消失並恢複原先平靜的語氣說：

晴信對跪坐在最右側的年長男人說。

此言一出，女人間的氣氛乍見緊張。

「是呀！的確是春天。」

晴信口中嘟囔，心想身為女流膽敢策馬領先藩主！便頻頻揮鞭追趕里美，然而和里美的距離絲毫不見縮read.99csw.com短。里美把身子匍伏在馬背上賓士，晴信的眼光追隨著里美那豐|滿的臀部，拚命追了一段路之後，發覺始終追不上時，晴信便告放棄了，並回首后望。石和甚三郎和塩津與兵衛兩侍騎正揚起沙塵賓士過來。

「這石頭就是黃金原石。在這白色石頭中，略帶青色的部份便是黃金。黃金的外形有的如砂金，也有的像這種外形。想要取出夾雜在石頭中的黃金，首先是挖掘礦石、選擇分割、製成粉末、通過篩選，再用水流沖洗來區別金礦石和非金礦石，經過煉燒之後，放入溶化的鉛中。」

湖衣姬和三條氏彼此對目而視。在二人面前，陳列著賞花的酒菜，淋在用高腳木盤盛著的糯米團上的蜂蜜，溢滿而滴到鋪在地板上的蓆子。看來無人動用過糯米團的跡象。一旁放著的土氣的酒杯與酒瓶，看來也不曾斟過。

「過去有許多人曾經絞盡腦汁去想過類似的方法，但還未聽說有人大規模採用此法。」

「原來如此，是你想出來的？」

「大約花了兩、三個月做調查。」

「好！准予試辦。但不可把取金之法泄漏他國。把石匠、木工、以及所有從事金山事務的人員，全部集中一處，待遇從優，但不準與他國交通。另外——」

「你是說大規模進行能採到大量黃金，是嗎？」

「在下是測量士百川數右衛門。礦山的測量、決定界線、坑道的挖掘等，只要事關測量全是我的專長。」百川數右衛門言簡意賅地回答。

「真田幸隆公是準備採取防禦戰，但萬一四面八方受到圍困時，將不堪一擊。」

「這和里美無關。」

晴信耳邊聽著大月平左衛門的報告，心中想到當湖衣姬唱情人之意時，雖然面帶哀愁，仍保持高貴氣質，湖衣姬的臉龐清晰地浮現出來。想到湖衣姬，便會想到三個女人，而三人之數又聯想到三名探勘師，並繼續延伸到蘊藏量五十萬兩的黑川金山。

（湖衣姬在去年底的詩會中，思念她戰敗而亡的父親，曾詠唱了一首詩，當女子聆聽雪花紛飛之音時，心中倍感痛苦，那痛苦並非寂寞，而是深深的憤怒。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行刺的，這分執著，讓她做出這首詩來，不是嗎？）

三條氏那廂，依稀知曉里美在背後調停，因此對里美也產生好感。晴信在馬上想起三條氏的事；大約十日前，三條氏曾向晴信提出抗議。

三條氏這善妒的女人！愛妾阿谷就是在晴信遠征小縣時，被三條氏下毒殺害的。

石和甚三郎挨近晴信身旁，低聲告知大月平左衛門在外恭候。

「小縣的長窪城主大井貞隆突然準備作戰，同時關說鄰近諸城加入，並且和小笠原長時及村上義清等往來頻繁。」

「兵部！你真的帶了夢一般的禮物回來，若它不是夢幻，那麼到底何時可以使夢成真，而令人感到欣慰呢？」

雖然里美立刻追趕，卻追趕不上。一旦晴信開始認真，里美的馬術就瞠乎其後了。

晴信希望對方帶回來的不是不利的消息。回到大廳，板垣信方和今井兵部已在恭候。

「強迫對方吃東西，難道就是京都的禮數嗎？」

「但如何把礦石里的金提取出來呢？」

「到底是何居心？」晴信直起腰干。

「一個婦道人家騎馬，若在源平時代尚可，但當今之世，可能落人笑柄。」

里美舞罷，湖衣姬開始歌唱。

「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