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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不分左右

殺人不分左右

我沒錢另外去買套房子,這註定了我只能每天生活在別人充滿惡意的口水之中。
但我還是有點膽小,我擔心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我給了她一周的考慮期,這一周的考慮期,其實也是給我自己的。
然後,我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之中。
但在我家裡,周蝶是個完美主義者,只要她決定了的事,就不可更改。她說要殺陳栩,陳栩就必須死!
我擔心陳栩會發現我,所以不敢出面制止他的惡行。我只好躲進空地旁的草叢裡,可剛踏入草叢,我就發現自己的腳底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又是一具屍體,腦袋都扁了。儘管如此,我還是從這具屍體扭曲變形的面孔上,認出他就是我曾經在酒吧里見過的那個職業殺手。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叫黑旗。
「呃……」我聽到電話對面的陳栩正使勁喘著氣。

黑旗的故事

我在半路買了菜刀,到了樹林邊緣,我擔心走入樹林時,踩到枯枝會發出聲響,令尋死自殺的女人心生警惕,於是我撕下袖子,纏成布條裹在了自己的鞋子上。
當我後悔的時候,我看到陳栩撕下袖子,纏成布條裹在鞋子上。他這是想避免進入樹林時,踩到枯枝發出聲響。我也如法炮製,撕下了長裙的袖子,纏在自己的鞋子上。雖然這會令我的手臂裸|露在骯髒不堪的空氣中,但我也在乎不了那麼多。
我確信在小樹林里躺著的四個人,全都變成了屍體之後,便坐在空地邊上的一塊石頭上,思索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那時我被盲目的愛情搞混了頭腦,所以答應了她的要求。
雖然我有潔癖,從來都不願意去嘈雜人多的地方,但現在我卻真的想喝點酒,讓自己麻木一下。
拿到一筆外快后,我會情不自禁把銀行卡交到陳栩手中,這就是很明顯的一點證明。
最後,我把四具屍體身上的錢包都取了出來。
不久前,她妻子跟蹤到了小飯館,老高做戲一般立刻站起身來,先是向我不斷鞠躬道歉,再是狠狠給了妻子一耳光,大叫:「男人在外面辦事應酬,你來搗什麼亂?」言下之意,老高讓我在他妻子面前扮演了所謂客戶的角色,但他那記耳光肯定是結結實實打下去的,長期淤積下來的憤懣在突然間爆發,還是很有力度的。
做好這一切后,我準備站起身離開這裏。
我也無法忍受了,但我卻不能離婚。
我的天,剛才我砸倒的男人,根本就不是陳栩,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男人。在這個男人的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看上去絕非善類。
我知道我有潔癖,而且是超出常規近乎病態的潔癖。我也知道陳栩很討厭我的潔癖,但我就是無法控制自己。我像是得了強迫症一般,每天不停洗澡,又不停地用洗手液洗手,連新裝修的房子,也特意設計了一間消毒室。
真糟糕,陳栩居然殺了人。就算殺的是個下賤的婊子,但他也終歸到底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他不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殺了人,註定有一天會被警察抓起來我思維混亂地喝著一杯五顏六色的雞尾酒,設想著有一天陳栩被警察逮捕時的情形。
警方根據樹林里找到的一柄菜刀,還有一根鐵棒,驗出指紋后,得出了一個結論。
五萬塊,對於我來說,是一筆拿得出來的數字。結婚之後,陳栩的銀行卡一直放在我手中,支付這筆錢還是夠的。再說了,這個人又不需要預付,給他看看陳栩的照片又有何妨,哪怕只是搭訕者開的玩笑,也無關緊要。如果他真是殺手,下手時被警察抓住了,我也可以說只是想開個玩笑,誰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職業殺手?
不過,周蝶卻很嚴肅地說:「你們最近就要調整機構了,每個人都面臨能否升遷的問題。陳栩那個人,你要小心一點,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萬一升遷時正好遇到你與他正面pk,他在背後捅你一刀,隨便放點流言,你就慘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服用醫生開的藥物,然後每天下午都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有一天,我忽然想,如果自己是陳栩,會如何看待身邊這個有嚴重潔癖的女人呢?猜都猜得到,他一定極端厭惡我,但卻因為面臨升遷,不能招來單位里的閑話,所以只能繼續與我一起生活,委曲求全。
與此同時,兩個鞋底纏著布條的劫匪,也鬼使神差手持鐵棒出現在那片空地上。
我摸出兩張百元大鈔,女人立刻露出笑臉,挽著我的手,把我迎進了屋裡。
哼,周蝶平日里對老高頤指氣使的時候,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我不禁興奮地大笑了起來。
女友躺在出租屋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上,早已停止了呼吸。一柄猜到斜插在她的腦後,白花花的腦漿都被砍得流了出來。她雙眼圓睜,似乎死不瞑目。
這是蘇雅婷的設計。她是我的妻子,曾經做過護士,和我結婚後辭職做了家庭主婦。
我第二天就去了人才市場,可我沒文憑沒學歷,沒有一技之長。我去應聘保安,人家看到我額頭下那剛結痂的傷疤,說我會嚇著業主。我去建築工地,別人又說我力氣不夠大。在城市裡徘徊了整整一個禮拜,我花光了所有錢。女友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她扔給我一千塊錢,這是我找工作時,她輕輕鬆鬆賺到的錢。
我是個完美主義者,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完美的。
我當時就氣壞了,衝上去想揍那個男人。女友也看到了我,她嚇得滿臉煞白,卻閃身站在那個男人身前。我放下了緊握的拳頭,而那男人卻使勁朝我推了一下,然後拔腿就跑。我在樓梯上滾了幾圈,額頭正好砸在樓道旁的鐵扶手上,綻出一條長長的血縫。我滿臉是血,站起來想追那個男人,但他早已跑得不知所蹤。
「幸好我堵車來晚了一點點,不然被你拿鐵棒砸死的人,一定是我了。」
我不顧一切地掄著鐵棒,從草叢裡沖了出來。
陳栩回答:「方便,老高,有什麼事嗎?」
沒人能記得我,除了那個曾經與我談過殺人生意的女人。
「明天還要喝?」
我留意到,在他的腳底,纏著厚厚的布條,難怪走過來的時候,一點腳步聲都沒發出來。
很完美,我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成了一個完美主義者。
出了浴室,我終於看到了我家裡的客廳。
蘇雅婷給我端來一杯濃茶,說:「陳栩,你還是少喝點酒。酒不是什麼好東西,身體健康最要緊!」
如果陳栩在被逮捕前的某一天,遭遇車禍死掉了,那就好了。
一個打扮得油頭粉面的男人,手握一杯紅酒,故作姿態般慢悠悠走到我面前,優雅地問我:「美女,我能請你喝杯酒嗎?」
我們很快就和解了,決定第二天就去民政局復婚。躺在床上,周蝶點了一根煙,板著一張臉,對我說:「我們離婚才一周不到,就重新復婚,到時候你單位里會不會有什麼閑言碎語呀?」
我那天來到女友給的地址,站在防盜門外敲了敲門,門內響起女友的聲音,問是誰敲門。我回答,說是快遞公司的。女友卻在門內大聲說,讓我過半小時再來。
有點不對勁,平時就算做生意的時候,女友也會把燈開著。難道她收工后忘記了給我打電話,徑直上床睡覺了?
我心中隱隱有些不爽,但還是上了樓,拿鑰匙打開了防盜門。
第一筆生意,就從陳栩開始做起吧。
於是我摸出手機,調出了儲存卡里一張我和陳栩的合影。
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著我,我竟然脫口大聲說道:「如果你能開車撞死陳栩,今晚我就屬於你,你想幹什麼都可以!」
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我非常喜歡這樣的結局,簡直是太完美了。
我和老高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嘮叨著和前妻這間的那點九九藏書破事兒,嗓門又挺大的,我估計除了身後這個男人之外,整個小飯館的食客都早已經從他的言語里,猜出了他為什麼會和我在這裏吃飯喝酒的前因後果。
多出的那一天晚上,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秘密。
在黑旗身邊,還有一根鐵棒。
說實話,我也想吐。但我忍住了。
蘇雅婷嫌夫妻生活很骯髒,不願意與我同房,好吧,那我就另外想辦法解決生理需要。每周都有這麼一次,我假託與老高喝酒,其實卻與另一個女人躺在床上。
兩天前,在小酒館里和陳栩喝酒的時候,我曾經對他說過,人的習慣一旦養成了,就很難改變。就像游泳一樣,只要學會了,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陳栩因為勸說同事,不幸死於劫匪手中,這令周圍的人都無限同情我。而他所有的遺產都留給了我。我說過,有一套房子的年輕寡婦,向來都是搶手貨。
在周蝶的授意下,我撥通了陳栩的手機。
他動真格了,怎麼都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似乎也在考慮,萬一失手,我會不會以開玩笑為由,開脫罪名,所以才給了我一個為期一周的考慮期。看來他心思縝密,說不定也和我一樣,是個完美主義者。完美主義者當殺手,應該不會失手吧?
回過頭去,我看到了一個身著西裝的男人,他戴著一副考究的金絲眼鏡,手裡端著酒杯,酒杯里斟滿鮮艷如血的紅酒。
也別說,我還真聽到有人走過樹林,腳踩斷樹枝時所發出的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
陳栩的故事在小飯館里,喝得半醉的老高耷拉著眼皮,一如往常,開始含含糊糊地對人生髮表感慨:「其實啊,人的習慣一旦養成了,就很難改變。就像游泳一樣,只要學會了,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我也上網查過相關的資料,潔癖是一種心理疾病,而潔癖者多半都是完美主義者。蘇雅婷就是個典型的完美主義者,決不容忍家裡出現一點細菌,近乎病態,偏執。
要怎麼練膽量呢?我看著客廳里放著的黑塑膠袋,我不禁尋思,一會兒趁著天黑去護城河邊的小樹林扔骨渣,順便把刀也帶上。如果在樹林里能碰到露宿的流浪漢,就用刀殺死那個流浪漢,以此來練膽量。
老高比我大五歲,是我在單位里的前輩,但我們平級。每周起碼有三天,他都會約我到同一家小飯館里喝酒,但他卻給他妻子說,自己正與客戶應酬。他不肯回家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妻子有一個習慣——她不信任老高。
過了半個小時,我聽到小樹林邊緣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有人正緩慢走入小樹林里,腳踩在地上的枯枝,枯枝爆裂時發出陣陣脆響。
當窗外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我終於結束了分屍的工作。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脫下所有衣物,扔進了浴室一隅的全自動洗衣機里,然後在蓮蓬花灑頭下洗了整整十分鐘,才結束淋浴,穿上蘇雅婷事先為我準備好的經過高溫消毒的睡衣。
我從來沒請單位同事到我家裡來玩過,這是有原因的,因為——我用鑰匙打開房門,玄關和別人家不一樣,放的不是鞋櫃,而是一間長寬均80公分的小屋子,恰能讓一個成人直立站著。頭頂上,是一盞紫光燈,紫色的光芒從腦袋上方照射下來,帶有微微的熱氣,還有一絲像烤焦了一般的氣味。
我趕緊拾起了鐵棒,有了這根鐵棒,我頓感膽量大增。
我在婚前曾經做過護士,這股氣味令我異常熟悉——是血腥味。
周蝶並不知道陳栩是誰,雖然她見過一次,但當時我讓她誤以為陳栩是我招待的客戶。而且在小酒館里,我還藉機狠狠給了周蝶一耳光,並因此與她離了婚。
二十分鐘后,我解決完問題。女人穿好衣服,送我出門,我卻說先上趟廁所。和我預想的那樣,老式筒子樓的廁所與廚房是連在一起的。出了廁所,我順手從廚房的案板上抄起一把沉甸甸的菜刀,藏在身後。
離開小酒館,我回到空蕩蕩的家裡,聽不到周蝶的河東獅吼,我連飯也吃不下,電視也看不進去,覺也睡不著。
我首先看到了趴在一個女人身體上的陳栩,他的身體還在一上一下地抽|動著,而在他與那個女人身前,則躺著一個中年男人的屍體——我跟蹤過陳栩,所以認出了這個中年男人是常與陳栩喝酒的老高。
我忍不住摸了摸額頭上的那道傷疤,不禁悲從心來。
幾分鐘后,我離開了周蝶的身體,然後拾起扔在一旁的菜刀,揚起手臂,狠狠砍在她的咽喉上。
我的腦子開始快速轉動了起來。
刀疤男人瞪了我一眼,答道:「你管我叫黑旗就行了。」
三天前,我在一個網路聊天室里認識了這個女人。當時,她不斷在公屏里尋找男人私聊,留下她的電話號碼和價碼——現在各位應該知道了吧,她是一個靠出賣身體為職業的女人。
而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陰鷙的聲音:「陳栩是誰?」
我沒有乘坐計程車,而是步行。走了大約四十分鐘,我來到了護城河旁的小樹林邊。分開草叢,我鑽進了小樹林里,約莫到了深處,我把黑色塑膠袋裡的骨渣和毛髮分散著倒進了四周的草叢當中。然後站起身來,一動不動,靜靜聆聽小樹林里的動靜。
我點了點頭。
「知道。」
不過,在正式做殺手之前,我得先練練膽量才行,不然真到了動手的時候,心慈手軟臨場脫逃,可就壞大事了。
後來我漸漸習慣了吃軟飯的角色,每天女友開工的時候,我就躲到小酒館里消磨時間,直到她收工了,我才回到她租住的老式筒子樓里。我擔心有人認出我來,所以每次都會戴著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
我很憋屈,卻沒人知道我的痛苦。我想讓女友早點結束生意,回到老家,開個簡陋的小賣部,總能養活我們兩人。可是,她卻總說還沒存夠開小賣部的錢。
如果報案,就算警察洗清了我的嫌疑,女友在外做這骯髒營生的秘密,肯定會被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連老家都會知道。
值得注意的是,黑旗的同夥極有可能是一個姓名不詳,以出賣身體為業的女人。那個女人,是黑旗的女友,據說黑旗一直靠吃軟飯為生。
我不想找私家偵探來調查陳栩,完美主義者,在處於猜疑階段的時候,通常都會依靠自己來解決問題。
可是就算殺了我又能怎樣?畢竟紙包不住火,哪怕我死了,他離婚的事遲早也會被單位里的人知道,除非他在消息傳出來之前趕緊和他老婆復婚。
回過頭,我看到一個臉色陰沉沉的男人,年約三十。他在昏暗的酒吧里,居然還戴著一副可以遮住半張臉的墨鏡,臉上的皮膚很粗糙,額頭下似乎還有道明顯的傷疤。
快天亮的時候,我站了起來。
藥效過去之後,我在陳栩回家之前蘇醒。醒來后,我依然沒有氣力起來,如往常一般先去浴室淋浴十分鐘。躺在床上,雖然使不出勁來,但我卻感覺靈台清澈,思維特別活躍。我開始回憶與陳栩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與他相識的片段,與他熱戀的片段,與他結婚的片段……但當我回憶到與他躺在床上的片段時,便忍不住想嘔吐。
每天我帶著為數不多的鈔票,在角落找一張桌子坐下,要一杯最便宜的啤酒,慢慢喝,喝一晚上。凌晨兩點就把打烊的時候,我才離開酒吧,步行回女朋友家。只有在那個時候,女朋友結束一天生意,我才能回她的房間里好好睡上一覺。而第二天中午,我起床后,女朋友又會給我幾十塊錢,讓我再到酒吧里混上一天日子。
「吱呀!」一聲,門開了,裏面站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年約二十齣頭,穿著甚是清涼性感。
在地上,我還撿到一柄鋒利read•99csw.com的匕首,應該是職業殺手的。我擦去匕首上的指紋,放進自己的衣兜里。這柄匕首,在以後的故事里不會有任何作用,所以還是不要讓它出現。

陳栩的故事

我癱坐在浴室的地板上,長長吁出一口氣。
離開小樹林后,我把那柄匕首扔進了護城河裡。
狠狠把她推倒在地上,我解開了皮帶——既然馬上就要殺死她了,她在成為屍體之前,對於我來說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
我繼續點頭,答道:「當然啰,一周四次,都成規律了。你知道,和我喝酒已經成了老高的習慣,就像游泳一樣,一旦學會了,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掛斷電話,我朝周蝶做了個ok的手勢。
我默默地拔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放輕腳步,緩緩向細碎聲響傳來的地方靠了過去。我雙眼圓睜,很快就看到在小樹林深處的一片難得的空地上,有一道剪影。是個女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是流浪漢,還是精神病人?呵,無論是什麼人,都不重要。
天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到了我的身邊。
也正因為如此,當這個男人說出「潔癖」這兩個字后,滿屋的食客都露出表示同意的神情。我可無意與老高再在小飯館里成為別人評頭論足的對象,於是趕緊結賬走人。
可就在這時,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然後一陣尖銳的疼痛自後腦傳來。在我倒下昏迷之前,我朝後望了一眼,但卻也只看到一道黑魆魆的剪影,應該是個拎著鐵棒的男人吧。
當然,我也不是每次都會為了兩百塊錢而殺人。以前老高把他的私房錢放在我這裏,我也有些額外收入,但昨天喝完酒,我把存有老高私房錢的銀行卡還給了他,而我自己的私房錢也恰好在上周花光了。我本來今天不想到城郊來的,可正如老高所說的那樣,有些事一旦成為習慣,就無法改變了。
就這麼耽誤了一點工夫之後,我在樹林里看到了老高掄起鐵棒殺死一個陌生男人的一幕。沒想到平時看起來蔫得像杯溫吞水的老高,殺人時竟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真是看走眼了。隨後,我又聽到一個女人說,讓老高把屍體拖進草叢裡,不要擋住我來的路。我頓時就明白了,老高想殺的人,其實是我。
我越想越難受,我是完美主義者,如果陳栩出軌,我肯定無法忍受。我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離婚,可以讓他無法升遷,這絕對是個最理想的報復方案。而且他是過錯方,離婚分拆財產時,我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我說道:「陳栩,這會兒我在城區護城河邊的小樹林旁,你知道這個地方吧?」
刀疤男人眨了眨眼睛,然後冷冷說:「美女,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我給你一個禮拜的考慮期,如果你反悔了,一個禮拜后你到這家酒吧來,告訴我不用殺他。如果你沒來,就說明你同意殺你丈夫了,我才會動手。」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知道陳栩曾經殺過人,而且他死於車禍,在別人看來我也是受害者。要知道,有一套房子的年輕寡婦,向來都是搶手貨。
我掄起菜刀,刀刃狠狠砍在了老高的臉上。一蓬鮮血飛灑在半空中,我感到了一陣陣快意,腎上腺素開始迅猛滋生。老高倒在地上后,我聽到空地上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
今天晚上我接到了老高打來的電話,對於他所說的尋死女人,雖然我感覺有點古怪,但實在忍受不了內心渴望殺人的煎熬,於是隨便找了個理由騙過蘇雅婷,出門招了一輛計程車。
上個禮拜,女友還把存摺攤在她做生意的雙人床上,說還差五萬呢。
我招了一輛計程車,遠遠跟在陳栩乘坐的那輛計程車之後。我看到他停車在路邊買了一把菜刀后,來到了護城河邊的小樹林。他一定準備再次動手殺人了,我不禁感到了一陣陣心悸。我在酒吧里不該答應那個職業殺手所說的一周考慮期,應該讓他馬上殺死陳栩,這樣今天晚上就不會又有人成為陳栩手下的冤魂了。
這附近的人,都知道女友是做什麼生意的,也常看到我出入其間,還很可能曾經聽到過我與女友吵架。如果警察接到報案,來到這裏,最先會懷疑誰呢?當然是我!發生命案后,警察通常都會第一個懷疑與死者關係最密切的人。雖然我一晚上都在酒吧里喝酒,但我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還戴了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
在小樹林里,有一片小空地,過去我與周蝶談戀愛的時候,常到這塊空地來卿卿我我。
昨天夜裡,本來我向周蝶建議,還是不要殺陳栩,不如當他在城郊筒子樓里尋花問柳的時候,打電話報警,讓警察抓他個現行,令他身敗名裂就行了。可周蝶卻認為,這更有可能讓陳栩破罐子破摔,索性在單位里散播我離婚又復婚的事,破壞我的升遷前途。
陳栩接到那個老高打來的電話,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所以我等酒醒之後,三更半夜撥通了周蝶的電話。
這個油頭粉面的男人顯然被嚇壞了,他罵了一聲「神經病」轉身就跑。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老高和前妻還是商談得還是不成功,惱羞成怒的老高,摸出準備已久的菜刀,狠狠砍向了妻子的咽喉。
等我扔掉那袋毛髮與碎骨后,我會取出她的錢,然後前往另一個城市。
三年前,我從鄉村來到這座城市,當時女友說她在一家餐館里端盤子。還記得那天是女友的生日,我想給她一個意外驚喜,並沒說自己會來,只是提前找她要來詳細的地址,說要讓快遞公司給她寄一份生日禮物。
蘇雅婷的故事我想吐,我真的想吐。
所以,周蝶還是覺得只有想辦法殺死陳栩,才能一勞永逸。
但我可不想饒過她。

老高的故事

再扭過頭,我看到陳栩已經離開了地上那個女人的身體,彎腰從身畔拾起了一柄閃爍著寒芒的菜刀。
確實如此,對於我的妻子周蝶來說,千方百計控制我,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還好,她現在不再是我的妻子,而是前妻。不過,等她離開后,我才很悲哀地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被周蝶控制。
離開筒子樓,我漫無目標地在馬路上行走著。不知不覺,我走到一家小酒吧外。我看了一眼招牌,然後使勁咬了咬牙,走進了酒吧。
事發之後,黑旗的女友至今下落不明。而在樹林里發現黑旗的屍體時,他的腳底纏著的黑色布條,明顯屬於女式長裙的一部分,這也更加令警方相信,他的女友與此樁血案有著莫大的關聯。
與此同時,我還聽到「當」的一聲脆響,男人的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地上。我打開電筒,照了一下,看到那是一柄鋒利的匕首。
我猜,當時陳栩殺死的女人,就是黑旗的女友吧。可是,天知道那下賤女人的屍體被藏到哪裡去了。
應該是老高和前妻周蝶為了復婚的事,約在小樹林里進行交談。有證據顯示,他們兩人熱戀時,就常在這片空地里幽會。或許是因為商談得不夠順利,所以老高打電話請我的丈夫陳栩前去協助。這一點,由我的證詞,以及電信公司提供的通話記錄可以證明。
說實話,我覺得為了這麼一個理由而殺人,簡直太可笑了。我本來就不很看重升職,否則我也不會與周蝶離婚。畢竟就算陳栩能為我保密,紙也始終包不了火的。
一個小時后,我站起身,開始行動了起來。
第二天到了單位,一整天陳栩看上去都很興奮。我私下找到他,邀請他當晚又去小酒館喝酒。但他卻回絕了。我想起,今天應該是他去城郊老城區尋花問柳的日子,自然不會與我一起去喝酒。
我先從屋裡翻出女友的存摺和銀行卡,我們常一起去取錢,所以我也知https://read.99csw•com道密碼。看了看餘額,早就超過了她訂的三十萬的計劃。看到數字,我不禁有些鬱悶。女友根本從來就沒考慮過和我一起回老家開小賣部的事,她在城市裡已經愛上了這行出賣身體的買賣。
天已經黑盡了,我們來到了空地上。我握著鐵棒,躲在一棵粗壯的樹后,而周蝶則站在空地上,刻意擺出幾個性感而又撩人的動作。雖然今晚的月光還算不錯,但從平行的視線望過去,還是看不到周蝶的相貌,只能看到一道充滿魅惑的剪影。
就在門開的一瞬間,我嗅到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既然如此,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沒那麼有罪惡感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終於看到一道男人的剪影緩慢走過我身前。我掄起鐵棒,就狠狠朝他的後腦砸了下去。我聽到「藹」的一聲短促尖叫,然後眼前這個男人倒在了地上,鮮血汩汩地從後腦里流涌了出來。
我要女友給我一個解釋,她向我坦白,原來她在城裡沒有一技之長,找不到工作,最後只好淪入風塵,靠出賣自己的身體賺取金錢。剛才那個男人是她的熟客,所以她看到我后,會情不自禁站到那男人身前。不過,那個男人以後再也不會來了,他看到我掄著拳頭上來,一定以為我和女友是串通起來玩「仙人跳」的陷阱。
我又想到,陳栩會如何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呢?如果我是他,一定會找個理由,定期出去解決需要。我不禁想到他每周都有四天時間在外與老高喝酒,說不定其中有一天,他並沒和老高喝酒,而是去找了其他女人。
「去吧,去吧,別喝太多了,酒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是他老婆蘇雅婷的聲音。
呵,當公務員不喝酒怎麼行?
「啊——」蘇雅婷發出一聲凄厲尖叫,「陳栩,你不知道唾沫中含有大量細菌呀?」說完后,她便拋開我,衝進了浴室。然後我聽到浴室里傳來淋浴的聲音,我知道,這次她起碼會洗半小時才會作罷。
我本來情不自禁想要撲在她的屍體上痛哭,但理智卻讓我不要這麼做。
翌日,我正常上班。下班后,老高獨自回了家,而按照我給蘇雅婷的說法,今天我還得在外與老高喝酒,直到午夜時分才會回家。
唉,蘇雅婷除了有潔癖,還與老高的前妻一樣,嚴格監管著家裡的財政大權,我也得每天向她彙報每天把錢用在了哪裡。如果我不殺死眼前這個女人,我將有兩百塊錢說不出使用的下落,如此一來,天知道蘇雅婷那裡會惹來什麼麻煩。
她伸出一隻手,攤開手掌,冷冷說:「先給錢,再進屋。」
在小飯館里,老高之所以會突然提到「習慣」,是因為他在一周前已經順利離婚,妻子變成了前妻。那筆額外收入本來可以安安心心存進自己的銀行卡里,可他今天一拿到款項,便習慣成自然地交給了我,又約我來到那家小飯館。
我的鐵棒落下后,也砸在了陳栩的後腦上,他立刻暈了過去。我又掄起鐵棒,再次狠狠朝他的腦袋砸了下去,他的腦袋頓時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坑。
我知道他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趕緊又趁熱打鐵道:「陳栩,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機會哦,千載難逢。你要是搞定這個女人,以後就不用每周都花兩百塊去城郊筒子樓了。」
可是,怎麼才能找到他出軌的證據呢?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
在紫光燈下照射三分鐘后,消毒室靠近室內的一側,一扇門自動打開了。和消毒室緊連著的,是家裡的浴室。這同樣的蘇雅婷的設計,當初裝修新房,她的要求讓裝修工人改變下水道時吃盡了苦頭。
「陳栩,咱們兄弟一場,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特地給你打來了這個電話。就剛才,我看到一個漂亮女人鑽進了小樹林里。而在更早之前,我看到這個女人一邊哭著打電話,一邊在一家藥店里買了一整瓶安眠藥。」
至於陳栩的把柄,我更是清楚得很。他家裡有個那麼賢惠的老婆,居然還在外面沾花惹草。每周他都會抽出一天,給他老婆說他與我在一起喝酒,其實卻去城郊尋花問柳。他害怕他老婆向我求證穿幫,所以讓我知道了這個秘密。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雖然我嚴格控制著陳栩身上的錢,他根本沒辦法在外尋花問柳,但既然老高有額外收入作私房錢,也難保陳栩沒有其他收入。
下班后,我來到了城區的護城河邊。天黑的時候,周蝶與我匯合。她見到我后,對我說:「你準備好了嗎?」我點點頭,然後從身側的小樹林草叢中抄出了一截鐵棒,這是我早些時候在某個建築工地里撿來的。
周蝶跑了過來,得知我砸倒的並非陳栩后,也慌了神。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對我說:「這個人手裡拿著匕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你再朝他後腦補幾棒,然後再把他拖到路邊的樹林里去,別擋住陳栩過來的路。」
我心亂如麻,陳栩真的背叛了我。雖然已經設想了多次,但真證實了這一切后,我卻忍不住思維混亂了。
七十二小時之後,環衛工人嗅到小樹林里散發出來的惡臭,找到了空地上的四具屍體。
蘇雅婷不再與我糾纏喝酒的問題了,時間也不早了,她關了電視,徑直回了自己的卧室。哦,對了,自從婚後我就一直與蘇雅婷分房睡,因為她總覺得和另一個人躺在一張床上,是一件很不衛生的事。
如果我沒猜錯,樹林里那個被陳栩殺死的女人,應該就是周蝶。
每天,老高的妻子都會盤問丈夫做了什麼事,和誰一起說過話,查他每分錢用在什麼地方,連車票的票根都要留待查驗,鉅細靡遺。偶爾她還會跟蹤老高,看他下班后究竟去了哪裡。
我決定暫且不管給那個叫蘇雅婷的女人一周的考慮期,先殺了陳栩再說。
只要殺過一個人,突破了心理底線,再殺第二個人就容易了。
應該是陳栩來了吧,可我卻聽到腳步聲始終在小樹林里草叢最茂盛的一帶遊走,並沒走向這塊空地。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似乎停止了。我趕緊朝周蝶做了個手勢,她會意地立刻在空地上踱起步,腳下發出噼噼啪啪的枯枝爆裂聲。
好了,諸位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在小酒館里聽到有人說「潔癖」兩個字后,會立刻結賬走人了吧?也應該知道為什麼聽到老高說羡慕我的婚姻生活后,會產生嘔吐的慾望了吧?
我猶豫片刻,問:「請問,你怎麼稱呼呀?」
那個女人背對著我,我緩緩揚起手中的菜刀,然後狠狠砍了下去。
臉上有道刀疤的男人摘下墨鏡,瞄了我一眼后,輕描淡寫地說:「美女,我對你沒興趣。殺一個人,五萬塊。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要是願意的話,把你丈夫的照片給我看一眼。不用給預付金,只要讓我記住你的面孔就行了。呵,干我們這一行的人,信譽第一,但你也決不要試圖免費利用我殺人。」
我乘一輛公共汽車,來到城郊。這是個老城區,到處都是破舊不堪等待拆遷的的老式筒子樓。我拿出一張紙片,看了看上面寫著的地址,然後選定了一幢筒子樓,走入門洞,沿樓道上了四樓。在一扇防盜門前,我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呀?」
我吐了,我真的忍不住吐了。
好吧,要賤,就賤到底吧。
那根鐵棒,我擦掉所有指紋,塞在那個職業殺手的手裡。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得制止這一切!
目送她離開酒吧后,我記下了那個男人的名字,他叫陳栩,一個即將升遷的公務員。
約莫凌晨兩點的時候,酒吧該打烊了。可奇怪的是,女友一直沒給我打電話。平時她擔心我回屋時撞到客人,所以她收工后給我打過電話,我才能回屋。
我把那杯酒一飲而荊那天,https://read•99csw•com我喝醉了。
我是個吃軟飯的,這讓我很是難受。
儘管這個人一眼看上去就走到絕非善類,但我還是大胆地回應道:「他是我丈夫,怎麼,你有擔心開車撞死他?如果你真有膽,你殺了他后,我就任你擺布。」
呵,我並不是因為堵車,才來晚了。我只是在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走到半路時,我讓計程車司機停下車,然後在路邊的五金店裡買了一柄新菜刀。
我一杯接一杯地朝喉嚨里灌雞尾酒,或許是最近一直在服用鎮靜劑,喝了這麼多酒,我一點也不覺得頭暈,但臉上很燙,想必臉應該一定很紅吧。
然後,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陳栩朝著另一個方向說話的聲音:「老婆,你知道老高離婚了吧?他這會兒正喝悶酒,快醉了。我是他在單位里的惟一朋友,我得去陪陪他。」
至於夫妻生活,呵,我已經記不清上次是什麼時候了。三個月前?半年前?不記得了……對了,我和老高每周會喝三次酒,但我卻一直給蘇雅婷說,我們會喝四次酒。
不過,也許是因為分贓不勻,所以兩個劫匪發生了內訌。最終,一個男性劫匪死於了同夥手中的鐵棒下——后經調查摸排,這個男性劫匪名叫黑旗,終日在城郊某個酒吧里廝混。
「那……怎麼辦呀?」我囁嚅著問。
我能感受到腎上腺素分泌時,身體不由自主產生的細微顫慄。
我看過不少香港警匪片,殺個人,在鏡頭裡似乎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不要——不要殺我——」周蝶高聲求饒。
陳栩殺死了屋裡的那個獨居女人!
於是從這周起,我每天都穿著一身可以裹住手臂的黑色長袖長裙,戴上手套,又戴了一頂陰影能遮住臉的時裝帽,下午等在陳栩公司外。他下班后,我就遠遠跟在後面,看他在幹什麼。
刀疤男人凝視手機屏幕片刻之後,又讓我說出陳栩工作的地方。
劫匪用鐵棒襲擊了老高和陳栩,搶走錢包后,還殺人滅口。
大概是陳栩過於興奮,根本沒留意到我從他身後沖了過去。
半小時后,陳栩一臉輕鬆地下了樓。
我知道,此刻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煩心事。
難道今天她的生意特別好嗎?憋屈感再次湧上心頭。
摸索了很久,我才憑藉嗅到的血腥氣息,找到了那片藏在樹林里的空地。
我笑著說:「單位里除了陳栩之外,根本沒人知道我離了婚。他是我兄弟,口風很嚴,而且也有把柄在我手裡,絕對不會把我離婚的事說出去。」
我正要站起來,卻看到門內走出一個男人。女友站在那個男人身後,手臂挽著手臂。
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靠,連受虐也成為習慣,我真是賤!
睡覺的時候,我想到一個新的問題。以後決不能坐吃山空,再多的錢都有用完的時候,更何況女友留給我的錢,還根本不足以令我衣食無憂。我為什麼就不能當個職業殺手呢?來錢快,只要手腳乾淨一點,力求完美,就總有辦法逃過警察的追捕。

蘇雅婷的故事

可惜我還是晚了一步,我眼睜睜看到他掄起菜刀,砍在了那個女人的咽喉上。
我走到了女友租住的那幢老式筒子樓樓下,抬頭望了一眼。女友的那間屋,燈關著。
蘇雅婷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她戴著一副白色醫用手套,手套里拿著的,是電視遙控板。她看到我后,立刻扔掉遙控板,脫掉手套,張開雙臂朝我跑過來,小鳥依人般與我擁抱。我抱了抱她,順勢朝她面頰吻了一下。
「我是三天前在網上和你聯繫的那個人。」我答道。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如果一定要找個理由,或許是目前只有我知道他離婚的事,擔心我把這件事說出來后,會影響他的升職。
至於陳栩鞋底的布條,我解下來之後,與那柄沒用的匕首放在一起。為了防止被人猜到陳栩的袖子被撕下來做了纏鞋的布條,我索性用匕首割開他身上的衣物,讓他赤膊躺在了地上。
我發瘋似地掄起鐵棒,可他畢竟比我小几歲,身強力壯,搶先上前幾步,衝到我面前。他揚起手臂,一道寒芒從他手掌心裏泄出——那是一把菜刀!
半小時后,我拎著黑色塑膠袋離開了女友租住的那幢筒子樓。
對了,還有滿浴室的紅色鮮血與淡黃色油脂,我花了整整兩瓶廁所潔凈劑,才完全消滅地板上的異狀。
周蝶回到家裡,首先就對我一陣脫口大罵,我卻聽得喜滋滋的。她罵累了,我還主動端來一杯涼茶,請她潤潤喉嚨,還順便把自己的工資卡交到了她的手裡。
到時候,每個人都會指著陳栩說:「他是個殺人犯,他殺了一個出賣身體的賤貨,他比出賣身體的賤貨還要下賤!」然後,每個人又會指著我說:「她是殺人犯的妻子,對於她男人來說,一個出賣身體的賤貨,都比她更有吸引力。」
當我神思游移的時候,蘇雅婷總算出了浴室。她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問我:「今天又和老高喝酒了。」
果然,草叢那邊的腳步聲開始緩緩向空地這邊走了過來。陳栩走得很慢很慢,他一定不想驚動空地里尋死的女人吧。我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掄起了鐵棒,躲在通往空地的必經之路旁。
雖然女友說過,等她賺足了三十萬,就和我一起回老家,開家小賣部,但我們在城裡待了那麼多年,卻始終沒存到這個數。
我走到門洞外,仔細聽著陳栩的腳步聲,從腳步聲的數目來看,他上了四樓。從附近一個賣冰水的老太太那裡,我得知筒子樓四樓住著一個獨居女人。老太太還八卦地對我說,那獨居女人多半都是個出賣身體的賤貨。
所以,今天在酒吧里聽到那個半醉的女人說,想找個人撞死她丈夫時,我不禁接過了話題,問她是不是認真的?我想從她手裡掙到五萬塊錢,然後帶著女友離開這座沒有給我任何希望的城市。
信件會慢慢減少,反正我們已經幾年沒回老家了,再幾年不回老家,也沒什麼關係。
我走出酒吧,在路上踟躕了半個多小時,女友依舊沒有打電話過來。
周蝶還在尖叫,她的尖叫令我更加興奮。我抄著菜刀,朝她快步走了過去。
現在,我要取她的命了!
老高離婚,是他實在是受不了前妻的折磨,寧願放棄升遷,也要追求自由。可惜,我做不了他那麼洒脫。
老高有一筆未划入工資卡的額外收入,也就是所謂的私房錢。存在卡里,他怕銀行卡被妻子發現,藏在哪裡都提心弔膽,最後乾脆決定拿到錢后就把錢用光。所以他才會每禮拜約我喝三次酒,當然,他把錢放在了我這裏。
在升遷的節骨眼上,我可不能讓家庭拖了後腿,所以只能默默忍受蘇雅婷的種種怪癖。
買了新房后,蘇雅婷執意要在進門的玄關處修一間帶紫光燈的消毒室。她對我說:「陳栩,你知道嗎?現在環境惡化,室外到處都漂浮著危害人體健康的可吸入顆粒,你無時不刻都接觸著數不清的細菌,水體污染、酸雨、煙塵,已經達到無法容忍的地步了。雖然我們無法改變外界,但起碼我們可以改變自己屋裡的狀況。」
我只好遵命,掄起鐵棒朝這陌生男人的後腦重重砸了幾下,他的腦袋都快被我砸扁了。我拖著他的屍體,想要扔進路邊的草叢裡。可我以前從來沒想到,人死了之後竟然會變得那麼沉,我搞了好一會兒,才把屍體拖到了路邊。就在我把屍體扔進草叢中的時候,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潔癖!是心理上的潔癖!」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電話接通后,我低聲對陳栩說:「在家裡?方便說話嗎?」
可是今天,陳栩下班后,卻並沒和老高一起去小酒館,而是上了一輛開往城郊的公共汽車。我招了一輛計程車,跟在公共汽車后https://read•99csw•com。計程車里難聞的氣味令我十分難受,坐在無數人曾經坐過的車廂坐墊上,也令我渾身不自在,但為了追查真相,我不得不忍了。
我知道護城河旁的那片小樹林,平時人跡罕至,因為蚊蟲太多,據說還有蛇,所以連談戀愛的戀人都不願意到樹林里去幽會。
我又解開自己鞋底的布條,纏在了那個職業殺手的鞋底。
話題到了這裏,我也如往常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的前妻以前這樣對待你,其實也是太在乎你了。只不過,她在乎的方式有點偏激,過於不信任你了。就像……」我喝得也有點多了,一時半會兒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接下一句。
我慢慢走到了那個女人的身後,然後揚起手臂,準備狠狠刺下去。
我正在培養一個可怕的習慣。如果一旦這個習慣定型了,那麼我將成為這個城市有史以來最可怕的連環殺手。
他借故離家之後,我穿上能夠遮住手臂的長袖長裙,又戴上手套,跟著也出了門。
在酒吧里,她為我點了一杯酒,說:「黑旗,靠賣力氣賺錢買的酒,與出賣身體賺錢買的酒,味道是一樣的。」
可就在我半蹲在地上的時候,突然聽到耳旁傳來「砰」的一身,接著我的後腦傳來尖銳的疼痛。
我勸女友不要再做這下賤生意了,她卻冷笑著說,讓我先試試能不能在城裡找到一份工作來養活她。
我抬起頭,也認出了那個女人是老高的老婆,我曾在小酒館里,看到老高給過她狠狠一耳光。如果我沒記錯,她應該叫周蝶吧?看來他們果然準備復婚了。
我的天,在酒吧里喝酒,居然能遇到傳說中的職業殺手?
然後我看了一下時間,又要了一杯啤酒。
天哪,他又要殺人了。
上次在筒子樓里砍死了那個下賤女人後,我才發現殺人竟是一件那麼刺|激的事。從某種意義來說,看到鮮血從女人的後腦飛濺出來,比看到她的裸體更能令人興奮。所以殺死那個女人後,我食髓知味,一直在盤算著,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再殺一個女人。
說話的人,是陳栩。
我說完之後,他又抬起頭看著我,從我的頭頂一直看到我的腳背。他的目光犀利,令我感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我再握著電筒朝這男人的臉照了一下。
又過了一天,這天上班的時候,陳栩的心情就顯得很低落了。我沒和他說太多話,自顧做著自己的事。周蝶說過,今天上班的時候一定要裝作若無其事,別讓陳栩看出我會對他不利。我相信周蝶的安排,她是完美主義者,絕對不會出差錯。
在這家酒吧里,我絕對是個被人看不起的窩囊廢。
我對這片小樹林一點也不熟悉,這麼骯髒的地方,以前我當然決不可能涉足其間。
我猜,大概女友得在屋內換好衣服化好妝再開門吧,於是我坐在樓道里,足足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女友打開了防盜門。
自從那天夜裡我在小樹林里接觸了這麼多骯髒的東西之後,我的潔癖竟然不藥而癒了。我不再每天不斷洗手洗澡,家裡的消毒室,我也請裝修工人砸掉了。
在城市裡,要讓一個人消失,是很容易的。我會繼續以女友的名義給家裡寄錢,同時模仿她的筆跡,以她的口吻給家裡寫信,說與我分手了。而我也會以我自己的筆跡和口吻,給自己的父母寫信,說與她分手了。
大概是他不勝酒力,說完這麼一長段話后,張開嘴,「嘩」的一聲,剛在小飯館里吃的東西,全都吐在了面前的計程車引擎蓋上。
我是個即將面臨升遷的公務員,有一點點小小的權力,能幫人辦點事。但是在政府單位,與我平級的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升遷的對手,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變化。當然,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能朝上走一步,我的發展就會更好。
而陳栩破碎的衣物與袖子,則被我帶回家,連同我自己那件缺少長袖的黑色長裙,還有四個人的錢包證件,一起被焚燒成了一團灰燼。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了四樓,使勁敲著那個下賤女人的房門。但無論如何,都沒有人開門。而從微微變形的房門內,似乎傳來了某種奇怪的氣味。
令人興奮的一幕即將來臨。
沒錯,蘇雅婷有潔癖,而且是非常嚴重的潔癖。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警察去追查一個已經變作死屍的嫌疑人吧。
我看到陳栩下車后,拿出一張紙片看了看,然後走進一幢老式筒子樓。
前三次,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在一家小酒館里與老高共飲。那時我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胡亂冤枉了陳栩。
其實,我也去看過心理門診,想要改變自己,可惜效果甚微。一個月前,一位醫生為我開了一點據說是治療強迫症的葯。我服用之後,只覺渾身沒有氣力,只能躺在床上昏睡。
身後這個戴眼鏡的男人,大概在我們來小飯館之前,就已經坐在了那個座位。
另一個身體進入我這乾淨的身體,是一件多麼骯髒的事呀!
我從陳栩手中拽出了那柄菜刀,擦去指紋,然後塞進老高的手裡。
我把自己脫得精光,然後把女友的屍體拖進浴室里。我用斧頭劈開她的屍體,再用砍柴刀將屍塊分碎,接著把碎裂的屍塊放在案板上,抄起切菜刀,把她的肉切成一塊塊薄如蟬翼的肉片,用刀柄把她的骨頭砸成一片片細碎的骨渣。我又從廚房裡找來手動絞肉機,把一臉盆肉片絞成肉末,再一點點扔進抽水馬桶,衝進下水道。至於那些骨渣,我只能裝進黑色的塑膠袋裡,留待次日扔進護城河邊的小樹林里。那裡人跡罕至,沒有人能發現樹林深處還有一袋人體碎骨的。而她的毛髮,我則用剪刀剪碎了,和碎骨放在一起。
天亮后,我並沒有急著去護城河邊的小樹林扔掉黑色的塑膠袋,而是美美地倒在床上睡了一覺。分屍,簡直就是一樁體力活,我耗盡了所有的體力。
我握緊匕首,手指里滲出絲絲汗液。
四十八小時后,我向警方報案,稱自己的丈夫陳栩失蹤了。我告訴警察,陳栩是接到老高的電話,然後離家出走的。隨後,警方調查人員告訴我,老高和他的前妻周蝶都於同時失蹤了。
在飯館外的人行道上,我替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老高招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前,老高醉眼惺忪地對我說:「陳栩啊,我真羡慕你,有一個溫柔的老婆,家裡所有事都替你安排得舒舒服服的,什麼事都不用你操心。」
我席地坐在女友的屍體旁,在血腥氣息與屍臭的包圍中,靜靜想了很久。
周蝶正色道:「很簡單,要讓一個人保持沉默,有一個最好的辦法!」她盯著我的眼睛,她的眸子里,閃過了一道寒芒。我禁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腋下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液。
在我來到城市之前,女友一直說自己在飯店裡端盤子。我來到城市之後,女友則給老家的人說,我們一起在做服裝生意。我們不時會寄錢回老家去,在老家親戚的眼中,我們是被羡慕的對象。如果一旦讓人知道女友在做什麼,我們的父母都會淪為別人的笑柄,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賠給計程車司機洗車費后,總算把老高送走了。我另外招了一輛計程車,于午夜時分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單位里的每個人,都抱著和我一樣的心思,都想朝上走。按照升遷規律,如果比不了後台,就比業務;比不了業務,就比喝酒;比不了喝酒,就比私生活。平心而論,在單位里,我各方面都還算中規中矩,但如果執意與蘇雅婷離婚,那麼單位里肯定會傳出各種流言蜚語,搞得波瀾壯闊的。考核升遷的人,也是完美主義者,決不允許候選人出現任何差池。
我也跟隨警察起來一趟黑旗與女友租住的那幢筒子樓,竟驚訝地發現那裡是我第一次發現陳栩殺人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