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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杯酒 Green Eyes/綠眼睛 祭奠

第九杯酒 Green Eyes/綠眼睛

祭奠


季晴川過上了半隱退的生活,據道聽途說的小報記者報道,當日他在FBI趕到現場之後,曾經失控要開槍射殺秦枳卻被阻止,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不得不藉助心理醫生的幫助來恢復心智,因為就是在那一天,他失去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女人。
兩年前的翡翠山莊一役中,歐陽緋一眾人等姍姍來遲,他們逮捕了重傷昏厥的秦枳,三個月後,生命垂危的他消失在封鎖重重的ICU病房,在十四個FBI精銳力量的眼皮底下,從此音訊全無。
桑荷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然後,眼淚在她的眼眶中開始緩慢地匯聚,她乾笑了兩聲,停頓,忽然用一種極度低沉而又詭異的聲線嘶啞著尖叫起來,雙拳牢牢地握至泛白,不受控制般不斷捶打著一切雙手可及的東西,一個抱著小孩的中年女人急匆匆沖了進來,看制服應該是負責日常看顧的私九*九*藏*書人護士。她將孩子塞進季晴川的懷中,手忙腳亂地將鎮定劑注入桑荷如今已然十分乾癟的手臂。
他開始不定期地前往墓園,自說自話,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
也許是在夢中驚醒,她的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地抖動了一下,然後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發現了他。回過頭來的時候,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左邊額頭上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疤,像一隻蜈蚣一般盤踞在她本來年輕美好的臉上,正是當年車禍釀成的後果。然而不止如此,她的雙腿也在那場災難中徹底失去意識,日常活動只能依靠護士的幫助。但季晴川認為這樣也不錯,至少,她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製造麻煩。
但今天有些特別,他只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而季晴川卻彷彿毫不在意,懷抱著年僅一歲的小女孩,冷冷開口:「讓她活著,就是你的全部九_九_藏_書職責,其餘的,你都不需要知道。」
至於故事里的那些正義軍團,柯景倫的能力得到認可,如今已是紐約警署重案一組的組長,而歐陽緋在調查結束之後正式辭職,聯邦調查局長出面挽留,他只說,離開是出於個人原因,態度堅決。
然後,她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無力地垂下頭去,再一次陷入睡眠。
他一度成為風頭無兩的熱門話題,代表正義、英俊又痴情,簡直就是小說電影里才有的範本。人們興奮地談論他的故事、他的感情歷程、他卧底敵對組織的精彩人生,但沒有人關心他所患上的嚴重心理疾病,與之後那些痛苦與自己對抗的日日夜夜。當他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時候,已是一年零三個月以後的事,他的左手戴起婚戒,眼神堅韌而不可捉摸,一如當初。而成對的另一枚戒指,被他掩埋在那座墓碑之下的一黃土之中。https://read.99csw.com
他說我人生之中最大的遺憾,也許就是沒能親耳聽到她說我願意。
對於特拉亨·伯格家族一案的調查正式落下帷幕,以老頭子為首的主要涉案人員開始服刑,當然,無法見光的那一小部分人最終僥倖逃脫,或者該說,是國家榮譽挽救了他們。也許還有潛在的一股很小的暗勢力仍舊在堅持不懈地進行著調查,但現如今,該銷毀的都已經銷毀,該封存的都已經封存,這個案子從此成為一道水中映月,再也不可觸及。
她長眠於此,已經兩年。
司法部長詹姆斯·霍魯德對問起他近況的那些人這樣形容:「我見過陰鬱的人、頹廢的人,卻從未見過那樣死氣沉沉的人。如果你看不到他胸口緩慢的起伏,你只能以為,那是一個死人。」
他俯下身去,將那束花悉心安置在墓碑之前,然後半蹲下來,摘下手套,輕輕拂落碑上薄薄的一層塵土,過程中九-九-藏-書手指觸到上面的照片,然後是字跡,一筆一劃,異常溫柔,像是撫摸著戀人的臉頰。
護士有些抱怨地看著季晴川,搖了搖頭:「我真不懂,花費這麼高昂的費用來治療她,卻在每次我們稍有進步時就去刺|激她,季先生,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兩年後。又是深秋,天高雲淡。
那是一座不大的獨棟洋房,就坐落在墓園之後的半山腰上。整座房子沒有除了純白之外的第二種顏色,所以常常給人一種很空曠的印象。進門的房間沒有關窗,紗簾隨風輕舞,空氣中隱約飄散著淡淡香氣,那是來自於窗檯和角落裡散落著的白色的花。清晨摘來時還掛滿露珠的花瓣此刻已有些泛黃,褶皺的邊緣難堪地蜷縮起來,像是一道道結痂的傷疤。
空曠寂靜的墓園之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孤單佇立在一座墓碑之前,白色襯衫,打了溫莎結的紫羅蘭色領帶,深灰色呢質西裝馬甲、長褲與同色九-九-藏-書的長款大衣,黑色皮質手套,手上捧著一束純白的百合花。
看到他,她便竭盡全力地綻放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來,儘管在他看來依舊很生硬。然後,他也回報了一個相似的微笑,卻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輕輕地開口:「不要笑,你笑起來就不像她了。」
護士幾次欲言又止,卻仍舊嘆了口氣,搖頭走開。
他的手指修長而乾淨,沒有一絲瑕疵,無名指上一枚簡單的白金戒指,而戒圈的內壁上,鐫刻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而季晴川顯然也沒有要繼續聊天的意圖,他只是抱起小孩,走向外面陽光正好的花圃。
一個女人,一身白衣,端坐在窗前的輪椅上,似乎是睡著了,整個人一動也不動。季晴川走進來,坐在她側後方的一把椅子上。這些日子里,她都很喜歡坐在那裡,他也很喜歡坐在這裏。常常就像這樣,他可以目不轉睛地望她很久,因為在這個角度看過去的話,那兩個人真的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