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了畢素文的錢后，文婷身上只剩下兩塊錢的硬幣，剛好只夠坐一次公交車的車費。

晚上住在表姐給安排的一個狹小的出租房裡。表姐有架袖珍收音機，她來之後，就送給了她。這樣，每天晚上聽聽時事新聞，聽聽有關日常生活中飲食和保健方面的節目，心情得到了暫時的平靜。

左邊水池的水龍頭一直處於打開狀態。洗的時候，先把臟碗在右邊池裡用布抹一下，過程充其量就是一秒，然後再把臟碗漂在左邊的清水池沖大約三十秒。等清水池裡的碗差不多堆滿了，就得一個個瀝干水分，搬到放碗的地方，這樣就可以上桌了。

照著表姐提供的路線，兩個小時之後，文婷找到了餐館。餐館開在濱海大學醫學院的對門，顧客多為醫學院的學生和老師，三十多個平方的鋪面，生意十分興隆。

文婷忍著痛，不讓淚水流出來，繼續撿地上的碎片。

更為煩惱的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晚上打烊沒什麼客人的時候，表姐夫那雙滴溜溜的眼睛老是盯著她的胸脯看。

文九_九_藏_書婷想哭，但最終沒有流出眼淚來。世界，從來都是強者的世界，絕不會因為弱者的眼淚而施加同情。

「滾，給我滾出去。」表姐指著門外，咆哮著，像匹發怒的母狼。

一口爽飲品公司要在濱海建一個新廠，急需招聘大量的員工，企劃部、銷售部、開發部等各個部門都需要招人。可一看申請者應具備的條件，大學本科或以上學歷(專業不限)的要求，文婷不禁有些泄氣。她剛想扔下報紙，後面一條細小字體的附加文字說明又促使她拿了起來。上面寫著：如果你不適合以上條件，但有獨特的方法證明自己能勝任以上的任一崗位，經公司面試通過後，也可破格錄用。

第一次洗碗的時候，文婷先用抹布將每個碗擦三遍，再放入清水池漂洗，直到碗壁沒有一絲污漬。表姐看到之後，馬上跑過來，說：「喂，你不要這樣。不用洗那麼多遍，這樣洗碗的速度太慢，客人等得太久會生氣，這樣會影響餐店的生意。」

文婷一改以往大學生ｈttpｓ://rｅａd.９9csw•ｃｏm的嬌媚百態，完全褪回到高考之前農村少女的憨厚形象。一條陳舊的牛仔褲，一件半舊的短袖花衣，像在二手市場討價還價得來的貨品，幾乎天天穿在身上。她每天早起晚睡，忙碌不停，只要她一有空，表姐就會安排活給她做，使得她當初來這學廚藝的願望落空。日復一日，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地乾著活，其辛酸和勞苦，大概只有她自己能體會。

「可是，碗里還有油漬呀！」文婷望著碗壁上的油花，油花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了五彩的光色。

表姐夫從灶台邊跑了過來，蹲下身子時順便在她手上摸了一把，接著裝模作樣地幫著她收拾地上的碎片，還時不時地用手故意蹭一下文婷的手背。

報紙上的一則招聘啟事引起了她的注意，文婷什麼也沒說就買了下來。

文婷來到海濱長廊，坐在長條石椅上，失神地望向遠方的海平面。

文婷低著頭，從後門走了出去，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流了出來。

「文婷？」劉麗人望見走進廠區大httｐｓ://ｒｅaｄ.９9ｃsw.coｍ門的文婷，不由一怔，走過來問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對不起，我不小心打碎的。」文婷小聲地回道。

文婷的心像一艘遠離海岸，漫無目的的小船，在浪濤中撲擊著，浮沉著。到處是茫茫的大海，找不到棲息的港灣。

「小姐，買報紙嗎？」一個學生模樣的少年，手裡拿著一份濱海都市報走了過來，「最後一份報紙了，幫幫忙吧！」

為了表姐，文婷只好忍耐著。可是，這一切卻被聽到響聲後走過來的表姐看到了。

廚房的衛生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洗碗池一共有兩個，右邊池子里是放了洗潔精的水，從早到晚一個輪迴，經常洗到一半就漂了厚厚一層油花，變得又酸又臭，難聞的味道令文婷作嘔，但中途仍不能更換新鮮的自來水和洗潔精。表姐說，因為來這兒消費的顧客多為學生，飯菜價格不能定得太高，所以利潤也薄，如果再不注意節約成本，飯館隨時會面臨倒閉的危險。

一天，文婷照例在洗碗池旁工作，當她用托盤端起洗好的十個碗，朝ｈttｐs://rｅａd•９９ｃｓw•ｃoｍ著碗櫃走去時，慌亂之中跌了一跤。一記清脆的響聲，十隻碗全部掉在地上，碎片散落了一地。

報名的手續很簡單，從一口爽飲品公司人力資源部領個表，按要求填好表格中的內容，再寄給公司就可以了。當然，也可以從網上下載表格。但公司對填表有要求，不得列印，必須手寫。

為了湊夠到濱海的路費，她把手機賣了，把自己那些比較時尚的漂亮衣服也賣了。現在，對她來說，每一分錢都非常重要。

「怎麼回事？」表姐一把將文婷的頭髮扯了起來，聲音非常不滿。

「你別管啦，出外打工就得聽老闆的。」表姐說話的口氣不僅不容辯駁，而且顯得很專橫，臉色也不好看。

帶著這張草圖，文婷走進招聘公司的廠區。剛進廠門十幾米遠，遇到一位高中的女同學劉麗人。劉麗人是一口爽飲品公司的經理，正準備去公司辦公室上班。讀高中時，長得很帥的班長喜歡文婷，而劉麗人卻喜歡這個班長。為此，兩人還鬧過一些不愉快。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想勾引我老公。」表姐說著，啪https://read.99csw.com的在她臉上打了一記耳光。

海濱長廊，是一座寬17米、長約2公里呈港灣帶狀的海堤公園。海面上魚帆片片，沿堤綠樹扶疏，不同形狀的可愛石雕，點綴其中。倚在海邊的欄杆上，清涼的海風輕輕吹來，夾雜著腥鹹的氣息。長廊上，很多老年人或散步，或跳舞，或喝茶，或棋牌，過著一種悠然自得的生活。

餐館里正好缺一個洗碗工，就這樣，文婷成了餐館的臨時冼碗工。

不知不覺就這樣幹了一個月。

表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呢？小氣，刻薄。

文婷的工作除了洗碗之外，到了客人高峰期，還得衝到前線做服務生。餐館生意不錯，所以客人們吃完后的碗碟都得馬上去洗。

文婷為公司的飲料瓶裝外觀，設計了一個非常有創意的草圖：一個翻山越嶺的青年，頭戴淺黃色草帽，趴在鵝嶺山下，俯著身子，雙手握成勺狀，從石縫湧出的山泉中，捧起一窩清亮清亮的泉水，仰頭大喝。長途跋涉后的疲勞，酷暑烈日下的焦渴，彷彿在一口泉水之中化為無影無蹤。最後，文婷加上標題：「好爽。」

「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