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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到了要出嫁的時候 2、青春終止

第五章 她到了要出嫁的時候

2、青春終止

媯翟咯咯笑不停,反問星辰:「什麼第一關第二關?姐姐倒要說說,女人的第二關是什麼關呀!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剛才太子殿下來,有的人呢,羞得臉比桃子還紅,不知這春心動了,是不是就過了第二關了!」
媯翟見禦寇愁容滿面,關心道:「長兄何故愁眉不展?遇到何難事?」
「呀,怎麼有血?我哪裡傷著了么?」
陳完聽罷媯翟的分析,對侄女刮目相看:「難怪素日禦寇有事都來跟你說,你如今越發冰雪聰明了。禦寇,翟兒說得對啊。身為世子,行事要深思熟慮,豈能以個人冤讎為準?況且,你早需歷練,伐衛乃千載難逢的時機,怎能怯懦?」
「太子不要動怒,先吃點栗子消消氣。」星辰見禦寇煩悶,捧來一盤栗子,溫柔地放在案几上。
媯翟說完才發現,禦寇的臉色越發難看。
這時,桃林的上空出現了一番奇景,亮得如同白晝,立即又暗了下去。
媯翟打趣道:「熊貲?是那個熬了幾十年的楚太子么?呵呵,多年媳婦熬成婆,他終於出頭了?推辭蔡侯美意的,莫非是熊貲了。」
「衛朔之母乃齊女,一朝被廢,自然求于齊公。齊、魯、衛原本姻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個忙當然要幫的。大王既然抱恙,太子代之,合情合理。」
「哦?何故伐衛呢?」媯翟好奇。
鄧夫人在都城裡平靜地迎接了武王的靈柩,似乎對丈夫的死亡早有心理準備。
星辰又忍不住笑起來,趕緊安排熱水和用物,囑咐這囑咐那。媯翟打趣道:「你倒成了我的小母親,像那老母雞護崽子一樣。」
媯翟懵懵懂懂,恍恍惚惚重複:「月信?我來月信了?」等反應過來聲音跌到塵埃里,臉已紅到脖子根。
禦寇不解,鬱悶問道:「我為何要去?陳國又不是我一人,誰想去誰去就是!」
一陣冷風吹來,媯翟打了個寒戰,趕緊躲進屋內,站立的地方留下一攤紅色血跡。星辰眼尖,驚喜掩口,羞怯地湊到媯翟耳邊低低說道:「恭喜小主子,終於來了。」
禦寇道:「正是。」
禦寇不知叔叔為何突然要離開,極不情願起身跟叔叔走出屋,陳完特意從血跡上跨過,不叫禦寇多心。陳完走到院子里,回頭又道:「咱們翟兒是大姑娘了,等季父從衛國回來,一定要為你行及笄之禮。」
媯翟訝異:「哦?素聞楚武王好戰,伐衛這般時機,怎九九藏書會推辭?」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新婚的痛苦被國政家事沖淡后,蔡獻舞知道自己必須要接受和媯雉已是夫妻的事實。雖然同床異夢的生活對蔡獻舞來說是一種煎熬,但是一國之主的婚姻並不能任性對待,娶了夫人就不能形同虛設,他必須要綿延子嗣,必須要向宗親有所交代。當他在媯雉身邊躺下時,有時他會嗤笑自己,是怎麼做到心裏想著一個人,陪伴著的又是另外一個人呢?
星辰越發不好意思,只向那攤血跡努努嘴。媯翟一看,脫口而出:
媯翟聽罷,沉思不已,良久才道:「申、呂兩國危矣。」
陳完道:「遷都於郢,在鄧之北、申之南,沿漢水而居。」
星辰見客人走遠,這才數落開來:「我的天神啊,您還那麼大聲嚷嚷,您知不知道,您來月信了!」
陳完點頭:「恐正有此圖謀,鄀為西翼,蓼為東翼,南有鄧為姻親,北去申呂豈不是挨著唇邊,只待入腹了么?」
星辰也趕緊搶話:「奴婢也誓死跟著主子一起保護太子。」話一出口,便羞紅了臉,只想找個地縫鑽。
陳完道:「楚蠻遠在漢水,向來與蔡對立,難道蔡侯欲與楚交好?恐怕是引狼入室啊。」
公子彶生下來就被立為太子,由叔叔右公子職親自管教。公子彶成年,與齊再聯姻,迎娶齊國宗女宣姜為妻。但是婚沒有結成,衛宣公卻因垂涎宣姜美貌,強行據為己有。公子彶心如刀絞,夷姜抑鬱而終。宣姜後來生下公子朔與公子壽。公子朔忌恨弟弟公子壽與太子彶交好,常向衛宣公挑撥離間,宣公漸漸厭惡太子。
宣公為了除掉彶,便讓公子彶出使齊國,派公子朔在城外埋伏在齊國與衛國交界的莘地刺殺。公子壽與公子朔一母同胞,卻與公子朔秉性不同,俠骨丹心,將這一消息告知太子彶。太子彶進退兩難,權衡之後仍然決定出使齊國。公子壽設宴,將太子彶灌醉,換上太子彶的衣裳,代替長兄去往莘地赴死。太子彶酒醒,見公子壽留下了書簡,只有八個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太子彶肝腸寸斷,趕去莘地,見公子壽身首異處,才知父親果真不容他,悲從中來,向刺客大喊,太子彶在此。刺客見殺錯了人,連忙將公子彶亂箭射死。公子彶抱著兄弟的屍身,絕命而亡,任人如何掰也沒有掰開他抱著公子壽的手。
陳完聽侄女這九-九-藏-書麼篤定的判斷,吃了一驚,竟然跟他想的不差分毫。
禦寇鬱悶地捶桌子:「可是,母親生前恨極了衛朔,我怎能助他!」
禦寇道:「可不是?不過,聽說楚蠻很不識抬舉,竟推辭了。」
星辰沒好氣道:「可不是,我的小主子終於過了女人的第一關,我不護著可不行,以後還要操心她嫁給誰呢!」
太子彶之生母乃齊宗女夷姜,本是遠近聞名的美女,深得衛宣公寵愛。
陳完道:「名為守喪,實為遷都。」
楚武王躬臨戰陣,大舉伐曾,病逝于路途的樠木樹下(《左傳》庄公「四年春王正月,楚武王……卒于樠木之下。」)。楚令尹斗祁與莫敖屈重瞞喪不發,于溠水鋪好浮橋,大軍壓境于曾都東面,因為太子熊貲想要直搗伏牛山之南。隨侯不知武王已死,只當楚師必有久戰之意,遂向北方蔡侯求救。
禦寇見媯翟頑皮,撲哧一笑。媯翟起身接著屋檐下的雪花,豪情萬丈地對禦寇說道:「長兄,我若是男兒之身,便要學那公子壽,赴湯蹈火,不使任何人動你分毫。」
幾人坐下來,禦寇用火烤著栗子,道:「也不知蔡獻舞是怎麼想的,竟與齊公商議,約楚蠻伐衛。」
禦寇知道媯翟所指的是蔡姬瞞下母親死訊的事,往事重現,不禁紅了眼眶。禦寇獃獃望著門外飛雪,倍覺孤獨,昔年也是這樣的景緻,他還能與媯翚來此,如今又少一人。禦寇喃喃嘆道:「姐妹們都一個個嫁人了,翟兒妹妹,你若是我的兄弟該多好!以你這樣的膽識智慧,必能助我成就一番大業啊。」
衛宣公雖有殺太子彶的心,但卻極為憐愛公子壽,一夜痛失兩子,傷心不已,不治身亡。衛朔成功登上王位,但他的兩個叔叔右公子職與左公子泄知曉陰謀,對衛朔怨恨不已,發動政變,要將衛朔從王位轟下來,改立他人。
「若熊貲心懷大才,恐不止申呂的南襄之道,東去的淮水更早已被覬覦了!若以郢城為據,蠻、越、巴、濮恐不在話下,連中原諸夏亦要自危啊。」媯翟眉頭深鎖,「蔡侯夏時抗楚,想是見到楚王厲害,有意示好了。」
媯翟不語,問叔叔:「熊貲遷都何處?」
然而當他真的見到熊貲,卻大吃一驚。這是一個中年男人,黑髭滿面,個頭矮小,額頭凸起,唇厚外翻,眼裡滲透著野心勃勃與無限精力,與高大威猛的中原人士相差https://read.99csw.com太大。熊貲靜靜地坐在那裡,不動聲色,只細心聽屈重交涉,但到緊要時刻,卻寸步不讓。
媯翟拉過禦寇,撒嬌道:「禦寇哥哥,快別傷感了,倒要妹妹傷心。改日要叔叔替你也尋一個天仙佳人,你多一位嬌妻,我添一位嫂子,可好?」
媯翟驚呼:「遷都?此舉非同小可啊!商朝建都於亳之後,先後遷囂、相、邢、庇、奄,皆因災荒,直到盤庚遷殷,始有殷商之名。犬戎破鎬京,天子與諸侯奮力抗敵,東遷洛邑,始有安定。如今武王雖薨,但亦無損國運,怎地要遷都呢?除非——」
星辰羞得頭也抬不起,只恨自己多嘴,沒來得及拉媯翟進屋說話,眾目睽睽更不知該怎麼說。陳完飽經人事,此時已明了,於是趕緊解圍:「星辰,趕緊進屋服侍你主子吧,我們先告辭了。」
蔡獻舞疆場奔波疲勞至極,頭剛沾床榻便進入夢鄉。夢中,媯翟向他款款走來,還是掛著那甜甜的笑容。媯雉已經懷孕兩個月,第一次看見丈夫露出這樣舒心的笑容,心也跟著柔軟起來。她取來衾被為獻舞蓋上,正在離開,獻舞捉住媯雉的手,慌亂地問道:「為何要走!」
她恨極了那個盤踞在他心裏的女人,但是她只能忍。她要努力消除獻舞的戒心,直到讓他挖出心裏的秘密。
陳完道:「你還不知?武王與鄭、蔡圍曾,薨逝于路途,剛才流星雨,應該是祭奠武王,慶賀熊貲即位為王吧。」
陳完贊同,道:「極有可能。聽聞楚國莫敖屈重乃屈暇之弟,頗有手腕,竟將武王薨逝之事瞞下,待曾國屈服才發喪。這樣的嚴密穩重,非一臣子所能為,必有王儲屬意。」
「除非什麼?」禦寇追問。
四人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看,只見凝重的黑暗如墨暈染,漫天閃爍的星星忽然變得焦躁不安,美麗得像是一把銀梭子的天琴座忽然散開,千萬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划亮了天幕,如一場暴雨下下來,又像是天空中不斷有燦爛的火花燃燒,壯觀瑰麗,令人嘆為觀止。直到雞啼三聲才漸漸消停。
「唉,大王意欲讓他伐衛。」陳完說。
媯雉心涼了,丈夫叫的是那個女人。宛丘?媯雉咬唇,忍下眼淚,套起丈夫的話來:「宛丘那麼大,你何處尋我?」
媯翟剝開栗子遞到禦寇面前,軟語勸道:「長兄好糊塗啊!你是太子,又是太子彶的外甥,國主正因如此,才九九藏書謊稱抱恙,讓你會盟。你若不去,豈不是有拂聖意?再說,你能將此大任丟給誰人?唯子款而已!蔡姬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清楚?你若今日推辭,便是將頭顱伸到他們母子刀下了!」
蔡獻舞摟著媯雉,沉淪在夢境中,反覆叫道:「你等我,我一定會再來宛丘找你!」
星辰羞憤不已,一咬牙一跺腳,嗔道:「再亂嚼舌根,便不理你了。」
姐妹二人打鬧不停,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宛丘的桃林里。
獻舞接報,立即派使者知會鄭公。早在蔡桓侯與鄭莊公鄧城會盟后,他們便抗楚聯兵。多年來鄭蔡同盟穩定,將楚師拒於豫南之外,是楚國躍入中原的最大屏障。獻舞亦親自領兵,率領聯軍駐紮樊國北部,與楚師遙遙對峙,力保淮南弦、黃、蔣等國的安穩。
媯翟見叔叔沾著茶水畫下圖示,更吃驚了,頻頻點頭又頻頻搖頭。陳完問道:「翟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獻舞傻傻地笑了,回道:「當然還去桃林尋你,你新作的曲子,我還沒有聽呢。」
他終於和媯雉同房了,所有人都為他那相敬如賓的婚姻稱道不已,但午夜夢回的時候,內心的無盡空虛就籠罩著他,怎麼逃避也逃不了。他不止一次勸自己,忘了她,忘了那短短的相逢。偏偏一閉上眼,那長發,那眼神,那姿態,還有額頭那一瓣花痕,就活生生在眼前,最後成了一種心病。他嘗試過認真去對待媯雉,可是媯雉庸俗的喜好與浮躁的性格使他無法將就。其實,更讓他難受的是媯雉眼裡的小心翼翼與討好,不愛一個人卻要享受一個人的好,是沉重的負擔;想愛一個人卻愛不了的時候,更是一種折磨。
幾人都被這奇麗的異象驚呆了,竟忘記說話。媯翟睜大眼睛,看著從未見過的奇景,突然說:「天空有異象,不知世間發生什麼大事了。」陳完道:「流星墜落意味有世人消亡,可精彩如此之燦爛,還從未聞過,今流星雨往南方劃去,應該是楚國的事吧。」
蔡獻舞交遊廣闊,但也只限於中原諸侯,從未把與蠻夷相等的楚國放在眼裡。對武王早已聞名遐邇的自立壯舉,他自然好奇,可惜他沒有見過曾經老當益壯的楚武王,卻見到了當初發出狂妄叫囂的楚太子熊貲。
媯翟對於楚國的軼事很感興趣,忍不住向叔叔多打聽:「那他因何而辭?」
獻舞每夜的輾轉反側與嗟嘆連連都跌落進媯雉的九_九_藏_書耳里。她不敢動,只能裝睡。每一夜,她都極力盼望獻舞歸來,可是每一夜她的眼淚都浸濕枕頭。
媯翟嘆道:「成大事者才敢如此。為何陳國之境,有此舉動者皆無心霸業呢?」
宛丘的桃林,除了蘆館,再無他處!一定是媯翟這個妖女!媯雉抱著獻舞,心一下就硬了起來。她慢慢起身,將紗帳放下,回到外間給母親寫信。不管是不是媯翟,她都要讓母親早點把那個狐媚的妖孽嫁出去,嫁得遠遠的!
媯翟不知來了什麼,毫不掩飾地問道:「什麼來了?」
「衛公朔倚仗齊國,殺太子彶自立,卻遭公子彶舊部反對,舊臣們將衛朔廢黜,欲改立公子黔牟,是以國內暴亂。衛朔奔齊,請齊公相助。齊公請魯、宋、蔡還有我主伐衛,欲助衛朔復立。大王傷寒未愈,想讓禦寇代去。」陳完說出了來龍去脈。
禦寇被這樣一勸,想通了不少,答應伐衛。星辰見禦寇恢復笑容,歡喜不已。叔侄三人圍著火爐烤火,閑談著諸侯之事。
獻舞為了逃避乏善可陳的婚姻生活,寄情于繁雜的政務來消耗旺盛的精力。
媯翟疑惑,陳完解釋道:「你嬸母正是太子彶胞妹。你若知道公子彶的苦楚,便會對衛朔恨之入骨了……」
議和結束,楚國大舉伐曾使曾屈服,卻沒有突破中原進據伏牛山之側的盆地。蔡獻舞歸國后,剛入都城便聽聞楚武王病逝熊貲即位的消息。他大吃一驚,好一個熊貲!父親病逝于路上竟安之若素!楚國治軍如此之嚴么?
聯軍與楚拉鋸數天,楚武王屍身已經變質,但屈重依然號令三軍恪守秘密。曾侯終於扛不住了,主動請求議和。太子熊貲與莫敖屈重入曾都與曾侯及聯軍議和。
媯翟聽罷,唏噓不已,感嘆道:「難怪嬸母為人端方,乃與公子彶一脈相承。只可惜了公子壽,溫潤如玉,俠骨錚錚。」她看了看頹喪的禦寇,眉頭微蹙,勸道:「不過,齊、魯既然主事,衛朔複位乃必不可免。長兄即便不快,此次會盟亦非去不可!」
蔡獻舞一直以為,能這樣狂妄的人,必定是人中豪傑,有著非凡之相。
宛丘蘆館,禦寇與陳完趁夜探視媯翟。
禦寇不是糊塗人,有些反應過來,問道:「楚子莫非意在南襄夾道?」
媯雉臉龐發燙,心如鹿撞。雖然她與獻舞親密接觸過,但是這次與以往不同,獻舞的確是關心她的。媯雉把頭貼到丈夫胸口,溫柔回道:「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