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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煥顏霜 十

拾壹 煥顏霜

沫兒眼巴巴地站在烤肉架前,眼珠子眨都不眨一下。文清存了馬車,兩人吸著傳來的香味,雙腳再也難以離開。沫兒眼珠一轉,拖著文清,非要吃烤肉不可。
沫兒得意道:「又不要你付錢,你只管來吃就行了!」
即到北市,婉娘下車步行去一家一家的香料鋪子訂購香料,沫兒和文清則去寄存馬車。旁邊有一家胡人開的館子,白壁圓頂,門口排了長長的隊。這家館子專營各種烤肉,牌匾上寫了長長的一串西域文字,因為選料精良,肉質鮮嫩,在北市甚為有名。
轉眼六日過去,沫兒和文清都很好奇盧護在盧家怎麼樣了,剛巧今日要到北市購買香料,順便到盧府拜訪。
今天要買的香料不是很多,沒多久,婉娘就回來了,文清衝出去,拉了她過來,指著烤肉不住傻笑。
婉娘也不再追問,只管低頭吃東西。
沫兒嘴角動了一下,算是微笑。寶兒的眉心,黑氣漸重,一張小臉愈發消瘦,皮膚猶如透明一般,下面小小的血管隱約可見,越發襯得秀髮烏黑,彷彿營養都被吸收到了頭髮上一般。
寶兒轉向柳中平,懇求道:「爹爹,我要同哥哥去玩。」
盧夫人笑容滿面,精神爽朗,read.99csw.com將婉娘三人迎進了上房。原來經過這幾日的推拿,盧占元已經能夠下地走路,腹痛發生的頻率逐漸降低,從剛開始的一個時辰兩三次,減為兩三個時辰一次,強度也在可忍受範圍,只是仍然虛弱。
柳中平慈愛地看著她,道:「好,寶兒說去哪兒就去哪兒。」伸手將她抱過來,微笑道:「可是今天不行,寶兒要休息了。等哪天爹爹專程帶你去拜訪姨姨,好不好?」
見婉娘不在,柳中平似乎有些遺憾。寶兒爬上文清的膝頭,道:「我想看姨姨吃飯。」
婉娘停下筷子,問道:「寶兒怎麼樣了?」
婉娘毫不客氣坐下,邊吃邊道:「你撿銀子了?這家烤肉果然名不虛傳。」
文清囁嚅道:「沫兒,盧大人有夫人的。」
文清道:「好寶兒,你到我們聞香榭玩兒好不好?我有很多精緻的小瓶子,送給你。」
柳中平叫過小二,道:「小二,再加二十串肉串,一盤烤羊排,一盤轉烤羊肉!」然後轉向文清和沫兒笑道:「今天再次重逢,實在是緣分,這頓我請了。」
文清道:「去買香料了。我們在這裏等。」
盧占元扶著盧護的肩,朝婉娘微笑道:「九_九_藏_書多謝婉娘相救,也多謝金蟾姑娘。」
文清拗不過他,只好隨他一起來到店內,找了座位坐下,每人點了十串肉串。
沫兒如泄了氣的皮球,甚是沮喪。
沫兒厚著臉皮道:「我們就坐這裏吃著等婉娘,反正已經點了吃了,也退不了,她來了就只好付賬。」
沫兒一邊啃著羊排,一邊道:「還有很多很好的香粉呢。女孩子都喜歡的。」
正說著,只見盧占元攙扶這兩個小廝來到正堂。盧夫人急道:「你不去床上躺著,怎了過來了?」盧護早已經過去接替了小廝。
寶兒見到文清和沫兒十分高興,拉著他倆的衣袖不停地問這問那,給他們看她收集的泥塑娃娃、白兔玉墜兒等各種小玩意兒。
柳中平見只有他們兩個,問道:「你家姑娘呢?」
一路上三人都不出聲。走過行景坊,前面就是北市,道路開始擁擠。文清索性跳下馬車,牽著馬走。
婉娘望著街邊的枯樹,長嘆一聲道:「這是她自己選的。你又不是她,你覺得她可憐,她自己卻覺得幸福呢!值與不值,原本就是自己內心的判斷。」
婉娘看了一眼,道:「好啊,沫兒,肯定是你這個饞貓的主意!」
婉娘笑九-九-藏-書道:「這是她應該做的。」沫兒悄悄看低著頭的盧護,眉眼之間雖見疲憊,但雙眼盈盈,溢滿幸福。
沫兒正巴望著烤架上的肉串,忽覺有人拉他的衣袖,回頭一看,一個錦衣華服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後面,細聲細氣地叫:「哥哥!」
沫兒更加覺得煩悶,卻不知說些什麼。過了良久,氣鼓鼓道:「我覺得無趣得很。盧護即使舍了自己的性命救了盧大人,他也不知道,實在讓人心裏堵得慌。要我說,愛他就讓他知道,便是被當面拒絕,轉身離開就是,也好過如今這樣。」
沫兒道:「我有什麼不懂?哼,要是別人不愛我,我自然也不愛別人。這樣有什麼意思?」
原來在他們回到神都的第二天一早,柳中平就帶了寶兒來洛陽四處遊玩。這幾日去了白馬寺、關林,去拜了盧舍那大佛,又品嘗了各種美食。聽說這家胡人烤肉不錯,就過來品嘗,沒想到正好碰上了文清和沫兒。
沫兒悶悶不樂道:「盧護真是……不值。」
寶兒不能多吃,柳中平挑一些鮮嫩的肉餵給她,道:「好好嚼嚼。」看著她嚼得可以了,才道:「好了。」然後細心地把她嘴角的油漬擦去。奶媽在旁邊反倒無事。九*九*藏*書
婉娘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前往北市。沫兒一路上都皺著一張臉。婉娘道:「怎麼了?」
文清老實地道:「沒撿到銀子。不過我們碰到柳公子和寶兒啦。」
上午時分,正是北市最熱鬧的時候。一車車的貨物從洛水的漕運碼頭運往各家商鋪,又有一車車的茶葉、瓷器、絲綢等運往碼頭裝船起運。不同的口音混雜在一起,討價還價的,吆喝生意的,兜售產品的,此起彼伏;頭上裹著花條布匹的,帶著皮毛流蘇的,身穿潔白長袍的,不同的服飾看得人眼花繚亂。
文清道:「盧護太可憐了。」
盧占元看著愛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盧夫人臉上騰起一片紅雲,牽他坐在太師椅上。
盧夫人對金蟾讚揚有加,稱她又勤快又體貼,為逸軒端茶倒水,擦洗調理,比家中任何一個丫頭做得都好。
沫兒嘴角動了動,粗聲粗氣道:「你先吃東西吧。」扭頭看著窗外。
文清為難道:「我們兩個身無分文,怎麼去吃?」
沫兒已經忘了剛才的不快,正興緻勃勃地四處張望。每次來北市,他都興趣盎然,重點關注兩個方面:一個是街上來去的胡人,一個是路旁的食物。藍色、黃色、茶色的眼睛九_九_藏_書,耳朵上的大耳環,翹起的小鬍子或亂蓬蓬的大鬍子,扁平或者長鉤的大鼻子,總能引起他的強烈興趣,每看到一個胡人,他便要盯上半天,再大驚小怪地告訴婉娘和文清,把婉娘氣得哭笑不得。另一個是路邊的食物。街道兩邊有多家胡人開的食館,有的直接將炭火架子支在門口,噴香的烤肉串、滋滋滴油的烤全羊香氣四溢,也有將整隻的大燒鵝倒掛在櫃檯前,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還有自製圓形土爐,用來烤兩面焦黃、香甜可口的胡餅,以及牛角型、五角型等形狀怪異的水果,引得沫兒目不睱接,垂涎三尺。
沫兒看著盧護,突然覺得心裏很是煩悶。
盧護睫毛微動,低頭不語。盧夫人去牽了他另一隻手,柔聲道:「小心累著了。」
婉娘道:「你不懂。」
因擔心寶兒過累,柳中平三人先行告辭,桌上還給文清和沫兒點了一大盤的烤肉,及一盤小貝殼狀的甜酥糕點。沫兒和文清已經吃飽了,斜靠在長長的高腳椅子上,愜意地品著茶,等著婉娘。
文清和沫兒幾乎同時驚喜道:「寶兒!」後面桌上正在幫寶兒剔肉的柳中平扭頭看到他們倆,頓時滿面春風,旁邊奶娘模樣的婦人連忙起身,邀請他們一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