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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仇敵滿天下 隨行就市

第三章 仇敵滿天下

隨行就市

看起來好像隨時都要揭竿而起,可是他還有自己的苦衷:「現在第二集團軍(西北軍)和第四集團軍(桂軍)先後被蔣介石擊敗了,僅僅我第三集團軍(晉軍)還作為完整的革命勢力存在著,假若再不謹慎,又為蔣介石所乘,我一人失敗不足惜,但整個革命勢力就不存在了!」
為此,閻錫山特地配了兩套人馬,一套專門接待擁蔣代表,另一套專門接待反蔣代表;接見地點也不相同,擁蔣代表在太原公開招待,反蔣代表在河邊村招待,比較秘密。
見此情景,閻錫山大為不安。歸根結底,他能把買賣做得跟鐵桶一般,全是因蔣、馮勢不兩立,他可以從中起到中介作用,一旦西北軍直接和蔣接近,也就沒他這個二道販子什麼事了。
西北軍本來也算是朝中有人。鹿鍾麟一直以軍政部次長的身份在南京代理軍政事務。他是那種做誰的下級都能得到歡心的人物,原因就是他除了能無條件完成幕主交代的任務外,還能在外在表現上做出絕對服從的樣子。
馮玉祥深感自己受了閻錫山的欺騙和愚弄,內心十分憤慨,與人談話時經常流露出鬱悶之情。可是他又https://read.99csw.com不知道如何才能逃出牢籠,雖然也曾想過隻身潛回潼關,但憑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要想化裝瞞過重重疊疊的崗哨,顯然非常困難。
函電課每天不斷把「外電」抄件送交電務組進行破譯。通過破譯的「外電」,閻錫山不向外派駐代表,就能了解到各方面的內幕,並有針對性地籌謀對策。同時,各方面的代表有什麼要求,打著什麼算盤,由於事先已經看到了電報,也能做到心中有數,應付闕如。
見實在無法走出建安村,馮玉祥只得下達手諭,任命陝西省主席宋哲元為代總司令。手諭由前來看望馮玉祥的幕僚秘密帶至潼關,總算緩解了西北軍群龍無首的紛亂局面。
發現馮玉祥奇貨可居,閻錫山立即改變了對馮玉祥的態度,自此不再與馮商談反蔣,亦不與之見面。
不過閻錫山也並沒有像蔣介石所希望的那樣送馮出洋。他這麼做,當然還是為了挾馮以自重,繼續拿來賺取利益。
怒不可遏的馮玉祥置之不理,仍然讓司機繼續往前開。杜春沂見勢不好,急忙打電話給沿途駐軍,讓他們在公路上挖一條壕溝,再九-九-藏-書放一些木柵欄。馮車開到半途便無法通過障礙,只得又折返回來。
閻錫山讓代表們轉告自己的幕主:「我決不擁護貪污政府,不過我不能輕動,須要到革命緊要關頭,才能有所動作。否則,稍不謹慎,就可能被蔣介石先發制人。」
發生這件事後,閻錫山進一步加強了對馮玉祥的看管,馮住處的房前、房后、房頂上皆有衛隊旅士兵把守。凡去建安村的人員都要受到便衣特務、警官的反覆盤問和檢查,然後由他們領著越過壕溝、木欄,再換乘特備汽車駛往建安村。據說這些汽車司機全部由閻錫山親自指揮,每天都必須向閻報告情況。
落到這個地步,老馮算是窩心到了頭,閻錫山則從中大獲其利——蔣介石派張群等人攜帶大量資金到山西活動,要求閻錫山送馮出洋,或至少不要容納他在山西避難。
所有來晉代表與各自幕主間都有頻繁的電報往來。這些電報統統由閻錫山的行營電務處函電課所掌握,被稱為「外電」,也就是閻集團之外的電報。
鹿鍾麟在蔣介石面前亦如是。蔣介石召見他,話才剛剛出口,鹿鍾麟就會從座位上一躍九-九-藏-書而起,唰地來一個立正。老蔣跟他交談,半數以上的話都是「請稍息談話」「稍息」。
閻錫山穩坐釣魚台,把生意做到日進斗金、紅紅火火,這時的西北軍卻不但驟失核心權威,而且還陷入了韓復榘倒戈時曾預料過的經濟困境。宋哲元等人既痛恨閻扣馮以向蔣討好的市儈手段,又需要解決實際存在的經濟困難,因此決定恢復與南京政府的往來。
就像在第一次編遣會議時那樣,閻錫山又得到了眾星捧月般的待遇。除了蔣介石的代表外,上海的反蔣團體、新桂系、西北軍都紛紛派代表進入太原,力圖促進馮閻合作反蔣。
不管軍政部長還是軍政次長,都不過是個有職無權的橡皮圖章,老蔣也想趁西北軍失去中心人物的機會,對西北軍進行分化,於是就讓這位表面上對他俯首帖耳的傢伙正式接替了馮的軍政部長一職。
必須得換個活法了。
馮玉祥的規矩,接他電話一定要立正。西北軍的一眾高級將領,如韓復榘、宋哲元等人都不能免俗,但他們都是在開始講話和講話結束時立正一下,以虛應故事。鹿鍾麟則不然,每次接到馮的電話,都是全程立正,通話不結九九藏書束絕不敢「稍息」。大庭廣眾之下,他的所有動作都能做到分毫不差,就像馮玉祥真的站在他面前一樣,這一點最讓馮玉祥感到舒服。
和馮玉祥住在一起的,還有李書城。李書城說動馮玉祥來晉,本意並不是真的要他和閻一起出洋,而是要促成馮、閻、唐聯合反蔣。現在閻錫山對馮玉祥如此,他感到很是不安,每天打坐習靜,表示一定要在建安村住下去,與馮玉祥一同「坐監」。
對擁蔣代表,特別是南京來人,主要是表示竭誠擁蔣。對反蔣代表,閻錫山上來一般會先痛罵南京政府:「南京貪污浪費,宋美齡穿一雙襪子都要花二十幾元,窮奢極欲,真駭人聽聞。」
反蔣代表由此很難捉摸閻錫山的態度,你說他不反蔣吧,他罵南京是貪污政府。你說他反蔣吧,他又不肯下決心有所動作。總之是好人一定要當,得罪金主的事情則堅決不做。
閻錫山以退為進,為的是顯示自己在華北的影響力和重要作用。蔣介石雖然明知對方是在演戲,但也不能不上台配合。接到電報,他連忙帶著吳稚暉等人親赴北平與閻見面,對閻進行極力挽留,要他留下來負責,只讓馮玉祥一人出洋https://read•99csw.com。蔣介石還撥付了二十萬元作為馮出洋的費用,讓閻錫山轉交給馮玉祥。
馮玉祥提出要見閻錫山,閻錫山總是託詞迴避。馮玉祥便徑直乘汽車駛出村外,聲稱要到太原找閻。杜春沂攔不住,只好跪在車前,哀求馮不要出村。
西北軍與蔣介石之間的關係由此趨於緩和。宋哲元派他的參謀長去拜見蔣介石,弄到了一些補給。蔣介石也先後派于右任等人赴西安,對西北軍進行宣慰和點驗。
馮玉祥所住的建安村一帶全部變成禁區,沿途的賣票汽車也一律停駛。村子周圍還駐有閻錫山的衛隊旅,由旅長杜春沂親自監視馮的行動,實際上已將他軟禁起來。
馮玉祥的私人醫生倒是在身材樣貌上和他有幾分相似之處,如果將馮玉祥扮成醫生的模樣混出去,或許也有幾分出逃的可能性,然而隨侍的鄧哲熙又認為過於冒險,勸阻馮玉祥千萬不可造次。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閻錫山心滿意足,終於接受了蔣介石的慰留。一場雙方都演得特別認真的戲劇宣告落幕。
閻錫山隨行就市,南京代表的來頭越大,老蔣給的代價越高,他對馮的看管越緊。只有在南京代表離開后,對馮的看管才會稍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