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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不需要媽媽提醒,政史也知道現在不可以喜歡女生。不可以做這種事,必須趕快忘記。必須甩開雜念,專心讀書,然而,無論他怎麼壓抑克制,都無法阻止清瀨由香的臉浮現在腦海。尤其他最近對性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和他對清瀨由香的感情產生了加乘的效果,必須費不少力氣才能平靜肉體的欲求。他經常想著由香自|慰,而且自|慰的頻率有逐漸增加的傾向。這件事令他產生的自我厭惡,也讓他感受到極大的心理壓力。他把照片放回抽屜后,發現自己的右手再度伸向了褲襠,不禁感受到強烈的罪惡感。
黑色團體在附近巡邏后,回到了自己的地盤。
離開飯店后,她也不想馬上回家。她走進經常去的那家酒吧喝了一杯,才攔了計程車回家。她獨自喝酒時,有三個男人先後來向她搭訕,都被她打發走了。
玲子定睛細看,發現那道光和霓虹燈不一樣。顏色不同,發光的方式也不同,好像是從某棟建築物,像是學校的屋頂上發出的光。
「嗯,因為有一些事。」
這群黑色團體運用了超群的飆車技術閃過了對方原始的攻擊模式,並伺機丟了一顆炸彈。那是他們所持有的炸彈中最小的一個,但當炸彈爆炸時,對方那些人立刻像在薩凡納大草原上遇到獅子的小動物般鳥獸散。
「我們和普通的飆車族不一樣。」團長用低沉的聲音對功一說,他的一頭黑髮往後梳,好像戴了一個頭盔,「那些人只是像中年大嬸般歇斯底里,竟然還有人胡扯那是甚麼青春。青春、青春。那是甚麼屁話,噁心得讓人反胃!」團長吐了口口水後繼續說道:「我們支配黑暗,也可以說是在管理黑暗,黑夜屬於我們,所以我們穿黑色衣服,騎黑色機車,我們沒有任何色彩,拒絕外界所有的光。」
她想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那是她讀高一,第一次去聽搖滾演唱會時,也曾經有過相同的感覺。
玲子穿戴整齊后,轉身向男人打招呼。
只不過他最近陷入了瓶頸。專註力無法持續,成績也始終無法進步。之前遇到像剛才解出的那道數學難題時,解題都更加輕鬆。因為他無法專心思考,所以腦筋也越來越不靈光。
那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了。
那天之後,他每天凌晨兩點到三點的這段時間,都會觀賞那道神秘的光。他並沒有告訴父母這件事。雖然並不覺得自己在做壞事,只是覺得不可以告訴別人。父母並沒有對他起任何疑心,政史反而曾經聽到父母的對話。「最近那孩子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了,看來終於知道該好好讀書了。」「那當然啊,距離考試已經不到兩年了。」他也發現自己內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看到那道光之後,覺得內心的煩惱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覺得自己變得更積極了。在他看到那道光的十天後,終於和清瀨由香說了話。雖然只是不值得一提的閑聊,但那比九*九*藏*書解出數學難題更加倍感到滿足。
「謝啦。」
當她抽完一支淤時,發現了那道光。
祖母來家裡時,輝美讀四年級,她清楚地記得母親站在門后,露出鬼面具般若一樣的表情瞪著祖母把老舊的家當接二連三地搬進來。母親自言自語地說,家裡只有三房一廳,這麼小的地方,老太婆竟然要搬來同住。死老太婆一定會活很久。真是要命了,今天晚上要煮甚麼菜,就夠讓我頭痛了。都是爸爸的錯。我還是出門工作好了,但她肯定又會蘿哩八嗦。真希望她早點去死。
不久之前,炸彈終於爆炸了。輝美從小到大,甚至沒有看過男人打過架,卻像在作惡夢般,看著母親和祖母扭打在一起。兩個人可怕的嘴臉讓她難以相信她們是自己的家人。
小塚輝美等不到凌晨兩點,就迫不及待地悄悄來到陽台上,拿起父親的望遠鏡觀察。但可能時間太早了,她並沒有發現自己尋找的東西。
所有的機車都統一成黑色,因為他們相信,黑色是象徵強大的顏色。不光是車體,每個人也都一身黑裝,但不是黑色皮夾克之類的,而是黑色的戰鬥服。安全帽也同樣是黑色。
某天晚上,政史終於採取了行動,決定去解開自己內心的疑問。也許是那道光的力量,激發了他的行動力。
「原來『老師』不方便。」
那道光可能具備了改變人心的力量。他隱約產生了這種想法。
回到公寓時,已經凌晨兩點了。她沒有開燈,拉開了房間的窗帘。她的房間位在五樓,而且公寓本身就建在高地上,可以眺望城市的遠方。每次和那個男人見面回到家,站在這裏看夜景已經變成了她的習慣,她覺得這個行為可以讓她找回自我。
她坐在政史的斜前方。只要他看黑板時,就會看到清瀨由香,所以他這一陣子上課時經常看著清瀨由香的后脖頸出了神,忘記把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內容抄到筆記本上。
相馬功一也準備離開了。他漸漸放慢速度,退到隊列的後方,然後離開了集團,獨自向左轉入了岔路。
每個人加入的動機各不相同,但大部分都是因為覺得很帥氣。對傳統飆車族行為感到厭倦的人,也許對新團體某些看似禁慾式的做法產生了憧景。當然,也有不少人的理由更簡單,有人只是覺得黑色制服很酷。
「下個月改到星期四。」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那道光。對面的房子之間,有一道奇妙的光。在看到那道光的瞬間,政史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用力跳了一下。他定睛細看,發現那道光來自比他想像中更遙遠的地方。
他在上周發現那道光。在路燈、霓虹燈和住家窗戶燈光中,有一道異樣的光。那道光並沒有很強烈,只是注視那道光之後發現,光並不是固定不變,顏色和閃爍的方式不斷發生變化。
漸漸地,她感受到那道光在呼喚她。
「你們不要再吵了啦。」她不知道為read•99csw•com這件事哭過多少次,祖母和母親每次都有點尷尬,但雙方都不願讓步。父親似乎已經放棄解決這種狀況,他每天下班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想要逃避家中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站在窗邊,持續看著那道光。當光消失時,他看了一眼時鐘。剛好是凌晨三點整。他已經看了那道光超過三十分鐘。
翌日晚上,他打開窗帘坐在書桌前。每次停下筆,就看向窗外。他期待今天晚上也可以看到那道光。
他的媽媽格外警惕他對女生產生興趣,因為她深信會影響功課。今年新年,收到班上女生寄來的新年賀卡時,媽媽臉色大變地質問他。那個女生是誰?為甚麼要寄賀卡給你?你們在學校很要好嗎?在得知那個女生寄了賀卡給全班所有的同學之前,媽媽一直用磁鐵把那張賀卡貼在冰箱門上。
功一在一年前加入這個團體。他從高中輟學后整天無所事事,每天獨自騎車上路,然後就受邀加入了他們。
但是,政史對目前的狀況並沒有感到太大的不滿,他目前的人生目標,就是一級一級走上父母為他準備的又長又陡的階梯。他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很舒服,順利時也會有充實感和成就感。不需要自己作決定的輕鬆支撐著這份快|感,他不時站在目前的位置往後看,為自己已經走完了一大段階梯感到沉醉。
輝美來到戶外,握起小手向太陽祈禱,希望媽媽和奶奶不要吵架,希望大家能夠和和樂樂。
他起身打開窗戶。雖然已經五月了,但夜風仍然很冷。他覺得只要吹吹風,頭腦就會清醒。
——莫名其妙,我這是怎麼了?只不過是光而已。
「你少廢話。」男人伸手拿了放在枕邊的皮包,從裏面拿出信封,丟到玲子的屁股旁。「這是這個月的。」
但是,年幼的她所許的願並沒有成真。祖母搬來的當天,就對晚餐的口味百般挑剔,祖母和母親大吵一架。祖母猛然站了起來,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祖母離開時動作太猛,飯碗從桌上滑落,應聲碎裂了,裏面的米飯也都撒在地上。輝美覺得這個畫面似乎預示了這個家庭的未來,成為一個黑暗的畫面,深深地烙在她的眼中。父親始終低頭不語,默默吃著飯。
那是一條緩和的上坡道,是知名建商建造的一整排相同外觀的住宅。功一家位在坡道的最上方,因為他父親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他討厭父親。
玲子轉頭問他:「你星期五不方便嗎?」
那是甚麼光?光的顏色不斷變化,閃爍的方式也沒有固定的規律,好像在對他訴說甚麼。
爆裂聲在暗夜中回蕩。數十盞車頭燈以最前面那輛車為頂點,形成一個細長等腰三角形,在幹線道路上向東移動。那不是四輪的汽車,全都是機車,也沒有任何一輛機車上有兩個人,所有人都靠自己的力量在道路上賓士、戰鬥。這是這個團體堅持的原則。
然而,功一最近對一read•99csw.com件事無法釋懷。雖然假面摧毀團聲稱是為了摧毀當今的社會結構而自然形成的團體,但他最近開始懷疑這件事。因為他強烈地認為這個團體被某種肉眼無法看到的力量所控制。
功一加入后的一年期間,假面摧毀團內共有十六名成員遭到逮捕,但幾乎有相同人數的新成員加入,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來自舊團體。
今天晚上,他們要前往他們口中的R地區展開久久一次的破壞行動。
接下來的兩天,她都傾聽到光的呼喚,但光太遙遠了,無法看清楚微妙的變化,所以她今晚準備瞭望遠鏡。
假面摧毀團行駛在穿越新興住宅區的幹線道路上,不一會兒,後方有一輛、兩輛機車開始脫隊。這也是團體的特徵之一。既沒有集合,也沒有解散,只是到了某個時間,就會不約而同地聚集,然後自動解散。
當時的感動和懷念漸漸蘇醒,但她搖了搖頭,克制了這些回憶。
怎麼可能?功一收起望遠鏡,放進了口袋,獨自苦笑起來。一定是新型的霓虹燈,不需要在意。他打算把機車推進車庫,但忍不住再度回頭。
當她握著陽台的欄杆時,發現視野角落閃著光。她轉頭看向那個方向。那道光再度閃爍著。劈喀、劈喀、劈喀哩地閃爍著。
「原來很精確準時啊。」輝美忍不住滴咕道。今天已經是第四個晚上,那道光每晚都會在凌晨兩點準時出現。
「嗯。」男人點了點頭。
玲子拿起信封,指尖可以感受到信封的厚度。她覺得這種打工方式很不錯,而且可以去普通學生沒錢去的高級餐廳吃晚餐。
他關上窗戶,坐在書前,感受到一種奇妙的爽快,覺得自己可以專心讀書了。事實上,他關上窗戶后,開始做英文閱讀理解題到凌晨五點,中間完全沒有休息。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專心讀書了。
他當然很好奇那道光的來源。到底是誰、為了甚麼目的發出那道光?為甚麼那道光具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那道光似乎在小聲呼喚他。
功一用望遠鏡看著那道光。光似乎來自某棟建築物上方,不一會兒,那道光奇妙地閃爍起來,注視片刻之後,功一放下瞭望遠鏡。
於是,輝美搖搖晃晃地走到陽台。她並不怕死,甚至想像著媒體會報導自己的死亡消息。少女因家庭不和深陷痛苦而自殺。她希望到時候會是這樣的標題。
那個團體名叫「假面摧毀團」。他們質疑現代的社會結構,以摧毀這種結構為終極目標。他們對自己是新型飆車族感到自豪,鄙視那些為了滿足慾望而從事暴力行為的飆車族,稱他們為舊團體。他們目前的工作就是清除那些舊團體,他們主張必須從他們這個世代開始改變。
相馬功一騎在團體中間的位置。雖然他們看似隨興而行,但其實每個人在隊列中都有固定的位置。
他很清楚造成目前這種狀況的原因。因為他整天都在想清瀨由香,他打開書桌抽屜read.99csw.com,拿出升上二年級時,全班一起拍的照片。他們班上有二十名男生,十八名女生。清瀨由香站在三排女生的中間位置。
政史從小就夢想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繼承父親的事業。不,其實那並不是他的夢想,而是他父母的夢想,只是他至今仍然沒有察覺這件事。他的父母很擔心兒子擁有自己的夢想,所以在他有自己的夢想之前,就把他們的希望深植在兒子的意識中。
玲子拉起了窗帘。
「來這裏吧,快來這裏。」
那天晚上,母親衝出家門,祖母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像著了魔似地不斷誦經。父親很晚才回到家,看到日常用品散亂的房間,立刻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他並沒有設法解決問題,而是拿了威士忌和杯子坐在桌子旁,啃著魷魚乾,慢慢喝著酒。
他們進入這個區域不久,就撞見了當地的飆車族。那是典型的舊團體,只會一個勁地空轉引擎、按喇叭,大聲叫囂,鬥毆時也只會揮動鐵管和鐵鏈。
那道光果然在凌晨兩點出現了。在和昨天相同的位置,同樣閃爍著照了過來。政史把椅子移到窗前,觀賞了那道光整整一個小時。之後,他和昨天一樣感到神清氣爽,身體內側湧現了力量。

不久之後,輝美的父親買了這棟公寓,一家三口在這裏生活,但平靜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祖父去世,輝美的父親不得不把祖母接來同住。輝美的母親當然大力反對,但父親執意這麼做。輝美不太清楚當時的情況,但據說父親不願錯過用祖父的房子賣掉后的那筆錢償還貸款的機會。
志野政史好不容易解開數學難題后,發現了那道光。他這天也和平時一樣,獨自溫習功課到深夜。
——對了,就是那個時候。
她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看到那道光。那天晚上,她從客廳悄悄來到陽台,想要一死了之。這裡是五樓,下方是只有在柏油路面上畫了格子的停車場。只要縱身一跳,就可以毫無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
木津玲子正在穿絲|襪時,床上的男人對她說。

到了凌晨兩點,光像往常一樣開始呢喃。輝美調整瞭望遠鏡的焦點,注視著那道光,終於捕捉到肉眼無法看到的無數種顏色組合在一起,發出了細膩而又複雜的閃爍。
那天之後,母親和祖母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卻無視對方的存在。兩個人完全不說話,有必要時,必須透過父親或是輝美說話。有時候她們兩個人都在現場,卻要由她當翻譯。
玲子注視著那道光,發現自己的心情漸漸振奮起來。她也不知道為甚麼會從那道光中感受到這樣的魅力,只是她回想起之前好像也曾經感受過這種振奮。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是甚麼時候?
玲子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有錢可以包養年輕女生。他自稱姓「會津」,但玲子不認為那是他的真名。他有時候會在飯店打電話,好幾次聽到他九-九-藏-書提到「老師」這兩個字,玲子當然從來沒問過他老師是誰。
那道光還在相同的位置,這一次即使沒有使用望遠鏡,他也清楚聽到了和剛才相同的呢喃。來這裏吧。來這裏吧。
「那我就先走了。」
他們還有另一個特徵。那就是車頭燈的顏色。所有車頭燈都經過特殊加工,每一輛的顏色都有微妙的差異,所以當遠遠望向他們行駛的隊列,彷彿看到錦鯉在水中游。
他在家門前下了機車,但並沒有立刻走進家門,而是眺望著眼前的那片夜景。各式各樣形狀的光點綴黑暗的景象的確很美。
光的節奏很奇妙、很溫柔。來自遠處的光好像是在為自己而閃爍。劈喀、劈喀、劈喀哩。打起精神,千萬不要認輸。
聽親戚阿姨說,在目前就讀中學一年級的輝美出生之前,她們婆媳關係就已經鬧僵了。當時,小塚家住在從祖父那一代就開始住的房子,輝美的母親嫁給她父親時,也和公婆同住。輝美的祖母凡事都要按照傳統規矩辦理,和喜歡按照合理方法處理問題的輝美母親發生了衝突。
略帶有栗色的長發很自然地披在肩上,不知道是不是拍照時的習慣,她的鵝蛋臉微微偏向右側,一雙大眼睛好像從照片中注視著政史。
他是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但已經認為自己是考生。他打算考大學,併為了這個目標用功讀書,所以也理所當然地這麼認為。這也是他父母的想法,因為他們對這個獨生子抱有莫大的期望。距離考大學還有一年九個月,他和他的父母都認為時間所剩不多了。
他的眼睛捕捉到一道光。他定睛細看,然後從衣服胸前口袋拿出了一個小型望遠鏡。又是那道光。他在心裏小聲說道。
(來這裏吧。)
她打聽套房的門,來到走廊上。在門關上之前,她聽到男人拿起電話的聲音。她猜想男人又要打電話給「老師」了。
輝美上了床也遲遲無法入睡,淚水不停地流。
好想死。她突然浮現這個想法,而且覺得是一個好主意。只要自己死了,也許他們會反省自己的行為。
輝美看著那道光,感到自己的心情漸漸平靜。委靡的精神重新振作起來,更覺得自己前一刻想死的念頭太無聊了。

政史按著太陽穴。他越來越心浮氣躁。
他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想法,是因為不光是這個地區出現了新團體,全國各地都陸續出現了有相同主義和主張的鬥爭團體。這些團體之間並沒有橫向的聯繫,只是他對在全國各地剛好同時出現像「假面摧毀團」一樣的團體產生了質疑。團長說,這些團體都是因應時代的需求高誕生的,果真如此嗎?當然,即使是因為某種力量創造了這些新團體,他也不知道到底要發揮甚麼作用。
那天傍晚,母親和祖母大打出手。原因只是芝麻小事。母親和祖母的冷戰狀態已經達到了極限,雙方都在等待內心的憤怒大爆發的機會。
功一騎上機車,再度發動了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