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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襲取大寧 第二節

第六章 襲取大寧

第二節

黃子澄清了清嗓子道:「尚禮兄,且不說朝中再無比李景隆合適之人選。就以方才情形論,我們也必須把這北伐人選速定下來。先前皇上給咱們看的那道摺子,你知道是誰寫的么?」
不出齊泰所料。軍報過後沒幾日,隨著真定文武和王鉞的詳細奏本進京,真定大敗,王師損失慘重的的消息便如秋風掃落葉般傳遍了金陵的每一個角落。幾日來,朝堂上紛爭不休,大臣們為平燕失敗一事吵作一團。王寧帶著一些勛戚趁機發難,除了指責耿炳文統兵無方外,更把目標瞄準了一直主持平燕大計的齊泰、黃子澄,對他二人的運籌不力口誅筆伐,揚言要追究這兩位中央要員的責任。當然,勛戚所以牽上齊泰、黃子澄,壓根不是為什麼國事著想。除了對削燕本不贊同外,他們更想要的是通過此事將齊、黃整垮,狠狠打壓文官們的氣勢,進而在朝堂上重新奪回優勢。
「正是。」黃子澄挺直胸膛,信心滿滿地說道,「李景隆天資聰穎,才能超群,擒拿周王一事更足見其智,且其也是皇親,又素來忠於陛下,派他前往戡亂,必然水到渠成。」
「太祖也未必……」
當然,若僅限於此,齊泰雖看李景隆不順眼,倒也不至於這麼堅決地反對他領兵。只不過齊泰在兵部呆了十幾年,與李景隆打過無數次交道。在他看來,這位少年得志的公爵雖然滿口兵法,也頗得他人讚譽,但實際上卻是個只會夸夸其談之輩。尤其是沒打過一場仗,卻視古今名將如無物的派頭,更讓齊泰覺得他華而不實。兵者,國之輔也,將幾十萬大軍交到這樣一個人手中,齊泰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心。
「所以仆才要馬上將北伐主帥人選提出來!」黃子澄終於說到了關鍵處,「王師遭此連番敗績,勛戚已是蠢蠢欲動,若左班中再有若干鼠輩倡言罷兵,則削藩大業更會驟生變數。主帥人選久久不能決,一則會拖延二次北伐日程,以致夜長夢多,給宵小可乘之機;二則亦會讓陛下內心愈發動搖,倘若陛下因此更加認定剿燕困難重重,則難保不會受人蠱惑,做出追悔莫及之舉。故唯有儘快選定主帥,使二次北伐之事一舉落定。一旦木已成舟,那王寧輩縱有不滿,亦不能再興波瀾。如此則朝局得穩,陛下心安,剿燕大業亦可如期進行,故仆才違反與尚禮兄之約,當即將曹國公提出。」說完這些,黃子澄又呵呵一笑道,「何況尚禮兄也明白,朝中諸將,無有比李景隆更有資格者。如此,再拖又有何益?」
齊泰與黃子澄你一言我一語,建文這才有些明白過來,眼下局勢已成騎虎,仗既然已開打,那自己就是想收手也收不成了。不過他仍有些顧慮,當即喃喃道:「不能罷兵,可征伐又如何?短短兩月,朝廷損兵折將已過十萬,連堂堂耿侯,擁三十萬之眾都被擊敗,北兵何其兇猛也!再這麼打下去,能把燕藩蕩平么?」
建文方說完,齊泰便一跺腳道:「這豈是折陛下面子這麼簡單?且不說此策行不通,即便行通,亦只是偷得一時之安,而其禍患必將延綿萬世!」咽了口唾沫,齊泰耐心解釋道:「陛下請想,如今朝廷與https://read•99csw.com燕藩已兵戈相見,即便您赦免燕庶人罪過,他又豈會罷兵?他又豈敢罷兵?起兵謀反,此乃天下第一等罪過,縱是陛下推心置腹,在燕庶人看來,也不過是朝廷的緩兵之計罷了!朝廷與燕藩心結已成,燕庶人就不怕將來朝廷再行削奪?以朝廷與燕藩之強弱懸殊,到時候他又有何把握,能再勝得朝廷?故以燕庶人身份處境看,其根本無退路可言!臣斗膽問陛下,若您居燕庶人之位,您能與朝廷罷兵修好乎?」
建文聽了齊泰的話,想想也覺有道理。他雖然不知兵,但也想不通耿炳文怎麼會敗得這麼慘。尤其是真定城下一仗,當時南軍總兵力是燕軍的三倍還要多,且又佔著主場之利,這種情況下都被打得大敗而歸,那除了耿炳文無能,建文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而且王鉞在密奏中,也對耿炳文大加貶斥,這更加深了建文對耿炳文的不滿,認定他是年老懦弱,才遭此敗局。
齊泰的無意見,在建文聽來那就是認可了。他當即起身,興沖沖地對黃子澄道:「便勞黃愛卿先去跟曹國公透個氣。明日朕再召其問對,若其果真有意領兵,朕便命他為帥!」建文手裡已捏著李景隆的幾道請命奏本,所謂徵詢意見云云,也不過是個必要的過場罷了。
黃子澄不慌不忙地將齊泰的手拿開,一臉平靜地答道:「尚禮兄,非是仆出爾反爾。只是皇上問起,你既無言相對,仆又怎能不答?」
齊泰那日簧夜晉見,自覺已基本弄清了皇上的底。回去一想,他覺得儘管建文那晚最後一句話有些語焉不詳,但總的來說,皇上削除藩國,集權中央的決心還沒有變。齊泰暗中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黃子澄、練子寧、景清等志同道合的重臣,也讓他們吃了顆定心丸。果然,建文對朝臣們的不滿置之不理,針對齊泰等人的參劾奏本也一律留中不發。建文的裝聾作啞,讓本已磨刀霍霍,準備拿剿燕派開刀的王寧等人大失所望,竟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不過他們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來逼皇帝就範,畢竟戰敗的主要原因仍在真定,而非朝堂。折騰幾日,見朝局仍舊如常,勛戚們只得暫時偃旗息鼓,等待下一次機會。
「誰?」
「齊愛卿意下如何?」建文又點了點頭,轉而問齊泰意見。
「昔霍去病未及弱冠,便出師漠北,一戰名揚天下,曹國公現已年過而立,又豈能說年輕?且當年高皇帝在世時,便對曹國公讚不絕口,此等英才,正當大用!」
黃子澄這時候也反應過來,忙也上前說道:「齊大人所言甚是。若果真罷兵,釋諸王之過,則削藩大業必將付諸流水,朝廷威信也將蕩然無存。且諸王一旦得脫歸藩,亦不會因此而對陛下心存感激,其必暗蓄實力,以為戒備。如此陛下豈能安心?任其發展下去,將來朝廷與諸藩仍免不了一戰,到時候陛下面對的不僅是一藩,而是所有藩王,其局勢之敗壞將遠勝今朝!陛下欲使天下安定,其結果必將是適得其反!」
「尚禮兄!」黃子澄一聲長嘆,將齊泰的話打斷。望了望四周,見附近無人,黃子澄將https://read.99csw.com身子往齊泰跟前湊了湊,低聲道:「其實仆之所以違約進言,實也是情非得已之舉。」
「……幸少垂洞鑒,興滅繼絕,釋代王之囚,封湘王之墓,還周王于京師,迎楚、蜀為周公,俾各命世子持書勸燕,罷兵守藩,以慰宗廟之靈。」
直接說無合適人選肯定是不行的,如今建文已經有些心猿意馬,這麼說無疑會加重他內心的動搖;可說人選未定也不成,畢竟二人已商議了好幾天,連主帥這麼大的事都沒個定議,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本來齊泰到武英殿前還琢磨著盡量把這個問題含糊過去,過兩天再給建文答覆。哪知建文一上來就提要罷兵,大大出乎他事先所料,以致他不得不將兵敗責任全部推給主帥,以堅建文繼續北伐的心志。但是這樣也就把北伐主帥這個話頭帶了出來,引起建文關注。
心中稍定,二人忙整理好衣冠,趕緊隨著江保往宮裡走去。
齊泰頓時犯了難。
「這有什麼好怕的,找個理由將其黜出京城!」齊泰咬牙道。眼下的朝堂已鬧得不可開交,光勛戚就夠齊泰受的了,此時還有御史出來拆台,這如何不讓他感到憤怒?
不過二人剛剛喘了口氣,建文的一句話,又將二人問住:「那二次北伐,總兵一職非良將不可勝任,二位愛卿心中可有妥當人選?」
一直以來,建文認為朝廷滅燕不過反掌間事,因此甚少直接過問軍務,這兩個月他的主要目光放在正由方孝孺大力推行的改制上,因此對北伐的內情其實不甚了了。但身為兵部尚書的齊泰卻是一清二楚。此刻建文提起三十萬大軍,齊泰的臉頓時一紅。不過他馬上斷然道:「陛下勿要氣餒。正可謂勝負乃兵家常事,一時之得失本不足道。且耿侯擁大兵于真定,卻先是畏縮不戰,坐失先機,以致莫、雄失守,保定降逆。其後又進退失據,匆忙出城,以致李駙馬被北兵半渡而擊,王師敗績。以臣觀之,此次北伐失敗,實乃耿侯指揮無方所致,絕非王師之力不逮。因將帥之失,而斷言王師不敵北兵,此失於偏頗矣!」按理說,耿炳文的這個平燕總兵官還是齊泰一手推薦的。不過此次他確實敗得太無道理,短短一個月內,僅在他手下就折了七八萬將士,是燕軍總兵力的兩倍還多,想到這裏齊泰就一肚子火大,本也不太想保他。再加上建文又畏懼燕軍兇猛,以致瞻前顧後地想要罷兵,齊泰為堅定建文的剿燕決心,也只能把責任盡數推給耿炳文了。
「哦?」建文臉上顯出一絲猶豫道,「朕倒認為其言未嘗不可考慮。自燕藩起兵,王師連連敗績,兩月來,朝廷損兵已近十萬之多,糧餉更是不可勝計,北平一省狼煙遍地,百姓流離失所,此皆削藩之禍也。今燕藩勢力日強,若再興兵,恐又是戰火連連,且未必能一舉蕩平。若拖延日久,朝廷開支必將不堪重負,百姓亦徒受煎熬。故朕思之,若果能如此奏所言,宥諸王之過,勸四叔罷兵歸藩,如此朕雖折了些面子,但于天下卻大有裨益,豈不比血戰不休要強得多?」
「何人所奏非愛卿所當知,爾只言此策可行與否!」建文淡淡答道九_九_藏_書,語種聽不出是喜是怒。
齊泰不喜歡李景隆。洪武末年,李景隆幾次到塞上練兵,每次都傳出他為早日成軍,以便邀功請賞,故有意濫施暴刑,以致士卒紛紛逃亡的消息。只是當時的兵部尚書是茹嫦。這位茹尚書與李景隆私交甚篤,他將這些事迹統統隱匿下來,反跟朱元璋說李景隆勤勉王事。齊泰時任兵部左侍郎,對李景隆的這些事,他也聽到過些風聲。只是齊泰人微言輕,手上也無證據,自然奈何李景隆不得,但他對李景隆這個人的印象自然也就無可避免的壞了下來。
「恩!」建文思忖一番,微微頷首道,「景隆確實是社稷之才。只是年紀稍輕了些!」
「御史韓郁!他的筆跡我見過,雖然陛下將名字塗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恐怕沒這麼簡單!」黃子澄緩緩道,「若這韓郁是利令智昏,受勛戚指示倒也罷了。但若不是,則情況不妙。朝中意見紛亂,本就對征伐大大不利,若再不能速定燕藩,恐怕會有更多的人跳出來要與燕藩罷兵言和。果真如此,則大事壞矣!」
「韓郁?御史?」齊泰一愣。這韓郁他倒不太熟悉,但一聽到建議罷兵的居然是文官,他仍感到有些驚訝。自建文登基以來,朝中文武對立十分嚴重,文官對削藩改制大都鼎力支持,就算偶有不同意見者,在這一片讚揚聲中,也都選擇緘默不言,以免惹得同僚公憤。這韓郁不僅是文官,還是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他上這道罷兵疏就更不同尋常了。雖說御史乃言官,可暢所欲言,但要知道,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乃景清和練子寧,這二人可都是鐵杆的剿燕派。在他們的地盤,還有人敢為藩王作仗馬之鳴,這其間的意味令人發醒。
商議完畢,建文便命齊泰與黃子澄告退。二人從武英殿出來,剛走了不遠,齊泰便一把抓住黃子澄,頗為不滿地道:「子澄兄為何如此心急?事先不是說好了么,這主帥人選需待我二人再議後方稟明陛下。你為何出爾反爾?」
黃子澄侃侃而談,齊泰聽得是啞口無言。過了良久,他方一長嘆道:「也罷,你說的也是正理。值此之勢,確保二次北伐順利成行,方是頭等大事。唉……」
建文不說話,齊泰與黃子澄也不敢出聲,只能略彎著腰站在殿中。齊泰是個急性子,一炷香工夫過去,卻見建文仍沒說話的意思,他終於憋不住了,遂一拱手,輕聲道:「陛下……」
「還不是因為這皇上!」黃子澄一嘆,又將聲音壓低幾分道,「咱們這位皇上,實在是太無主見了些。本來仗一開打,朝廷便再無其他選擇,可這韓郁一道上疏,便能讓他心猿意馬。這樣下去,削藩大業必平添波折。」說到這裏,黃子澄搖搖頭道道:「皇上把奏本拿給我們,卻又把韓郁名字塗去,以為保護,這本身就表明其心志不堅。待我二人勸得陛下回心轉意后,他卻仍不言上疏者為誰,甚至毫無懲戒之意。需知這韓郁奏疏,乃文官首次倡言罷兵,若不嚴懲,難免會引來更多後繼者,使朝堂紛爭更劇!由此可知,皇上內心其實仍有猶疑!」
「可這與你剛才薦李景隆有什麼關係?」齊泰仍疑惑地問道。九_九_藏_書
「既然是統帥之過,那就換個總兵官吧!」建文這時才把手中奏本放下,向二臣說道。
正當黃子澄想著怎麼回答時,齊泰又說話了:「當時不說話,最多讓皇上稍稍不滿。可若平燕所託非人,你我二人皆負陛下重託!此間輕重,子澄兄你怎會不明白?」
「怎會是所託非人!曹國公智勇雙全,這可是太祖爺說的!」黃子澄眉頭微微一皺。
「荒誕不經!陛下若納此策,必將悔之無及!」齊泰當即叫道。
「阿!」黃子澄大喜,當即恭敬答道。
「沒有!」江保很乾脆地答道,「方先生這幾日一直在文淵閣,據說是查閱什麼周官禮儀的典籍,要給宮門換古名來著。」
「馬服子?趙括!」黃子澄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當下頓覺好笑:這怎麼可能!不過待要再言,齊泰已自往前走了。黃子澄搖頭一笑,忙加快腳步跟上。
「兩位愛卿先看看這個!」就在齊泰剛剛出聲之際,建文打斷了他的發言,接著將手中的奏本遞給了旁邊侍立著的江保。江保小心接過,又走下小丹墀,將它交到齊泰手中。齊泰與黃子澄滿腹狐疑地打開奏本一看,頓時雙雙大驚失色:
對勛戚乃至部分武官們的發難,剿燕一派倒還不太在意,他們看重建文皇帝的態度。只要皇帝除燕的決心不變,他們便不怕那幫世家子們亂吠。
皇帝問話,臣屬自然不能不答。按道理說,建文雖問的是他二人,但齊泰是兵部尚書,此事應該由他先做答。可眼下既然齊泰無言以對,這就讓黃子澄心有所動。過了片刻,見齊泰仍垂頭不語,子澄遂上前一步,拱手朗朗道:「陛下,臣推薦曹國公!」
一進武英殿,二人便見建文手拿著一道奏本,一言不發地站在小丹墀上。見他們進來,建文也不說話,只待二人行完見駕禮,方不咸不淡地說了聲「平身」,便自顧自地把手中奏本打開,一屁股坐回御座讀起來。
「……燕舉兵兩月矣,前後調兵不下五十余萬,而一無所獲。謂之國有謀臣可乎?經營既久,軍興輒乏,將不效謀,士不效力,徒使中原無辜赤子困於轉輸,民不聊生,日甚一日。……彼其勸陛下削藩國者,果何心哉?諺曰:『親者割之不斷,疏者續之不堅。』殊有理也。陛下不察,不待十年,悔無及也!
「情非得已?」齊泰一時迷惑不解,「這有什麼情非得已的?」
「這……」這一次該輪到齊泰語塞了。其實關於二次北伐的總兵官一職,黃子澄早已有了主意,只是齊泰死活不同意,但他又提不出合適的人選,因此在這個問題上一直不能定議。這時建文提起,齊泰一時還不知怎麼回答。
可齊泰也不能說不行。他雖然不認可李景隆,但這些所謂的理由都是其一己之見,並無實實在在的證據。他總不能毫無道理地對李景隆橫加指責吧!何況李景隆在朝中也有「知兵」的名聲,又是公爵身份,在右班武臣中排名第二,任其為帥完全說得過去。如今耿炳文兵敗,開國元勛僅剩下武定侯郭英。可郭英素來功名不顯,最多也不過是獨當一面之才,用他為帥肯定不行。這樣排下來,還能和李景隆一較高下的就是魏國公徐輝祖了。可徐read•99csw.com輝祖乃燕王內弟,齊泰薦誰也不敢薦他啊!如此一看,于情于理,李景隆任北伐主帥都是當仁不讓!
「陛下,此何人所奏?」看完奏本,見裏面的臣子姓名處已被建文塗去,齊泰當即急急問道。
齊泰與黃子澄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的舒了口氣。這幾個月來,因著削藩、平燕的連番不順,建文在討論燕藩事宜時,經常也把方孝孺給叫上。雖說齊、黃與方孝孺私交不錯,斷不至因此發生齷齬,但作為削藩、剿燕的主謀,眼見皇上越來越重視職掌改制的方孝孺的意見,他們二人多少也還是有些鬱悶。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齊泰一陣嘆氣。對於建文這種開始時一腔熱情,一旦遇到些麻煩又手足無措的心性,他也是感到無可奈何。
「李景隆?」
建文話一出口,齊泰與黃子澄雙雙長出口氣。這句話無疑代表著建文同意繼續北伐,那所謂的罷兵修好也總算不提了。慶幸皇帝做出正確抉擇之餘,二人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仍不約而同感到一陣后怕:若真和燕藩修好,那不但國事就此敗壞,他二人也將難逃大禍。朱棣打的就是清君側的旗號,要燕藩罷兵,那他二人必然要被拉出來,成為朝廷安撫燕藩的犧牲品。昔日漢景帝殺晁錯以安七國,萬一建文效法漢景帝可如何是好?故而,于公于私,他們都萬萬不能接受罷兵。
「這……」建文一時語塞。
「你不說話不就是了!」齊泰氣咻咻地道,「仆知你一向看重曹國公。不過此人好大喜功,非大將之才。以他任數十萬大軍主帥,萬一戰敗,後果不堪設想!此間種種,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卻充耳不聞!」
這一日早朝結束,百官照例各自回衙門署事。齊泰與黃子澄結伴而行,方過午門,後面江保便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兩位大人留步,皇爺召二位武英殿見駕!」
見齊泰終被說服,子澄心中一喜。但見他又悵然一嘆,子澄忙欲上前勸解。不過齊泰卻擺了擺手將他止住,然後苦笑一聲道:「仆只盼這次是看走了眼,曹國公莫要成了我大明的馬服子就好!」
黃子澄一陣默然。對於齊泰對李景隆的評價,他一向都頗不以為然。相反,他對李景隆頗為看好。在李景隆的取捨上,兩人已爭了好幾次,一直沒有結果,所以這二次北伐的主帥人選才會一直懸而未決。
「尚禮兄可有明白?」見齊泰愣神,黃子澄又接著道,「文官言罷兵,已是反常,且這韓郁明知會引得景、練二公震怒,仍敢混淆是非,如此可知,左班之中,亦已有人心生懼意!」
齊泰與黃子澄止住了步伐。這幾日,建文一直沒有召見二人,只密令他們商議下一步平燕事宜。二人為了將功折罪,也是旰食宵衣,忙得腳不沾地。到現在為止,二次北伐的其他謀划已經就緒,但對於最關鍵的主帥人選,兩位剿燕重臣卻仍沒有統一意見。此時建文相召,十有八九是為了二次北伐之事。想到這裏,齊泰出言問道:「皇上可有召孝直先生?」
齊泰偷偷一瞅,建文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中帶著期盼之意;再往旁邊一瞧,黃子澄也在不停地打眼色。無奈之下,齊泰只得嘆口氣道:「臣無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