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庄聞緒轉身之時，柯仲習猛然抽出水果刀，在庄聞緒身後急速出手，往他的咽喉一劃！

柯仲習不再遲疑。他知道他得趁著體內酒精完全退去之前動手，他不想緊要關頭之際喪失殺人的勇氣。

他跟邵新璧租了一層公寓，也就是眼前這棟公寓的二樓。此時此刻，二樓的窗子還亮著灰白色的日光燈。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二樓。柯仲習一邊穿上拖鞋，一邊默念幾次已經計劃好該說的台詞。

吳雨凈在聖誕夜的深夜，讓庄聞緒從女生宿舍約了出來。庄聞緒帶吳雨凈到系館的教室里，希望能夠好好談一談。吳雨凈也決定利用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讓庄聞緒徹底死心。

「哦。」庄聞緒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明天下午啊。」

「對了，新璧學長……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你的車不是賣掉了嗎？」庄聞緒的語氣一如平常般清朗，「怎麼過來的啊？」

「是這樣的……校友會的學長學姐們也都快畢業了，」柯仲習鎮定地回答，「也許校友會可以替大四學長學姐們辦一次畢業出遊……」

接著，他立即回到狹窄彎道的附近。

「哦！這樣不錯！新璧回家前還跟我說，等考完研究所后，應該好好計劃，去瘋一下。」

和庄聞緒兩人在客廳面對面地坐著，柯仲習的話突然多了起來，他想https://read.99csw.com一直保持冷靜，但在心中翻騰洶湧的殺意卻使他克制不住。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卡車載完雞貨后，回程經過那條彎道的時刻，正迅速地倒數計時中。

柯仲習的摩托車在他完整地調查過復讎計劃的路線以後，就立刻賣掉了。他很明白，一旦庄聞緒遭到謀殺，自己就是第一號嫌疑犯。他必須要讓警察發現，他無法在沒有交通工具的情況下，在短時間內來回學校與郊區。

不久，卡車抵達那條狹窄的彎道，車速減緩。柯仲習壓低身子，輕輕下車，迅速閃進路口老樓房的另一邊。卡車通過轉彎之後，又重新加速，引擎聲隨卡車遠去漸漸消弭。這種情形表示自己的行蹤並未被卡車司機察覺。

果然問到這個問題了。

「那麼……以後不住這裏了？」柯仲習心頭一緊，原來他再拖一個禮拜，就再也沒有機會為吳雨凈報仇了。

實際上，柯仲習根本沒有心情享受復讎成功以後的勝利快|感。他只能咬緊牙關，讓自己激昂動蕩的情緒儘快冷靜下來。他急忙地跑進廚房，拿起流理台上的抹布，擦拭自己的雙手曾經碰過的地方。

「……目前還沒有。」

「嗨！仲習！進來再說吧！」

然而，柯仲習發現他的指尖不停地在顫抖。殺人的感覺，跟原先ｒead.9９ｃsw•com劇本的設想截然不同，他無法要求庄聞緒下跪，也來不及叫庄聞緒懺悔。庄聞緒瞬間就沒命了。他的生與死，近得不到半秒之隔。

足以憑弔她的，並非愛人的淚水，而是兇手的鮮血！

他要庄聞緒下跪，一邊向吳雨凈的在天之靈道歉，一邊讓水果刀插入胸口中……不知道演練了多少遍，四十分鐘過去了。柯仲習清醒地察覺到，下車的轉彎處已經快到了。卡車即將駛出高架道路，往舊住宅區的方向前進。

柯仲習不能再等了。對於這場漫長的對峙，他感覺就快要敗下陣來。

水果刀的刀柄及刀鞘稜角分明，摩擦著他的掌心，感覺就像是冠軍賽前夕的賽車手撫摸愛車堅硬的方向盤。

庄聞緒就是這種人。總喜歡表現出一副關心別人的模樣，然後再以兄長般的高傲姿態，提供一些毫無意義的建言。說穿了只是想控制別人罷了。

他心中反覆思索的，凈是他的想象。

柯仲習按了按門鈴，不久，對講機里傳來一陣不甚清楚的粗重男聲。

當低沉的引擎聲再度傳到柯仲習耳中的時候，儘管動作小心，神態卻迫不及待的他由後方上了卡車，也不管咯咯亂叫、臭氣衝天、一箱一箱望著星空的食用肉雞。

柯仲習立刻揮別傷感，重拾理智地開始在心中演練手刃庄聞緒的過程。ｒeａd•9９ｃｓw.cｏｍ

「嗯。剛剛喝了一點酒，反而有點睡不著。」

這正是個絕佳的時機！

「對了，你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啊？」

看了一眼手錶，兩點零七分。其實，時間依然相當充裕。柯仲習感覺時光飛逝，原來只不過是緊張過度的錯覺。然而，庄聞緒倒卧的地板上，斑斕炫顯的鮮血開始蔓延擴散，令柯仲習心生一股強烈的噁心。

「跟同學借車。」

通往目的地的這條老街，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兩年多了，模樣依然沒有改變。同樣的，兩年前第一次在神志錯亂之餘奔到此地決鬥的衝動，也在胸口重新蘇醒了。

「對啊，這個月月底就退租了，新璧從高雄回來以後，也要整理自己的東西。」庄聞緒沒有注意到柯仲習的表情變化，輕拍一下他的肩膀，「聽說他上禮拜六在台南考得還不錯，可能會去那裡讀研究生。仲習，你也馬上要升大四了，將來有什麼打算？」

終於順利來到郊區了！

不斷往後奔逝的夜風從卡車後座的兩側飛過，在柯仲習周圍的空氣形成風壓，讓他耳邊充滿了隆隆的鼓雜訊響。然而，這些聲響反而給了他片刻的沉靜空間。

「嗯，是啊。」庄聞緒跟著坐下，「我過兩天要把這些書帶回家。然後暫時會待在高雄，反正我幾乎沒課了，等到期末考和畢業典禮的時候再上台九*九*藏*書北來就行了。」

是今晚風特別大的關係吧！載過第一趟雞貨的卡車上，並沒有聞到特別濃重的腥味。

他心焦如焚地等待，目光緊盯著幽暗的街道。他開始回想殺人的一剎那，緊張而又震撼的鏡頭……復讎的成就感此刻竟敵不過殺人的罪惡感……卡車快點來吧！好想趕快離開這裏……

「我去拿酒來喝，你坐一坐。」聊了好一段時間，庄聞緒突然提議。

想不到，庄聞緒準備了刀子，要挾吳雨凈答應他的求愛。吳雨凈不從，最後就死在庄聞緒憤然相逼的刀下。她沒有辦法掙扎，因為她希望能在死前保有最美麗的容顏。她就是一個這麼愛美的女孩子，到死也沒有妥協……柯仲習的眼底忽然滲出淚水。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許久沒有為吳雨凈哭泣了。

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於是他做完所有的善後工作，立刻丟下抹布，出了大門。

進了客廳，柯仲習看到地上牆邊堆滿了原版教科書。庄聞緒拉了板凳，讓他先坐下來。

「學長，你正在整理課本？」

這就是他的不在場證明！

柯仲習動也不動地坐在卡車上。他將右手伸進口袋裡，不停碰觸裏面的水果刀，彷彿在確認心中即將破繭而出的殺意。

臨別以前，柯仲習並未忘記，他的手指頭曾碰過門鈴。他用自己的衣角輕輕擦拭門鈴按鈕上的指紋，門read.99csw.com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樣不行啊。現在社會的競爭非常激烈，很多人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像我，就打算當完兵以後留學念master，讀理工科還是要有個碩士學位比較好。」

「哦！仲習啊！你等一下，我來開門。」

——還有十分鐘。

「仲習，這麼晚還沒睡啊？」

「聞緒學長嗎？我是仲習啦！」

「喂！請問找誰？」

「哦，那就麻煩你也跟他說一聲。我自己準備了幾個提案，其中有登山的行程，也可以到海邊去玩，主要是看大家覺得還有什麼地方沒一起去過……」

彷彿要把這輩子該說的話，一口氣說盡。

柯仲習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饒舌。為什麼要對一個將死之人講那麼多話？

聽庄聞緒的語氣中，似乎不因他深夜的突然造訪而產生任何懷疑。他很快地下樓開門。

猶如急射的箭鏃般，柯仲習直接到達庄聞緒的住處。

庄聞緒的住處就在這附近，距離這條彎道不到三百公尺。住宅區沒有任何燈火，唯一的光源是街上陰暗的路燈。

他感覺頸骨間的縫隙摩擦著刀面，割起來十分的不順暢……庄聞緒面對著廚房，鮮血噴了一地，接著身軀萎然趴倒在地。柯仲習除了拿著水果刀的右手濺上幾滴鮮血之外，身上其他部位並沒有沾到任何血跡。與昨天殺了一條狗的結果差不多。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