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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比良 第二節

第五章 比良

第二節

倒並不是真輕佻,真像女流氓。由於幼時喪母,阿凌自小在這比良山中,就被當作男孩一般帶大。身為一個野漢子的女兒,阿凌只知道這種說話的方式。
「疾風!」阿凌說道。「你是不是想下山?」
他記起有一回也是這樣。那天,阿凌也是有事找他。想到這兒,疾風之介感到一絲微微的自嘲。
「不錯!」
藤十隻是點點頭,跟著將吹火竹筒抵在嘴上。不一會,卻又說道:「你去嗎?」老人的眼睛突然為之一亮。「是要運些武器到一個地方去啦!大伙兒都去,你去嚒?」
「不能做這,不能做那,你以為你在哪兒?」彷佛真的生氣了一樣!阿凌忿忿地說。跟著彎下腰來,將兩隻野兔拎在手裡,轉身離去。
換上工作服,疾風之介走到屋后的小溪去擦過身體,便直接繞過屋后,爬上小路,走了約十余丈。阿凌和阿凌的父親藤十——部落的統率者——的屋子就在這兒。
食畢,阿凌說道:「read.99csw.com疾風,再過一會兒洗澡水就熱了。你扶我爹去吧!」像是對僕人下令一樣。
他可以想像這趟生意大約是什麼樣的性質。就在三、四天前,有個自稱是本願寺派來的和尚來到這比良深山的村子里。
阿凌走後,疾風之介這才鬆了口氣。他站起身來,繞到屋子右邊,正欲俯看堅田那頭,卻發現約十余丈外的溪谷早已籠罩在深深的暮靄中了。
「是呀!」
疾風之介不置可否。
「我不大想去。」疾風之介說道。
「我獵了兩隻兔子。你帶回家吧!」疾風之介說道。
和本願寺既無特殊關係,和織田信長也並不怎麼親近。這或許也是這座村子幾代以來的傳統。
和阿凌說話時,他總是盡量不去看她的臉。逃出小谷城、倒卧在樹叢中時,第一次聽到她那奇特的清脆悅耳的聲音。當時的印象著實深刻極了,如今只要一聽見她說話,那印象便又鮮活了起來,沒read.99csw.com有一點改變。那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純粹聲音,既不像男,又不是女。
那日在被擄的途中,肩上的傷化了膿,意外地又惡化了一陣子,直到大約一個月前才完全痊癒。之後,身子是一天天靈活起來了,不過像今天,從中午就出門走到這般晚,還算是頭一遭。
這時,疾風之介突然感到好笑。究竟是哪點好笑,他並不清楚。也許仍是因為阿凌的稚嫩罷!
「那就留下來吧!也許還有別的事托你。」藤十說道。
疾風之介朝著老頭兒,在炕邊盤腿坐下。
「別叫我去幹活!」他帶著笑說道。「別叫我去搶!」
暮色開始在四周罩下。一整天漫走山野的疲勞,也在這時重重地壓頂而來。疾風覺得自己是走得有些過頭了。
而阿凌那美麗的臉龐在炕里的火映照下竟閃著一片紅暈。疾風之介不由得看呆了。很久,他才將視線移開,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不去,阿凌去。這趟路相read.99csw•com當危險,多一個人去也好。不過,當然也得看你的身體狀況啦!」藤十說道。
儘管疾風之介從未開口問過,但他心下十分清楚這個村子其實是直接受命于本願寺的。而且,收集武器甲胄似乎是他們的主要任務。此外,搬運武器、監視他國武將的動靜似乎也是這個總共十五家的村子的任務。不過,由於他們並不是本願寺的門徒,算起來這些任務其實可以說是比良山裡這一群不怕死的人的生意罷!
覺得像是才剛從後門進來而已,不想阿凌的聲音卻突然在身旁響起。
剛被帶到這兒來時,每當阿凌叫他「疾風!」疾風之介就覺得反感,不過那時期相當短,因為除了直呼人名外,他知道阿凌想不出其他更自然的叫法。
「聽說又有生意做了是不?」
對現在的疾風之介來說,阿凌的話反倒有種少女稚嫩的美。
光是聽聲音的話,也倒還好,但只要連她那不知繼承自何人的美貌上的表情也一起看了,疾https://read.99csw.com風之介就會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還好。不過,再怎麼說,七十歲就是不行了啦!」藤十說道。那聲音便是記憶中的某個夜晚,疾風之介躺在地上時所聽見過的。
光聽這措詞,絕對無法想像竟會出自一個還不滿二十歲的姑娘之口,阿凌說話的口氣聽起來就像個女流氓。疾風之介至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弄懂這女人說話的方式和話里真正的意思。
說來奇怪,那聲音聽起來讓人想入非非。
「怎的這麼晚呢?上哪兒去鬼混了?」
疾風之介也不回頭看她,只是隔著即將淹沒于暮靄中的小谷,凝望著那和自己遙遙相對的雜樹林坡。
疾風之介將兩隻野兔從腰間卸下,拋到地上,跟著便在廊下坐了下來。
隨後,藤十和阿凌將晚飯擺在面前,相對而食。在隔了數尺遠的地方,疾風之介一個人默默地吃著。這似乎也成了習慣了。吃晚飯時,大伙兒都不吭聲,這也彷佛是一種習慣。總之,在拿筷子時是不說話的。
九-九-藏-書老爹呢?」
「咦!你回來啦?」
「老爹,怎麼樣?」疾風之介用部落的措詞方式,朝著正在往炕里添木頭的藤十開口說道。
這個時間湖面怎麼看得清楚?疾風之介驚覺到自己居然會想站在這兒看。
阿凌向父親看齊,對誰都直呼其名。村子里十五家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她一律直呼其名。這習慣自小養成,現在就算想改,大概也改不了了。而措詞、動作的粗魯,一方面是男性化的個性使然,一方面似乎也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到底是父親刻意如此培育的,抑或是因為在一群不怕死的粗漢圍繞下被帶大的關係,自然而然地便學會了那種措詞和動作,可就不得而知了。
阿凌讓疾風之介感受到一種硬生生的、奇妙的性感。就像原本該發芽的卻沒有發芽,該成熟的卻沒有成熟一樣。
「如果你想下山,沒問題!我會跟爹說。最近大伙兒都要下山去幹活兒哩!」
老頭兒本就骨瘦如柴,身材矮小,但看來似乎又被這冬天的酷寒折磨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