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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廢墟中乞求 第八節

在廢墟中乞求

第八節

「因為一大堆在場證據,我連銷毀都懶。」
仙道急忙往繩索的另一端看去,被系在水泥牆上的一個鐵環。
進入小鎮的主要街道,穿過車站後面一大片的公營住宅區、舊礦坑住宅遺址,越過橫跨河川上的小橋,往發電場遺址方向前進。來到發電所遺址正門匝道口,仙道看見一部小型車停在那兒。車牌上寫著習志野的號碼,那應該就是古川的車吧!從千葉開過來這裏,說不定是輛贓車。
「他也是,你也是,你們都一樣!可惡!」
仙道只聽到「通緝嫌犯」、「水壩」、「自殺」等零碎詞語。他輕搖著頭、眨著眼。
忽然,仙道聽到背後傳來數人的腳步聲。原來山岸也派人追了過來。由於前方盡頭就是水壩,無法抄路包圍,只能跟在後頭。
「等等!」仙道大聲喊叫:「不要想不開吶!古川!冷靜!」
行駛在道央快速道路途中,古川打電話來了。
「不要想不開,古川!有什麼話,我們在庭上一次講個痛快,可不要想不開吶!」
走到停車場,鑽進車內,仙道先確認一下油表。油還剩一半以上,算一算,如果都不停的話大概可以跑個兩百公里。
「等等!古川,等等!」
「可以。」古川接著做出指示:「你先上道央快速道路,往旭川方向。我在三十分鐘后打電話給你。」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其他人靠近的聲音,回頭一看,山岸率領的一組人已爬上陡峭坡道的最頂端,來到水壩的上方。
仙道向古川走近一些之後,說:「為什麼找我來這裏?」
一看到古川的舉動,仙道立即猜到他下一步可能的動作,也跟著沖了上去。
突然,建築物外面九九藏書傳出刺耳的擴音器聲音。
既然古川本人都主動提了,仙道自然也沒必要再繼續裝傻。「你是說,船橋的那件?」
「我在這裏。」聲音從背後竄出。
仙道即刻往古川靠近,約莫三步左右。「等等!你等等!」
「可是我想死呀!我早就有被判死刑的覺悟了。譬如你,仙道,其實你也很希望我被判死刑,對不對?你就是希望這樣,所以才到法院來旁聽的,不是嗎?」
「嗯。大概還要五分鐘。」
說時遲,那時快,仙道馬上伸手去抓,結果,那瞬間他只碰到古川的腳,無法及時制止他。古川的身影不見了,只聽到從下頭水壩處傳來繩索被拉直,低低地彈了一聲。
「你就那麼有把握?」
古川以憎惡的眼神瞪著仙道,然後「啐」地吐口水。在那瞬間,仙道把臉別了過去。
「依我看。警方現在應該已經發布通緝了吧!」
古川擎起握抓在手上的繩索,在繩子的一端繞一圈,然後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古川幸男!我們是警察—快出來!」
仙道來到距離古川大約十步遠的地方。古川直視著仙道,眼神似乎透露出他下一步將會展開什麼行動,而那也是最令仙道擔心的。
「冷靜下來!不要激動!冷靜下來!」是山岸。他用兩手緊緊地抓住仙道的肩膀。說完話,山岸自己也軟癱了下來。
「我們就在那裡見面吧!」
不等仙道接話,電話就斷了。仙道也不打算重撥,一切就按照他說的。
「不!」仙道搖著頭,「我不這麼想。古川!我不這麼想!別做傻事!」
「你在哪裡?古川!」仙道大聲呼叫。
「你知道?」
建築物https://read.99csw.com的側門是開著的,通常出入發電廠的主建築物,應該都是走這扇門吧,仙道走了進去。
古川搖搖頭,說「告訴你吧,仙道!你要聽有關我母親把妹妹丟下水壩的真實情況嗎?」
「你就在岩見澤交流道下。」
「本來,我一直想不起來在這裏發生的事,在那次判決之前,在法庭上我一直都想不起來。」
「我們要在哪兒碰面?」
不等仙道說完,古川的右手攀著分隔通道和水壩的女兒牆,縱身一躍。
從發電廠里跑出來后,古川一路往水壩的方向奔去。仙道一邊尾隨一邊回頭,看到剛才來時的停車處,旁邊又多停了幾輛轎車。
建築物裏面就像學校的體育館一般寬敞,中央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鍋爐般的大型鐵制容器,還有一根根的管子環在它的周圍。想來是個以煤碳為動力的發電機吧。
穿著便服的搜查員目睹整個過程,立即以無線電回報。
山岸停下腳步,點頭表示同意。站在他身後的三名員警,也不再前進。
古川爬上沿著發電廠外壁搭建的作業通道。這間發電廠建築早已成為廢墟,作業通道不過是鋼鐵材質的網狀踏板,加上年久失修,支撐的鐵架說不定早有折損,萬一崩塌了怎麼辦?仙道擔心著。
接著古川說了他童年時住的那個小鎮名稱。
「那是因為他們希望你的人生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好不容易跟著登上斜坡的最高處,仙道感覺心臟像要炸裂開似的。只能停下腳步,兩手撐在膝蓋上彎著腰,調整紊亂急促的呼吸。古川站在通道的中央,轉過身面對仙道,暗示他已不再往前跑了。
腳邊有一些碎玻璃九*九*藏*書,剝落的壁材散落一地,空氣中也滿是塵埃,還帶著一點生鏽的味道。一絲絲的亮光從天窗的細縫中鑽了進來,這讓室內紅咖啡色的管子看起來更鮮明。雖然室內有些昏暗,但是進來的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
古川低下眼去。
「那是他們一廂情願,我可不希望這樣。把我那麼悲慘的身世在法庭上公開,我要是死了也罷,偏偏還讓我活下來。」
不一會兒,古川通過作業通道,鑽進通道末端的一扇小門。
古川整個人像被電到似地站起來。仙道也嚇一大跳。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常這麼想,其實我的人生應該在更早之前就該結束。不是在十三年前,十七歲那時也太遲了。我應該更早就消失在這個世上才對。」
仙道也跟了上去。一打開小門,發現這原來是安全門。古川的腳步聲正往下走。仙道也快速地往樓下衝去。
山岸是依據別的情報找到這兒來的?還是尾隨自己來的?或許昨晚在電話里,自己說明天有事的語氣太奇怪了,引起山岸的懷疑,所以才決定跟蹤自己。還是自己的車被人裝了GPS卻不自知?更或許,古川的車早已遭警方鎖定。
「知道了。」
聽古川的口氣,一點都不擔心那麼久沒回去,火力發電廠遺址存在與否的問題,看來他現在應該已經在那兒了。
聽起來像是山岸的聲音。
經歷過今天,看來,要重回工作崗位的日子又更遠了。他想。
「如果我在十二歲時殺了母親,被判死刑該有多好啊!警察們一定這麼想吧!」
仙道再次轉過身看著古川。這時的他,臉上已完全不見任何感情,沒有憎惡,沒有憤怒,應該是一種絕望九*九*藏*書吧。
「我現在可以開車出門了嗎?」仙道問。
古川約莫在上午十點時來電,那時馬克杯里的咖啡早已見底,仙道已經準備好隨時出門。
「什麼意思?」
回頭一看。背後靠牆的地方有一個鋼鐵材質的樓梯,在樓梯層與層的平台處,古川正坐在那兒。雖然室內光線並不充足,但憑著從天花板空隙照下的微弱光線,還是可以看清楚他的五官、體型。他蓄著短髮,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橄欖色的工作長褲。面貌則租十幾年前差不多——豐厚的雙頰和嘴唇、微腫發泡的眼皮、教人不易讀出的眼神。臉上的皺紋很深,身材也似乎有些發胖。
「不要過來!我來說服他。」仙道回頭對山岸說。
「我不知道。我沒對任何人說。是真的!」仙道狼狽地回答。
仙道設法翻過鐵絲網,站在連接水壩的通道上,這時古川已到達通路與斜坡的臨界點,開始奮力往上爬。
一邊喘著氣,仙道一邊慢慢往通道中央靠近。只見古川一動也不動,手裡抓著一條繩索。
「那你為什麼不去自首,還逃到北海道來?」
匝道口的門開了個小縫,仙道側身鑽進發電廠裏面。
「因為我想來這裏,看看這個小鎮。」
只見古川睜大眼直視著仙道。
古川直視著仙道回答:「我,又干一件了。」
古川不屑似地「哼」一聲。
仙道將身體探出牆外,往下一看,水壩陡直的壁面上,有一具身體掛在那兒搖晃著,不斷與壁面磨擦。
「你知道北電的火力發電廠遺址嗎?我在那兒等你。」
「我了解了。我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我全部都聽。你先冷靜下來。」
「一切就要結束了。」
古川衝上水壩九_九_藏_書封鎖線上的鐵絲網,翻身跳下。那是一條直通水壩的通道,通道往前走到盡頭時,有一條陡峭的斜坡,緊連著水壩上方。
「還沒到岩見澤交流道吧?」
「進來吧!我在裏面。」
下一通電話,則是在仙道快開到小鎮主要的街道時打來。
「怎麼這麼說,枉費辯護團費心幫你辯護,讓你只判傷害致死。」
「為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是很重大的事吧?我們到法庭上說,把它全部說出來!」
「我還沒決定。」
緊接著,古川開始順著樓梯往上跑。
「你不是說你一個人來的?」
仙道將車並排停在那輛小型車的旁邊。才從車上下來,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恍然問,仙道感覺身體被人從後面抱住而不自覺地抽|動掙扎。
「我沒騙你!」仙道死命地解釋:「我真的是一個人來的!你誤會了!」
外頭擴音器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古川幸男!船橋賓館殺人事件的逮捕狀已經下來了,你逃不掉的!出來吧!」
「我曾祈禱,希望不是你。」
「你母親把你妹妹丟下水壩的真實情況?」
「不!我現在就告訴你。一直以來,我總以為當年是自己死命地擋著母親,母親才沒將妹妹丟下去。結果我錯了!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當年,母親把妹妹投下水壩之後,我用身體頂著母親,因為我太憤怒了!母親怎麼可以這麼做!我用身體頂她,想把她也推下水壩。我想殺了她!本來,我的生命在殺了母親之後,就應該被判死刑結束!你不用來旁聽,不管判決結果如何,我這一條命早已結束了!你知道嗎?我就是想告訴你這些,所以才找你來這裏。」
仙道先前已經走過一次,認路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