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原來我愛的那個人，她早已經不存在了。

「你知道，我不會。」內心忽然湧出酸澀的情緒，彷彿一直以來維繫著彼此的東西正在緩慢地走向坍塌，而她聽到這句話，肩膀沒由來地抖動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沒有回頭看我。

是啊，多可怕……

我象徵性地牽動了嘴角，卻清楚意識到就在這個瞬間，彷彿半生重量都洶湧向我襲來，將我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眼前忽然閃過許多年前的某一天，她送我慶祝酒吧開張的禮物，一組銅質的風鈴。十七歲的女孩搬過高腳凳，踩在上面認真地將九*九*藏*書它掛上門扉，那一刻她臉上的表情我永遠不會忘記，那種純粹到毫無一絲陰霾的笑容，讓我曾毫不懷疑地認為，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該出現在我們的人生。

我住在那裡已經許多年，從她沒出現之前，到她離開我之後。

她坐在地板上，看著自己的鞋子有些出神，我開口叫她，她就抬起頭來，有些恍惚地笑了：「我都沒發現，我最近常常穿高跟鞋了。」

「我啊，最終還是不能屬於任何人呢，就像從來沒有任何人屬於我，」有些答非所問般，她穿上鞋子，穩穩地挺直了脊背，「換九九藏書一把鎖吧，或者下次我來，就把我趕出去。」

「沒關係，你穿什麼都很好看。」我答。

「真的，很對不起……」她這樣說著，打開門，單薄的背影就那麼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望著她的臉，我出神許久，然後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說完這句話，她嘆了口氣，眼神彷彿也隨著黯淡了下去：「好像是無意間把自己變成杰特喜歡的樣子了。」

習慣性地打開玄關的壁燈，看到那裡已經擺了一雙歪倒的黑色高跟鞋，那一瞬間，有些壓抑多年的情緒忽然漫過我的胸腔。

它迷惑人的心智，佔據九*九*藏*書人的記憶，彷彿異常甜美，卻又刻骨疼痛。

她沒有睜開眼睛，卻緊緊地回握住了我。

她說：「緋，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我推開窗望出去，清晨的微風漏進來，頭頂有微白的霧靄，我看著她離去的步伐那樣平穩，沒有絲毫遲疑，漸行漸遠，彷彿終會消失。

那時琳恩就站在我的身邊，認真凝望著她，表情鄭重到就像看待一件價值連城的易碎品，而我玩心大起，想都沒想就隨口問道：「你愛她嗎？」

「是啊，你怎麼會？我為什麼要指責你？明明把鑰匙丟了就好……」她仰起頭來，像是壓抑著一些極九-九-藏-書度強烈的情緒，連雙手都已毫不自知地牢牢握緊，「你知道嗎？其實我……很不喜歡喝酒，那只是每次去見你的借口。是不是很糟糕？我並不愛你，卻又如此卑劣地依賴著你。我在乎你，卻害怕你知道了這些，會因此而放不下我……

我幾乎不受控制般衝進卧室，看到床上一個小小的身影，牢牢抱住自己的雙臂，蜷成嬰兒般的姿勢，闔眼睡在那裡。

表情很寧靜，眉心沒有紋路，眼角也沒有淚痕。

地處唐人街的一處舊公寓，與酒吧相隔的距離剛剛好，既不會近得叫人抱怨生活圈子太狹小，也不會遠得每天出門工作都倍感頭read.99csw.com痛。

我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只是躺在她的身邊，將她拉過了自己的懷裡。她沒有反抗，像只貓一樣找到舒服的位置，然後又接著睡去。我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時鐘陪她睡了兩個小時，然後做了早餐，看著她一粒一粒地吃進肚子，最後送她離開。

他微微愣住，卻一如往常般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帶著淡淡疲憊的聲音娓娓隱沒于無聲的黑暗之中。

天光泛亮時，我回到家裡。

「她是我所珍愛的這個世界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可是緋，不要逼我面對自己，愛叫人軟弱、惶恐、患得患失，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