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腐雲香
二
太陽快下山了。已有香料鋪子、首飾店面關門謝客。沫兒在一家店鋪的門口坐了下來。
婉娘摩挲著玉魚兒，低聲道：「你想好了？」
「好人不止他一個，」婉娘咬著嘴唇凝視沫兒，「救得過來嗎？」
「不，」沫兒固執地說，「其他人我不管。」
沫兒皺眉道：「說不上來，又香又臭的。還有顏色。」
找不到聞香榭。怎麼辦呢？
沫兒道：「黑色。同你的什麼烏靈煙一樣。」轉而警覺，「你做烏靈煙幹什麼？」
沫兒道：「那就是成交了？」
莫非記錯了？沫兒拿出絹子，細細地看了一遍，沒錯，是寫「聞香榭」三個字。而且他也清楚記得黃衫女子說「修善坊的聞香榭」。
婉娘的眼睛亮了下，顯然很感興趣，「什麼顏色？」
「什麼方式？」
婉娘長嘆一聲，「那好吧。」
「什麼味道？」婉娘道。https://read.99csw.com
修善坊就在南市附近。東都城內這樣的「坊」共有一百多個，分工各自不同。修善坊主要集中了賣胭脂水粉、釵環首飾、衣料布匹的商戶，是以沫兒很少去。
婉娘接過玉魚兒，笑道：「你還沒吃飯吧？——文清！」
文清應著，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放著一盤青菜，一盤葷菜，還有一個精緻瓷碗盛了滿滿的白米飯。
聞香榭。修善坊的聞香榭。
賢德里離周公廟有一段距離，等沫兒從周公廟裡取了自己的東西來，午時已經過了。沫兒拐進一個小衚衕里，找到一個僻靜的所在，把剩下的碎麻花一股腦兒倒進嘴巴里，然後拿了玉魚兒出來。鵝黃的絹子有些臟污，陽光下的玉魚兒透出一種沁人心扉的涼意。
「快進來吧。」她笑眯眯地看著沫兒，口氣十分自然。
沫https://read.99csw.com兒見著這圍牆上並無門，正滿腹疑惑，卻見圍牆突然開了，黃衫女子婉娘——今天穿了件紫衫——笑吟吟地迎了出來。原來門與圍牆融為一體，不僅顏色相同，連磚的花紋都毫無二致，從外面看不出絲毫破綻。
「你見到他時他怎麼樣？」婉娘又問。
婉娘撫著頭髮微微笑著，並不接話。沫兒站在中堂頓了半晌，十分突兀地說道：「我來做買賣。」說罷，便將玉魚兒遞予婉娘，直通通說道：「你說答應我三件事，那麼我現在就說第一件：幫我救上店街麻花的王掌柜。」
沫兒來到了修善坊，恨不得將各條街道的底兒翻出來，卻仍沒找到聞香榭。拉過幾個路人，皆搖頭不知；就連街上幾個老字號店鋪的夥計，都稱從未聽說過修善坊有叫「聞香榭」的。
婉娘抿著嘴兒笑：「唔。先吃飯吧。」
婉娘輕笑https://read.99csw.com道：「你要是做了這個買賣，以後可就是我聞香榭的人了需得簽一紙十年的賣身契。安排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了，如何？」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婉娘問道：「明天什麼時辰？」
「喂。」有人輕拍沫兒的肩頭。
沫兒心想：「難道你叫我殺人我也去？」
沫兒跟在文清後面，七拐八拐的，來到一處大宅子的圍牆外面。紅磚綠瓦，飛檐翹脊，像是某個達官貴人的府邸后宅。
「我要你幫我救上店街麻花的王掌柜。」沫兒咽了口水，將目光從飯菜移向婉娘，眼神堅硬得像一顆石子。
沫兒再忍不住，撲上去風捲殘雲，把飯菜掃了個一乾二淨。
文清道：「到了。」
沫兒道：「我想好了。」
沫兒從早上到幾乎沒吃什麼東西，飯菜的香味刺|激著他的喉頭咕咕作響。別說有菜，就是沒有菜僅一碗白米飯，他也照樣吃得下去。
那少九_九_藏_書年老實答道：「我叫文清。你不記得我了？三月三那天我們見過的。婉娘說你在找我們，要我帶了你去。」
「為什麼要救他？」婉娘搖了搖手裡的團扇，「就因為他那一籃子麻花？」
「好像是……」沫兒遲疑了一下，「房子什麼的，倒了，正好砸到他。」
沫兒的臉呆了一下。那日王老闆送一籃子麻花給自己，婉娘竟然也知道。「他是好人。」沫兒瓮聲瓮氣答道。
愣了有一刻工夫，沫兒突然發足狂奔。包麻花的油紙破了，麻花掉了一地，也顧不上撿。
婉娘笑吟吟地看著他吃。
婉娘拍手道：「成交！」
沫兒將粘在碗邊的最後一顆米扒進嘴裏，說道：「午時一刻。」
飯菜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要擱往常，沫兒早就撲上去了，但今天不行。
正欲張嘴質問，婉娘彷彿知道他要問什麼，笑道：「你放心，殺人放火、劫道越貨這種非法的勾當我當然不
ｈttps://ｒｅaｄ•9９ｃｓw•ｃｏm會讓你去做，而且也不叫你白做，一個月三百文，怎麼樣？」
沫兒茫然地看著落日周圍的雲朵由紅變暗，再漸漸不見，無意識地拿著絹子在手指上纏繞。
沫兒回頭一看，卻是那日跟著黃衫女子的少年。「原來你在這裏呢，讓我好找。」少年輕聲道。
沫兒道：「我聞到了。」
沫兒哼了一聲站起來，大模大樣地說道：「那你還不帶路？」
婉娘悠然笑道：「放心，那點烏靈煙害不了人的。」沫兒想想覺得在理，便不再糾纏，但仍滿臉戒備。
沫兒倔強地盯著婉娘：「你不答應，我就不吃。」
一進門，沫兒就被正堂里整面檀香木架上各式各樣的精緻瓶子唬了一跳，這些瓶子或陶瓷的、或象牙的，或貝殼的，或碧玉的，正散發出幽幽的香味。
沫兒默默走進去，圍牆房門重新關上。
沫兒很高興，卻故意裝作不認識，問道：「你是誰啊？找我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