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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杯酒 Sakura/櫻 子彈

第七杯酒 Sakura/櫻

子彈

就在那一刻,一抹突兀的紅色劃過他的眼眶,他聽見自己內心忽然發出尖銳的聲響,幾乎是條件反射下的本能反應,他竭盡全力將桑蕎撲倒在地,一顆子彈已然沿著方才兩人相擁的地方,穿過敞開的窗子,牢牢釘入了正對面的一堵牆上。
整座房子忽然搖晃起來,秦枳衝出閣樓,只看見桑蕎因為得到真相而閃耀著光芒的眼睛,他有些安心地搖了搖頭,就微笑了。
「我們還有時間,不要緊。」他扳過她的身體,再一次擁住了她。
之後的幾天里,他們沒有任何交談。
周圍靜得厲害,桑蕎抱緊秦枳,睜大了眼睛,而秦枳一隻手護住桑蕎,另一隻手卻摸索到炕桌下面,拿出了一樣東西來。那一刻桑蕎的大腦頓時放空,像是被人牢牢掐住了脖子一樣呼吸困難,因為此時此刻出現在他手上的,是一支早已經準備在那裡的西格P-210
「噗」的一聲,秦枳的肩頭爆開了一朵血花,他應聲倒地https://read•99csw•com,長久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桑蕎將閣樓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給秦枳養傷,可是除了喂他吃飯和幫他換藥,他們幾乎連必要的接觸也沒有。
「那時,我不認識你。」他淡漠而冷靜地陳述著事實。
「我不需要解釋,」愛麗絲的心幾乎涼透了,表面上卻依然鎮定,「你只要記得,無論何時,我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我錯了嗎?」她有些固執地追問,「難道她真的是紫,而當年的靜江只是碰上了變態碎屍狂?那為什麼他只殺了靜江一個人,這樣的犯人不是只要得了手就會無法控制地再去犯案嗎?」
「她為什麼必須活?如果這關係到你的生死,我當然會讓她活,但如果只是你一廂情願地動了感情,她就必須死。」她的口氣越發狠毒,眼眶卻不受控制地紅了,「我真不懂,她到底有什麼好?」
「可以給我解釋的機會嗎?」他深綠的眼眸里有毫不迴避的堅持,「我的確接了這筆生意,可是我沒有殺死他,我看到了那輛疾駛而來的商務車,也看到了裏面伸出的七八支槍桿,我是驕傲的,當我發現除我之外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在,我沒有開槍。」
「一些。」他承認得極度痛快,彷彿就連這些,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其中有沒有一個叫做穆庭恩的男人?」她拿過放在read•99csw.com一旁的手槍,打開槍膛退出一顆銀色的子彈來,上面雕刻著精緻的暗紋,是花體的英文字母「F」,那一刻,她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那我有什麼好?如果你不愛我,你怎會知道我有什麼好?」他走上前來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鼻尖幾乎貼到了她的頭頂,「是誰給了你權利,來左右我的女人的生死?」
當秦枳意識到天色已經昏暗下來、日記上的字不太能夠看清楚的時候,他走下閣樓,而桑蕎已經站在窗前,紅彤彤的指甲之間夾著一根煙,頭髮還未乾透,水珠沿著發梢沒入棉布背心的紋理,無聲無息的。
「我怎麼相信?」她的眼淚,沿著臉頰靜靜地落下來。
「在我一邊?」男人冷笑起來,「我要她活,你會放棄叫她死嗎?」
「誰委託了你?」
桑蕎的眼淚,瞬間模糊了整個視線。
「暗殺界的王牌嗎?」她忽然絕望地冷笑出聲,「南半球的露西婭,北半球的弗蘭西斯,我怎麼都沒想到呢?你在英國生活多年,怎麼可能沒有英文名,為什麼到了這裏卻偏偏用了你哥哥的舊名?弗蘭西斯,這才是像你的名字,真的很適合你……」
https://read.99csw.com冷靜點,」他抱緊了她,婆娑著她的手臂企圖讓她放鬆下來,「沒有人說你錯了,也許我們只是搞錯了方向,我想,也許這件事,我們可以重新把它變成兩個問題,一個是當年誰死了,而另一個是現在,誰活著。」
愛麗絲的身體,沿著背後的牆壁緩緩癱倒在了地上,冰涼的眼淚,終於滾燙地跌出了她的眼眶。
窗外沒有聲音,秦枳也顧不上再看桑蕎一眼,他只是盯緊了黑暗中的白牆裡子彈切人的地方,默默計算著它射出的角度和距離。以這裏的方位,最好的狙擊點無非就是牆頭和樹蔭,一個一個排除掉之後,他淺淺地呼了一口氣,然後放開了桑蕎的手。

與此同時,曼哈頓的辦公室里,季晴川手中的文件幾乎貼著愛麗絲的面頰風一般呼嘯而過。
在早秋的微風裡,翹出的木皮微微顫動著,她覺得異樣,便走過去檢查,起初只是試探性地敲了敲,確定裏面是空心的之後,便加大了手上的力氣,一口氣將一塊木板掀了下來。那一刻,她「咦」了一聲。在保險箱大小的空間里,只有一枚可以360度旋轉的按鈕,她不明所以,於是在確認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安全的之後,她扳動了機關。
這一天桑蕎端了托盤出來,依舊什麼也沒說,她在樓梯上坐下,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快超出最大的負荷,這麼多年過去,她一直企圖說https://read.99csw.com服自己,這其實只是每個女孩在成長的過程都會經歷的簡單的事情,只是她把它想得太複雜了,而直到此刻,她才終於自嘲地笑了。
秦枳在半夜裡叫來了四季閣忠心的管家,十七年來,在一個死過人的房子里井井有條地打理著一切,已足以值得信任。好在子彈沒有留在他的體內,只是好好地做了包紮,然後年過半百的老人清理了現場,又驅車前往海邊拋屍,這些事在秦枳看來幾乎沒有任何的不妥,而在桑蕎的眼裡,卻只是越發顯得詭異而可怖。
她還想要抓住他,他已如迅雷般站起身來,毫不遲疑地向著決定好的方向連發兩槍。對方冷靜地迅速還擊,桑蕎幾乎可以聽到兩顆子彈在空中相遇時「叮」的一聲,然後,不遠處傳來隱約的重物跌落聲,對方根本沒有來得及出聲,第二顆子彈已經沿著瞄準鏡牢牢釘人他的右眼,頃刻便刺穿了他的頭顱。
也許是沒料到居然會失手,對方愣了一下,然後一個眨眼的工夫,瞄準鏡上的紅外光已經消失。
「你殺過人?」她站在那裡,理智漸漸回歸她的意識,然後抬起頭來,望著靠在床頭依然十分虛弱的他。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長發,抬起頭來的那一瞬,她留意到了牆上的彈孔。
「我已經說過了不要告訴老頭子,你怎麼敢私自動手?」男人一貫冰山的口吻,終於在這一刻變作了盛怒,「給我九-九-藏-書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在身後輕輕擁住她,順便掐滅了她手中的煙:「我不喜歡這味道。」
「她的身體很美,白皙、勻稱,沒有絲毫的瑕疵。」也許是聽到了動靜,她沒回頭,卻這樣開口,語氣之中毫不掩飾地夾雜著難以名狀的失望,「她可以和我一起泡在溫泉里超過三十分鐘,她連心臟病也沒有。」

「如果我說他死了,你會信嗎?」
我的生活,它正常嗎?
「你已經信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在你為我掉眼淚的那一刻,你就信了,不是嗎?」
「你說得對,」她點了點頭,閉上眼睛默默平復著自己的心緒,「我是怎麼了?我從來不會像這樣去胡亂猜測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我不是你的女人嗎?」愛麗絲的表情已分辨不出是哭還是笑,「為了你,我背叛了朋友,背叛了國家,背叛了曾經發誓終生效忠的信仰,可是到了最後,你承諾給我的一切呢?」
桑蕎呆住了,她窸窸窣窣地爬過去,在黑暗中摸索著他的身體,如同啞掉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直到他溫熱的手覆上她冰涼的手背,熟悉的溫柔聲線已透過生死之間不過咫尺的距離,低低傳人了她的耳膜:「還好,還活著。」
男人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然後鬆開了手:「看來你就是不明白呢,是選擇就會有風險,只可惜,這是你的選擇,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