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卷
白面天才
「辛苦你了。在近代的戰爭中，了解敵將的性格，遠比對敵國城池的防備或洋槍數目多寡的了解來得重要。由於你這四年來的辛勞，我彷佛已經親自與長尾景虎公會面一般，甚至能想像出對方的面貌來。對了！山本勘助，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長尾景虎是否真想入侵信濃？」
「屬下目前以洋槍商人的身分頗受長尾景虎公的器重。在這四年中，我經手賣給他的洋槍有一百枝。」山本勘助的話著實駭人聽聞。「有時是利用海路，老遠地把貨送到越后；但多半是海路和陸路接替運輸。」
「這裏只有晒乾的鮎魚。鮎魚在婚禮上不太受人歡迎，因此如要拿給賓客，必須先向上司請示。」
晴信把手叉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晴信斜眼瞄了一下坐在身邊的三條氏，她正在專心地觀賞表演。晴信把視線調回來，一大群人的臉龐同時映入他的眼帘。他們表面上裝著正在觀賞台上的表演，其實正在注意晴信的一舉一動。信濃是最不容易平定的地區，那兒有山嶽，被山所圍繞的幾個盆地又因天然的屏障而形成獨立的文化小國。這些小國中的主要國家諏訪一族已經滅亡；中信的小笠原又被驅逐；而北信的村上義清也已奄奄一息。由於年輕的晴信在短短的十年中完成了這些大事，因而使得鄰近的武將們都對晴信的一舉一動十分關心。
「好，斬就斬！但武田的銹刀不見得能砍人。」
侍臣挨近晴信，向他報告山本勘助回來了。晴信在平時便囑咐臣屬們，無論是何時何地，只要是密探人員回來都必須通知他。因此，不管他是否已經就寢，甚至於和愛妾里美或湖衣姬同寢，都必須向他報告。
「他以為我是天才？」
「晴信公子曾經交待，因為木曾義康公好像對猿樂頗有興趣，因此囑咐我在近日內派大藏太夫的戲班前往貴地表演。」駒井高白齋說完后，又壓低聲音說：「說實話，我總覺得猿樂單調而乏味，我較喜歡百姓們所欣賞的田樂。」
「佐渡的金山？」
根據《甲陽日記》的記載，今川義元的閨女所乘坐的轎子從駿府出發是天文二十一年（一五五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當天在津宿泊。十三日在內房；二十四日在南部；二十五日在下山；二十六日在西部等地宿泊。
大藏太夫的兩個兒子新之丞、藤十郎（後來事于德川家康的大久保石見守長安）也來到古府中，但由於營養失調的關係，因此面貌青腫。
大藏太夫到古府中后，第二天便開始排練猿樂。因為三條氏也精通猿樂，因此舉行猿樂的事和晴信的意見不謀而合。但由於晴信每天忙於陣戰，因此便把大藏太夫等技能演員的事交給三條氏去管理。大藏太夫到古府中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便對自己的戲班加以充實，並且整備了各種演戲的道具。
「你也去過佐渡嗎？」
天文二十一年霜月二十七日，甲州晴信公的公子武田太郎迎娶駿河義元公的女兒為夫人，這件事對甲州一家人來說是極為風光之事。武田的隨從人數，在刀鞘上貼有金銀箔者有八百五十口；義元公的隨從方面有五十口。轎子十二亭，箱籠二十具，尚有女眷用的有鞍馬匹及弓卒，該國的喜宴盛況空前。
「洋槍運到越后的路線如何？」晴信一反平時的態度，慌忙問道。
木曾的臉上沒有絲毫畏懼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在說猿樂其實也不過如此，一點意思也沒有，而且有隨時會打哈欠的可能。
「長尾景虎九_九_藏_書公說，如果能夠，他願意買下所有堺港地製造的洋槍。越后收集洋槍並非為了想要洋槍，而是為了怕流入他國。」
晴信中止觀賞猿樂，離席而去。三條氏以嚴厲的眼神看著他離去。她似乎在說為何偏偏在這辦喜事的吉利猿樂表演中離席，因而有些生氣。在舞台上舞蹈的大藏太夫也擔心是否是因為自己的技能表演有疏失的地方，因而使晴信不願再觀賞下去。此外，木曾義康看到晴信與侍臣在耳邊竊竊私語，也在想晴信也許正和他們商量要如何來暗算他。
事情便因而抖露出來。
「下酒菜來了嗎？怎麼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是到那條河釣來的呀？」
「是的。因此，屬下認為最好能盡量避免交戰。但萬一非交戰不可，最好先有打敗戰的心理準備。仔細思考打敗仗的後果后，再和他交戰；如此，或許能夠雖敗猶勝。這便是天才和才子不同的地方。」山本勘助說得正起勁，把身子向前挪了一下，又繼續說：「屬下曾和景虎公在春日山城會過幾次面。他是個很自負的人。他毫不在乎地對商人說，如果想知道春日山城內部的情形，可以任意參觀，由此亦可見他的個性非常豪邁。但由於他的頭腦反應非常靈敏，因此容易把感情形諸於色。」
「你是說我和他打仗一定會輸？」
（鄉巴佬！在信濃地帶，木曾最靠近深山。因此，木曾義康是最接近於猿猴的族類。這是猿猴在欣賞猿樂。）
金山眾大藏宗右衛門本來是一名技能演員，但後來改行為探礦師而仕于武田。就金山探礦的技能而言，無人能與他相提並論。因此晴信十分賞識大藏宗右衛門的才能。
「那越后的軍隊到底擁有多少洋槍？我說的是現在越后洋槍隊的火力。」
「長尾景虎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可供揮霍？」
今川的一部份士卒發出牢騷說沒有佐酒的菜肴。今川的士兵們本來就對武田的款待方式感到不滿，因為同樣是今川的人，武士階級和步卒階級的待遇卻極為懸殊。
晴信在武藝、學問、宗教、藝術各方面都有廣泛的嗜好。
「詳細查辦這件事情的經過。」晴信對身邊的長坂虎房說。
「難道我非和這個白面天才爭鬥不可？」
在日落時分，火紅的太陽會把山邊染成玫瑰色並不稀奇；但外山茂右衛門看到的光卻不屬於此類。那光芒並非夕陽餘暉的反射，而是那兒存在著某種光芒，自然散發出來的金光。根據茂右衛門的記載，這道怪光正如「鍊鋼時的火焰」。他把船停在澤根，往澤根山裡探查。七天後，終於發現裸|露在外的金銀礦。
「據屬下的猜測，我國最富有的人就是長尾景虎公。他擁有佐渡的金山，黃金可說是不虞匱乏。」
今川的步卒一時嘩然。今川的家臣三浦重左衛門聞知此事，慌忙趕來制止步卒們的騷動。另一方面，武田的總接待人飯富兵部也聞訊趕來了。
山本勘助頓了片刻，然後以緩慢的語氣開始說出題目。
「我也會以一加二，再加三的演算法去算。不過由於學忍術的人都曾接受背誦訓練，故解答的速度也比一般人快。因此我的演算法是忍者的演算法；景虎公是天才的演算法；而主公是才子的演算法。」
山本勘助的話令人不寒而慄。
「三百枝！」
那是一個星火熠熠的寒夜。夾道的百姓，祝福著已經將甲信兩國收入版圖，不久將號令天下的武田家的錦繡前程，並目送這行簇擁花轎前進的冗長隊伍read.99csw.com逐漸消失在躑躅崎城館。
「是個細臉膚白的人。」
「是的，是五十五。但剛才屬下一直在觀察主公的眼神，主公似乎是依照一加二、然後加三的普通加法而得到解答。但，屬下問長尾景虎公時，他幾乎像閃電般迅速地回答是五十五。我問他是如何計算出來的，他說是把一到九的中間數字五乘九，得到四十五，再加上十，便成五十五。同樣答案，但從解答的方法可以看到一個人頭腦的好壞。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雖然這件事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但在最忌諱死亡的婚禮中，使一個無辜的少年流血，難免會在太郎和于津禰的婚姻前途上投下不可抹滅的陰影。
「五郎四郎是甲斐國的人，如要處斬，我自會下令。」
在戰亂的時局中，有時情報人員帶回來的消息，甚至會影響到一國的安危；或者有些需要立即採取對策，否則會延誤軍機。雖然晴信是個傑出的軍事家，但他的根本理念卻是對時間的嚴格遵守。失去時間便失去國家是他的哲學。
天文十一年夏季的一個傍晚，外山茂右衛門正航行於澤崎外海，忽然在面臨真野灣的澤根山上看到幾道怪光。那是即將沉落水平線下的太陽照射山峰的一部份所反射出來的光芒。
「就是方才所說的這話而已。屬下四年來一直在研究景虎公，發現他的確是個非凡的天才。他的頭腦反應敏捷而犀利，能把腦中想到的東西以閃電般的速度付諸實行。在戰場上，他也具有軍神一般的眼力，能即刻洞穿對方的缺點。我勸主公千萬別和景虎公正面交戰，否則一定會失敗。」
山本勘助以此為開端，然後開始述說佐渡金山的事。
「你到底想說甚麼？」
「如果是你，又將如何解答呢？」晴信反問山本勘助。
今川義元的女兒與武田晴信的長子太郎結婚之事有如下的記錄。
「景虎公的面貌如何？」
「曾經去過。雖然目前還沒有大規模的開採；但如正式探採的話，藏量難以估計。這對武田來說是一大威脅。」
「當然是讚美。假如天才與才子在戰場上較量時，天才可能會一時勝過才子，但最後的勝利將會屬於才子。」
晴信第一次聽說此事。
五郎四郎到廚房向廚師請求替今川家的步卒準備一些下酒菜，但廚師因為要應付眾多的賓客正忙得焦頭爛額。
五郎四郎用味醬燉煮鮎魚，然後拿到今川家步卒們的面前。
「他購買這麼多洋槍有何用意？」
婚禮依慣例以繁瑣的程序進行。由於這與一般庶民不同，是一國世子的婚禮，再加上一些政治上的因素，因此，與其說是舉行婚禮，不如說是對鄰國的示威活動。
「不錯。因為長尾景虎公認為武田晴信公才是一位曠世的天才。」
前來向武田家及今川家祝賀的客人絡繹不絕。不僅是甲斐國內，連鄰近的諸豪主亦派使者將賀禮送到古府中來。
第三天，新娘改換裝扮。前此，一直穿著白絹短袖便衣，外面再披上白絹禮服的于津禰娘娘首次穿上彩色花紋的衣服，與武田太郎並坐出現在客人的面前。
武田的年輕武士們聞言變色，甚至有人要把今川的步卒拖到外面處斬。
想到這兒，晴信突然感到非常好笑，忍不住在臉上露出笑容來。一些武將以為晴信是對舞台上的猿樂表演有獨到的監賞力而笑；但也有一些一竅不通的武將對晴信的笑容感到訝異。只有木曾義康知道，晴信微笑的原因是在九_九_藏_書他自己。
可見這次婚禮是何等的隆重。一路上火把照亮如同白晝。在一把最明亮的火把的簇擁下，新娘的轎子緩緩前進。
然而，晴信卻一反常態，露出不悅的神色，對飯富兵部說：
飯富兵部聽說晴信派長坂虎房在調查這件事，自動前來晉見晴信，說明處斬五郎四郎的理由。
晴信深呼了一口氣。假如長尾景虎真要侵略信濃，那麼，他就非贏不可。但，這與晴信本來的心意背道而馳。他原來計劃平定甲信之後，以這一支兵力進入能望見海洋的東海道進京面聖。
「已經這麼久了嗎？記得派你到越后是塩尻峠之戰的前日。」
「不錯。是經過主公統治的領土而不斷地運輸到越后。因為有許多捷徑，同時瞞過關卡的方法也不少，只要肯花錢，任何的關卡皆可通行無阻。」
「我在那裡賺錢。」山本勘助毫不遲疑地說。
「自長尾景虎公將越后魚沼郡上山田的數百名挖金工人送到佐渡正式開採以來，生產量躍增，據說現在每月有幾百兩橢圓形的大金幣運到春日山城。長此以往，長尾景虎公可能會成為真正的天下霸主。」
舞台上，身穿亮麗服飾的大藏太夫等人，正在表演「高砂」一舞。
雖然可以不理會這些人的抱怨；但五郎四郎卻擔心這些步卒會因而鬧事，因此心中感到極為不安。五郎四郎只好溜出城館，前往他熟悉的善五郎的家。因為他知道善五郎除了從事農耕外，同時也在河裡撈魚。
「你這是讚美還是批評？」
「武田家真小氣，有酒卻沒菜。」
山本勘助說到此，彷佛略感疲勞般地把身體放鬆下來。
飯富兵部對臉色蒼白而兀立在那兒的今川家臣三浦重左衛門說。
晴信從京都延聘技能演員大藏太夫的戲班是數年前的事。因為他聽說金山眾大藏宗右衛門的胞兄大藏太夫在京都過著落魄的生活，因而把他找來。
「這不是鮎魚嗎？鮎魚是一年生的魚，因此不能在婚禮的場合使用，沒想到甲斐國卻把它用在婚禮上。」
「一加二，再加三，如此依序加到十是多少？」
「這點還無法完全確定。因為今後的戰爭，勝負的關鍵必取決於洋槍的多寡，因此任何一個國家都把槍枝的數目列為最高機密。除了我以外，至少還有三個商人和他們進行交易，所以，假定向每個商人購買一百枝，那便有三百枝，這是最保守的估計。」
這件事第二天傳入晴信的耳中。三浦重左衛門向晴通道歉，說：
雖然說是接待，卻因賓客的地位不同而有差別。同樣是今川家的家臣，對有聲望地位的武士上菜，是個別把菜放在鍋盤上款待；而對於一些無名小卒、馬夫、轎夫等，則是在另一個大房間里招待，同時在酒菜方面也是盛在大盤上，任由各人自取。
很早以前，人們便猜測佐渡可能有金山。《今昔物語》和《宇治抬遺物語》皆明載佐渡確有金山。到了足利義教的時代，被流放到佐渡的世阿彌觀世元清，在其永享六年（一四三四年）所撰寫的《金島集》一書中，也曾記載黃金之事。
「甚麼！下酒菜不夠？不夠你不會自己去想辦法嗎？不要為了這些小事來煩我好嗎？」
「拿鮎魚出來的確是我方的錯誤。現在各位已經看到拿出來的人已受了處罰，敬請多多包涵。」
「的確是鮎魚，是婚禮上不該使用的鮎魚。不過，既然甲斐缺乏食物，我們就只好將就將就了。」
「屬下是將駿河上岸的洋槍運到伊那谷，再九-九-藏-書從中信濃經過北信濃而帶進越后。」
飯富兵部說完之後，一把捉住躲在廚師後面的五郎四郎。他排開了今川的步卒人群，將五郎四郎拖到庭院，拔起刀來予以處斬。這一切只是剎那間的事。
「在婚禮使用鮎魚是我們的疏忽。」
「是五十五嗎？」
山本勘助一身雲遊僧侶的裝束。由於晴信從來沒有見過對方如此的打扮，同時也許久未與他見面，因此感覺上，他真的像一個真正的僧侶。
晴信用心思量一番后，說：
「賺錢？」
舞台上的大藏太夫的舞步開始顯得有些凌亂。當三條氏發覺，望著晴信看時，晴信已經恢復了原來的表情。
由於聲音極大，周圍喝酒的今川步卒都不約而同地把眼睛投向鮎魚。
木曾義康張大巨眼瞪了晴信一眼。他的眼神使晴信感到更加的好笑，使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在座的武將們看到晴信的表情都感到十分迷惘，似乎在考慮是不是應該也笑出聲來。
由於五郎四郎被處斬，今川的步卒也靜了下來。但飯富兵部這種苛酷的手段，卻引起了武田家臣僚們的反感。被殺的五郎四郎，與正穿著結婚盛妝，坐在屋內的武田太郎正好同樣是十五歲。
「昨日我方步卒給閣下添麻煩真是抱歉。」
他向地主本間攝津守請求開採而獲允，結果獲得了相當可觀的金銀數目；但由於本間攝津守要求的稅捐過多，根本無法應付。後來，外山茂右衛門放棄和本間攝津守合作，而直接向越后的領主長尾景虎投訴。
其中一個步卒一面說，一面用筷子夾起來吃了一口。
然而，晴信在這些武將們畏懼的眼神中，卻發現了一雙倨傲的眼神，那人便是木曾義康。
木曾義康是個滿臉鬍鬚的武將。因為他對自己的鬍鬚甚少加以整理，因此看起來與其說是木曾的領主，毋寧說是個山大王。
老澤忠幸正在厲聲斥責廚師，因此，當五郎四郎畏畏縮縮地問他：「我找到了一些鮎魚，不知可否使用？」
晴信的表情顯得更加的迷惑。山本勘助開始敘述這四年來的經過。
武田太郎的結婚喜宴在第七日達到了顛峰。晴信在躑躅崎城館的大廳款待各地的武將，而由武田家的技能演員大藏太夫所領導的戲班舉行猿樂觀賞會。
「是，是呀！……」
「這裏的菜都要留給預定的賓客，沒有多餘的酒菜給那些步卒。不要理會那些人的抱怨，否則就沒完沒了了。」
「你是說我的頭腦不如長尾景虎公？」
這個數目令晴信感到十分驚訝！不！應該說是令他感到困惑。
「坦白說，的確如此。屬下以為長尾景虎公是天才的頭腦；而主公是才子的頭腦。譬如剛才的題目，在武田家的最高智囊還未算出解答之前……屬下只要觀察兩位的表情即可明白……主公已經算出是五十五。這種心算的速度絕非常人能比，是屬於才子的頭腦；而不是天才。竊以為天才與才子的不同，便在於思考方式的不同。」
依照當時的習俗，婚禮多半在深夜舉行，因此必須使用大量的燈籠或火把等。
「這麼看來，武田家似乎沒有見過甚麼世面，在婚禮上使用鮎魚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因為當時是天文十七年七月，因此已經滿四年四個月了。」
木曾義康也離席而去了。他的內心極感不安。當木曾義康沿著迴廊走回來的時候，駒井高白齋追過來。對他說：
他回答：「管它是甚麼東西，只要有就行了。那些今川的步卒都是些餓鬼，一定是飢不擇食。」
二十七日（乙九_九_藏_書巳）酉戌時到達府中穴山宿；子丑時遷移到御新造。
山本勘助盡說些令人莫名其妙的道理。
山本勘助的饒舌使晴信略感不滿。他向剛好來到身旁坐下的駒井高白齋望了一眼。他的眼神彷佛在徵求高白齋的同意。
聽了高白齋的話后，木曾義康也不由自主地吐露真話，然後與高白齋相顧大笑。木曾義康臉上不安的表情一掃而光。
「這次的婚禮是武田與今川的聯婚，因此，我不希望在這種重大的儀式中引起騷動。我之所以將五郎四郎處斬，是為了平息今川步卒騷亂的不得已手段，敬請主公見諒。」
這時恰好來自相模的北條家的賓客剛剛到達，因此老澤忠幸正忙著款待他們，根本無暇顧及今川家步卒們的酒菜。
事情就發生在第三天的午後。
晴信想知道海路或陸路到底是經由那些路線。目前送到甲斐國的洋槍是由堺港地沿著海路運到駿河，再由駿河港口轉陸路運到甲斐，因此，無論手法再怎樣高明巧妙，也難免會在上岸的地點被今川家所發覺，因而被扣押或拘留。每當遇到這種情形時，要與對方交涉十分不易。
善五郎囑咐之後，把在地爐里烤熟的五十串鮎魚交給他。五郎四郎把這些鮎魚帶回城館后，放在鍋中，向老澤忠幸請示是否可以使用。
說話的聲音很大，連武田家的臣屬們也聽到了。這並不是是否使用鮎魚的問題，而是今川的步卒們譏笑武田家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你以為只要有黃金就能統一天下嗎？」
晴信驟然變色地說。
「甲斐沒有海洋，要他們拿魚出來是不可能的，我想不久他們可能會到泥田裡撈些泥鰍來做酒菜。」
山本勘助停了下來。
今川步卒們的大聲批評，被運酒的武田家的下人五郎四郎聽到了。他把這件事報告給上司老澤忠幸。五郎四郎是年為十五歲，是因婚禮而臨時僱用的人員。
在《妙法寺年錄》中對這次婚禮有如下記載：
最後證實這些傳說中的金山確實存在的是越后商人外山茂右衛門。
有些豪主是藉著前來祝賀的名義，趁機偵察躑躅崎城館的內部；有些則是想參觀甲斐國的武力及軍備，因此武田在接待及防禦兩方面都非常小心謹慎。這次的接待工作由飯富兵部負責。飯富兵部動員了所有的臣屬，以免接待有所遺漏。
「從那次分手到現在有幾年了？」
晴信一面回憶戰況激烈的塩尻峠之役，一面在心中打量這四年來山本勘助到底在做些甚麼。雖然這期間時而有聯絡，但從來沒有有關越后的情報，唯一的情報是他曾把長尾景虎送給村上義清的糧數告知他。
「雖然主公絕不是天才，但世人對你的評語卻是如此。所謂『一山容不了二虎』，景虎公自命自己才是真正的天才，因此無法忍受在他的隔鄰竟還有一位天才。」
「擁有黃金未必能統一天下；但屬下以為，如缺少黃金便無法取得天下的霸權，何況長尾景虎公是個既有黃金又有才能的人。我曾問過長尾景虎公一道題目——請主公仔細聽。如果能夠，希望主公和駒井公都提出解答來。」
由此可見，今川義元的女兒嫁到古府中來是酉戌時，亦即午後七時左右；而遷移到御新造（是年六月為迎娶今川義元的女兒所建的新城館）是子丑時，亦即午前一時。根據這個記錄來看，婚禮應是在天文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的深夜舉行。
「甚麼！這不是經過我的領土嗎？……」
晴信一面問，一面回顧那年把山本勘助派到越后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