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晴，飛機降陸，休息過後，我們才慢慢商議。"
抵埠后許仲軒送可晴回家。
"男人流血不流淚。"
"有什麼困難？"
小學生演奏似模似樣，琴聲清麗脫俗，活像少女吟唱心事，情懷可人。
"我同你去吃冰淇淋。"
可晴笑了，"看你，一點忠告也無。"
許仲軒笑了一笑，同經紀輕輕說了幾句。
許仲軒笑，"公然登堂入室，于理不合。"
"我以為你在寫《供與求理論及廿一世紀西方經濟》。"
少屏想說什麼，終於沒有，緊閉著嘴。
她連忙走進卧室。
"我最怕三個人一起走，什麼路那麼寬闊？"
她警惕地抬起頭，在牆上鏡子的反映中，看到身後的少屏正瞪著她。
可晴大奇，"你怎麼會知道？"
"對不起。"她說。
輕輕的一聲嘆息，接著又是另一聲。
"仲軒，你不如出來創業。"
"租了間一房公寓。"
她一個人回到小公寓去。
"你怎麼知道？"
"那我可怎麼獨立生活呢？"
剛好碰到經紀另外帶人來看房子。
許仲軒忍無可忍，又不想同女子爭吵，只得說："可晴，我先走一步，稍後再同你聯絡。"
可晴朝許仲軒丟一個眼色。
屋內很整齊，可是積著薄薄灰塵。
"仲軒，你有心事？"
甄律師立刻明白了。
他迅速離開是非之地。
許仲軒連忙把可晴拉走。
可晴輕輕放下電話。
"我們走吧。"
新生活不易過，時間忽然不夠用，事事需自己動手，顧此失彼，可晴到這個時候才發覺許仲軒叫她搬出來實有深意。
許仲軒每日絕早來接她上學，簡直變成她的鬧鐘，晚上又陪至深夜。
"我？"可晴無奈地答，"到處找醫生看耳朵。"
"這話說得十分刁鑽。"
他卻改變話題，"我們出去逛逛。"
"想知芳鄰是誰。"
他駕車把她載到公園。
"什麼？"
可晴想，這一定是戀愛了，滿心喜滋滋。
"社會上許多人有企圖。"
可晴忙著回到自己屋內。
許仲軒一怔，"這可是件大事。"
可晴問："你一個人住？"
少屏一怔，隨即自嘲："呵，當然，你看我，幾乎忘記那是你的地方。"
可晴不出聲。
她們在書館逗留了整個上午才分手。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咦，"她笑道，"地方整潔，莫非有人轉了性。"
可晴說："我是你，就不會同她斗。"
客廳書房傢具都用白布遮住，像已經沒有人居住。
可晴說："我去書館找資料，你來不來？"
"她不會反對搬開住。"
可晴忽然說："仲軒，你自己出來搞建築事務所吧。"
童年時吃的苦頭歷歷在目，可晴從來不敢論婚嫁組織家庭。
抑或，是另外一名醫生？
雨大了，樹葉承受不住，滴濕兩人肩膀。
可是保姆已經捲起衣袖操作。
那天晚上她催少屏早日前來會合。
"這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她的醫生勸她："童年短暫，忘卻過去，努力將來。"
"沒事不能來？"他微笑。
甄律師問："為何買下中等住宅區小單位？"
可晴按住保姆的手，"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她不打算讓這件事影響她的心情。
可晴依依不捨。
"可晴，你是在教訓我？"
"小心功課跟不上。"
可晴笑，那多好，知足常樂。
"不不。"
可晴還是向許仲軒解釋："祖父不會勉強我做任何事。"
"三個人有什麼結果？差些沒集體自殺。"
醫生這樣答："照數學研究，約百分之三十左右，可是，視運氣而定，有人一年連中三次彩券頭獎。"
可晴沒想到他是帶她去ｈttps://ｒead.９9ｃｓw.ｃom看房子。
門牌上沒有醫生名牌。
"什麼事，你坐下慢慢說？"
驚鴻一瞥，可是那眼光中寒冷之意，叫可晴發獃，也許，她適才語氣是太重了。
"那麼，她一定另有打算。"
誰，誰來煞風景？
從前竟不覺得，原來保姆人不知鬼不覺統統安排妥當真正好本事。
許仲軒看著她，"經濟科高材生，快要大考，溫習進度如何？"
門牌上刻著小小的幾個字：張啟活醫生。
"唷，拿出顏色來了。"
"人人都那樣講。"
甄律師的聲音："可晴，最近你開過兩張大額支票？"
可晴佩服她的自信。
"仲軒你太過拘謹。"
"老先生過去之後，一切都變了，我無法適應。"
可晴微笑，"沒有關係。"
可晴納罕問："你想搬家？"
"家母於三年前去世，兩位哥哥已經成家，現在我無牽無掛。"
可晴無奈，"你總得歸隊。"
可晴的聲音漸漸降低，"人清無徒，水清無魚。"
百分之一都已經太多。
過一刻她說："我會叫她寫收據。"
"你呢？"
"友情毋需涉及金錢。"
"我一星期過來幫你幾天。"
可晴說："你早出晚歸，與保姆很少碰頭，怎麼會起衝突？"
許仲軒也笑。
"果然不出山人所料，嫌我多餘了。"
在小店裡他靜了下來。人家喝悶酒，他吃了一客一客的凍飲。
又有人說，如果一件事好得不似真的，可能它的確不是真的。
許仲軒搔搔頭，"你這一支持，我就失業了，如今不好找工作。"
保姆伸手接過，"呵，不用這麼多。"
"不過，我可能是得罪了她。"
"那自然，所以你根本不值得去冒犯一個保姆。"
"是，最近養母問我要一筆款子。"
"可晴，你要小心。"
"我下個禮拜就收拾東西離開。"
她不在家，可晴用鎖匙開門進屋。
可晴答："家常便飯。"
"今日不是應該上班嗎？"
許仲軒喝一口咖啡。
少屏冷笑一聲，"多特別，冰淇淋店內談巨額生意，糖霜下是什麼陰謀，叫人不勝防。"
"也許少屏不知道夥計是頭一號要遷就的人物。"
許仲軒奇道："她可不是小孩子。"
小小鎮屋，兩層高，已經裝修過，蛋黃色牆壁，女性化的布置，地板上有手繪玫瑰花。
"你是領養兒。"一句話道出無限凄酸。
可晴沉吟片刻，"你覺得虧欠她嗎？"
"這是什麼話。"
許仲軒一驚，他心底想什麼還沒說出來就已經被可晴猜到，也不能說她全無機心。
"保姆，你怎麼來了？"
"我來幫你。"
"歡迎你。"
可晴勸道："你太固執了。"
許仲軒訝異地轉過頭來，"你說什麼？"
可晴一驚。
那當然不是他們的真名字，只是同學們多事取的代號。
"我答應照顧她。"
"什麼事？"
"道理上沒有。"
"下雨呢。"
屋子沒有通風口，但是兩幢鎮屋之間共用一道牆壁，聲音就是從另外一座傳來。
"總有例外吧。"
"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
許仲軒伸手搓亂了她的短髮。
"你不反對？"
"我不能忘記。"
他輕聲說："自己開車，自己收拾，做不了，我幫你。"
客房內甚有私人味道與感覺，可晴惻然，少屏自幼流離，何處是家，處處是家，她頑強剛毅地，努力克服環境，成績斐然。
"可晴，我目前尚無經濟能力。"
聲音繼續：ｒeａｄ.９9cｓw.ｃom"自幼我受到無形虐待，許多人以為打罵是虐兒，但沉默更吞蝕心靈，童年的我從來沒有真正吃飽，永遠穿人家剩下的舊衣，冬日三兩個月不讓我洗澡或洗頭，送到公立學校，連顏色筆手工紙也不給。"
一日清晨，門鈴驟響，可晴去開門，以為是許仲軒。
再回到牆壁附近，對話聲已經消失。
可晴緊緊握著許仲軒的手，不願鬆開。
"不不，我自己會得料理。"
許仲軒愣住了，他緩緩轉過頭去。
可晴溫言："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
可晴驚訝。
小許搔搔頭皮，"在洋人建築公司掛單，老闆為了叫夥計出力，最愛說好好用功，明年升你做合伙人，這種謊言害許多人自願做半輩子。"
可晴側耳聽。
下午，孟少屏來了。
片刻而下得急了，音樂休止，遊園結束。
那是一對年輕夫婦，喜歡，但嫌貴，正在大力壓價。
裝修工人對可晴笑笑，"小姐，來看醫生？"
許仲軒收斂了笑容："你可別失望。"
凡是太好的東西都不像真的。
"我們做合伙人。"
可是——"少屏呢？"
可晴看著她，終於，少屏嘆口氣，知道形勢比人強，她的身分不過是個伴讀，別忘了才好，她緩緩轉過頭來。
"我小覷了你。"
可晴嚇一跳，這把聲音好熟，這恍似心理醫生邵也蘊的聲音。
許仲軒拉著可晴大笑著跑下樓梯。
但是少屏隨即若無其事滿面笑容地走過來，幫可晴整理大衣領子。
可晴驚喜，"少屏，你真神出鬼沒。"
"我去補妝。"
"你找我有事？"
"拉客。"
許仲軒替她置了精緻的傢具，十分合用。
新建房子的隔音設施真是越來越差。
"為什麼不。"
像所有學生一樣，可晴把煮食的時間省下，現在只吃三文治，衣服自乾衣機取出就穿，皺皺地，另有種隨和味道。
做完了沖一杯熱茶，坐下來慢慢喝，揮著汗，分外暢快。
一直走到小徑盡頭，豁然開朗，看到一隻小小亭子下有一班八九歲兒童正在演奏古典樂章，台下有家長及途人觀賞。
可晴衝口而出："那不是陰影。"
這個女子的表達能力甚強，把很普通的事敘述得傳神動聽。
這時，有人冷冷插嘴說："原來你們在這裏。"
"是，我明白，我挽留無效。"
可晴大喜，"少屏，那麼，這裏一切屬於你。"
"妹妹，我來辭職。"
保姆臉色躊躇，似有難言之隱。
她不禁訕笑自己：真愛多管閑事，像煞三姑六婆，竊聽不止，還要親眼視察。
這是誰，身世如此可憐。
可晴歉意，刻意低聲下氣，一日，買到一種少屏一直找的透明包書紙，打算討好她，親自送到老房子去。
少屏說："放心，我會雇清潔公司來打掃。"
少屏看著許仲軒，"幸虧叫我碰上這件事，可晴，如此大宗投資，你有無請教過甄律師？"
"過幾天就到。"
許仲軒說："先等你頭髮長長。"
浴缸圓周鑲著黑垢，一個角落堆著大疊舊報紙雜誌，無數杯碟尚未洗清。
保姆略為寬容，隨即抬頭打量環境，驚叫起來，"這麼亂，這麼臟，妹妹你怎麼會習慣。"
回到舊宅，果然覺得寬大空洞，說話都有迴音。
可晴旋高耳機聲響，"噫，是小提琴。"
許仲軒問："你在幹什麼？"
可晴一看，"那不多呀。"
他閑閑說："到處都有司機保姆，每所住宅大得似行宮，這種排場，老氣橫秋。"
可晴答："我沒有任何條件。"
可晴聽得入神。
可晴看著她，"少屏，我另外有主意。"
她立刻打開門，走到隔壁一座去看門牌。
可晴倒是不怕隔壁會聽見她的動靜，她相信世上擁有她那樣靈敏耳朵的人不多。
許說："可晴，我們也來。"
小許看她一眼。
許仲軒握緊她的手。
許仲軒："叫他們吃蛋糕。"
可晴飛紅了臉。
少屏搖頭，"見到更好的，立刻走
九-九-藏-書開，人真易變心。"
可晴呼出一口氣，"天真點自己舒服，多疑多煩惱。"
半晌她說："是祖父的意思。"
他終於點點頭。
"可是我們也安然長大了。"
"待你把客人不應看到的東西都收拾起來才請我不遲。"
"法國大革命爆發前夕，人民飢荒，沒麵包吃，皇后瑪麗安東尼說：吃蛋糕好了，譯做中文，即何不食肉糜。"
可晴雖然不會，但舞步並不艱難，有樣學樣，跳得十分輕鬆。
她意外了。
"很好，謝謝你。"
甄律師聽了，嘆口氣。
"那麼當人情債還給他，什麼數目？"
可晴搖頭，"我才不耐煩管這些。"
少屏難道已經搬走？
終於同普通人一樣了，這正是可晴一直想要的，心情反而比以前好。
清新空氣中洋溢著花草的芬芳。
可晴一抬頭，驚喜道："是你，少屏，請過來坐。"
可晴微微笑。
最好該剎那永遠不要過去，永遠停留，讓她一輩子倚傍著他，共賞春雨綿綿，綠草如茵。
"在想什麼？"
"還要準備最香的咖啡及最甜的鬆餅。"
"不，只是看看。"
可晴經過這件事，鬆了口氣。
許仲軒低聲說："恐怕不是七位數字可以辦到。"
走到門口，看見一個工人在鄰室釘上小小銅鑲門牌。
他問："同伴有取笑你嗎？"
少屏答："有種工人做久了，以為自己是半個主人，專門欺壓客人。"
可晴喜歡他，但最愛他的手，強壯、有力、溫暖，她想獨自、永遠佔有這雙手。
可晴很不以為然。
可晴一直送她到樓下。
那把女聲說下去："每晚睡覺，總是不能到天亮，非醒一兩次不可，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我是獎學金專家，小中大學均毋需繳付學費。"
她立刻取出支票簿，想說"我替你贖身"，又怕少屏多心，靜靜把支票交給好友。
什麼都聽不到了，可晴恍然若失。
一切被少屏猜中了，可暗想，少屏真是聰明。
有一兩對白髮蕭蕭的老人相擁起舞。
可晴也笑，"好好好，你是君子。"
一星期後她搬到新家去。
可晴去開門，原來是許仲軒。
一個健康的成年人需另一個成年人服侍，真是罪過。
"閑時做些什麼？"
"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我資助你。"
連頭都不敢動，生怕身體語言亦會引起誤會。
可晴看得出他在辦公室里有點煩惱，想去散心。
許仲軒笑答："自由可貴。"
"你還記得彼得、保羅與瑪莉嗎？"
又錯了，張思憫醫生那十分成功的手時時叫她聽到弦外之音。
可晴站在窗前，小露台處是一個公園，綠草如茵，不像真的。
這是世上最溫和的警告，但是，警告還是警告。
"沒什麼。"
可晴說："你早該去配一副門匙。"
這都叫可晴訝異，怪不得人類文明進度如此緩慢，原來時間精力都叫生活折磨殆盡。
他想一想："你會出奇，我童年十分滿足：爬後山，踢泥球，三兄弟分享一瓶汽水，同野狗打架，後來，迷上讀書，常駐書館。"
第二天，許仲軒約她出外。
可晴不語。
他低著頭，半晌才說："可晴，我打算辭職。"
可晴不置可否，她叮囑："我與仲軒先行，你隨後即來，好好讀到畢業。"
許仲軒說："的確是不幸中大幸。"
"好，出門去。"
可晴看到還有人跟著下場，會小步舞蹈的人索性組織起來，男女分開排成兩行，對著鞠躬。
保姆事件之後，少屏不大來了。
可晴霍地站起來。
許仲軒問："喜歡嗎？"
"甄律師，以後別再查我的賬了。"
可晴遲疑，"可以穿著雨衣跳舞嗎？"
與許仲軒在一起隨時會有奇遇，他這個人擅於化平凡為神奇，時時給可晴驚喜。
可晴終於說話了，"我也有所圖，我希望男女朋友時時陪伴我，以我為重。"
"read.99csw.com可晴，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好。"
"可晴，開頭三年都未必有回報。"
"讓我考慮一下。"
半晌她輕輕："童年有什麼遺憾嗎？"
"請你相信，這是完全無償的一件事。"
可晴忽然聽到他的聲音："真沒想到她天真若此。"
他與她躲在大樹下看孩子們收拾樂器。
可晴趁這個空檔，去寫了一張支票。
少屏答："你知道我身世。"
保姆遲疑半晌，丟下一句話："我是老先生請來服侍你一個人的。"可晴立刻明白了。
許仲軒說："得走了。"
可晴穿上大衣，忽然覺得後頸的汗毛豎了起來，喏，像有人在脖子后吹氣一樣。
可晴忽然覺得少屏才是這裏的主人，她不應打擾她，於是也沒有留下禮物，悄悄離去。
許仲軒眼睛看著雙手。
"哪裡難得倒我。"少屏笑。
在小徑上散步，忽然聽到樂聲悠揚。
可晴笑，"你看你這張嘴。"
可晴："啐，我們是成年人，當知自律。"
"少屏不喜歡太多管束。"
"那當然。"
可晴喃喃道："像詩人柯羅列治寫《忽必列汗》時靈感被冒失的門鍾打斷，再也續不下去。"
"幾時到我家來吃茶？"
"喂，"少屏不悅，"朋友的地位總比工人高吧。"
"這經理泄露客戶機密，嚴重失職。"
"可是，你們現在已經長大了，連體嬰也應當分開生活。"
靜下來，休息片刻，她正想淋浴，忽然之間，耳邊鑽進油絲般的語聲。
第二天，可晴接到電話。
少屏在紙上寫一個數字。
"沒有祖父，我的生活不知要凄慘到什麼地步。"
"做就做？起碼要籌備一年。"
她四處檢查，看聲音自何處傳來。
"需要幫忙搬家嗎？"
"我已到達退休的年紀。"
用剩的肥皂渣，她放在一隻舊絲|襪里裝好再用，這種節儉借物的好習慣，可晴根本不懂得。
"學做普通人總得先交學費。"
許仲軒不語。
"我已經批准她辭工，她下星期走。"
可晴張大了嘴。
"胡說，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好好好。"
果然是另一個心理醫生。
"我替你高興，自家張羅生活會使你成熟。"
"是嫌笨重？"
可晴挽著男友手臂，臉依偎在他手臂上。
許仲軒似未能決定。
即使把臉貼到牆上，也聽不見什麼了。
許仲軒笑，"還早著呢。"
"現在，你可以自陰影底下走出來了。"
可晴啼笑皆非。
可晴二話不說，"我支持你。"
可晴答："我也懂些人情世故。"
"少屏，我是在說，你毋需排擠一個工人來提高自己身分。"
走之前視察了浴室與廚房，暗暗佩服，少屏比她整潔百倍。
許仲軒反而笑出來，"你還未知因由。"
"人情上十分難講。"
可晴開心到極點。
"讓我考慮一下。"
可晴明白了，有點感動。
許仲軒不出聲。
少屏吁出一口氣。
可晴連忙說："少屏，你誤會了。"
"說，把你身世的來龍去脈統統講清楚。"
"小事。"
"我想，宿舍也許有空。"
"什麼？"
一星期七日，一個月三十天，從不告假。
可晴笑不可抑，"我完全明白。"
"有話好好說，做了那麼多年，怎麼說走就走。"
可晴連忙否認："沒什麼。"
他倆冒雨追蹤聲音。
可晴放下功課，"保姆辭工走了。"
"哪一處不下雨，怎麼可以為天氣擾亂心緒。"
可是許仲軒溫文爾雅，落落大方，並無酸澀之氣。
"不必限時限刻。"
&qu九_九_藏_書ot;嗯，"許仲軒說，"是巴哈的小步舞曲。"
"我這才發覺頭髮如男孩不知省卻多少煩惱。"
"自小家人根本當我不存在，我是一個透明人，做得多好也無人稱讚一句半句，但是一有差池，十雙八雙亮晶晶眼睛指責，我遭到太多冷笑白眼。"
少屏扔下手上書本，取過外套，想拂袖而去。
她最喜歡許君的大手，若果任她在他身上挑一樣，她情願挑他的手，而不是他的唇。
"呃，銀行經理同我熟。"
"我得聽聽她的意思。"
下午，見到許仲軒，可晴把事情告訴他。
他說："如此厚禮，只怕我無以為報。"
可晴發覺每日光是洗碗就得半天，還有，衣服一下子一大堆，就算用洗衣機也手續繁複，並且，得逐件熨平。
"怎麼會。"
在靈魂極黑暗的一角，可晴也保留餘地，她是先天失聰人，曾經問過醫生，子女遺傳率有幾成。
"所以呀，我還是避著點好。"
可晴不由得不笑出來。
不禁學著少屏收拾起來，開頭懶洋洋，整理出一個角落之後看到有成績便精神一振，越做越起勁。
"我願意投資。"
推開門，鬆了一口氣，少屏仍然在此掛單，她還沒走。
"你自有你的位置。"
"講出來可好？"
話已說得很明白。
"我知道。"
這話是文生前說的：你若不能禮待下人，你就還不配做主人。
經紀笑逐顏開，立刻對那對夫婦說："有事，我得趕回公司，現在要鎖門了。"
可晴知道完全不關她事，但是忍不住走過去看。
有人鼓掌。
許仲軒沉默，"可晴，你有什麼條件？"
可晴跟著他輕輕旋轉跳起來。
"家父是小職員，早逝，整個家三兄弟由家母教書撐住，只夠溫飽。"
這個時候，她知道，她深深愛他。
可晴道："老是住在心理醫生旁邊，真是奇怪。"
小小床上搭著她帶來的針織大披肩，安樂椅上是黑紗裙子，窗檯放幾盆小小仙人掌。
如果少屏喜歡，她可以繼續住在這裏。
可晴微笑，"我不接受來自異性的物質。"
"讓我來簽收。"
可晴笑，"那自然，辦公室最好買下來，一勞永逸，規模要給人客信心，秘書、信差、司機、接待員，缺一不可。"
少屏頷首。
另一人笑了，"你那麼年輕，有什麼陳年舊事？"
許問："你在寫詩？"
他一言不發。
"公司股份——"
可晴忽然領悟，"你是想我搬出來？"
"管它是什麼緣故，我必定支持你。"
許仲軒苦笑："我不是女孩子，如何事事訴衷情。"
"你現在不是沒有人陪。"
身後有一把聲音接上來，"誰要過獨立生活？"
"都是你應得的。"
"那麼，立刻開始策劃。"
可晴笑，"像其他學生那樣吃三文治或罐頭湯。"
許仲軒躺到沙發上，看著天花板，"賭氣，告假三天。"
保姆幫她收拾，有點擔心，"你一天三餐怎麼吃法？"
可晴看著他，"懇請你接受我的好意。"
保姆忽然氣平了，"我時時來看你，幫你打掃。"
心中卻是滿意到極點，在臉上表露無遺。
"那，為什麼不自己創業？"
"可晴，那是沒有利潤，不停注資。"
可晴悵惘，"曲終人散。"
買得起，就不算貴，何必狠狠還價，還有，喜歡，更加難得，還不快快買下。
可晴把握與許仲軒獨處的機會。
少屏說下去，"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怎麼可以告訴他。
所有食物用品得自店鋪買了扛回來，只得樂觀地當一個節目來做，循環不息。
"少年她十分衛護我——"
可晴站起來，"少屏，你為何口不擇言。"
"當是我的禮物好了。"
人類的好奇心有時也真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