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並不在門口等他。

本來要報警，然而聲張此事，對校方名譽大有影響，故此急召香家家長來訓話。

連嫂佯裝莫名其妙，"二小姐在這裏嗎？"一邊說一邊走開。

"說呀。"連環追問。

"你同他都會是出色青年，社會要靠你們接棒。"

滿桌菜肴擺出來，只略拔動兩下，一聽見門鈴，立刻跳起來去開門給醫生或律師。

連環見無可挽回，便也轉了語氣，"那麼，請把學生交出由我帶回家。"

反而是女僕不耐煩起來，"有，他倆是多年失散的兄弟。"

香紫珊沒想到有人會避不開。

"坐下。"連環提高聲音。

老連嘆口氣，"說得好。"

徐可立連忙尷尬地用力掙脫，扔下她們姐妹倆，急急走進書房。

連環都不加以理會。

她笑容滿臉，"連環，我早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誰知反而被連環痛斥一頓。

"來。"阿紫伸出手。

連環打算自後門回宿舍，還未走到後園，就聽見廚子跟女傭說閑話。

兩姐妹年紀這麼小就如此難相處，誰家的男孩不幸，才同她們攀交情。

阿紫蹬蹬奔上樓梯。

一路上阿紫嘴角孕育著一個詭秘的微笑。

徐可立莫名其妙，驚愕地看著他的恩師。

"胡說八道，"徐可立轉身，"這件事我一定要向香先生報告。"

可是連環日來已想得非常透徹，他微微一笑，輕輕答："我不會讓她知道。"

阿紫微笑，"管它哩，有些人一點點權柄在手，就拿雞毛充作令箭，我們走吧。"

沒有人想過年，也沒有覺得過年有什麼重要。

只聽得寶珊說："每個學期換一間學校，一不對就把首飾衣服往街上扔，故意纏住我的男朋友，難道不是事實？"

"但願如此，但願他不要小覷你，但願你不會玩弄他。"

他開口了，講的話叫兩個年輕人訝異。

"香先生自我判監，是個永久徒刑。"

香權賜垂下頭，良久不出聲，似失去知覺。

她微笑道："別胡思亂想，我們是學生身份，有什麼資格去研究誰愛誰更多。"

香權賜揮揮手，示意他留下。

徐可立與香寶珊雙雙目前門出來登上紅色的跑車，滑下大路。

連環卻猛然抬頭，深感震蕩。

連環不肯再說。

廚子咳嗽一聲"你說，他們主僕之間，有沒有不可告人之處。"

連環安撫她："他會痊癒。"

香權賜苦笑，"老老實實回答我。"

他們剛要召護士進來，香權賜的眼皮又動了動，他輕輕說："她真美，她真美……"

"爸爸與你一直不喜歡我。"

傍晚老連邊喝啤酒邊說："東家應該早進醫院。"語氣十分惋惜。

湘芹在該剎那如釋重負，臉色樣和起來。

徐可立回來說："連環馬上到。"

兩個年輕人退出房外，剛剛迎上一室金紅夕陽。

連環怵目而驚。

阿紫把頭埋在連環胸前。

阿紫毫無猶疑地答："我恨他。"

湘芹覺得這些年來，她似在叩一道永遠不會打開的門，本來她頂有耐心，打算守在門外，直到連環心扉打開，可是今日她才發覺早已有人穿門過戶，登堂入室，如人無人之境，湘芹如有頓悟。

阿紫收斂歡容，轉頭問連環："他們會結婚嗎？"

教務主任看上去是位德高望重的女士，怒氣沖沖走出來，連環見她臉色，立刻明白徐可立真是聰明人，找他來做替身。

第二九*九*藏*書天一早，連環聽得母親抱怨，"老連，把電話號碼改一改行不行，最近從早到晚都有人拔無頭神秘電話來煩擾。"

徐可立猶疑，"他不想見你。"

"她已經被開除，沒有必要向你道歉，快快釋放香紫珊，校方無權拘留學生，她再不出來我去報告派出所。"

阿紫拔尖聲音，"他是我朋友，我很尊重他。"

連環立刻知道有事。

不愛她的話，不需要很大的勇氣。

兩個少年的聲音都低得無可再低，似自言自語。

連環等在電話旁邊，一響，馬上接過。

"你恨每一個人，你的世界是恨的世界。"

那天晚上，父母對他說，進了大學，希望他寄宿。

連環誠懇地問："可否告訴我，你犯了什麼過錯。"

他倆狀至親熱，看得到徐可立只用一隻有手把住駕駛盤，另一隻手，與香寶珊相握。

這時區律師與醫生一起趕到，示意孩子們出去。

湘芹並不笨，忽然知道這兩個人當中沒有她，於是強笑問："你在說誰？"

教務主任劈頭便問："你是香紫珊什麼人，她父母為什麼不來。"

"可立，"香權賜喚他，"厚待連環，儘可能幫他完成心愿。"

卻不承認徐可立是她的好友。

"姑息養奸！"她拂袖而去。

"你姐姐是單純的女孩子。"

"沒有，"連環按住他的手，"從來沒有。"

又是徐可立。

湘芹問："是我們的朋友？"

連嫂抱起花瓶，只聽見大小姐冷冷地問："你在這裏多久了？"

"父親——"

區律師匆匆出來，"可立，快去把連環找來，香先生有事問他。"

連環當然知道這是誰。

"是，我是不敢。"連環既好氣又好笑。

見連環沒有反應，又說："好幾年的同學了，我們都很滿意，總沒聽你說起湘芹家裡有什麼人，父親干哪一行。"

湘芹咕噥，"眼都花了，還去哪裡。"

又是徐可立。

他動了一動。

連環輕輕開門走出走廊。

她趨向前拉住他，伸出兩臂，搭住他的雙肩，"求求你，幫幫忙。"

連嫂取過話筒，立刻笑起來，"湘芹，是你呀，我愛吃什麼，噯唷，你別客氣，我倒做了你喜歡的菜，明天早點來，連環？"連嫂轉過頭來，"咦，他剛剛還在，是他父親把他叫出去……"

香寶珊連忙拉開阿紫。

"讓我們快快離開是非之地。"

這女孩，剛被學校攆出來，卻若無其事。

新學期開始，林湘芹對連環說："大學的功課好像更清閑。"

香紫珊跑到工人宿舍爬上橡樹探望連環的房間。

連環頓生憐憫之意，阿紫一直是個寂寞的小孩。

連嫂懊惱地說："你比你父親還要怪。"

徐可立笑，"你根本不認識他。"

何必去理那個人是誰，是誰不一樣，何必查根問底，自尋煩惱。

阿紫淚盈于睫，"你為什麼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你對姐姐從來和顏悅色。"

徐可立隱約知道他說的是誰，連環卻完全肯定，他轉過頭，輕嘆一聲。

"有沒有見到二小姐？"香寶珊追問。

老連整日整夜在大宅侍候。

"本來應該我去，但是我實在生氣，不想見她。"

那一個晚上，連環睡到半夜，被輕輕哭泣聲驚醒九-九-藏-書，伸手想開燈，觸及輕輕柔肌。

連環獨坐候客室等候放人。

香權賜如醒醐灌頂，伸出手來抓住連環，悲哀地問："我知道得太多？"

連環靜靜地坐下，滿心悲哀，低著頭握緊雙手。

徐可立連忙說是。

"會不會是女孩子找連環？"

徐可立見她一額汗，十分不忍，"你太頑劣，香先生氣頭上不上說過一次你不像香家女兒。"

母親與湘芹已經誤會了，倘若任她們誤會下去，或是自己也加人做誤會的一分子，肯定有害。

又是除夕，連嫂忙著為兩個家庭準備過年，工夫做到十足，卻搞不起氣氛。

湘芹的心"咚"一跳，她小心翼翼地打探："誰，誰喜歡誰多一點？"

"你是指連環吧，他是個老實人，你不應欺侮他。"

她納悶地說："這麼多橡子從何而來，不小心踩到怕會摔跤。"

阿紫盼望地問："比姐姐更漂亮嗎？"

連環立刻自床上跳起來探出窗口，卻杳無一人，樹頂高且遠，阿紫不在丫枝上。

徐可立立刻去辦事。

香寶珊冷冷看著妹妹，"這次又是什麼，次次都叫徐可立救你，他不累，你也該累了。"

全校都知道了。

"香寶珊，我恨你。"

他在黑暗中坐起來。

徐可立馬上知道他認錯了人，阿紫卻以為父親牽記她，前去握住他的手。

——"老連這個人真交了邪運，聽說香先生遺囑有他的名字。"

連環情緒也忽然滑落，盤坐樹上不出聲，默默看著阿紫奔回大宅。

徐可立皺起眉頭，用神聆聽，仍然弄不懂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這些事是註定的，你不用著急。"

連環差些想大聲疾呼：不，我不介意做僕人之子，你們不必把我往高處送。

徐可立沒有回答。

"呵哈，你不敢。"用起激將法。

"它能長到三十公尺那麼高。"

阿紫聽到隨即把葉冠扯下，撇下樹去，身子接著滑下樹榦，一下子去得蹤影全無。

徐可立猜想這是他們主僕間的一個秘密，故只靜靜在一旁等候。

她以為連環是香紫珊大哥。

連環很尊重地默默聆聽。

他急急下樓去。

連環莞爾，又闖了禍，這是阿紫本色。

連環答："同學提我帶筆記。"

徐可立用目光制止她。

連嫂說："他與你同年，我看你好像還打算活多五十年的樣子。"

香紫珊看見粗眉大眼的連環似有點動氣，只得輕輕坐下。

徐可立開口："拜託你連環，開車到學校去接一接香紫珊。"

阿紫不回答，"你們一家沒有搬來之前，我已經常常到樹上玩耍。"

"坐下。"

連環從來不覺得香寶珊有什麼優點，他的眼神給阿紫一個肯定的答案。

香權賜回頭，"多注意學業。"

連環伸出手臂擋扔進來的橡子，"喂，不要折磨大樹，它比我們早出生，在地球上更有地位。"

阿紫隨即說："看。"

這次連環不敢去聽，倘若是那個人來打探消息，他都不知道怎麼說好。

連環漸漸習慣室內幽暗光線，他目光只逗留在香氏身上一會兒，便緩緩垂首，不忍心細究。

徐可立親自來找連環。

"父親不喜歡我，因我長得太像母親。你呢，你不喜歡我，是怕香寶珊妒忌。"

連環放下書本："不要掃不要掃，隨它去。"

"走開，"香權賜喘著氣，瘦癟的臉上泛起厭惡的神色來。

好一個連環，氣不急臉不紅，不答反rｅad.9９ｃｓw.cｏｍ問："請問香紫珊犯什麼事？"

"站住。"

徐可立冷峻地看著他，"又打老師？"

"在最高的樹丫上，往大屋看，什麼都一清二楚，你試過嗎？"

過兩日，香宅又出了宗特別新聞。

"我來看我在世上唯一的朋友。"

連環卻聽出他內心有點凄苦。

問得好，有智慧，真的，你怎麼知道？

連環來了，還穿著大學堂白衣白褲制服，他低頭疾走，目光沒有與任何人接觸。

連環嘆口氣，"還不走？"

找到林湘芹，建議看電影，從一家戲院走到另一家，連看三套喜劇，才消除煩惱。

連環回過神來，"我只不過有點感喟。"

"連環，你看，那日我才同你父說，我們已經老得不堪。"他語氣親切，指著椅子叫連環坐。

只見連環點點頭。

連環見是她，忍不住問："你又來幹什麼？"

聲音似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他說的竟是："你們可曉得愛一個人，比那個人愛你為多，應該怎麼做。"

連環到底年輕，按捺不住，靈活地隨阿紫爬上樹梢，兩人身手敏捷，互相扶持，很快到了樹頂。

"老連說你要進大學，暑期到我公司來實習如何？徐可立可以教你。"

他走到長窗前，向下凝望。

"你怎麼知道，區律師告訴你的？"

他外型已經不大像一個人，皮膚干黑，戴一頂帽子，遮住稀疏的頭髮，雙目深陷，聲線模糊。

連環笑一笑，到處都有機會，他不想與香氏的乘龍快婿發生太深切的關係。

"挺窮的時候一直以為財富可以解決一切困苦，可是你看香氏，大宅背山面海，他從來不看風景，花圃整理得那麼出色，一貫視若無睹，成日成夜就關在書房內，他到底在密室內做些什麼？沒有人知道。"

那邊過一會兒放下聽筒。

傍晚，連嫂替兒子打掃房間。

香紫珊迫下來，"徐可立徐可立。"

阿紫伏在床角飲泣，"我父親快要去世了。"

那本書正打在她鼻子上，竟打出血來，整個課室為之沸騰。

連環見她一點不在乎，便想說她一兩句，卻見香紫珊笑嘻嘻無牽挂，便不忍心。這女孩子吃苦的時間多，開心的時刻少，算了吧，反正本市有的是女校。

香紫珊倔強地說："與你無關，你有空不去做姐姐的跟班倒管起閑事來。"

來接她的連環競不曉得此事。

此刻又在香紫珊的臉上看見。

連環疑惑，"校規這麼嚴？照說一次大過也就足夠。"

連環同徐可立說："我先走一步。"

"徐可立會是一個好姐夫。"

香紫珊向徐可立央求："讓我陪陪父親。"

"不，這次他的意思不同。"

她摘下椽子扔進房中。

兩姐妹的爭吵全落在捧著蒔花進來的連嫂耳

教務主任在職二十多年，頗積聚了一點權威，幾時聽過這等無禮言語，一般家長上來拜見名校老師，幾乎要親吻她的手背。當下她氣得臉色煞白，"怪不得，怪不得，由你這種家長把她縱容成這樣。"氣得簌簌地抖。

她猛一回頭，見是徐可立。

"徐可立說這棵白橡樹起碼有六十歲。"

阿紫眼睛一亮，他竟然不知道。

"阿紫，那是不對的，你這樣說不公平。"

香權賜得不到正確的答案，反而安樂了，他說："連環，很好，你保護香家真的護到底，我會重重報酬你。"

"別瘋，樹頂有六七層樓高，太危險read.99csw.com。"

為什麼人類的記性，有時會這樣殘忍地好。

他不顧對方是否願意說話，便輕輕說："醫生會儘力控制病情。"

連嫂巴不得耳朵可以關上，免得清晰地聽見兩姐妹爭吵。

連環知道他該告退了，站起來說："香先生多保重。"

到了那一個冬季，橡子落滿草地，醫生進出香宅的次數更加頻密。

"只得一位林湘芹罷了，"連嫂的精神來了，"這個女孩子沒話講，大方穩重，又自小看到大，簡直沒有一絲缺點。"

一輪客套之後，香權賜有點倦容，他又說："我的身體不好，比不上你父親壯健。"

徐可立陪他走進香權賜的書房。

區律師見到香寶珊淚盈于睫，香紫珊臉色煞白，不禁安慰她們："不怕不怕……"說了兩句，只覺空洞，自動停止，嘆了口氣。

連環躲到樓上，耳邊彷彿還聽到母親絮絮之語。

他把補習學生遣走，立刻駕小車往女書院。

連環取笑她："我還以為你一點也不愛父親。"

他大大方方走進書房。

香紫珊推開徐可立，卻被香寶珊拉住，"不准你去刺|激他。"

他悶得往外邊跑。

"你沒有挨罵嗎？"

連環微微笑，"也是徐可立告訴你的嗎？"

"喂喂喂，"連環輕撫她長發，"別詛咒他。"

徐可立十分喜歡這憨直的年輕人，"連環，有機會我們合作辦事。"

"香紫珊是一隻爛蘋果，校方不懲罰她，"教務主任指天發誓，"社會也會懲罰她。"

連環警惕地看徐可立一眼。

他在香夫人臉上見過這個笑容，他一直不明白香夫人到了絕境為何還要笑得如此魔魁。

連環毫無懼色，重複要求："請立刻把香紫珊交給我。"

連嫂問："誰？"

"他也是我的父親。"

然後香權賜笑了，他說："你們出去吧。"

電話鈴又響起來。

明天吧，明天與湘芹說清楚。

只聽得香權賜的聲音說："你不是我的孩子。"

阿紫被禁足一星期。

教務主任瞪起銅鈴般眼睛："香紫珊已經被開除！"

為免兩位小姐尷尬，她識趣地躲進偏廳去。

香寶珊出來問徐可立："父親與他有什麼話好說？"

連環的心一動，像是猜到了什麼，又不能決定。

連環也笑。當然，他已經是大人。

徐可立正想輕輕拂下她的雙臂，香寶珊已在門角出現，神色不悅。

連環驟然漲紅面孔，向湘芹投去感激的一眼。

"我所說的都是實話。"

廚子正要回嘴，忽然發覺草地上有個長長的人影，一抬頭，看到連環擦身而過，他總算噤了聲。

徐可立搖搖頭，"阿紫，我認識你七年，發覺你真是徹頭徹尾的壞孩子，不可救藥。"

連環看得出來，徐可立與香寶珊的婚事早已受到家長默許。

"她還沒有向我道歉。"

"可是連環懶洋洋似不懂抓住機會。"

連嫂抬起雙眼，笑道："我剛剛進來。"

連嫂同兒子說："林小姐明天來拜年。"

恰纔上課，教務主任因香紫珊功課惡劣命她站立當眾點名指責。阿紫越來越不耐煩，抄起一本硬皮書便用力摔到洪論滔滔的老小姐身上去。

除對香權賜之外，連環從來沒有說過謊，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答："沒有。"

"我不喜歡這個人，他https://read.99csw.com有一雙野獸似的眼睛。"

阿紫臉色蒼白，把徐可立帶至一角，"父親為什麼說我不是他的孩子？"

"你不要無中生有。"

香權賜如有頓悟，喃喃地重複："不讓她知道。"

父母的用心太過良苦。

香紫珊反唇相譏，"最累的應該是你，姐姐，十六年來不住在父親面前說我壞話，造謠生事。"

阿紫委屈地答："我測驗偷看。"

徐可立趨向前去，"香先生，我先出去一會兒。"

阿紫臉色一變，隨即嘲弄地辯道："有人不這麼想。"

過一會兒香權賜又問："連環，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那輛紅色的跑車？"

連環把香紫珊送到大宅門口。

阿紫語氣真摯，連環默默不語。

"出來，連環，我們一起爬上去。"

阿紫說得對，居高臨下，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連嫂在後門正在吩咐司機辦事，廚子挽著作料回來……。

徐可立忙著替她找新學校做新校服。

連嫂做夢也沒想到那會是她的兒子連環。

老連認同，"確是個端莊可愛的少女。"

香寶珊在一邊冷冷看著她，阿紫忽然忍受不了姐姐的目光，想逃出去。

連環像是沒聽到，過一會兒他問："喜歡一個人，比那個人喜歡你多，是否一種痛苦？"

連環見他臉有溫色，不知何故，禮貌地迎出來。

"對你有益的才是真話。"

香權賜看著她良久，忽然醒覺，拂開阿紫的手，"是你，走開。"

"不行，沒得商量。"那位女士斬釘截鐵。

連環贊道："多麼好看。"

幸虧不到五分鐘香紫珊便出來了。

香權賜緩緩轉過頭來，渾濁的雙目良久才對準焦點，輕輕說："你來了。"語氣無限盼望。

連環不語。

連環停好車，走進學校。經過查詢，才發現阿紫被拘留在教務室。

香權賜笑著說："連環，你長得像大人一樣。"

阿紫見到姐姐煩惱，不但不解釋，反而把雙臂收緊一些。

"我才不怕。"

連嫂來不及躲避，已見阿紫衝進偏廳來，穿過長廊，不知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香寶珊悄悄問徐可立："父親為什麼傳一個僕人的兒子？"

阿紫活潑地笑，躲在樹梢，好似傳說中的精靈山魅。

香紫珊推開房門進去，徐可立與香寶珊尾隨，阿紫走近。

連環深深吸一口氣，"可否求情，可否給她一次機會。"

接著問湘芹："還有什麼節目？"

隱約間他只覺得她們母女定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

"你已多月沒有看見他，他不會好。"

香權賜似看到他倆不同的反應，顫抖地舉起手，指著連環，"你說說看。"

此時她正無憂無慮採摘樹葉插到頭髮上，連環幫她把葉于排放在頭頂似扇子般散開，活似一項冠冕。

"連環，連環。"

連環又說："她永遠毋需知道，這純粹是我的事。"

連環低著頭笑，他是普通人，湘芹是尋常人，他們在一起才無牽無掛。

樓下的傭人們見到他，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待他走近，又即時肅靜迴避。

房間里三個年輕人同時呆住，面面相覷。

徐可立大奇，這愣小子不可能懂得如此深奧的問題。

但是對他們父女來說，愛與恨的界限並不分明，渾飩一片。

連環忽然想起，阿紫看到的，一定比他還多。

香權賜雖然斜斜地坐在安樂椅上，連環卻覺得他是被看護擺在座位上，他頸項與手足俱已鬆軟，好比被人棄置的一具提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