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笑道：「恭喜恭喜！」

元鎮真人猶如被戳到了痛楚，苦笑道：「其實最聰明的是小師妹。」他轉頭看了看沫兒：「行了，你們走吧。」

婉娘道：「原來是這樣。元公子太容易一見鍾情了。那可就太好了。」轉身往外走，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輕笑著道：「公孫小姐枉花了這麼多的錢。早知道元公子本來就中意她，哪還用得著買放血蓮和奠柳粉的迎蝶粉？」

婉娘笑顏如花，一臉無辜：「真人可冤枉婉娘了，我只是賣香粉而已，和你找生魂修鍊有什麼關係？」

沫兒眼波動了一下。

婉娘做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這樣，謝謝真人指點，都怪婉娘無知。」

婉娘道：「師……真人如果不嫌棄，以後就住在聞香榭罷？」

婉娘笑道：「喲，看來我是小人之心了。」

書信又道，本月初六，元家便要來下聘。公孫玉容心意已足，感激不盡等等。

「元公子，半年前你遇到了元鎮真人，元鎮真人就顯露了一系列的法力給你看，於是你就拜了元鎮真人為師，是不是？」婉娘道。

沫兒瞥了她一眼：「你？還是元鎮真人？」

元鎮真人沒有回答，卻盯著沫兒，眼神里露出一絲感興趣的樣子來。

元鎮真人微笑道：「不用了。我回雲夢去。」

胡屠夫激動地不住搓手：「婆娘醒了就說想喝羊肉湯，我要趕緊去買，告辭了！」大跨步走了。

元鎮真人慘笑道：「這都是命。唉，當時看到公孫小姐的八字，我就應該想到的。她的生辰並不是至陰，我卻以為她是天賦異稟。」

「是嗎？」婉娘輕笑道，「她因自身陰氣過旺，物極必反，反而呈現出陽性特徵，長相粗鄙，鬚髮茂盛，如男子一般。你說一見鍾情，我可有點不信呢。」

婉娘https://read.99csw.com笑道：「胡大哥，什麼事這麼高興？」

穿過庭院到了堂屋門口，門忽然開了。

婉娘笑道：「隨你怎麼想。」側臉對元公子道：「元公子，聽說你半年前看上了盧家的丫頭，當時要死要活的非要結親，怎麼現在又看上了公孫家的二小姐？」

婉娘道：「別這麼小氣，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元公子，聽說你這次聘下的公孫小姐，可是美貌得很哪！特別是身著石榴紅裙，頭戴白花的時候。」

文清陪著公孫玉容等在門口，婉娘和沫兒進去了。

旁邊站著的元公子用鼻子哼了一聲，面無表情。

婉娘和沫兒對視了一眼。

婉娘看著他：「你是很聰明，也很刻苦，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天道。你總是太急於求成。」

婉娘嬉笑道：「既然元鎮真人不肯說真話，元公子又不敢說真話，不如讓我來猜一猜，如何？」

元公子喝道：「不知道你亂七八糟說什麼！我對盧家丫頭一見鍾情，哪裡知道她是什麼時刻生的人！」

元鎮真人拈鬚冷笑道：「我還真以為你甘心就這麼賣胭脂水粉呢，卻原來……黑老鴰還笑話豬黑？哼！」

元公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第二天上午，公孫玉容果然一個人興沖沖地前來，身上穿了一條鮮紅的石榴裙，頭上戴了一朵白色的月季。

元公子扭過臉去。

沫兒小嘴一扁：「我從不喜歡多嘴多舌。」

元公子悻悻然不出聲。

沫兒獃獃地一動不動。八個紅衣人，頭戴白花，站在四周八個方位，圍著一隻癩頭大黿，頭頂的百會穴不停地冒出白氣，被大黿吸走，他們在撕心裂肺地尖叫：「放我走！」周圍一片陰冷。沫兒強忍著，不讓自己發抖。

婉娘將書信丟給沫兒，抿嘴笑道：「怎麼樣？我猜對了吧？九*九*藏*書」

婉娘道：「小姐今天可真漂亮！」

元公子驚愕地看著婉娘。婉娘接著道：「但出生時刻這麼巧的著實不太好找。可巧有一次，你去當年寄養的黃家探望，碰上了盧家的丫頭。她就是你要找的那個生在陰日陰時陰刻的人，對吧？」

元公子氣哼哼道：「這有什麼奇怪？大唐律例里有規定不讓人拜師的嗎？」

婉娘走前了幾步，垂著頭站著。

元鎮真人恨恨地瞪著婉娘，道：「血蓮和奠柳，兩種都是至陰的東西，血蓮要用血澆灌，而且必須是自覺自愿的，血蓮才能活下去；奠柳卻是吃人的，性至陰。光用血蓮粉便罷了，要是血蓮粉和奠柳粉混合在一起，使用者的命數將全部被遮掩，呈現出一種至陰的表象來……」

沫兒忽地推開了門。

沫兒悶悶地道：「後天就是初六了！」

公孫玉容身著紅衣，頭戴白花，直豎豎地站在門口。她的臉色比頭上的花還要蒼白。

元鎮真人怒目圓睜，指著婉娘道：「你……你……原來是你！」

元公子看元鎮真人閉目打坐，惱怒地道：「這有什麼奇怪？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歡誰不可以？」

元鎮真人道：「元浩，送客。」

婉娘轉向元鎮真人道：「真人已經找了八個生魂——唉，可憐了那八個人了，只怕是一直要昏睡至死了——分別守著乾、坤、震、兌、坎、離、艮、巽八個方位，每日里午時和子時，生魂在元鎮真人的法力控制下，不斷地輸出元氣。但是這些生魂不情不願，戾氣很重，需要一個極陰的生魂來做引子，就像熬藥需要藥引子一樣。真人，我講得對不對？」

婉娘道：「紅衣可以裹住生魂的元氣不四處散失，頭上再用定魂針插上一朵白花，叫做引魂花，可以控制生魂元氣輸入的時辰和方位。要是我們今天不來，只怕過幾九九藏書天，公孫小姐就要收到元公子送的銀簪子或銀針樣的禮物了。」

將近午時，婉娘帶著公孫玉容去了道術坊。走到了周易神卦門口，婉娘道：「公孫小姐先在門口等一下，我要去和高人說一下才行呢。」

一個白髮童顏的道長，閉目盤腿坐在房屋正中的蒲團上，旁邊站著一位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

「不，」婉娘咬著團扇，「你是我們幾個中悟性最高的，也是最用功的一個。」

婉娘道：「那就只有明天了。這樣吧，我寫張便箋，你幫我送給公孫小姐，就說我認識一位得道高人，明天午時，我帶她好好去算上一卦。跟她說不要帶小虎小豹，就她一個人來，否則高人不給算。」

婉娘笑道：「本來只要趕緊成親了，把盧姑娘接進元府，盧姑娘的生魂還不是隨叫隨到？可惜元大人還想他兒子有些出息，非要等秋闈大試過了才能成親，可誤了你們的大事啦。」

婉娘道：「那也是一見鍾情了？」

婉娘咬唇笑道：「拜師並沒有什麼奇怪。但我想這個拜師是有條件的吧？是不是要你找一個生在陰日陰時陰刻的女子？」

停了一下，沫兒問：「我瞧著上次那個在旁邊賣香燭的小道士並沒有特殊之處，怎麼也能看到生魂和元鎮真人的真身？」

婉娘回過頭，笑眯眯道：「怎麼了？公孫小姐在我聞香榭買了一盒迎蝶粉，出了大價錢。我當然要好好幫她做了，正好家裡有些奠柳粉，我就放了一些。」

婉娘又奇道：「不過現在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們好不容易找到了至陰的生魂，怎麼突然改變主意，退了親呢？莫非找到了其他的至陰人？」

接著一連長嘆了幾聲，道：「我從來都比不過你，空年長了你這麼多歲。」

一個壯漢飛快地從旁邊的店鋪衝出來，把沫兒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沫read.99csw.com兒看到，站在八個方位的生魂，被公孫玉容的真人陰氣吸引，脫離了癩頭大黿的控制，瞬間消失不見。元鎮真人「噗」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委頓在地。

元公子有些驚慌失措。元鎮真人嘆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你為什麼總是要和我過不去呢？」

臨街的鋪面只有一個正在打盹兒的道童，婉娘甩下一錠銀子，帶著沫兒只管往裡走，道童見攔不住，就放了他們進來。

又過了半月，婉娘果然接到了公孫玉容的書信。書通道，元家去合八字時，算命先兒道，這盧家姑娘與元公子八字不合，如果婚配，必克夫克子，元家無奈退了婚。元公子既無婚約，元老爺便央了媒婆來問公孫小姐是否婚配。並請了高人將兩人的八字合了一卦，發現此乃天作之合……如此云云，喜悅之情躍于紙上。

元公子怒道：「正是。一見鍾情又如何？」

「真人說的哪裡話？我怎麼敢和真人過不去？不過……」婉娘道，「我們修鍊，講求的是自然，你這樣強求來的，只怕境界越高，自傷也越深。」

婉娘眼波流轉：「小女子哪裡管得住元鎮真人在哪裡修鍊呢，但要是拿人的生魂來修鍊，這可就不太好了。」

元公子扶了元鎮真人起來，坐在椅子上。元鎮真人顫顫巍巍道：「元浩，你先出去，我和婉娘說幾句話。」一會兒的工夫，倒像是老了幾十歲。

婉娘飛快轉身對沫兒道：「沫兒，你先出去。」並丟給他一個眼色。沫兒轉身跑了出去。

元公子面目猙獰，大吼道：「我從來沒喜歡過她！我以為她是至陰的命數，才想取了她的生魂助我和師傅成仙！憑她一個俗人，就想嫁給我？我呸！」

元公子跳起來：「你……公孫玉容原來不是至陰命數！我要退親！」頓時咬牙切齒，滿臉憎惡。

婉娘和沫兒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誰九_九_藏_書也不說話。

元鎮真人冷冷道：「你不要妄加猜測。我現在的法力已經夠了，哪裡需要什麼至陰的生魂？元浩喜歡上了公孫家的丫頭，自然就退婚了！」

「唉，你來了。」元鎮真人睜開眼睛，「老道在這裏修鍊，不知婉娘有何貴幹？」

元公子硬邦邦道：「不是！」

公孫玉容嬌笑著道：「元公子專門差人送給我一盆白色月季，說這種潔白的花才能配得上我呢！」

元公子遲疑著問道：「師傅，怎麼了？」

婉娘道：「都是。」

元鎮真人哼了一聲。

婉娘笑而不語。

沫兒正要發怒，那人一把抱起沫兒，往天空中拋了一個高，又穩穩地接住，哈哈大笑。

婉娘笑道：「元鎮真人，見了婉娘怎麼裝作不認識呢？元公子，都快成親的人了，耗在這裏做什麼？」

婉娘興趣盎然道：「莫非這公孫小姐八字也是至陰？」

元鎮真人仰臉嘆道：「是，我也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一個。」突然又厲聲道：「上天不公，我又聰明又肯吃苦，我付出這麼多，憑什麼最後還是落到這步田地？」

沫兒問：「那些生魂為什麼個個身穿紅衣頭戴白花？」

婉娘突然道：「別告訴文清。」

元鎮真人突然睜開眼睛，喝道：「你說什麼？」

沫兒不情不願地掙脫著，叫道：「你做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壯漢也不道歉，還是嘿嘿地笑。

公孫玉容同時「哇」一聲大叫，掩面哭著跑開。文清飛快地追了過去。

原來是賣肉的胡屠夫。他咧著大嘴，興奮地滿臉通紅：「我婆娘醒了！她昏睡了幾個月了，郎中說沒病，就是一直叫不醒，剛才突然醒了！」

婉娘笑道：「元公子，你不是說對公孫小姐一見鍾情嗎？她是不是至陰命數和你們的親事有關係嗎？」

婉娘道：「小道士去偷東西的時候應該是子時，陰氣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