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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第一章

冬天

——一切都是為了愛

第一章

我想,大家應該都看過銀杏樹的林蔭大道吧,真是太美了。到了這時節,葉子雖然掉了一些,不過滿樹黃澄澄的葉片依然十分優美。我南人優哉游哉地信步暢遊,到底要上哪去呢?
說著說著,到站了。咦,這裏不是原宿嗎?藍子跟在我南人後面下了電車。
「昭爾屋叔叔,要喝什麼嗎?」藍子問了聲。
「老闆還好吧?」
「我勸了大概也沒用。不過,您還是去趟醫院比較好吧。」
「什麼事——?」
「她就是阿青的生母喲——」
道下老闆是我南人的學弟。我記得他們小學和中學的時候常在一起玩。
藤島先生外表看來溫文,其實內心有其倔強的一面。
「即便如此,終歸是爸爸愛過的人吧?爸爸當年親口承認了有外遇對象,把阿青帶回來撫養。對方畢竟是阿青的生母呀!我想,她應該是有什麼苦衷,才沒辦法出面吧。我不相信爸爸會愛上那種把自己的孩子扔下不管的女人!」
勘一裹上了鋪棉寬袖袍,步履蹣跚地從佛堂出來了。
「就算是這樣,同樣身為人母,我相信只要她還活著,這世上沒有一個母親不想看到自己孩子穿上禮服結婚的模樣!」
藍子不由得嘴角上揚,「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她,果真很漂亮。」
「不好意思。今年訂在二十七號跟二十八號搗麻糬,又要麻煩你了!」
我南人哼哼哪唧了半天,重要的事一個字也不肯說,只管拿手指繞圈圈。
「爸爸也很喜歡她吧?以前常看她的電影。」
「我們要去哪裡?」
「假如已經過世了倒還無所謂,還活著的話,總不好沒請她出席。」
「爸爸……」
「那邊好像在拍片唷。」
又是南天竹的果實轉紅的季節了。時序來到臘月,人人或多或少都透著幾分興奮,畢竟骨子裡擺脫不了對傳統年節氛圍的期待嘛。
原來還有這麼一層緣由哪。
藍子完全亂了方寸。不能怪她,因為連我也從沒受過這麼大的震撼,頓時沒了頭緒哪。
「喔,是康圓啊。」
「可以陪我走一趟嗎——?」
只有我南人學生時代的朋友,會管他叫「小南」。
「改日期?」
這下我聽懂了。不愧是現役的神社主祭,這招真高明!讓他這麼一激,不服輸的勘一非得快快把感冒治好才行。
勘一講完,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形同宣布談話結束。康圓只好說聲請多保重就退出去了,大概是怕再惹勘一生氣,反而會加重病情吧。康圓,不好意思哪,我這老伴真教人頭疼。
勘一起床和大家聊天吃了稀飯,過後又開始發燒了。佛堂的隔扇大敞,方便隨時采看他的狀況。大家請鈴美留在裡屋料理家事,一方面照顧勘一。當然,我也待在一旁看著他,無奈什麼忙也幫不上。這種時候,不免怨起自己眼下的這副模樣了古書店那邊,由阿青和阿紺輪流看店,而咖啡廳照舊由亞美及藍子負責。
「不用了啦。」
我南人咧嘴一笑,「的確好久沒和你走在一塊羅——」
十二月的某一天。
我南人只說跟我來就知道了,絕口不提要去哪裡。唉,我若知道他們要上哪裡,就能先一步過去等著了;眼下,我只得陪著他們走到山手線的車站搭電車去。提到電車,對現在的我還真是一大考驗。乘客不多九-九-藏-書時倒還好,若是人多擁擠時上車,下場可就凄慘了。因為只要與人相撞,我就會被彈飛出去,即便起初上了第一節車廂,一陣推推搡搡間,不知不覺就被擠到最後一節去了。畢竟大家看不到我呀。
佛堂里點著煤油爐,上面擱著一隻水壺。房裡還拿衣架掛著濕浴巾,應該是用來避免空氣乾燥。康圓靠上前去,勘一睜開眼睛。
道下老闆笑著走出去了。他大概還得去幾戶有杵臼的人家商借吧。這年頭還有這東西的人家已經不多了。
「好久沒這樣了。」
亞美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仍是點頭答應:「沒問題的。小心慢走。」
阿青說完,就進屋去了。我南人又抱起胳臂哼唧半晌。
「不大好。自始至終堅持不上醫院也不吃藥。」
「混帳,難不成叫我張嘴一口口讓你們喂?每回喂完,反倒燒得厲害。少羅唆,快給我稀飯!別忘了咸梅干!」
阿紺苦笑著說:「他嘴上會抱怨男人來探病沒啥意思,心裏可是樂得很。」
「我知道啦!一定會好的,包在我身上!」
「這是她要求的呢——。她還說了:『我雖然不能以他母親的身分活下去,但是絕不能忘了他。』」
這位大名鼎鼎的日本女星,這位清秀婉約、端莊嫻靜,所有人都贊她完美無瑕的女明星——池澤百合枝,竟會是阿青的生母?
「太爺爺還沒好哦?」
昨天夜裡飄了些雪,等大家睡醒時已經融化了,唯獨茶花的頭上還妝點著雪白,美得像幅畫似的。
勘一染了風寒,於是在佛堂鋪了床褥讓他躺睡養病。
「爸爸不也是透過音樂,將感動帶給大家嗎?」
「可以請您幫我簽名嗎?」
「藍子——」
「她在生下阿青以後,這樣說了:『我若成為這個孩子的母親,就活不下去了。』」
我南人帶著藍子進去附近一家咖啡廳,讓藍子喝杯熱可可,使情緒平復下來,他自己則照例要了咖啡。
勘一稍微仰起臉來,不解地問道:「為啥?」
目送道下老闆離開后,藍子坐到我南人的身旁。
是哪,我南人「也算」是個藝人。
「她呀——真的很了不起。外表端莊婉約,其實打從骨子裡是個天生的女演員,連自己的人生角色,也都是演出來的。這在我們看來,根本無法想像吧——」
「爸爸……」
「太爺爺,您還是去醫院吧。只要打個點滴、吃個葯,馬上就治好了。」研人一臉擔心地勸說。
「剩下沒幾天了,阿青的事該怎麼辦?」
「怎樣——?」
「是啊——」我南人也看得出神。
藍子一直很喜歡這個不像樣的父親,小時候總愛黏在我南人的屁股後面,上哪裡都跟得緊緊的。
康圓十分明白地直點頭,「那,我去看看他吧。」
「難道,您就是專程帶我來看這場拍攝的?」
「就是說呀。」亞美也跟著搭腔。
「真要只是感冒也就算了,要是突然死翹翹那就慘啦。」
「知道羅—一!OK羅——!」
「薑湯煮了嗎?給爺爺喝了嗎?」
看阿青的神情,並沒有動怒。他平靜地往下說:
我南人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就是啊——」
「不管怎麼勸,爺爺都不肯去。爸爸,您想想辦法吧。」
「就算阿青的生母還活著read.99csw.com,我方才也說了,阿青也未必希望她來吧——?畢竟這個母親,二十幾年來都不曾探望過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哩——」
每年年底,昭爾屋都會用石臼跟杵子搗制麻糬。如果記得沒錯,通常是選在耶誕節過後,店裡休息兩三天,還向街坊借來杵臼,全家出動一起做,那情景很是壯觀。春搗的那幾天,這附近總像辦場小祭典似的,好不熱鬧。搗好的麻糬原是店裡要賣的,不過昭爾屋總會多準備些紅豆餡啦、納豆餡啦,還有黃豆粉什麼的,把剛搗好的麻糬勻出一些來分送給大家享用。花陽和研人可是每一年都很期待呢。
「謝謝你啊。不過哩,人的身體有自己治病的能力,吃了葯反倒減弱了自愈力,所以太爺爺要靠自己的力量治好!」
藍子的講法雖不無道理,但是,對方可是池澤百合枝女士哪。池澤百合枝女士的形象極佳,從未傳出任何醜聞。她已在幾十年前結了婚,也不曾鬧過紼聞或離婚的消息。她和我南人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呢?更何況,我無法想像她會是那種生下孩子后棄之不顧的母親。
「不會吧?」藍子心慌意亂地望向那他女星。
女侍送上點用的飲料,怯怯地問了我南人:
阿紺把勘一感冒卧病的事說給藤島先生聽,藤島先生顯得相當擔心。
康圓嘆了氣,說道:「不然,要不要改個日期?」
「是啊——」我南人點了頭。
「我若是去探望老闆,會不會惹他生氣?」
「是啊——」
「你這渾小子,天底下哪有傻瓜會把大喜的日子延期的?還有十天哩!你等著瞧,我明天就康復、後天就恢復體力,這樣還剩下整整一個禮拜咧!」
話說回來,先不論事情的是非對錯,多年來對此絕口不提的我南人,以及始終鎮定自若的池澤百合枝女士,不得不贊他們一聲了不得!
「就是沒辦法的事嘛——」
「我家老爹沒來?」
看著父親的神情,一個念頭乍然飄過藍子的腦海。
我南人苦笑起來,「音樂是屬於內在的感動,只要歌詠心底湧現的LOVE就OK羅——。但是,演戲就不同了,必須徹底化身成另一個人。可是她甚至更進一步,在私生活里同樣維持著昔日塑造出來的形象哩——」
「OK羅——!等一下去倉庫拿出來,洗好了送過去喲——」
「少羅唆!馬上就好了啦!」
藍子開始思忖這段話的含意。
大家都那麼擔心,勘一還這般頑固,真是棘手得很。尤其阿青和鈴美更是分外憂心,因為十天以後,就是他們的大喜之日了。
「嗯。」
我也嚇了好大一跳,心臟險些停了……咦,不對,我已經沒心髒了。
「你講的是有道理啊——」我南人又哼唧起來,把那雙修長的手臂抱在胸前,「我也想過,大概得和阿青談談這件事才行,可是,沒辦法的事就是沒辦法的事嘛——」
「得想辦法讓佛堂里不要太乾燥才行。」
「還能怎麼樣,看了就曉得。」
這個鏡頭好像已經拍完了,工作人員陸續走動起來。那位女星也放鬆下來,面帶微笑地讓到一旁。
看到在店裡的是阿紺,藤島先生問道:「老闆呢?」
我南人謹慎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眼。父女倆此時坐在露台上,身旁只有一台暖氣機九-九-藏-書,沒有其他人在。顯見我南人在這件事上,還是比平時來得留神。
「不過呢——」我南人湊近藍子的臉說道,「她絕不是把阿青拋到腦後,過著自己的逍遙生活喲——。這些年來,我每年都會寄一張阿青的照片給她,就是最好的證明羅——」
說完,阿青轉身要走,藍子喊住了他:「可是,阿青,萬一生你的媽媽還活著,她說想要參加你的婚禮,要怎麼辦?」
是呀,就是這件事。自從結婚日期決定了以後,大家總趁阿青不在場時,討論這個話題。無奈關鍵人物的我南人直到昨天晚上,總算從什麼地方晃回來了。
我南人正在喝著咖啡,有位來客進門。喲,可不是二丁目「昭爾屋」的道下老闆嘛。
「這樣啊。」康圓點了頭,朝裡屋探了一眼。「對了,勘爹的狀況怎麼樣了?」
「您好。」
「少把我當老人家看!我現在不已經退燒了?快好了咧!」
這該算是一種決心吧。他們下定決心,將這個秘密守到了現在,相當偉大。當然,就阿青的立場看來,這兩個人也許只是一對任性妄為的父母罷了。
哦,康圓才剛回去,藤島先生就來到店裡了。他今天同樣穿著時髦的西裝,真是帥氣。
「就是啊——」
「這麼說,她還活在世上吧?爸爸知道她在哪裡,對吧?」
誰聽得懂我南人在講什麼?
「就是阿青的婚禮呀。」
「冷風直從窗縫鑽進來喲——,得拿縫隙膠帶還是什麼的貼上才成——」
哎呀,是阿青。不曉得什麼時候,阿青來到了櫃檯裏面。一旁的亞美來不及提醒我南人和藍子,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到目前為止還可以。所以,您的心得報告我先代為收下,請隨意挑選喜歡的書。」
「嗯?」
今天餐桌上的話題全繞著勘一打轉。藍子讓我南人去想想辦法,我南人沉吟了半晌,開口說道:
「是呀——」
「一點都不好!雖然不好,總得吃點稀飯,不然這把骨頭可頂不住。」勘一費力地在坐了下來。
「可以呀——」
「啊,康圓叔,歡迎歡迎。」
我南人的話有道理。但藍子仍不死心地靠上前去,緊盯著我南人的眼睛說道:
阿紺朝裡屋比了一下,說句請進。
「爺爺,您還好嗎?」
這種事真要扯了謊,可會被控告妨害名譽的。
「可是,說句不好聽的,爺爺已經上了年紀,再拖下去就越來越沒體力了。」鈴美也很擔心。
「老闆他呀……」
過了年,勘一就八十了,已經不是可以逞強的年歲了。要是我還在,說什麼也非要把他拖去醫院不可;但勘一那牛脾氣,孩子們說的話只當是耳邊風。
「老爹打從心底痛恨醫院,我也沒辦法啊——」
正當我南人打電話去某個地方,藍子打理了一下準備出門的時候,康圓來到了古書店那邊。
「研人和花陽也要常常漱口喔。學校不也在流行感冒嗎?」
「照您這樣子看來,應該來不及吧,只剩十天而已了。雖說拜殿里有暖氣,再怎麼說神社還是冷得很。如果體力沒有恢復完全,可是會二度感冒的。我直說了,您不是年輕人了,若要硬撐,辦完婚禮接著就是葬禮了。我看,倒不如把婚禮延期,讓您把身子養好了再舉行。」
工作人員圍起來不讓人https://read.99csw.com前進,他們兩人先停下了腳步。我這模樣反正不會打擾到拍攝工作,不如再往前去瞧個究竟。嗯,一對男女演員並肩漫步……,哎喲,不得了了,我看到大明星啦!男演員年紀不大,我雖看過但說不出名字,只曉得年輕人都很喜歡他;至於那位女演員,可就是家喻戶曉的大牌影星了。早在日本還只有銀幕這個用語的時代,以清秀佳人形象著稱的她,已是影壇的超級巨星,擁有廣大的忠實影迷。。掐指一算,現在應該有六十來歲了,卻依舊和以前一樣美麗呢。
「最好還是帶去醫院啦,會翹辮子的耶!」
「嗨,小道,真的好久不見羅——」
阿青緩緩地轉過身來,給了一個燦爛的笑臉,「我都快二十七了耶,不會像個毛頭小孩大哭大吼把她趕出去啦。如果生我的那個傢伙還活著,說她想來,我也沒有意見。不過呢,我大概不會跟她見面,也不會跟她講話吧。」
「阿青的生母,該小會是……」
「不準講那種晦氣話!」
藍子說得完全正確:
喲,才說像是拍電影,前面那邊真有人在拍片呢。不曉得在拍電影還是電視劇,總之聚集了好多人,還有攝影機在拍攝。
是啊,我這兒子雖然弔兒郎當又不牢靠,但相信他在愛情方面,付出的都是真心誠意。
他們兩人同樣身形頎長,像這樣並肩走在銀杏夾道間,格外引人注目。一對修長又高挑的俊男美女漫步而行,那情景簡直就像是在拍電影似的。路過的人有些還轉過頭來,朝我南人多看幾眼。不知他們是真曉得他是誰,抑或只是覺得那臉孔似曾相識罷了。
依藤島先生做事的風格,待會兒想必會捧個豪華的水果籃上門,然後又得挨上勘一的一頓好罵:有閑錢買這種東西,不如找個地方捐出去救苦濟窮來得好!
我南人雖再次辯解,但藍子依舊不肯退讓。
「我的老媽,只有死掉的那個老媽而已。」
輪到看店的阿紺向他問候。佑圓兄有張圓臉,而康圓長得像母親,臉型細長,仙風道骨,那模樣真適合當神社的主祭。說起來,面容圓鼓鼓的佑圓兄,感覺比較像寺院的住持。
「那就拜託了!」
「怎樣——?」
康圓從小就常來家裡玩,習慣稱勘一為勘爹。
當然嘍,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怎麼會這樣!」
「要去哪裡?」
我南人沉吟了片刻,才開口:「可是,阿青希望她來嗎——?」
「勘爹,感覺怎麼樣?」
阿青跟鈴美的結婚日期,是在一個月前決定的,選在佑圓兄的神社裡舉行神道的結婚儀式。日期訂在十二月二十日,當然挑了個大好的黃道吉日。選這天的理由是個巧合。阿青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一日,鈴美的生日是十二月九日,兩人加起來恰好是二十日,況且這天又是個好日子,於是佑圓兄興沖沖地決定就是這天。不過,他已經退休了,所以儀式就交由兒子康圓進行嘍。
「什麼事?」
對了,莫道克先生也是,每年到了十二月,總比平常時來得喜眉笑眼。或許循用相同曆法的國家,對時序更迭的感覺都是一樣的。
「你好,好久不見。」
「燒是退了,但還咳得很厲害,還嚷著喉嚨痛。」
「沒什麼好不好的——,到這年紀,誰都一個樣吧——」
藍子https://read•99csw•com大驚失色,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阿青的照片?」
「打擾羅。」
「細節我就不說羅——。是她沒錯。我扯謊也沒好處呀——」
「那麼,我稍後再過來打擾。」
阿青膽敢如此口無遮攔,應該也是為了爺爺好吧。他真的很希望勘一能出席婚禮。
「爺爺至少得吃點稀飯才好。」
「請別裝傻。就是阿青的媽媽呀,他的生母。」
「佑圓爺爺?今天沒來。」
「去了就知道。亞美,店裡就你一個,還行吧——?」
藍子往細竹尖上扎了橋子,插在院子里,花陽也學媽媽一起做。這樣一來,藍鵲、斑鶫、麻雀那些可愛的小鳥們會飛來啄食,成了冬天里賞心悅目的風情。只是,有時連老鼠也會聞香而來。光瞧著外表,老鼠其實也是種可愛的小動物,不過年輕女孩瞥見它,總要花容失色,慘叫連連。還有一樁壞處是老鼠會咬書,這點倒是有些傷腦筋了。
我南人在女侍帶來的記事本上飛快地簽下了名字。藍子望著父親簽名的動作,不禁嘆了氣。
藍子又思索起來。同樣身為女性,想必藍子感觸良多吧。
「我覺得呢——,現在的人對於『表演工作』,好像沒怎麼放在眼裡。人們總以為,只不過是個戲子嘛、只不過是齣電視劇嘛;可是飾演另一個人,並要帶給觀眾感動,其實是項相當艱鉅的任務喔——」
「請躺著休息吧。我現在就送過去。」
「話是這麼說,可是總有個限度吧。」阿青邊攪著納豆邊說,「上了年紀的人,免疫力也跟著變差了喔。還是去醫院比較好啦。」
「請問……您是我南人先生吧?」
「對她來說,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是她唯一的另一個自己。不論扮演任何角色,向來都是她自身不同面貌的展現;唯獨和我在一起時,儘管是同一個人,卻是另一個池澤百合枝呢——。只不過,那究竟是她最真實的一面,還是連這段經驗,也是為了磨練自己的演技才投入的,我就不得而知羅——」
「老爸的外遇對象,只不過是生下我的人而已吧?把我撫養長大的是堀田秋實,她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母親。這樣就夠了。藍姐也不必挂念這件事,不過還是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混帳,趁著我不在,一個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小南還是一樣年輕呀。」
「怎樣,身體都好?」
「藍子,假設說——」
「什麼叫沒辦法的事?」
「不,那可不行,我得經過老闆的允許才能買書。」
「真的嗎?」
「既然同在演藝圈裡,會發展出那種關係,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和爸爸一起散步。」
「哦——」我南人抬頭望著上面,「又到了這個時節羅——」
堀田家的早晨依舊哄鬧得很。不過,您不覺得今天早上,好像缺了點什麼嗎?是啊,上座那個位置空空如也。
藍子和我南人一起出門了。不曉得我南人要把藍子帶到哪去呢?從他們方才談話的內容推測,大抵和阿青的生母有關。這件事挺教人掛意,我隨他們一同去瞧瞧吧。
「也對。我差點忘了,爸爸也算是個藝人呢。」
「喔,不用了。不好意思,我今天只是來借年尾要用的那個而已。石臼跟杵子,搗麻糬用的。」
「再怎麼說,這二十幾年來,阿青的生母的確沒來看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