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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三之六

第三部

三之六

我望向車子,剛才扔出的磁球吸附在車門附近。是在落地后被吸引,然後飛上去的吧。撞得氣勢十足,聲音響亮。
先動手的是那個男人。我以為他要抽回刀具,他卻迅速地往前一伸。我一個橫移避開,卻看到刀刃上附著著乾涸的血跡。也就是說,這個男人曾用這把刀捅過人。比起恐懼,這倒反而讓我下定了決心。
為什麼?
「不用叫什麼警察。就現在賠。把卡拿出來。」
此外,包里還有鷗外君的卡包。厚度與材料都和普通的卡包不一樣,我可以想到這也是為了隔絕磁性。卡包里除了市營公交車的乘車卡、學生證、電子錢包卡以外,我留意到還有仙台車站投幣式寄物櫃的收據,日期就在昨天,付款方式是電子錢包卡。
我還沒有考慮到這一層。
我一下子不明白卡是指什麼,還以為是什麼卡片或手牌。過了一會兒我才想到他說的是信用卡或現金卡。
把球取下需要相當大的力氣,又很難用手抓住,於是我把另一支球也吸附上,再把兩隻一起拽了下來。而且我用的姿勢會讓人聯想到繪本《拔蘿蔔》。好不容易拿了下來,球又沾到了從倒地的男人口袋裡露出來的鏈條上。
「不好意思。我摔倒了……」我老實地道歉。怎麼想九_九_藏_書都是我不對。我的身體因為摔倒的衝擊而發抖,腳步蹣跚地走近他的車。我想看一看有沒有撞到,如果撞到了就確認一下車輛的損傷程度。
基本?什麼事?我為什麼會利用磁鐵來對抗和平警察。
光是敘述了一下爺爺和爸爸的死,然後是妻子的死和鷗外君的死,外人或許還無法理解為什麼這會成為「久慈羊介勇闖和平警察大樓」的理由。果然還是因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事,所以沒有考慮到還要解釋細節吧。
我騎著摩托車穿過橫跨廣瀨川的大橋,接著行駛在河堤邊的窄道上。當我感到不對勁時,摩托車已經往右偏移。我不明所以地剎了車,但已經遲了。遲來的剎車作用力過猛,又因為輕型摩托車的輪胎很細,抓不住路面,於是摩托車當即打滑翻倒。急於閃躲的我身體撞上地面,滾了幾圈。
我打開波士頓包,拿起裝球的包裝,把球放了進去。
我瞄準男人的手,以劍道小手的要訣揮起塑料管。擊中了。但他的手裡依舊握著刀。
回過神來時我正在重複自問自答。當然,一開始,我也不可能想到磁鐵能成為武器。
這時,一陣激烈的聲音響起。像是金屬製品被撞凹了似的沉重聲音。
在鷗外九_九_藏_書君的包里,有高爾夫球大小的球形磁鐵,以及比之大一圈的球形磁鐵各一打。每一隻都裝在像是潛水服布料做成的袋子里,讓人聯想到被包在塑料紙里的羊羹。
我以為男人會對手持武器的我稍許感到些害怕,沒想到他反而拿出一把似乎是軍刀一樣的刀具。
「不是那樣的,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我站起身,「就算是叫警察來處理,也要——」
這樣算是基本解釋清楚了吧。
「我要殺了你!」男人說著把刀舉在身前向我靠近。
他瞪著我,是個年輕人,眉頭卻緊緊地皺起。
然後我扶起摩托車離開了。
因為聲音是從車子的方向傳來的,男人便立刻回過頭,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傾斜,像是手上的刀具被拽住了。趁機,我用塑料管猛擊他的頭。男人翻了個白眼,當場倒下。我把掉在地上的刀踢到一邊。男人的胸口一起一伏,顯然沒死。
我蹲下來,正要查看對方車子的保險杠有沒有擦傷的時候腰部卻被踢了一下。由於這一腳踹得有些重,我便又一次倒在路上。回頭一看,只見男車主一臉不悅地說:「你是不信任我所以要檢查痕迹嗎?」
「你在想什麼呢?你撞了人還要吵架嗎?」
我大概是自暴自棄了吧。又或許九_九_藏_書是覺得總被常規行為限制很麻煩,想要發泄一下吧。茜的死、鷗外君的死,讓我愈發感到「無所謂」。
慶幸的是當時幾乎沒有車經過,不幸的是當時有車停在路邊。我的輕型摩托車滑行著,眼看著就要擦上那輛車的保險桿了。別撞!我在心中默念。
接下來要說些什麼比較好呢?武器嗎?
我只能回答「是」。我想這個能成為武器。
我被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同時塑料管飛出,滾了很遠。果然,塑料管太輕了。
偏偏遇到了一個麻煩的對手。我感到消沉,同時也生出愛怎樣就怎樣的想法。男人那自以為是的語氣讓我很火大,而且我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路邊那根一米多長的塑料管也推了我一把,我撿起塑料管,擺出劍道的姿勢。
「喂,你要怎麼賠。」
是因為我自己想要嗎?
我想過特意這麼獨立包裝是不是因為很高級,為防止沾上指紋,或者是手指直接碰到會沾上油脂導致磁性減弱之類的理由。但似乎並不是。
看到那刀刃的長度,我心生怯意,有那麼一瞬幾乎就要退下,但我問自己:「這又如何?」
心裏的一角還在惋惜自己錯失了良機,要是索性在這裏撞破頭,就此終結人生或許也不錯。這樣一來,失去茜九九藏書以後的孤寂,對未來死亡的恐懼就都能一併解決掉了。真是失策。
誰都會死。即使認真努力地活得久一些,也不見得會死得安詳。既然不知道會死在哪裡,那麼在這裏死也無所謂。
這隻是我單方面的說法,作為解釋還完全不夠。但被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或許確實是這樣的。
球擊中了男人的膝蓋。因為球有一定的重量,男人發出猛獸咆哮般的呻|吟屈膝跪下。我趁隙起身,重新撿起塑料管。當我揮起塑料管想趁此機會給予痛擊時,男人已經調整好姿勢,重新舉起了刀。也就是說,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我想是不是應該把磁鐵還回鷗外君所屬的工學部研究室。因為就當時的狀況來看,鷗外君可能正要把磁鐵賣給中介。說不定是瞞著教授借來的研究素材,如果是這樣,我覺得必須還回去。
我在想會不會寄物櫃里存了東西,於是出發去了仙台車站。用電子錢包卡開鎖后,看到裏面是一隻和雙肩包同品牌的波士頓包。我把包拉出寄物櫃,包很重,打開拉鏈后發現裏面果然是一些獨立包裝的磁鐵,高爾夫球大小的和拳頭大小的各佔一半,此外還有三根長度約為五十厘米的筒狀物。
當親眼看到把球拿出來的瞬間,剪刀就飛到球形磁體上的這一幕後九九藏書,我明白了,這麼做是為了削弱磁力。但即使放在袋子里,這些球體還是會互相吸引,我想磁力並沒有完全被隔絕,只不過減小了很多。
這時我正坐在地上,手邊是那隻包。那隻堪稱鷗外君的遺物、從投幣式寄物櫃里取出的包。是在輕型摩托車翻倒時飛落的吧。拉鏈已壞,裏面的東西露了出來。我沒有想太多,就把手伸進包里取出磁球。我並沒有刻意解開包裝,倒更像是因為握得太用力,使得袋子自然而然地脫落了——我把裏面的球擲向他。
會成為做什麼的武器?
我沒有去研究室。因為我已經沒有把磁鐵還給教授的心思了。
沒有聲音,或許是在千鈞一髮之際避免了衝撞吧,我鬆了口氣,站起身。摩托車的引擎還在轉動,消聲器正咕咚咕咚地冒著煙。我正要走回到摩托車旁時,那輛車的車門開了,走下來一個身材結實的男人。
然而,輕型摩托車在車道的轉彎處翻倒了,成了整件事名副其實的轉折點。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因為受到斜掛在肩上的波士頓包里永久磁鐵的影響,而導致重心偏移。
為了還磁鐵。
「你的態度太差,讓我不爽了。」我嘟囔著,目測和男人之間的距離。
我把包搭在肩上,決定騎輕型摩托車從仙台站去青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