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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村裡的人都在議論礦工們要起事,」漁夫毫不相讓地繼續說,「哥哥,這事你知道些什麼嗎?」
「除非是惡魔!」女人插言道。
「瓦爾德國王的墓是在那兒吧?」年輕人又問。
漁夫的頭搖了好幾下。
年輕的行路人穿過背靠多德利薩克斯溪澗的山楊和樺樹林之後,到了蘇布村。這時,天已全黑下來了。如果讀者還記得的話,斯皮亞古德瑞就是想把他的大本營設在蘇布村的。煤焦油的氣味和煤炭的煙霧告訴奧爾齊涅,他挨近漁民們的居所了。他向黑暗中尚能辨別得出的第一座小屋走去。屋門又矮又窄,按照挪威的習俗,用一張透明的大魚皮遮擋著。此時,屋裡顫動著的紅彤彤的爐火正把魚皮映得通紅。他敲著木門框喊道:
山裡人神情詭秘地湊近年輕人,對著他的耳朵悄悄地說了一句話,奧爾齊涅聞之,大驚失色:
「衷心地問候大家!」山裡人脫去熊皮軟帽說,「妹夫,我在你們沿海沒獵著什麼,就像你們去我們山裡什麼魚也捉不到似的。我想,我要是去霧氣蒙蒙的瑪勃王后森林捉小妖或家神,也會滿載而歸的。梅絲妹妹,您是我今天能夠這麼近問好的第一隻海鷗。喏,朋友們,願上帝保佑你們平平安安的!就為了這隻討厭的松雞,特隆赫姆地區第一獵手在林間空地中一直跑到現在,外加這麼個鬼天氣!」
「公子,」漁夫說,「您大概又冷又餓了,這兒有火,烤烤您的大氅,還有上等的圓餅,可以充饑。然後,請閣下跟我說說您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您家鄉的老婆婆們都講點兒什麼故事。」
「寧可無謂地死也不願作有益的冒險,難道結果是一樣嗎?」奧爾齊涅語氣平和地問。
「梅絲·肯尼博爾是他的妻子和僕人。」
「我是說女人的舌頭底下總有個妖精在跳舞。」
「是的,」女人回答,「是座石墓,還會唱歌。」
「一個再生的貝爾則布特!」肯尼博爾說。
「還不光是這個哩!」漁夫說。
奧爾齊涅對同這麼厲害的一個政治家討論政治問題感到很不對勁兒,正好這時來了個人,使他擺脫了尷尬處境。
山裡人拿起軟帽,低低地戴在頭上,朝陌生人乜斜了一眼,然後,他俯身向著漁夫,壓低嗓音簡單說了一句:
他走了嗎,勇敢而堅定的西班牙人?
這句話把三個聽者給嚇傻了。
「嗨!」她問道,「我的好哥哥,您這是在說些什麼呀?」
「我不信!」奧爾齊涅說。
「年輕人,」山裡人一本正經地說,「當您看到像我這樣的一隻老灰狼都在顫抖的時候,說話可別這麼隨隨便便的呀。」
「這麼晚了,天又在下雨,您還敢在山裡走?」
「年輕的公子,」漁夫激動不已地繼續說道,「相信我,放棄這個打算吧。我又窮又老,可我不會去為了您那一千皇家埃居而送掉我的老命的,哪怕我還有一天活頭。」
「再說,」山裡人補充道,「如果您想問問什麼人,您在那兒可誰也找不到的。」
「是的,」女人繼續說,「就是石墓為之唱歌,骷髏為之跳舞的那個。」
「別吱聲。」肯尼博爾用食指貼在嘴上說,「我希望您能從瓦爾德霍格的住戶身上得到您想得到的東西。我的手臂同您的一樣,也是忠於孟哥爾摩的那個囚徒的。」
這個奇怪的回答似乎沒有滿足漁夫布洛爾。
「正是要去那兒!」奧爾齊涅回答。
「那麼,是巫師在閣下腦子裡施了魔法了。」九*九*藏*書
「可我是想知道那個瓦爾德霍格洞里所發生的一切奇聞妙事,因為我正要往那兒去。」
他疾步如飛,手握一柄他寄予全部希望的粗大的長矛,沿著阿爾朗薩的廢墟奔去。
小屋裡同時響起三聲驚叫。
「我的好主人們,」奧爾齊涅說,「那個瓦爾德霍格洞里有什麼東西那麼可怕呀?」
好心的梅絲既因陌生人馬上要走而不快,又因他誇獎了她咸鱈魚乾和她的哥哥而沾沾自喜。她大聲說道:
「說實在的,我的好主人們,我不知道你們想說些什麼。有人明確地告訴過我,瓦爾德霍格住著冰島凶漢。」
「是為了舒瑪赫·格里芬菲爾德伯爵,對不對呀?」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從獵袋中取出一隻白松雞,放在桌上,還硬說這麼只瘦雞不值得打這麼一槍。
「不,真的不是。」年輕人說。
「肯尼博爾哥哥,魚即使不會說話,也照樣落到魚簍子里去。」
漁夫驚魂甫定,凝視著奧爾齊涅,彷彿這個年輕人身上有點兒什麼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我現在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知道您為什麼要尋找冰島凶漢了。」
「歡迎你,哥哥。」
「這麼說,閣下是死了母親,或者火燒了莊園,要不就是鄰居偷了您的肥豬?」
「我認為是這樣。」年輕人笑嘻嘻地說。
「是什麼原因促使閣下去這個可怕的地方?」
「誰住那兒?」奧爾齊涅問。
「您這是在蘇布村的漁夫克利斯多夫·巴杜斯·布洛爾的家裡。」
「不過,」他低聲說,「肯尼博爾的忠實火槍,你很快就能獵著更大的獵物了。如果說你打不著穿羚羊袍或駝鹿袍的,那你將擊中穿綠上衣和紅外套的。」
「是呀,」丈夫神情嚴肅地說,「這是最新鮮的事了。再過不到一個月,總督的公子就要娶首相的千金了。」
「正直的人,」奧爾齊涅嚷道,「您是怎麼知道的?……」
眼睛一直緊盯著奧爾齊涅的山裡人打斷他說:
「沒有法子。」
年輕人溫馨地笑著回答說:
奧爾齊涅從他隱約看見孟哥爾摩燈塔的塔樓上下來,四處尋找他那可憐的嚮導本尼紐斯·斯皮亞古德瑞,可累了半天也沒找見。他不停地喊他,但回答他的只是殘垣斷壁的回聲。他雖對膽小的看守不可思議的失蹤感到驚訝,但並沒害怕,他以為看守是被什麼嚇著了,所以他狠狠地責怪自己不該離開他這麼一會兒,之後,便決定在奧埃爾梅巨岩上過夜,等著看守回來。他吃了點兒食物,裹住大氅,挨著漸漸熄滅的篝火躺下,親了艾苔爾的秀髮一下,很快就入睡了,因為問心無愧的時候,心裏再煩也能睡得著的。
「聽著,陌生的公子,您好像不很了解這個地方。閣下無疑是弄錯了,您不可能是想去瓦爾德霍格。」
「您說得對,」漁夫說,「動物有一種本能,能知道這些事的。」
「瓦爾德霍格!瓦爾德霍格山洞!那裡的石頭在唱歌,骨頭在跳舞,冰島凶漢就住在裏面。閣下要去的想必不是瓦爾德霍格山洞吧?」
「是呀,」女人又說,「夜裡,還有人看見過骷髏跳舞哩。」
「別吱聲!」
「沒人告訴我,」奧爾齊涅說,「是我在腦子裡這麼給安排的。」
「在斯米亞森到瓦爾德霍格那個方向。」
可憐的女人低下了頭。
「您不知道,公子,」漁夫壓低嗓子,湊近奧爾齊涅說,「您不知道瓦爾德霍格山洞里平常住著……」
女人止住read.99csw.com了他說:
女主人那哀求而同情的目光窺探著丈夫的請求在年輕公子身上會產生什麼效果。奧爾齊涅連忙回答:
「要是這樣,公子,那我就錯了。網還沒網住魚,就不該先點火準備烤魚。不過,您這話可確實?您這消息是聽誰說的?」
「您小心點兒,哥哥,」女人說,「您確實是看見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這熊也許是魔鬼。」
「如果你們今天沒有好吃的,」獵手突然開了腔,明顯是想轉移話題,「那明天就不會是這樣了。布洛爾妹夫,你可以捕到最棒的魚,我一定給你帶熊油來當作料。」
「惡魔!什麼惡魔?」
靜默了片刻。漁夫和獵手意味深長地對視著;兩個孩子在拔放在桌上的松雞毛;好女人在等著聽他們說話;奧爾齊涅則在觀察著。
「不光這些!」山裡人說。
「我是個遊盪之人,對自己的姓氏和所走的路都不甚了了。」
布洛爾搖搖頭,而其內兄則凝視著年輕的冒險家,仔細地打量著他。
聽了這天真的話語,漁夫顧不得挪威式的禮貌,不禁哈哈大笑。
那三人驚呆木然地互相看著,彷彿不明白這種問題似的。
肯尼博爾俯身向著他。
女人拉低粗呢頭巾,懇請諸神作證,不是她說出這個名字的。
「真的,那動物一定是死了,因為它絲毫沒有掙扎的架勢。」
「我正是在回答您呀,閣下。再見吧。一直朝北!我知道您怎麼去,可不知道您怎麼回。」
漁夫叫他妻子「梅絲」,其實,在挪威語中,意思是「海鷗」。妻子聽了並不覺得反感,或許這原是她的名字,或許這是個愛稱。
「您瘋了嗎?」山裡人笑著打斷她,「魔鬼變成熊!變成貓、猴,倒還罷了。可是,變成熊!哈哈!驅魔神聖埃爾登作證,您這麼迷信,連小孩或老太婆都要可憐您了!」
他在這群山峻岭之中整整走了一天。群山猶如動物肋骨,綿亘起伏,從貫穿挪威全境的主山脈起始,延伸開去,山勢漸低,直至海中。因此該國所有的海岸均呈岬角和峽灣,而內陸則由山巒和溝谷構成。這種奇特的地貌使人覺得挪威猶如一條魚的背脊骨。
奧爾齊涅回答道:
「老戈爾孟的王冠可以作證。」他說,「我原以為現在在挪威只有一個人對自己的姓氏不甚了了。那就是尊貴的托爾維克男爵。大家都說,他馬上就要改叫丹斯吉阿德伯爵了,因為他攀上了首相的千金。我的好梅絲,這至少是我從特隆赫姆帶回來的最新消息……我祝賀您,陌生的公子,您竟同總督蓋爾登留大伯爵的公子一樣。」
這些含含糊糊的話語令好奇的梅絲十分驚奇。
挪威農民在問一個陌生人的名字時,習慣先通報自己姓氏名誰。
「你說得對,肯尼博爾哥哥,」漁夫大聲說,「夏娃的這些閨女們都像她們的母親一樣的好奇……你剛才不是說綠上衣嗎?」
說著,一隻手殷勤地掀起魚皮,奧爾齊涅被領進挪威沿海漁民的圓錐形住屋。這是一種土木結構的圓形帳篷,中間生著一盆火,泥炭的紅光和柏木的白光交相輝映。火旁,漁夫及其妻子和兩個孩子,穿著破衣爛衫,坐在一張桌前,上面擺滿木勺和土罐。桌子對面,漁網和船槳中間,兩頭馴鹿躺在樹葉和獸皮床上酣睡,空出的地方似乎是留給屋主們和老天開恩迎來的客人睡的。第一眼是無法區別屋內的布局的,因為嗆人的濃煙很難從屋頂的通風口逸出,所有的東西全都被一層厚重飄動的煙幕給罩住九*九*藏*書了。
「妹夫,梅絲妹妹,把這位可敬的年輕人當成又多了一個兄弟似的好生接待吧。好了,我想晚飯準備好了。」
「這我剛才已經說了。」
「妹妹,為他祈禱吧,願災禍別降到他的身上。他是一位尊貴而可敬的年輕人。好,正直的公子,同我們一起吃點兒東西,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將把您要去的路指給您,我們一起去尋找,您找您的魔鬼,我找我的白熊。」
「瓦爾德霍格!」奧爾齊涅重複道。
「正是這樣,」肯尼博爾說,「您負有一些重大的使命,是吧?」
妻子補充道:
「最好的獵手!當然是啰。」妻子誇張地回答,「他是我哥哥,有名的肯尼博爾!願上帝保佑他滿載而歸!他是來同我們一起住幾天的。陌生的公子,您可以同他用這同一個杯子喝上幾口好啤酒。他像您一樣總是東奔西跑的。」
「不,真的。朋友們,你們是怎麼想得出來的,一頭熊怎敢拿洞穴當窩?那洞穴……」
「因為有件要緊的事。」
在該國旅行不是一樁愜意的事。忽而須以乾涸激流的多面河床為路;忽而須踩著顫悠悠的樹榦,越過頭一天被激流剛沖刷出來的溪流。
「既然閣下,」妻子一臉好奇地插言道,「似乎一點兒也不能告訴我們您自己的事,那您能不能告訴我們現在有些什麼新鮮事?譬如,我的丈夫老爺聽到的那樁大喜事?」
確實,他很難理解,這秘密他誰也沒告訴,連勒萬將軍都沒透露,一個挪威山民是怎麼知道的呢?
「您真好,公子。怎麼,您這麼快就要離開我們?」
漁夫站起身來說:
這條路上除了單調乏味、凄涼憂傷之外,就是細雨連綿,把人淋個透濕。這雨將近中午時分就漫天紛飛,更增加了行路的艱難。奧爾齊涅穿著大氅還渾身透涼。空中,一般鳥雀已不敢造次,只有聽見了他的腳步聲響,突然從一個池塘的蘆葦叢中飛起的禿鷲、大隼或魚鷹在他頭頂上方盤旋,爪子上還抓著一條魚哩。
她崇敬無比地聽著丈夫的長篇大論,要不是她哥哥的到來,沒有什麼能干擾她的。
「怎麼!」梅絲插言道,「您想必已說服閣下放棄找那惡魔的打算了吧?」
「是一個更大的利益在促使我去尋找那個你們稱之為惡魔的強盜;是因為別人而不是為了我自己才……」
年輕人的回答既激起了主人們的天生的好奇心,又使得他們驚訝不已。
克拉拉:「我!不能說他的名字?……你們在幹什麼哪,正直的人們?你們是不是神經錯亂了?是不是失去了理智?別這麼恐懼不安地看著我,別嚇得低下頭去……」
「可您是在哪個方向遇上那頭熊的?」
如果奧爾齊涅也這麼問農夫的話,後者因滿腦子的當地傳說和神怪故事,會不停地搖著頭,勒住馬說:
「哥哥,在我尊敬的丈夫看上我之前,您一直是我的主人,您就照著您的守護神啟示您的干吧。」
他打住話頭,其他三人在畫十字。
「是呀,公子,」女主人插嘴說,「您可以在吃我丈夫老爺說的這上等圓餅時,就上一塊美味的鯨油漬咸鱈魚乾……您坐吧,陌生的公子。」
——《西班牙戀歌》
「不幸的年輕人!」女人大聲說,「您生下來時沒有天使庇護吧?天上的神明沒有一位是您的保護神?唉!肯定是這樣的了,因為您好像連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
「實在對read.99csw.com不起,公子。不過,不難看出您確實是常出門在外的,而且肯定是個外國人。您難道以為事情會按您的性子辦嗎?難道天陰天晴都照您的意志變嗎?」
「我要逼著他搏鬥!」年輕人說。
「我沒法弄明白的正是這一點。不管怎麼說,它將是那頭熊的最後一餐了。我進村時剛剛通知了六個好夥伴。明天,梅絲妹妹,我將給您送一張比山裡的白雪還要白的漂亮熊皮來。」
「您放心,妹妹,您明天就不用再怕它了。是的,我在蘇布村附近兩英里地的地方確實看到一頭熊,一頭白熊。它好像還馱著一個人,或者不如說是一個動物……不,它弄走的可能是個牧羊人,因為牧羊人都穿獸皮衣服……畢竟是離得太遠,我看不太清。使我驚奇的是,它把獵物馱在背上而不是叼在嘴裏。」
「是他,是我哥哥!」老梅絲嚷道。
「我!上帝保佑!是那頭熊。」
這時,如果奧爾齊涅向皮貨商打聽去瓦爾德霍格洞穴的道兒的話,皮貨商便會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一直朝西北方走,走到赫爾瓦林村。越過多德利薩克斯溪澗,您今晚就能趕到蘇布村,離瓦爾德霍格就只有兩英里地了。」皮貨商是流動商販,只知道販賣過程中經過的這些地名和方位而已。
日出時,他起來了,但只見斯皮亞古德瑞的褡褳和大氅留在塔樓內,卻不見他的人影,彷彿表明他是倉皇出逃的。因此,他已不抱希望,至少在這奧埃爾梅巨岩上是見不著斯皮亞古德瑞了。他決定不再等他,自個兒走了,因為他第二天必須在瓦爾德霍格找到冰島凶漢。
「我明白了,」漁夫突然大聲嚷道,「您是想掙高級民事代表懸賞冰島凶漢的一千皇家埃居。」
——歌德:《埃格蒙伯爵》
「我要去,我的好主人們,而你們能幫我的最大的忙就是,給我指一條近道。」
他們都住了嘴,好像不敢再往下說。
「熊油!」梅絲嚷道,「難道有人看見附近有熊了?……帕特里克,雷涅,我的孩子,不許你倆出這個屋子……有熊!」
「可是哥哥,」漁夫又說,「該不是你在往那個瓦爾德霍格山洞去吧?」
此外,在這荒山僻野里,奧爾齊涅有時還一連幾個小時都碰不上一個人影,只是有時可以看見某處山丘上有風車翼在轉動,或者聽見遠處鐵匠鋪的叮噹聲,看見冒出來的似黑羽毛一般的裊裊炊煙而已。
「公子,這是我們的哥哥,科拉山裡有名的獵手肯尼博爾。」
「您明天是不是要去那兒找它?」梅絲驚恐地插言道。
他這麼走呀走的,偶爾能遇上一個農夫,騎著一頭小灰馬。小馬低著頭,模樣還不及它的主人粗野;他還碰上一個皮貨商,坐在一個兩頭馴鹿拉著的雪橇里,後面拖了根長繩,上有許多繩結,遇到路上的石頭,一彈一跳的,好把野狼嚇跑。
農夫畫了個十字走了。
奧爾齊涅剛跨進門內,漁夫及其妻子便站起身來,神情開朗而親切地向他還禮。挪威農民很好客,也許既是因為他們的那種極其強烈的好奇心,也是因為他們生來就好客。
「非常感謝,好心的女主人!」奧爾齊涅笑吟吟地說,「不過,我只來得及吃上您美味的咸鱈魚乾和一塊圓餅。我等不及您的兄長、有名的獵手了。我得馬上走。」
「我是過路的!」
「如果閣下不喜歡聖烏蘇夫的飯菜,」漁夫又說,「那就請您稍等片刻,我保證讓您吃上一大塊美味狍https://read.99csw.com子肉,或者至少是一隻可口的野雞翅。我們在等著聞名三州的那個最好的獵手歸來。是吧,我的好梅絲?」
「進來,進來!」裏面有人在回答。
「怎麼!……您早已知道了!……正是那個惡魔!」
三位主人既驚訝又好奇。
「去瓦爾德霍格?天哪!您要去瓦爾德霍格?」
「我祝您一切順利。」他以同樣神秘的語氣又說,「您這樣為受壓迫的人效勞,真是個高尚的青年。」
「說呀,」奧爾齊涅問,「到底還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呀?」
她丈夫在兩個孩子吵嚷著摟住舅舅的脖子時,一本正經地把手向來人伸去。
奧爾齊涅笑了。
「他說這句話就像人們說『我要去勒維格賣鱈魚』或者『去拉爾夫林邊捕鯡魚』似的……去瓦爾德霍格,上帝!」
那公民:「上帝保佑,我們不能多聽您說!這會帶來不幸的!」
「您想去的那地方的最近的道,」漁夫說,「就是把您從最近的岩頂上推到最近的激流中去。」
「可是,」漁夫合情合理地問道,「它要是死了,又怎麼能在熊背上待得住呢?」
然後,他又轉向奧爾齊涅說:
「那當然,」梅絲大聲說,「不過,閣下可別去那個該死的山洞,因為要進去,必須甘願同魔鬼簽訂條約!」
在本書的頭幾章里,我們已經得知奧爾齊涅早就習慣於遊盪冒險生活中的疲憊勞頓了。他曾多次踏遍挪威北部,所以無需再要嚮導。他現在已經知道在哪兒能找到那個強盜了。因此,他朝著西北方向孑然走去,不用再去聽本尼紐斯·斯皮亞古德瑞跟他嘮叨每個山丘里蘊藏著多少石英或晶石,每座破房子都有什麼典故,某個地縫是洪水沖刷而成的還是遠古火山爆發所致。
「我的丈夫老爺,別說出那個名字,要遭禍的。」
一位公民:「別跟我提他,他的名字是個凶兆。」
說到這兒,就像所有的挪威農民那樣深諳國家大事的漁夫,開始向奧爾齊涅解釋為什麼這樁婚事是非辦不可的,因為它對阿勒菲爾德家族的利益是必不可少的;國王願意,總督不好拒絕;再有,大家都在說,未來的小夫妻倆在真心相愛。總而言之,漁夫布洛爾深信這樁婚事非辦不可……他真想也能確信第二天定能殺死那條在瑪斯特-畢克池塘里作祟的該死的海狗。
「布洛爾妹夫,」獵手神情不悅地搶白道,「我只把我的秘密告訴我的火槍,因為我知道它是不會講出去的。」
「我有點事情要問一個人。」奧爾齊涅回答。
「老兄,我是在問您去瓦爾德霍格怎麼走?」
奧爾齊涅驚詫不已,幾乎找不到什麼話來問一問這個山民,他是怎麼得知自己此行的目的的。
……貝爾納沿著阿爾朗薩河畔跑著。他似一頭奔出巢穴的雄獅,在尋找獵人,決心打不敗獵人毋寧死。
「您不信,公子!我可以肯定地告訴您,這事確實無疑了。我的消息來源可靠。告訴我這個消息的那人是從尊貴的托爾維克男爵,也就是說尊貴的丹斯吉阿德伯爵的心腹僕人波埃爾老爺那兒聽來的。難道說六天以來,雷雨可能把水給攪混了?這兩大家族的結合被打破了?」
「真的,哥哥?」
「過路的公子,我一直認為,即使我可以比我那活到一百二十歲才死的父親活得還要長,我也決不會告訴一個有理智信上帝的人去瓦爾德霍格怎麼走。」
然後,還沒等奧爾齊涅說話,他又提高嗓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