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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村 第三節

澳洲村

第三節

「你可以告訴我發現屍體時的情形嗎?」仙道問。
酒保環顧一下店內,似乎有些擔心被其他店員聽到。
「我沒有權力。只是以一介平民的身分,想儘可能地早日弄清楚這件事。」
「雖然是打工性質,不過吉野久美的工作經驗應該很老道吧?」
「他們認定我就是兇手。我不是!請你救救我!」
仙道報出自己的姓名后,在吧台旁找個位子坐下,才看到吧台里的酒保是名年輕的日本男人,綁著一條紅色的頭巾。
「嗯。」
「我討厭澳洲人的犯罪行為。」
「說吧,你來這裏做什麼?只因為好奇心?我才不信!」又吐了一口煙之後,守口問。
「在自己的地方不是更好下手?依我推測,他原本也想把屍體搬到別的地方,沒想到一大早門外有兩台鏟雪車來來回回除雪,要避人耳目運走屍體實在有困難,新的客人馬上就要在下午入住了,不得已只好通報警察,謊報在屋裡發現屍體。」
「原來如此。」
「聽好!那傢伙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死者陳屍在他的屋子裡,而握有這間房子鑰匙的人,也只有他。」
看樣子,這個地方不大。仙道大致了解各個地方的所在位置后,他決定徒步前往。只是,倘若只穿一件長外套,將不足以對抗外頭凜冽的寒風。他在房間里,找出行李箱所有的禦寒衣物——戴上毛線帽、圍上圍巾、找出手套,還有禦寒的長靴也不能少。
「你覺得你有什麼權力可以做這件事?」
接著走進客廳,一打開客廳的門,赫然發現一個人躺在地毯上,似乎是一名年輕女子,臉朝下趴著。亞瑟鼓起勇氣走近察看,發現對方臉色慘白,似乎斷了氣。再仔細一看,這女人不就是四天前還在餐廳里工作的日本女人嗎?當時的她,身上還穿著厚重的防寒衣,腳上也穿著鞋子。
那家叫「飢餓牛」的餐廳,離仙道下榻的飯店約一百公尺處。餐廳外觀的設計是加拿大式的小木屋風格,由於整間餐廳用直徑四十公分的大圓木砌築而成,在整排街read•99csw.com道上顯得相當醒目。
「沒錯。」仙道直截了當地說:「不過,我不是調查這個案件的員警,而是受人所託,要我幫亞瑟的忙。」
「我們這裏全面禁煙喔,您不介意吧?」
「好吧,總之,我不會妨礙你們辦案,也不會做許可權以外的事。」
「昨天中村小姐打電話給我,說她幫我找了一位優秀的警察,今天會到這裏找我。」
「您回來啦!」店裡的工作人員紛紛向他打招呼,看來這個男人就是亞瑟·理查。一個女服務生走近他,指著仙道坐的方向。
好一口流利的日語。
「你說我們能不懷疑他嗎?」
他脫下身上的羽絨夾克,掛在牆上,然後走到仙道旁邊。
這時,幾個白人走進店裡,看樣子應該是亞瑟熟識的朋友。亞瑟朝他們揮揮手,接著對仙道輕聲說了句:「不好意思,先失陪了。」便走下櫃檯旁的高腳椅,往那些白人的方向走去。
「那是什麼?」
亞瑟鬆開手后,直愣愣地看著仙道。
「他是二房東,大房東也有鑰匙啊。」
「沒有。雖然他說當時自己在兩家店之間來來去去,可是店員們也不敢替他掛保證,因為再怎麼算,當中大約有一個小時的空白時間。」
「沒有警察身份,你可以弄清楚什麼?」
「誰拜託你的?」
「你也是嗎?」
「流浪打工族?」
仙道點了一杯國產啤酒。當啤酒送上來時,仙道冷不防地問酒保:「吉野久美曾經在這裏工作過?」
「這兒,每天都下這麼大的雪啊?」仙道望著窗外問。大雪不斷從黑夜的天空中傾瀉而下,而且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這種天氣。想搜搜集物證,一天比一天困難吶,你看要不要把搜查範圍再擴大些?」
「這我們已經查過了,大房東一直住在東京,根本不會到這裏來。再說,他和死者之間有糾紛,他有殺人的動機。」
「那些澳洲人的店吶……」等煙點燃,吐了一口煙之後才幽幽地接著說道:「連抽根煙也不行。對日本人來說,憋死了read.99csw.com。」
「可是你不就打著警察的名號嗎?要記住,你現在是休假中,此時此刻你不是警察。欺瞞職勤的公務人員,就是犯罪。」
「您是中村小姐的朋友?亞瑟先生馬上回來。不好意思,請問您的大名是……?」
只是,這一瞬間,從眼神,仙道沒有把握亞瑟所說的是真是假。
「你們署里,以逮捕澳洲人為值勤目標,對吧?」
「是老朋友自己來找我談案子的,我只不過回應一下而已。」
上午九點,亞瑟從自己的家裡出發,來到小木屋。當他正準備開門時,發現大門居然沒上鎖,令他感到相當奇怪。
仙道也回盯著這雙藍色眼眸,想從眼神中找到真正的答案——他究竟有沒有說謊?
「姐果明天再讓我知道你繼續插手這件案子,我會通知總部,說原本應該在家療養的警官,居然在外擅自辦案。」
說完,守口移開座椅,大步地往店門方向走去。
「不過,關於陳屍地點在亞瑟對外出租的民宿這點,我倒有不一樣的看法。如果人是他殺的,為什麼要選在自己的屋子裡,這不是讓他脫不了干係?」
「你能告訴我嗎?」
「這事是真的?」
「喔,他出去了。您跟他有約嗎?」
「等找到物證之後。」
「好久不見吶!」那個男人走到仙道身邊。「聽我們裏面的人說你來了,想來問問你所謂的好奇是什麼?」
酒保再次環顧四周,確認安全后才回答道:「我告訴警察,吉野良美說是自由業,但她是流浪打工族。」
「十七號深夜……」
「我們老闆應該等一下就回來了。這兩天一直往警局跑,今天也被警察叫去問話、做筆錄。」
「聽著,我,也沒有偏見!」
「不了。」守口撣掉沾在頭髮上的雪,停了幾秒,說:「我看,我們到別的地方去。」
「我幾時欺瞞職勤的公務人員了?他們問我職業,我說在北海道警局工作,不對嗎?」
「你討厭澳洲人,對吧?」
「結果,老闆叫她走的那天,吉野久美超火大的,還在客人九九藏書面前大吼大叫。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我們老闆虧欠她什麼,被人上門討公道呢!」
酒保似乎嚇了一跳,先是愣了一下,才問道:「你是警察?」
仙道靜靜地聽著,沒有反駁。過了一會兒問道:「你們馬上要申請逮捕令了嗎?」
「我私下受人所託,說剛才那個澳洲人被當成兇手,要我早日幫他找到真兇,洗清冤屈。」
忽然感覺一陣風吹了進來,大門被推開了。
「是沒有,但是……」仙道搬出聰美的名字。「她要我來找他。」
「我已經告訴警察了。」
守口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根煙,叨在嘴邊。
亞瑟馬上用手機打電話給妻子,告訴她木屋裡發現屍體的事,然後再連絡警察。不過那時的他也已經預料到自己可能會被懷疑是兇手。
亞瑟點點頭,然後坐在仙道身旁的座位。以下是亞瑟的陳述。
「那個澳洲人的朋友。」
「不,只是隨口想到說的。」
「據我們所知,死者生前經常和老闆陪睡以換取工作,想也知道她當初一定也是用這種方式到亞瑟店裡上班。」
店門被推開了,又有客人走進店裡。仙道轉頭一看嚇了一跳,是老朋友。
雪持續地下著。剛才來時,門口的雪才清得乾乾淨淨的,轉眼間又堆了約三公分的高度。照這樣下去,到明天早上積雪少說也有四十公分。真不愧是北海道首屆一指的豪雪地帶。
「你告訴警察吉野久美和你們老闆之間有糾紛?」
「我是去年才剛來的。」
坐在店裡一角的亞瑟,直瞪著守口,一臉不甚友善的表情。仙道這時意識到,或許守口正是負責這樁命案的警官。
「你在給我建議?」
仙道靜靜地沒接話,守口繼續抽著他的煙。
「有關吉野久美辭職的事,你知道嗎?」
他,守口啟介,北海道總部的警官,派駐在札幌時曾和仙道同一個分局,比仙道早四期,當時的守口是主任,而仙道不過是一名小小的搜查員。想不到他現在調到俱知安警察署了。
往門的方向望去,一個形體消瘦的白人,一臉倦https://read•99csw.com容地走了進來。
「她已經做三年了。之前在酒店啦、滑雪用品出租店做過,後來又到餐廳做服務生,換了不少店家。據我所知,她和一群同樣是流浪打工族的朋友交情很好,每次朋友來店裡消費的時候,她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少算他們錢,就是隨他們喝店裡的酒。後來被老闆發現,所以上禮拜就把她革職,叫她走路了。」
然而對方見到仙道,卻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顯然早就有備而來,或者說,他根本是來找仙道的。
「命案發生時,亞瑟有不在場證明嗎?」
「別耍嘴皮子!記住了,別說我沒告訴你。」
「那你說,」守口憤怒得幾乎要站了起來,他的上身直壓向仙道,一副氣勢凌人的樣子。「你說亞瑟不是兇手,證據呢?」
仙道拍掉肩上的雪,走進店內。一進店門,彷彿置身於洛磯山脈的餐廳般。迎面是一個酒吧櫃檯,裡頭則是完全沒有隔間的寬敞格局。正面有一個暖爐,大約十組白人分坐在店內的各個角落,沒有一張日本人臉孔。
事情發展至此,仙道在心底整理出三個問題點,分別是:不在場證明、動機,還有上了鎖的門如何打開。前兩個問題,透過調查應該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至於第三個問題,恐怕得運用一些想像力才行。
「我是說他玩膩了,想甩了她的事。」
仙道隨即站起身,和亞瑟握手。
果然,斜坡走到底,守口便回過頭指旁邊的一家店,像在和仙道示意:「就這家。」那是一間和式的居酒屋。當然不是亞瑟開的。
「我沒說他一定不是兇手,所以我正在確認。」
守口把手上的煙擰在煙灰缸里:同時站起身。
三天前,由於對外出租的小木屋有新客人要入住,所以去檢查、整理一下。因為那棟屋子自從四天前,一對澳洲夫婦住了兩個禮拜后,已經空了三天沒有人住。
「我叫仙道孝司。雖然是北海道警察總部的刑警,但就這個案子而言,我沒有搜查的權力。不確定能不能幫到什麼忙。」
「也好。」仙道起身拎read.99csw.com起外套。看來,有些話不適合在這裏說。
「不,我說的不是這些。」
大雪中,守口帶頭走在前面。他要去的那家店,似乎在這段斜坡下的盡頭。
「沒那回事。只要是違法行為我們一律逮捕,日本人也一樣,我們一視同仁。」
看到仙道,餐廳的日籍女服務生馬上過來。
「就是來這裏滑雪、滑船的觀光客以短期打工的型態住在這裏,流浪于各店家之間,不停換工作的人。在二世古有很多這樣的年輕人。」
「一塊坐吧。」仙道指著身旁空著的高腳椅。
一個人到底有沒有說謊,答案就藏在四目相交的最初瞬間。要是不能把握那個瞬間抓到答案,一個小時之後再看、再調查個二十幾天,答案早已溜走,看不出來了。
「嗯。」匆匆地應了一聲后,仙道問女服務生:「亞瑟·查理先生在嗎?」
無畏守口的冷漠,仙道直視守口不屑的眼光,以堅定的口吻說:「至少,我不是這裏的居民,我的心裏不存在著偏見。」
「警方說,吉野久美的死亡時間是在十七號深夜到隔天早上,也就是我辭掉她的隔天。十七號那天晚上,我一直在這家店租另一間酒吧來來去去。隔天早上三點左右回到家。我承認,那天晚上我的確酒駕,但是我沒殺人吶!小木屋裡為什麼會有屍體?警方為什麼不去查一查。門為什麼會開著,我也不知道。三天前我有上鎖啊!至少我的印象里應該有鎖上。」
店裡絕大多數都是日本人,白人的比例不超過兩成。仙道和守口兩人脫下防寒外衣,選了一處靠角落的面對面座位。
「你是說他把她辭掉?」
大約二十分鐘后,警察和救護車來了。警方當場問他一些事情后就讓亞瑟回家了,不過到了下午,他們又打電話傳他去警局問話。隔天也是,訊問從早上持續至下午五點,今天又是這樣。看來警方已經把亞瑟認定是兇手了。偵辦方向也朝亞瑟和吉野久美之間有過什麼衝突,亞瑟肯定是因為衝突殺害吉野久美,把她的屍體移到小木屋后,假裝為發現者通報警察,企圖脫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