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悟問。

「這種問題，鬼才知道啊。」勛搖著頭。

「題目是什麼？」悟問道。

「那位級任老師當然也忍無可忍了。」

「身為中學教師，不要開口閉口叫人家小鬼好嗎？」鷹頭也不抬地回道，眼睛依舊緊盯著賽馬專欄，「再說小鬼沒用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八百年前的小鬼就這麼軟弱了啊。誰都想逃離辛苦和麻煩事，不管是大人還是小鬼都一樣的啦。」

「原來如此。」悟聲音低沉地簡短應了一聲，視線同樣沒離開他的書本。

「那個新來的老師怎麼不順便拍拍那對爸媽嘛。」鷹隨口說出不負責任的建議。

「因為攸關一千萬圓啊。」

「不會吧？」四人同聲問道。

「勛，上回我見過一次的那位數學女老師，你說叫什麼名字來著？」至於葵，則是面不改色地問了毫不相干的問題。

最後葵說的那句聯誼什麼的，當然只是開玩笑，由紀夫卻想起一件事，「對了，媽上次說，她陪公司同事去參加聯誼了哦。」四道銳利的視線登時射向由紀夫。

「家長馬上跑來學校了。」

「哎喲，你從前不是常出手嗎？」那是數年前發生的事，當時勛的學生在鬧區街頭被別校的不良學生襲擊，勛介入大打出手，而由於他的身手太過橋健，路人還以為現場是在拍電影。總而言之，雖然情有可原，身為教師的勛畢竟是動用了暴力。後來好一陣子，家裡都開玩笑稱他為「暴力教師」。當勛準備進浴室，鷹就會在一旁說：「暴力教師要去洗澡嘍。」而回到家時，知代也會笑著鬧他說：「暴力教師回來嘍。」

「男的。」勛一臉https://read.99csw.com嫌煩的表情回道：「很年輕，新來沒多久。他一氣之下揪住了那個學生的衣領。」

勛嚇了一跳，直直望向鷹：「你怎麼知道？」

「我說啊，」由紀夫頓了一頓，環視四位父親之後，開口了：「你們不用瞎操心，媽也會平安回來的，沒必要聚在這裏等門吧。」

「又在趕交期了吧。真是的，這麼操的公司，不幹也罷。」鷹說道。他將體育報攤在餐桌上，拿簽字筆在上頭寫著什麼，視線緊盯著賽馬馬匹的名字、編號及成串相關的數字，應該是在等待這些活字幫他喚來什麼下注靈感吧。

「要挑釁就脫不了這幾句話吧，我遺是小鬼的時候也常講啊。」

「她會不會是去參加聯誼了啊？」葵語帶苦澀地笑道。

「沒錯。」勛垂下眉說道：「後來呢，那個幼稚的學生朝著班導吐了口水。」

「那這些傢伙會變成什麼模樣呢？勛老師。」鷹以開玩笑的語氣問道。

「畢竟是視自尊心為一切、血氣方剛的年紀啊。」鷹說道。

「總以為與朋友之間的關係，就是人生的全部。」悟低喃。

「原來如此。」悟點頭稱是。

「問題有點複雜，那傢伙的爸爸好像來頭不小，媽媽也是個愛碎嘴、講話快、手腳也快的人。」

「最近治安不太好，去接她吧？」勛轉過頭看向時鐘。

「只是碰巧猜對啦。」悟的臉上毫無笑意，一副百無聊賴的神情摩挲著下巴。

「妨礙老師上課？那就跟坐雲霄飛車是一樣的道理嘛。」鷹揮舞著手上的筷子，在空中畫出雲霄飛車的飛馳軌道，「這些小鬼說穿了就是在https://read.99csw.com萬全的保護中撒野。反正教師再凶也是有極限的，學校老師和爸媽都沒什麼好怕的，對著大人齜牙咧嘴虛張聲勢，簡單講就是幼稚吧。」

「遇到辛苦和麻煩事就逃掉，只有十幾歲的時候還行得通。模仿同學或前輩逃課、懶散度日、做些無聊事自以為帥氣，如果還是十多歲，愛怎麼做都隨你便。只不過啊，過了那個年紀，遲早會發現現實不是那麼回事，繼續逃避下去不但找不到工作，也沒辦法過象樣的日子。」勛難得這麼多話。說完他將碗里的飯扒進嘴裏使勁嚼著，然後伸出筷子夾了炸雞塊扔進嘴裏，「如果呢，察覺了這件事而懂得反省，後悔自己當初要是認真念書就好了，這樣的小子還算有救。偏偏大部分的傢伙只是繼續逃避，一心只想著有沒有輕鬆賺錢的方法。」

由紀夫闔上課本，決定今晚的考前複習就此收工，接著將視線移向電視看了起來，只見畫面中的答題者額頭冒汗，偏起頭死命思索著。翻著體育雜誌的勛也不知不覺伸長脖子湊到葵和鷹身邊望向電視屏幕。

「中學生呢，只要和女人睡過一次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嘍。」

「明明還是懵懵懂懂，」勛那眼角有些下垂的雙眼露出怒意，忿忿地說道：「只是輕易地取得了一堆情報信息，就以為自己無所不知，甚至覺得自己比大人們還要偉大好幾倍。真是夠了，我們可是比那些小鬼多活了三十幾年好嗎？」

「後來呢？那個新來的老師動手了嗎？」由紀夫插嘴道。

那一天，到了晚餐時間，母親知代依舊沒回家。「她說要加班吶。」葵說。身材九九藏書修長高挺的他，手臂也很長，張開雙臂說話的模樣宛如蝴蝶展翅般優雅。

「學校里永遠都有狀況。」勛輕蔑地笑了笑，「一群十三、四歲的小鬼關在教室里，什麼狀況都沒有才恐怖吧。」

用完餐后，鷹和葵看著募集一般民眾參加的益智問答節目，由紀夫在一旁攤開課本邊聽悟講解邊做習題，勛則是翻閱著籃球或格鬥技的專門雜誌，不時像是突然想起似地開口說：「由紀夫，就算社團暫停活動，每天還是要記得做投籃練習哦。」

「聽好了，這些小鬼到後來滿腦子只會想著如何敲詐腳踏實地認真過日子的人。」

「不是。」勛沉著臉回道。「他們班上有個學生很囂張，不但妨礙老師上課，還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要是對方從外側猛攻過來，第一個要顧好的就是正面防守哦。」

「性|欲開始作祟，自己的行為常常無法控制呢。」葵微笑。

「還真敢呢。」鷹笑道。

「帛琉。」悟淡淡地說道：「帛琉的南洋廳內務部地方課。」

「你果然是萬惡的淵藪。」

「有啊，我每天早上都會練。」

「搞不好她又搭計程車回來呢？」悟怕兩人不巧錯過。

「你學校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由紀夫瞅著比平日激動許多的勛問道。

「所以呢？勛這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又揍了學生嗎？」由紀夫這麼一問，勛登時臭著一張臉說：「什麼叫『又』？講得好像我以前也干過似的。」

「誰擔心她來著，你想太多了。」鷹語氣粗魯地回道。

「他們嘲笑大人、張牙舞爪地耍叛逆，其實只是想撒嬌吧。」

「這次動手的不是我，是隔壁班的導師https://read.99csw.com。」

節目中的答題者終究是沒答對，撐到答題時限的最後一秒、狠狠瞪著四個選項、考慮再考慮所選出的答案，還是猜錯了。觀眾席上他的妻子失望地垂著頭，即使對著鏡頭坦蕩蕩地說：「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語氣中卻難掩懊悔，「不過真的好可惜，唉，一千萬圓耶——」

「中島敦晚年由於工作關係定居海外，請問是下列哪一個國家呢？」葵故意模仿說英語的語氣，怪腔怪調地念了一長串。

坐在由紀夫面前的悟則是默默地托著臉頰，視線落在一本厚厚的書上頭，那是之前在二手書店買到的日本作家全集。

「女老師嗎？」葵還不死心。

坐在右手邊的勛搔著一頭短髮，低聲嘀咕道：「就是有像鷹你這樣的大人，一遇到困難就想躲開，現在的小鬼才會那麼軟弱，除了逃避還是逃避。」一身健壯肌肉的勛一坐到餐桌旁，存在感也接近兩人的分量。

「嗯，揍下去了。」

由紀夫察覺到，這四人都沒打算回自己房間去，一直待在客廳里又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原因再明顯不過，因為他們四人都很擔心知代這麼晚還沒回來。

「是那個可愛的數學老師嗎？」

「的確是多活了幾年啦，不過，我們也沒有多偉大就是了。」

「這個人也太激動了吧？」由紀夫指著畫面上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好像緊張得不得了呢。」他很訝異益智問答節目為什麼會氣氛如此緊繃。

「出拳頭才叫揍，賞巴掌只是拍拍他、警告一下而已。還是現在的學生連拍一下也不行？」

「賞巴掌嗎？」鷹問。

「那個叫中島的是誰啊？」鷹皺起眉頭，「腳踏車htｔｐｓ://ｒｅａｄ•99ｃｓw•ｃom賽的選手嗎？」

「後來那位年輕老師怎麼了？」悟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冷靜眺望事物的觀察者態度。

一直凝望著勛的舉止的另外三位父親，毫無預警地，突然異口同聲地開玩笑道：「暴力教師要吃炸雞塊嘍。」

「校方強制他在家閉關檢討一星期。而那名學生一點兒事也沒有，班上同學還把他當英雄看待。」勛說完，大大地嘆了口氣，接著將筷子往餐桌中央伸去。

「不然呢，就是想賺天上掉下來的錢財而沉迷於賭博；再不然呢，就是靠一張嘴把到女人，吃軟飯度日。」勛意有所指地提高音量說道，很顯然是在揶揄鷹和葵，但兩名當事人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反應。鷹悠哉悠哉地說：「賭博能夠使人成長哦。」葵則是又問了一次：「勛，那位美女老師到底叫什麼名字嘛？」

由紀夫嫌解釋細節太麻煩，話只說到這。他比較好奇的是，母親都年過四十了，就算跑去參加年輕人的聯誼活動，父親們有什麼好擔心的？該擔心的應該是那些與會男生會不會因此驚慌失措吧？要不也應該把精神花在指責母親「拜託你想想自己幾歲了」才對呀？由紀夫說出心中的疑惑，四位父親則是一樣的反應，同時搖著頭鄭重地反駁：「你不懂。你不明白她的魅力何在，才會這麼說。」

葵當場回過頭盯著悟，接著是勛和由紀夫同時轉頭，晚了一點回頭的鷹說道：「悟，為什麼你連這種事都知道！？」鷹訝異不已，「求求你，去報名參加吧！贏一千萬回來啊！」

「然後呢？那個學生一定是這麼說吧：『有種你就揍揍看啊，當老師的要是揍了人，會有什麼下場呢？』」

「賞巴掌啊。」勛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