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揚用手指著頭上纏的白布，哭著說：「姐姐，一切我都知道了，是賀律師告訴我的。爸爸不在了，我只能在獄中給爸戴孝，我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媽媽，也對不起姐姐。」

「要幫你，我們得首先找出你無罪的證據。」文婷將文揚的手緊緊抓住，問道：「你告訴姐姐，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文婷背著行囊坐上從萊市出發、往北行駛的公共汽車。

文揚叫了聲姐，聲音哽咽，淚水奪眶而出。

「伯母，不要動。」文婷走過來喊道。

「伯母……」文婷穿好后，剛要說什麼，後面的話被劉玲英打斷了。

「姐姐，我該怎麼辦？」文揚揚起頭，淚水溢滿了臉。

「揚揚，一切都過去了。你看，姐姐為你帶來了好多好吃的東西。」文婷說罷，從袋子里倒出了帶來的食物，從裏面拿出一個她在路上削好的蘋果，道：「吃吧，姐姐好久沒看到揚揚吃東西了。」

劉玲英只是屁股上的肌肉受到了外力的撞擊，骨頭和其他部位並沒有受到損傷。她站在岸上，不知是感覺過意不去，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有好幾次欲開口說些什麼，但最終沒說出來。九*九*藏*書

「伯母，您在這兒休息一下吧！」文婷說罷，脫掉鞋襪，將褲腳捲起，跳入水中。溪水不是很深，水面剛好淹沒膝蓋。冬末春初的時節，氣溫只有三四度，在起初的一瞬間，文婷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就感覺到刺骨的冷像暴雨梨花針一般向她飛射而來，萬箭穿心，寒徹心脾。站在冰冷的溪水裡，文婷直打哆嗦，手腳都泛出了紅色。她真想落荒而逃，但一想到弟弟耷拉著腦袋站在法庭的樣子，她便咬緊了牙關，忍著寒冷，用雙手在水底下摸索著。

每當摸到一個硬的東西，文婷都要拿出水面看一下。就這樣，反反覆復摸索了十多分鐘，終於摸出一件製做精美的首飾。看上去那是一個年代久遠的手鐲，時間在它身上留下了殘舊的印記，但是卻絲毫不影響它高貴的形態。這手鐲很像一條美麗優雅的蛇，而蛇的眼睛則是一塊色澤異常漂亮的紅色玉石，閃著一種自然溫潤的光澤。文婷的視線彷彿被吸住了一樣，難以從鐲子上移開。

「孩子，你什麼都不要說了，這錢我收下，剩下的錢你什麼時候有就什九九藏書麼時候還吧！」說完，劉玲英轉身進了屋。

文婷不再惶惑，她知道該如何面對弟弟了。

「是它是它。」劉玲英激動地一把緊緊地握住手鐲，生怕一不小心又把它掉了。此時，她的臉色不再陰沉難看，而是充滿了親切與和善。

文婷小心翼翼地把五萬塊錢拿出來，遞給劉玲英，道：「伯母，這是一部分民事賠償，剩下的錢我以後會還給你們。」

當文揚穿著囚服走進接待室，儘管心裏早有準備，文婷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她面帶苦楚，心疼地上下打量著日漸瘦削的文揚，許久許久，輕輕地叫道：「弟弟。」

文婷立刻意識到，那一定是劉玲英生命中一件很寶貴的物品，其價值遠遠大於手鐲本身，要不然她絕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撿。

「姐姐相信你沒殺人，但是，公安機關是依法辦案的。」

從老太太的身上，文婷強烈地感覺到了親情的永恆和無價。這種親情，可以穿越時空，可以跨過山嶺，可以消融冷漠，可以溫暖冰凍。

「姐姐，我沒有殺人，我是冤枉的。」突然，文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在地上，「姐姐，你一定要救我九*九*藏*書，一定要想辦法救我。我還年輕，我不想待在這裏。我出去后，再也不敢不聽姐姐的話了，也不會惹媽媽生氣了。我不想坐牢，我要出去。」

離開蘇家大樓，文婷在青龍鎮買了兩斤蘋果、一袋炒花生、一包軟糖，這些都是弟弟喜歡吃的東西。明天，她要去一個特別的地方看望弟弟，那地方沒有陽光，沒有鳥語，沒有親人的溫馨，沒有自由的空氣。

下車後走不遠，監獄高大的圍牆就出現在眼前，院牆四角的崗樓上，警戒人員的槍刺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

「我和榛子是朋友，他和我一樣是高考落榜生，住在青龍鎮。有一天，我倆在他家喝了點酒，正聊著天呢，他家來了另外兩個朋友，一個叫做李佑春，還有一個比較胖，大家叫他左疤，他的真名我不知道。後來他們提議，大家一起玩撲克升級賭錢，賭數不大。開始我不願意，榛子說，反正輸不了幾個錢。於是，我就答應和他們玩幾圈。沒想到我的手氣很好，贏了一百多塊錢。然後，他們把賭注提高，我的手氣仍然不錯，一口氣贏了六百多塊錢。後來他們說，到了年底，經常有派出所的警察在附近明訪httｐｓ://read.9９cｓｗ•ｃoｍ暗察抓賭錢的人，一旦被當場抓住，不但會搜光身上所有的錢，還會罰三五千塊的錢。因此，大家覺得繼續玩下去很不安全，於是商量著轉移地方。」文揚哭喪著臉道，「我不該財迷心竅，答應和他們繼續玩，要不然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文揚聲嘶力竭的嚎叫，令文婷心如刀絞，泣不成聲。

聽到這句話，文婷心裏感到一些欣慰，至少，劉玲英心裏不再排斥她記恨她了。

「快上來！」劉玲英終於被文婷的行動所感動了，覺得蘇姍姍的死不能怪罪在她身上，所以堅冰的心態開始慢慢融化。文婷在溪水底找她的首飾時，她已把地上的鈔票一張張地撿好。

「我不要你的錢，我只要我女兒。我女兒死了，你弟弟別想活，我們要讓你弟弟償命！」說罷，劉玲英將她手中的鈔票一巴掌打落在地，由於用力過猛，甩動時手腕上的一個手鐲脫離了她的手臂，飛入了幾米外小溪邊的草叢裡。劉玲英臉色大變，立即跑過去，探著身子去撿，不料腳下一滑，整個身子滾了下去，恰好被岸邊的柳樹擋住，才沒掉進水裡。但她身子已經動彈不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下去。而她read.99csw.com的手鐲，在她身子滾下來時被碰著了，已經落到了溪水中。

蘇銀潼不在，只有劉玲英一人在家。

「你來做什麼？」劉玲英看著她，臉色很難看。

文婷找來一支長竹桿，讓劉玲英抓住另一頭，慢慢地把她拉了上來。

文婷的心很沉重，也很難過，當天晚上，輾轉難眠，一夜沒睡好。

文婷把名片隨意往口袋裡一放，就直接坐車回了青龍鎮。下車后，在農業銀行取出賣房子所得的五萬塊錢，來到蘇家大樓。

坐在文婷前面的，是位上了年紀的老母親，歲月的滄桑，深深地刻在了她佝僂的脊背，還有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她手裡提著一個只有在鄉下才能看見的竹籃，一條新毛巾覆蓋其上。車很顛，她一直將籃子抱在懷裡，即使這樣，籃子里仍是不停地傳出瓷碗碰撞的聲音。熱氣從裏面透過毛巾散發出來，在籃子的上空形成騰騰霧氣。她告訴別人，今天是兒子的生日，她燉了一碗他想吃的烏雞湯。

「快穿上鞋和襪子，別凍壞了。」劉玲英將地上的鞋和襪遞了過去。

「是它嗎？」文婷走上岸，將手鐲遞給劉玲英。

文婷從袋子里翻出紙巾，幫文揚揩凈淚水，說道：「男子漢，不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