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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六節

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六節

在黑窯打人和在堂上不同,堂上用的是水火無情棍,掄起來打屁股,說是屁股,實際上打的是大腿根兒,那個地方的肉最嫩,幾下就打爛了。黑窯打人不用棍子,用的是皮鞭,還得蘸上水,一鞭子下去保准皮開肉綻。還有更狠的,鞭子不用牛皮的,而是用牛筋的,鞭梢兒挽成一個筋疙瘩,這東西有個外號叫「懶驢愁」,驢脾氣那麼倔,三鞭子下去也打順溜了,何況往人身上招呼?鞭子梢兒的筋疙瘩一抽一帶,一條肉就下來了,另有紅烙鐵燙、鐵釺子扎、辣椒水灌等酷刑,可都不出奇,最厲害的是「雙頭叉、蜜汁肉、掛鈴鐺」之類,官面上不讓用,不過很多時候為了拿口供,上邊也會睜一眼閉一眼裝不知道,這叫「開小灶」,也叫私刑。所謂「雙頭叉」,是一個六寸的鐵叉子,九九藏書兩端有尖兒,綁在人犯的脖子上,一頭兒對著胸口、一頭兒對著下巴,使人無法低頭睡覺,一低頭兩邊的鐵尖兒就往肉里扎,熬上三天兩宿,人就受不了了,沒有不招供的;「蜜汁肉」是把犯人扒光了捆上,全身塗滿葷油糖水,苦累房中陰暗潮濕,有的是蒼蠅蚊蟲,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耗子,蜂擁上來啃咬,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掛鈴鐺」是用鐵絲拴緊犯人下身,再用鞭子抽打。熬不住刑的要麼吐口招供,要麼被活活折磨至死。大白臉是條漢子,先吃了一頓「懶驢愁」,身上被打開了花,找不出一塊好肉,愣是咬緊了牙關,一個字不說。吃衙門口兒這碗飯,就不怕嘴硬的,人心似鐵非是鐵,官法如爐真如爐,準備給大白臉「開開眼」。幾個獄卒把大白九-九-藏-書臉的手腳捆在地上,肚子下邊架個長凳,屁股朝天撅起來,插上一個麻雷子,也就是特大號的炮仗,點上火一炸,大白臉「嗷」的一聲慘叫,當場昏死過去。兜頭一桶涼水澆醒了,不問招與不招,因為這是一套的,接下來還有「踏地火、頂天燈」!
為什麼要「踏地火、頂天燈」呢?因為大白臉殺人害命拐孩子,用當差的話講,他這叫「頭頂上長瘡,腳底板兒流膿——壞透膛了」,得給他「治治」!
眾人把大白臉捆在柱子上,皮條子勒住腦袋,雙腳不著地,又找來三支蠟燭,兩個腳心底下分別點一支,這叫「踏地火」,頭頂上點一支,這叫「頂天燈」。這個損招一用上,很快發出一股子焦糊的臭味,兩個腳心幾乎烤熟了。大白臉連聲怪叫,那響動比殺豬還難聽九*九*藏*書。別忘了頭頂上還有「天燈」呢,頭上的蠟燭越燒越短,離腦袋越來越近,頭髮全燎焦了,蠟燭油不住往下滴落,流了他一臉,燙出一片片燎泡。大白臉實在吃打不過,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個「招」字。
衙門口兒雖然改成了巡警總局,三班六快也變了稱呼,審訊那一套可沒變,變了也是換湯不換藥。以往審案折獄講究「三推六問」,其實這麼說並不准確,應該是「六問三推」,問在前推在後。問指的是審訊,推指的是分析,因為問出口供來不一定是真的,必須經過分析、比對,找出前前後後的破綻,如此方可定案。「六問」是一份口供反覆問六遍以上,或多人同時審問犯人。衙門口兒有句話叫「人是苦蟲,不打不招」,緝拿隊擒獲的賊人,往往先打再問,就為殺殺他的威風read.99csw.com、挫挫他的銳氣,所以「三推六問」後頭還有一個詞兒——「繃扒弔拷」。綳是捆、扒是扒衣服、吊是吊起來、拷即是打。說簡單點兒,就是把人犯扒去了衣服,捆好了吊起來打。
轉天一早,來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差人,提上大白臉,押入巡警總局的黑窯。天津監獄始建於清朝末年,位於西營門教軍場,按明治維新之後的日本監獄規劃。巡警總局中也有號房以及專門審訊犯人的黑窯,當中是三根木頭柱子,一旁擺設桌椅板凳,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刑具,皮鞭、紅棍、烙鐵、釺子一應俱全,鐵打的羅漢到此也得打哆嗦。
劉橫順心說:「從前只有拍花子拐小孩的,可沒見過敢在警察所門口明搶的,這是要造反哪!」急忙擋在高二奶奶身前,喝令杜大彪拿下大白臉。大白臉接連遇見橫三https://read.99csw.com阻四的,心下焦躁無比,只顧往前追,沒看見來了巡警,一頭撞到杜大彪身上,如同撞上一堵牆,緊接著挨了一個通天炮,正打在臉上。杜大彪多大的力氣,這一下打得他臉都塌了,青的紫的紅的黑的黃的綠的一齊往下流,銀盆似的白臉上五顏六色開了染坊。此人縱然凶頑,可不是杜大彪的對手,讓杜大彪三拳兩腳打翻在地,五花大綁捆了一個結結實實。連同高二奶奶和孩子,一併帶回火神廟警察所。劉橫順問明經過,得知大白臉不僅害死了高連起、掐死常大辮子、踩死邋遢李,還上門行兇搶孩子,事關這麼多條人命,這可不是警察所能辦的案子,立即讓人通報巡警總局,收殮常大辮子和邋遢李的屍首,同時將大白臉打入苦累房,等天亮了再問口供。當地方言土語說的「苦累房」,是指關押人犯的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