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老先生遲疑良久，欲言又止。婉娘笑道：「這位公子可真是少有的大善人哪。」

許懷山嘎嘎笑道：「本公子聽說龔老先生辦義塾多年，家道貧困，就想捐助義塾。」坐在他肩頭的小猴子猛然伸手，往龔老先生的臉上抓了一把，龔老先生的瘦臉上頓時出現了三條細長的抓痕。

婉娘走上前去，道：「龔老先生，剛才那位公子聽說龔小姐正當妙齡，與陌生男子同乘一車甚為不便，便說不用龔小姐去了。」說著拿出一大錠銀子來，「公子說了，他仰慕龔老先生為人，先留下五十兩紋銀，然後由我代勞，去他府上領了另外五十兩。您若信得過婉娘，我正好有馬車在附近，我就去領了再拿給您，您看如何？」

婉娘撅嘴嬌嗔道：「老先生，人家公子大老遠跑來，想做好事，您怎麼都不給機會呢？要我說，還是收了吧，正好您也可以安心教書。」

龔老先生正待說話，只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道：「如hｔｔｐs://reａｄ•9９csw.cｏｍ此兩全其美的好事，龔老先生還不應了下來？」

龔老先生一拍戒尺，喝道：「讀書！背會者才能散學！」小童們頓時哇啦哇啦大聲吟唱起來。龔老先生走了出來，皺眉道：「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龔老先生回頭看看學堂破舊的窗子，沉吟良久，頓足道：「老朽也不是個貪財之人，但既然姑娘願意幫忙，我就厚著老臉收下了，一定在功德簿上寫上老夫人和這位公子的名字。」

龔老先生拱手道：「不急不急。」

婉娘將銀子塞給龔老先生，笑道：「承蒙老先生信任。那婉娘就告辭了。今天天色已晚，婉娘去討了，要明天才能送來。」

婉娘站到許懷山旁邊，悄聲道：「許公子，不如你先回去，留下地址給我，我送龔小姐過去。這樣別人也不疑有他，如何？」

龔老先生見這人未走，有些不忍，將小童重新布置了作業，走出來道：「公子還是https://read.99csw.com另找其他學塾吧。老朽這裏確實不需要。」

許懷山大喜道：「如此甚好。請老先生去請了女眷來吧。」

龔老先生狐疑道：「公子怎麼突然想起要給老朽的義塾捐助呢？」

婉娘笑道：「天氣漸冷，義塾里難道不需要買柴取暖？這門窗都破了，不要重新糊裱一下？桌椅也要更換了。我看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呢！」

許懷山慌忙抱住小猴，嘴裏道：「小心摔了！」這才對龔老先生道：「老先生見諒。」

許懷山道：「可捐助紋銀一百兩。但需請龔老先生家中女眷到府中與老母親敘敘，了卻母親心事，這筆銀子才能支付。」

龔老先生道：「有什麼信不過的？便是你拿了不送還來，那些銀兩也原本不是我的東西，你用與我用有什麼分別？」又頷首嘆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這位公子長得雖然有點……我還以為是和昨天來的那位有什麼瓜葛呢。看rｅad.９9ｃｓｗ•ｃom來是我小人之心了。如此，有勞婉娘。」

許懷山看龔老先生已有鬆動，朝婉娘一擠眼睛，道：「這位姑娘所言極是。望老先生成全。」

中午吃過飯，許懷山果然按照郝文指點的路徑，錦衣香車，大張旗鼓地去了龔老先生的義塾。

婉娘笑道：「這條件並不為過。都是龔老先生積德，才有此好事。龔老先生如若不得閑，不如婉娘就陪龔老先生眷屬走一趟如何？」

龔老先生笑道：「我已經籌得差不多了，這個冬天湊合著也夠用。」

此時值小童上課時間，龔老先生手捧《詩經》正做講解。聽到塾外馬嘶車響，環轡叮噹，一眾小童課文也不讀了，都朝窗外探頭張望。

龔老先生遲疑道：「女眷？」看了一眼許懷山閃爍不定的三角眼，斷然道：「不用了。現在老朽的義塾並無需要大量用銀錢的地方，老朽自己，粗茶淡飯足矣，日常收入已經足夠維持生計。請公子另外尋訪其他學塾罷。」說罷，甩袖進了reａd•９９ｃsw•ｃoｍ學塾。

許懷山道：「並沒其他額外條件，但求老先生家裡女眷隨我回府同老母一敘，讓老母確認捐助屬實，便可去賬房支了銀兩出來。」

婉娘道：「正是呢，現在菊花盛開，用來做菊粉最好。剛聽到這位公子說要捐助老先生的學塾，這正是公子的一片善心和孝心，老先生怎麼不收？」

許懷山喜道：「如此甚好。多謝婉娘。」告訴了別院所在，便叫了小廝駕車離開了。

七八個小童背好了課文，被批准了回家，還有三四個不會的留在學塾里繼續讀書。

龔老先生道：「我這義塾雖然破了些，也足夠遮風擋雨了。原是不需要這些銀錢。」

許懷山八字眉耷拉著，滿臉堆笑道：「原是替老母親還願。」

婉娘道：「既然公子如此有孝心，婉娘也願意成人之美，不知公子對接受捐助有何要求？」

許懷山揉揉眼睛，皺著臉道：「老先生，在下就是替母還願而已，希望老先生成全。」

龔老先生將信將疑道：「嗯……這read.99csw.com個嘛，公子想如何捐助？」

幾個小童衝過來叫道：「先生，課文已經背會了！」個個擠著要先背。龔老先生背手喝道：「不許擠！一個一個來！」指著一個小胖子道：「張墩子先來，早點回家帶妹妹！」小胖子搖頭晃腦地背起來。

龔老先生笑道：「姑娘好興緻！今天又來採菊？」

許懷山莊重道：「老母親年前在菩薩面前許了一個願，若是今年身體良好，便要捐助學塾，做件善事。托菩薩的福，今年果然身體無恙，就要我去找義塾還願，我可不就找到老先生這裏來了？」

許懷山回頭一看，原來是婉娘，帶著沫兒和文清，每人拿著一個錦布花囊。婉娘一見許懷山，便朝他擠了擠眼睛，沫兒則迅速拖了文清走得遠遠的。

許懷山只道一百兩紋銀對一個窮酸老頭子來說已經足夠誘惑了，沒想到這老傢伙竟不為所動。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本想轉身回去，又不甘心地迴轉身，擺出一副心誠的姿態，垂首站在學塾門口一言不發，呆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