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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杯酒 Amber Dream/琥珀之夢 邂逅

第三杯酒 Amber Dream/琥珀之夢

邂逅

男人苦笑兩聲,然後毫不遲疑地起身告辭。
那是鮮血的顏色,不管是顏色還是味道他都很熟悉。
他說:「下周我們就要上庭了,過兩天我還要再飛一次北京取證,這個時期對你我而言,都非常重要。我想你應該也清楚,這個案子你接了卻不做,意味著什麼。
只是此刻她渾身都已經濕透,雨水夾雜血跡,滴滴答答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她的聲音有些嘶啞,眼神非常空洞,表面的平靜也只是對精神過分疲憊的掩飾。
雖然可以看出那些血都不是自她的身體中流出來的,但她仍舊像是受到了足以致命的傷害,野獸一樣只想找個洞穴將自己掩埋起來,獨自療傷。
「保護自己,也是人類正常的本能吧。」
遞上名片之後,桑伯請他們進來坐下,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有預謀的殺人,而且我們警方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是買兇,行兇者是職業殺手,從下手的專業程度和改裝后無法追蹤的子彈都可以證實這一點。」柯景倫進一步說明,卻被歐陽緋不動聲色地碰了一下手肘,才忽然意識到對方的身份,這才摸了摸鼻子,生硬地轉換了話題,「不過您放心,這件事就交給警方來跟進,夏琳這些天就有勞您多加照顧了。」
桑荷畢竟涉世未read.99csw.com深,想要取得她的信任實在是太過輕而易舉的事。
一旁一直沒開口的秦枳站了起來,走到廚房去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打開冰箱門的那一刻,他忽然「噗」的一聲笑場了。
「什麼都不吃只喝冷水,對腸胃也不太好吧?」桑荷好心提醒。
所以他透過骨子裡的血色和瞳孔中的碧綠,只看到了這個一閉漆黑的世界。
「我明白,我給你時間,也請你給我時間。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如果你想通了,親口告訴我,我會放你自由的。」
「九點以後水也不會喝了,」秦枳十分配合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然後又補充道,「我父親生前是做醫生的,所以家裡對於飲食的要求很嚴格。」
秦枳便笑了起來:「那很容易,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就像那個名叫秦柑的傻瓜一樣,警察,全都是這樣一群衝動而又理想主義的笨蛋嗎?
歐陽緋不知該如何回答,而柯景倫卻堅定地開口道:「您的女兒,和我們死去的朋友一樣,一直在為了全人類的正義和自由而戰。」
果然,桑荷十分迷惑地望著他:「不是開玩笑吧?」
全紐約享有盛譽的季晴川大律師,沒什麼客套地直接闖進了桑蕎沒鎖門的房間,然後放下了一https://read.99csw.com疊資料,聲音很有些低沉。
回頭無意瞥見過廳里鏡中的自己,綠寶石一樣的眼睛,狼一樣犀利。可即使如此,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能夠看見的也仍舊只是一片血紅。
「想為她做點什麼來彌補嗎?」沉默片刻,秦枳忽然這樣開口。
「謝謝,」秦枳笑了笑,「我八點鐘以後不吃東西的。」

或許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將嘴角嘲弄的笑意抹平,平靜地喝了半杯水,就聽到客人起身告辭的聲音。
秦枳非常明白,在這個時候甚至不可以給予任何安慰,因為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座瀕臨倒塌的廢墟,一旦碰觸,就會崩潰。
「當然。」秦枳走過桑荷身邊,「你可以考慮清楚再答覆我,不過你姐姐的時間,好像已經不太充裕了。」
不過片刻工夫,歐陽緋和柯景倫已不請自來。
在這間閣樓的正下方,就是桑蕎的房間。整整一天,她沒有任何的響動,也沒吃過任何東西,只有手機一直響個不停,直到傍晚才不響了,是因為打電話的那個人,親自登門了。
「什麼都別問,我只想來這睡一會兒。」望著眼前三雙表現出不同程度吃驚的眼睛,女人卻非常平靜地開口。
「哦。」桑荷放下托盤,沿著https://read•99csw•com餐桌坐下,罕見地沒再說話。
「我和艾倫都是夏琳多年來的摯友,很抱歉現在才登門拜訪,實在是從來沒有聽她提起已經把您和妹妹接來了紐約這件事。我們原木是不放心怕她出事,一直跟著她的車,所以才找到了這裏。」首先開口的是歐陽緋,在庭恩人獄之後,一直是他代為履行著郵寄照片的職責,「出事的人,是庭恩,您應該知道這個人,他……遭遇了槍殺,搶救無效,在一個小時之前,去世了。」
而驚魂未定的桑荷看著姐姐的背影,又轉過頭去看著秦枳,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反應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震驚。
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他下意識地抻了抻T恤下的項鏈,皮質的繩結,套了一枚鐵藝的鏈墜,是一朵百合的造型。
老人聞言,不禁倒吸一口氣,良久才抬起頭來,點了點頭。
「夏琳,我也是個男人,我容忍不了,我沒有愛你到放棄一切原則的程度。」
半個小時之後,季晴川留下的那份資料已經拿在了秦枳的手上。
晚上八點一刻,桑荷端著托盤從姐姐的房間走出來,上面放著一口也沒有動過的番薯糖水。她走到廚房,看到正在喝水的秦枳,於是問道:「你餓了嗎?鍋里還有好多,盛一碗給你好不好?」
九*九*藏*書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完全可以用驚艷來形容,即便在如此尷尬的情況下,卻教人絲毫無法忽略她的面目。
桑荷搬進來這兩個月里接待過的客人加起來大概也沒有這麼多。
「嗯,」桑荷點點頭,像是有些內疚,「你知道嗎,她剛剛出現的那一刻,我以為她殺了人,不是以為她受傷了,或者遭遇了什麼意外,本能的反應就只有『離她遠一點,靠近會有危險』,為什麼會這樣呢,我為什麼不信她?為什麼不能像爸爸一樣,什麼都不問就知道,她是清白的?」
「你的親人出了意外,我也很難過,但握在你手裡的,同樣也是別人的親人的自由與生命,這是你獲得律師執照時曾宣誓終生捍衛的。夏琳,在這裏跌倒,你就徹底輸了。我言盡於此,希望明天早上可以在事務所見到你。」
與桑荷的那一枚,一模一樣。
「可是我覺得自己非常糟糕,下意識的反應不是保護她而是推開她,我們是姐妹啊,並不是街上隨便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那一晚,秦枳出乎預料地沒再拒絕留宿的建議,只不過他的房間由主卧室變成了閣樓。他反而更喜歡這個房間,已經偏郊區的房子,透過天窗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即使開著一盞壁燈,也仍舊很亮眼。
「很擔心你姐姐?」秦枳九*九*藏*書隨口問她。
季晴川望著她的背影,等了許久都不見回應,終於嘆一口氣,又開口道:「穆庭恩已經死了,可是你現在有我,不行嗎?」
桑荷抬起頭來,理所當然地拚命點頭。
全人類的正義和自由?到底是多瘋多傻的人才說得出這種話來?那種東西究竟是否存在過都還是未知數,又值得誰去為之拼上性命?
秦枳坐到客廳的角落裡,而桑荷則默默站到了父親的身後。
不知為何,在秦枳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桑荷才剛說過的那匹受傷的狼。
似乎是第一次,在他的浯氣里包含了示弱的口吻,桑蕎的肩膀忽然抽|動了一下,卻仍舊沒說話。
「杰特……」桑蕎終於啞著嗓子開口,卻並不是季晴川所期待的回答,「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沒有任何力氣去求得你的原諒……」
老人沉默片刻,然後走上前去拉住女兒的手,帶著她往樓上走去,一句話也沒有說。
桑蕎躺在床上,不知是睡了還是單純地疲憊,沒有一丁點反應。

看了看手錶,他想,還有大約十個小時到天亮,這些時間,已經足夠他去理順一個案件的來龍去脈了。
老人沉默許久,卻並沒有回答剛剛的拜託,只是望著眼前的兩個男人,憂心忡忡地問道:「……我的女兒,一直在從事著這樣危險的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