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吧，我們重新開始……」男人忽然靠近一步，伸出手來像是企圖擁抱，而女人卻厭惡地將他推開，低聲吼道：「別開玩笑了，我們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清醒點吧！」

「怎麼了？」秦枳同樣看到了人影，卻似乎懶得管這閑事。

桑蕎與秦枳對視一眼，在這一刻，問題的嚴重性已經不用再說明。出席這場酒會的人全部都是社會名流，偏要在這裏進行的所謂交易必然擺不上檯面，而現在看來，兩人談話的內容居然還涉及到了人命。秦枳的眼睛里分明流露出了戒備的信號，桑蕎也不禁苦惱起來。正在這時，女人忽然毫無情緒地開口道：「我只有這些鑽石，你不肯就算了。」

「不過是受人之託罷了。」季晴川貌似不以為意，只淡淡一笑，「倒是你，很少打扮得像只發|情的孔雀。」

「虛榮？什麼叫虛榮？你愛我，還不是因為我性感漂亮，這難道就不是虛榮嗎？就因為你窮，和那些同樣這麼想的有錢人就不同了嗎？我也是人，追求好的生活有什麼不對？憑什麼我就必須跟著一個窮鬼，那才叫愛情？你為我想過嗎？和你這種居無定所的小角色談戀愛，用半年的薪水買一件我只能穿一次出鏡的晚禮服，所有的時間都在找工作和被人炒魷魚，所有的精力都在討好老闆和指責社會不公，偶爾的見面永遠無精打采，想盡各種理由無理取鬧然後對我說你只是害怕失去，約會只能去你那間連流浪狗都不願光顧的破房子，包個餐廳根本是天方夜譚，是我不願意去小館子嗎？那些路人的指指點點，受不了的人是你啊，然後你會沉默著幾個星期不再接我的電話，這是冷暴力，你難道不懂嗎？」

「你敢嗎？」女人怒極反笑，「交給他們？你不怕被滅口？」

被發現的話會怎麼樣呢？秦枳忽然長舒了一口氣，解開西裝外套扣子，粗暴地扯掉領帶，將桑ｒeａｄ•99cｓｗ.cｏm蕎推到牆壁上，伸出手抹掉她嘴上的口紅，然後狠狠地吻了下去。

「你真的知道他是誰嗎？特拉亨？伯格集團首席醫學顧問秦森怡名義上的養子，實為私生子，從他六歲起，父母兄弟就相繼非正常死亡，直到十八歲那年，剛好一人不剩。他名正言順坐擁九位數的遺產，之後遠赴英國劍橋留學，主修汽車製造，像不像一部推理小說的開場白？另外，我還聽說，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愛好是收集名車，至於馬術射擊等燒錢的玩意兒更是無一不精，我真是小瞧了他的身家。」季晴川臉上的笑意更濃，眼神卻愈發凜冽，「還有，似乎凱爾文的案子也是他搞定的？這麼年輕就可以看透那麼複雜的真相併誘導嫌疑人自殺，該說他是過於了解對手還是過於了解同類呢？」

「你不是也沒帶現金來？」回答她的，是頗有些輕佻的年輕男子的聲音。

「所以我從來沒吻過別的女人。」他說得輕鬆，卻分明是一副討債的口氣，桑蕎的臉一下子垮下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對峙中隱約看到他嘴角那一絲極力控制的笑容，於是情不自禁地，臉上居然有些發燙。

「……你真是亂來。」她抱怨著推開他，開始整理有些滑落的肩帶。

「沒事了。」他說。

這是談判破裂的預兆啊，但現在才想起開溜的事顯然已經太遲了，想要不被看見就只有移動到遠離樓梯的位置。秦枳看準了離那邊兩個人尚有一段距離的陰影，俯下身拉著桑蕎預備走過去，原木一切都沒有破綻，卻在轉移的過程中忽然聽到腳下傳來碎玻璃的聲音。不知是誰，竟然在這裏放了一隻碎掉的高腳杯，不巧剛好被桑蕎踩到，「咔嚓」一聲，九九藏書在這安靜而空曠的酒窖里竟然異常清晰。

「那可真是抱歉。」桑蕎挑眉冷對。

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呵呵，主角一向如此，補個妝也要千呼萬喚才出來，驕、躁是做人的大忌，她倒佔了兩樣。不過你問這個，算是一種禮貌，還是你也在介意呢？」季晴川再度附耳至桑蕎的身側，壓低了聲音道，「要知道，讓一隻貓不偷腥最好的方法，就是永遠不要讓它餓肚子。」

聽到這句話，她倒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從來不愛聽這些，於是有些歉意地拉住他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樣開口道：「悶的話，我們出去走走？」

身後一片寂靜，危險不知何時已經遠離他們。

男人沉默了，一時間酒窖里靜得連呼吸吐在臉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她今晚無心應酬，環顧整個會場也沒見到愛麗絲，便走到靠角落的餐台旁，取了一杯香檳充樣子。才站穩腳跟，身後已有一人攬住她的腰身，而後便有輕吻落在她的耳際，桑蕎不消回頭已知來人是誰，於是輕挑起嘴角，「杰特……」

「那事不宜遲，我們上去找愛麗絲。」

「抱歉打擾你們。」他對季晴川微微頷首致意，便攬過桑養的身子，看上去親密而自然，「剛剛遇見了父親生前的一位故友，所以多聊了兩句，要不要為你引薦一下？」

「說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現在又耍什麼花樣？」這是女人的聲音，甜美之中夾雜一些焦躁，像是極力遏制著心中怒火。

「還以為你會覺得無聊，差點忘了你才是貨真價實的貴公子。」桑蕎忍不住笑起來，秦枳卻只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淡淡回應道：「喜不喜歡是一回事，裝不裝得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你呢？你能全身而退？」聽口吻不像諷刺，隱隱竟是擔憂。

「別耽誤時間了，看輪廓的話，那女人倒有八成像是朱麗亞。」他又一https://read.99csw.com臉無所謂地開口，「男人拿走了鑽石，證明交易成功了，看他們兩個那種難分難解的狀態，他一定會遵守約定，以某種秘密的方式將那件東西交到她的手上，我們得馬上回去。」

「你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男人幾乎是在咆哮了。

走下長長的木質階梯，便隱約聽到了竊竊私語的聲音，果然已有人約在那裡。仔細偷聽的話，可以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卻因為距離太遠，聽不出究竟是不是愛麗絲。

「杏仁味，」桑蕎十分確定，「那男人靠近時，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杏仁味，應該是今晚做馬卡龍的那個西點師沒錯。」

「你沒邀請我，怎知我不會來？」她回頭，順便掙開他的懷抱。

「好。」她點頭，兩人便別過了季晴川，走向人群。

「那我管不著，反正還有另一個買家，對我來說，賣給誰都無所謂。」

「不做真一點怎麼騙得過去？」他卻是一臉比她還不高興的樣子，「不過這樣很好，他應該也看見了，酒會中途跑出來偷情的男女，這樣我們就都有把柄握在對方手裡了。他一定會想，他不來勒索我們已經是萬幸，我們怎麼可能會去找他？就算那邊真出了事，我們也絕對會置身事外，上流社會最是擅長掩飾這種男盜女娼的把戲，他的女人也是個名人，作為當事人，他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

「你看，這是什麼？」桑蕎俯下身，從地上拾起了一枚鑽石耳釘，托在手心遞給他看，「像不像愛九九藏書麗絲那晚來酒吧時戴過的那隻？」

「等一下。」桑蕎叫住秦枳，不情不願地走上前來，開始為他整理外套和領帶，而他也沒拒絕，彎下腰異常溫順地配合著她的動作。

「我已經受夠了，」女人斬釘截鐵地制止了男人還未說完的話，「已經，足夠了。」

果然，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親愛的，你的出現真叫我意外。」

「舉手之勞，不用謝我。」季晴川輕啜一口香檳，別有深意地望了桑蕎一眼。

「我會改的……」

「難道你聽不出，這句話飽含了醋意嗎？」他卻略微偏過頭，盯住人群中正與人攀談的秦枳。今晚的一襲白色西裝將他襯托得愈發清俊挺拔，比起季晴川的沉穩內斂，他無疑還是年輕了許多，但那一身的光華氣度，早已超出同齡人甚遠，絕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將碎鑽嵌入白金製成的玫瑰花型耳釘，看起來的確有些眼熟。秦枳沒有否認，拉著她走到微敞的門外，瞬間感覺到一陣自下而上的冷風與撲面而來的腐木味——應該是個酒窖沒錯。但如果只是紅酒不夠需要再拿的話，也理應由侍應而不是廚師負責。他回頭看了看桑蕎，確認她身上沒有叮咚作響的東西，說了句「認識你之後，我似乎變得越來越無聊了」，才握緊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

桑蕎以一襲透明流暢、擺長領深的海藍色艾莉·薩博曳地長裙出鏡，全身綴滿水晶和閃鑽，貼身的雪紡由肩部直至垂地，全部以銀絲流蘇和精細的刺繡加以修飾，只露出細瓷般的手臂，若隱若現的修長雙腿。幾縷碎發貼著纖細而光滑的脖頸，左手腕上一枚指寬的鑲鑽手環，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配飾，卻恰到好處地襯託了她原本就極其出色的五官。

桑蕎聳聳肩，出於本能地不想再與他深談，便將這個話題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說起來，你的女伴又在哪裡？你不會告訴我今晚你是形ｈttｐｓ://ｒｅaｄ.9９cｓｗ•com單影隻吧？」

「如果是讚美的話，我收下了。」桑蕎舉杯致意。

「我怎麼知道你手上的不是幾顆玻璃珠子？等我找人鑒定出結果，你早就遠走高飛了。」男人的語氣卻相當強硬，「我要現金，一分都不能少。」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桑蕎感覺到呼吸困難的時候，他離開了她的嘴唇。

桑蕎心中一緊，暗叫「糟糕」。果然另一端的聲音瞬間消失，男人奪過女人手裡裝了鑽石的袋子塞進口袋，低聲囑咐她快走，自己則向著聲源的方向緩慢逼近。

派對，星光璀璨。

「那又關你什麼事？」女人冷笑著反問。

「你查過他？」儘管桑蕎一向冷靜，卻還是在聽到秦枳的生父究竟何許人也時，感到了一絲驚詫。

他抬頭，輕微地皺眉，「老實說，我挺討厭女人在臉上用了太多的顏色和味道。」

「這些鑽石已經足夠你要的數目了。」女人明顯沒好氣地繼續，「我也是為了你好，拿著大把的現金，你怎麼走？」

那一晚天氣很好，月色清涼，微風習習，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並肩走著，彷彿把片刻之前的喧囂全部都隔了開去，叫人心情舒暢。可惜好景不長，才過了花型拱門，便有一個身穿廚師制服的背影匆匆拐過迴廊，那步伐過於匆忙，只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人口。

而桑蕎只是抱臂執杯，莞爾，「說真的，我對貓的食物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桑蕎皺起眉來，后廚的位置似乎不巧正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是么？真可惜。」季晴川瞥了一眼桑蕎的身後，重又擺出乎日里那張遊刃有餘的標準笑臉，「你的小男友來了。」

「……好。」他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桑蕎便帶著他穿過偏門，沿著長廊向中庭花園走去。

「這麼短的時間你叫我怎麼籌那麼多給你？多少雙眼睛盯著我。」

話音未落，秦枳已來到兩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