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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在哭 第二節

第一章 雨在哭

第二節

然而此刻,在這座散發著古樸與純美氣息的雕塑下,一具破敗的女屍赫然仰躺在漢白玉基座下的大理石台階上。
屍體是玉頂公園附近小區的馬老先生髮現的。清早6時左右,馬老先生像往常一樣早起。雨還在下,不能進行其他晨練,馬老先生決定散散步。一夜暴雨,路面積水較多,平日熱鬧的公園這時空無一人。馬老先生打著傘,尋著草坪間的小徑來到廣場,一眼就看到了赤|裸蒼白的女屍。老先生嚇壞了,他撥打了110。
巡警趕到現場后立刻意識到案件的嚴重性,他們一方面迅速保護現場;一方面向市局指揮中心作了報告。
鄭德當晚夜班,接到指揮中心的指示第一時間趕往案發地點。高翔趕到的時候,鄭德已經做完了對馬老先生的詢問筆錄。他記下馬老先生的電話后,考慮到老先生受到了驚嚇,安排一個民警送老先生回家。
公園絕大部分是綠地。外圍,茁壯的冬青九_九_藏_書和茂密的法國梧桐交織出一條綠色環帶。時逢夏季,梧桐樹筋骨舒張,繁枝錯落,碩大的闊葉捧出大把大把沉甸甸的蔥鬱。挺拔的樹榦撐起遮天蔽日的綠色巨傘,「一株青玉立,千葉綠雲委」,氣象轟轟烈烈,開放式的公園便儼然有了一道綠色幔帳。幔帳裏面,草坪軟軟,假山、涼亭、石凳、長椅點綴其間,大大小小的月季花壇星羅棋布。公園正中,有一小片廣場,供市民休閑娛樂。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
「有什麼問題?」高翔察覺到鄭德有話沒說。
鄭德合上本子,若有所思。
高翔和鄭德搭檔多年,兩個人之間除了有很深的默契,還有兄弟一般的情意。鄭德年長高翔幾歲,但他對高翔的辦案能力非常欽佩。
「有問題,我得先想想。現場你也看到了,你先和魏虎他們碰碰頭。我理出個頭緒再跟你詳細說。」
屍體蒼白、冰冷。散亂的長發在濕滑的九九藏書大理石地面上扭曲、鋪張出玄幻雜亂的圖形。年輕的臉被雨水沖洗得分外乾淨,看不到一點血跡,只有冰冷的身體提示了生命的終結和死亡的真切。死了的女孩,圓睜的雙目里依舊殘留著死前的驚懼和絕望。赤|裸的姿態決然粉碎了身體的尊嚴和羞怯。破碎不堪的下體,沒有血,只剩下蒼白的、驚心動魄的皮肉翻卷。血泊早巳被雨水進行了徹底的清洗。短暫積存於屍體和漢白玉基座之間的雨水不斷地從死者的身體下面緩慢滲出,掛帶著遊絲般的淺淡粉紅,沿著大理石台階,一直向下流淌,細密無聲,而又綿綿不絕。
二十分鐘后,高翔已經站在了長風街玉頂公園的漢白玉雕像下。玉頂公園位於X市西北部老城區,依南北走向的長風街臨街而建。公園南側是廢棄的紅嶺機械廠。工廠連續多年虧損,去年年底宣布破產。廠區已被市政府正式立項,年內將進行全面商業開發,九*九*藏*書以配合長風街西側商業區建設的全盤規劃。公園北側是與長風街垂直而行的普運路。東側是環城河,河上有石橋,河對岸是大片的住宅區,既有正在興建的新型樓盤,也有陪伴了這座城市幾十年的老宅區。紅嶺機械廠的宿舍區也在其中。
早晨7點03分,這個時間鄭德來電話,除了有案子發生,不可能是別的。果然,鄭德在電話里直奔主題,向高翔簡單介紹了案情。凶殺案,死者青年女性,頭部有致命傷,屍體|位於玉頂公園中心廣場的漢白玉雕塑下,是否就是中心現場有待進一步勘查。
漢白玉雕塑中的少女神情永遠寧靜多情,她肩上的水罐傾倒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甘泉,香醇而清洌。那是人類發端的源泉,亦是人類得以繁衍的給養。而此刻,它正瓢潑著腳下死去的女孩,清洗她破碎的屍骨殘骸,以及無法言說的恐懼、絕望。人類用智慧的手創造美好,又用罪惡的手製read.99csw.com造創痛,這是一種極端殘酷的對比。
廣場中心矗立著一座漢白玉雕塑,最底部是大理石平台,其上是兩米高的四方漢白玉基座,基座上端立著一個扛著水罐的少女。雕塑取材於法國文藝復興時期最著名的雕塑大師古戎為「無辜者之泉」創作的浮雕。少女風姿綽約的身體呈反S形,右臂屈肘,擎托著肩膀上的水罐,左臂貼著少女清秀潤澤的面頰高抬,繞過頭頂,回扶右肩上的水罐。這回扶似是而非,似有若無。與其說是扶,不如說是橫生了一條優美的曲線,強悍的力量便被微妙的手臂曲線和少女寧靜多情的神態弱化成了一種美輪美奐的節奏。越過光滑如玉的頸項,少女豐腴的胸腹受手臂牽引而微微左傾,圓潤的胯部則無限美好地向右突出,右腿協調地內斂直立,左膝略屈,赤|裸的左足如同一枚飽熟的新桃輕點在地面上。少女整個體態線條圓潤豐|滿,寧靜里包藏著款步而出的悠遠遐思https://read•99csw•com。半透明的衣衫對少女的體態起到了精彩絕倫的襯托作用。它薄紗似的緊裹少女豐腴迷人的身體,衣褶細膩流暢,似水流波地將少女凹凸有致、婀娜秀逸的身形勾勒得妙曼之至。交織在少女身上的青春活力與成熟甜美纖毫畢現,咄咄逼人。相比安格爾的「泉」,高翔更欣賞古戎的表現手法。那種更原始更自然的追求,那種力與美的巧妙結合,那種含蓄而不刻意的羞怯,甚至那薄紗似的衣衫對美的欲蓋彌彰,都將女性微妙神秘的心理意向表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她讓人捉摸不定,浮想聯翩。
電閃雷鳴從來不會影響高翔的睡眠。高強度的工作之後,他總是沉睡得如同天真爛漫的嬰孩。高翔是被手機鈴聲驚醒的。他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號碼,迅速接通。
「那行,你先想著。」高翔答應著向魏虎走去。
「喂,鄭德,哪兒啊?什麼情況?」說著,高翔已經起身跳下床,脫掉睡衣,換上了T恤衫和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