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們眼下有一個案子要辦，姜醫生要不要一起參与討論？」沈夜熙隨口問。

「讓怡寧和你細說，」莫局正色下來，「現在信息還沒有對外公開，不過瞞不了多長時間，這事影響太壞了，非得弄得人心惶惶不可，我現在需要你立刻跟進，以最快的時間給我一個調查方案。」

姜湖愣了一下，趕緊說：「啊，你好，你就是傳說中的沈隊！」

蘇君子突然回過頭來：「哎，小姜，自己挺沒意思的，你要不要一起過來聽聽？」

不知所謂，沈夜熙心想，把人挖來當吉祥物嗎？

他嘆了口氣，坐回自己的臨時辦公桌上，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似乎是毫不在意地把照片壓在了桌角上，目不斜視地開始自己的工作，然而過了一會，姜湖到底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照片，他幾次三番地勉強自己把注意力收回到手頭的文檔上來，卻幾次三番都沒有成功，二十分鐘以後，姜湖終於放棄，拿起了那張陰森恐怖的現場照。

「咱們的人正在附近搜索。」

安怡寧趕緊指著沈夜熙介紹：「這就是咱們輕傷不下火線，光榮歸來的隊長沈夜熙。沈隊，這位是莫局新給調過來工作的姜湖姜博士，常駐心理醫生，辦公室就在我們隔壁，隔壁還在裝修，姜醫生現在暫時在咱們辦公室待幾天。」

什麼人細緻地擦乾淨了女孩的臉，甚至替她梳好頭髮？

說著，安怡寧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皺著眉把他往外推：「看看你身上那子彈眼，整個成了一個篩子，你是好不容易喝水不往外漏了吧？滾滾滾，從哪來回哪去，沒https://read.99csw.com你地球還不轉啦，沒事瞎逞能！」

安怡寧點點頭：「大家的壓力都不小，自從……上次那件事以後，」

沈夜熙趕緊把銷假的報告遞給他。

「傳說中的——好像我已經作古了似的。」沈夜熙心想，同時，他露出標準八顆牙微笑，客客氣氣地姜湖握了握手，為什麼這裏莫局會突然弄一個心理醫生來，沈夜熙心知肚明，雖然沒表現出來，但他心裏多少有些彆扭。

屋裡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來，都像是久別重逢一樣地和沈夜熙打招呼，姜湖毫無存在感地默默地站在一邊，側身讓開路，等著他們過去，直到整個重案組的人一起往會議室走去，他才推了推眼鏡，面帶微笑地捧著他的咖啡，獨自往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走去。

莫局瞪了安怡寧一眼，笑眯眯地看向沈夜熙：「回來了？」

莫局聽了這句話，帶著笑意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刷刷兩下籤了名，一邊安怡寧急了：「莫局，莫局，哎呀叔！你還真給他簽？」

他不時與擦肩而過的人點頭致意，手裡拿著一份報告，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剛要伸手敲門，門卻從裏面被拉開了，一個漂亮的長發女警抱著一打報告，急匆匆地往外走，險些和他撞個滿懷，女警抬頭見了他，當場愣了一下：「沈隊？」

對沈夜熙而言，這是張生面孔。

這就是鞠躬盡瘁的人民公務員。

姜湖有些蒼白的手指敲打著桌子，閉上了眼睛。

一般人手上如果拿著熱水，被撞到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往後躲，同時伸長read.99csw.com胳膊把東西往外送，可是那人第一反應卻是把自己的胳膊橫過來，正好擋在沈夜熙和潑出來的熱咖啡中間，滾燙的液體全都灑在了他自己的手上，那人低低地「嘶」了一聲。

「不簽怎麼辦，你們組讓你帶？你能給帶溝里去。」莫局簽了字，直接丟在了安怡寧懷裡，嚴厲地瞥了她一眼，「這火都燒著眉毛了，還在這耍嘴皮子，抓緊時間給我幹活去，怎麼哪都有你！」

下水道口是被人為打開的，如果只是拋屍，為什麼兇手不把人頭扔進去，而是扔在了外面？殺死一個孩子的動機有很多種，比如綁票撕票，比如和孩子父母結仇，或者兇手乾脆就是個卑鄙的戀童癖，但是如果僅僅是為了殺死她，為什麼要把她的頭砍下來？

「礙不著什麼。」沈夜熙說，「沒事，我有分寸。」

沈夜熙一愣：「對不……」

這回，沈夜熙臉上的笑容不摻假了：「君子。」

「大白天的別在背後議論別的同事，」沈夜熙輕輕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失蹤了四個，屍體只找到一具？」

「呃……我不會搗亂的，沈隊對我也不用那麼客氣的，」姜湖跟在他身邊，像是有點局促，低聲說，「其實他們都叫我漿糊。」

得，屁股都沒沾到局長辦公室的椅子，就被趕出來幹活了。

安怡寧嘆了口氣，一邊並肩和沈夜熙往辦公室那邊趕，一邊飛快地說：「這個月本市已經失蹤了好幾個孩子了，一開始成立了專案組，到現在那幫飯桶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昨天晚上又接到家長報警，說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hｔｔps://ｒｅad.９９cｓｗ.cｏm丟了，專案組沒頭蒼蠅似的整整搜索了一宿，什麼也沒找著，結果今天凌晨有人報案，在一個下水道口發現了死人，現場的人剛才發回來報告，說死的正是昨天晚上失蹤的那孩子，莫局早晨到這沒幹別的，拍桌子把專案組的負責人罵了個狗血噴頭，方才正式下達通知，現在這事歸我們管了。」

「真多幾個你這樣的，我看離日子過不下去的那天也不遠了。」莫局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從兜里摸出鋼筆，「夜熙的傷怎麼樣了，你自己覺得現在回來工作撐得住嗎？」

斬首……常見於某些帶有儀式性質的處決中，然而帶入到這裏，卻怎麼都說不通。

沈夜熙露出一個笑容，他笑起來的時候，給人的距離感就忽然不見了，彎起來的眼睛帶著特別的親切：「怡寧，我來銷假復職了。」

他說完，像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一樣，緩步走進了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低頭抿了一口速溶咖啡，忽然，姜湖瞥見某個辦公桌下面掉了一張紙，他彎腰撿起來，發現是一張犯罪現場的照片，是一個女童的頭，落在掀開的下水道附近，大概是方才安怡寧用力敲門的時候掉下來飄進屋裡的，姜湖立刻追出去，卻發現其他人都已經不見了。

這是個青年人，身上穿著件鬆鬆垮垮的黑襯衫，顯得皮膚白得不像黃種人，頭髮顏色也不是純黑，呈現出某種接近黑的深棕色，稍微有一點自來卷，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沈夜熙抿抿嘴，一言不發地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安怡寧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他們倆走太快，沈夜熙read.99csw.com到樓道轉角的時候，正好撞上了一個端著滾燙的熱咖啡的人。

安怡寧從材料夾子里抽出一張照片，遞到沈夜熙面前：「你看。」

這時，局長辦公室傳出來的一聲輕咳，裏面的人慢悠悠地介面說：「安怡寧，好狗不擋路，你別站在門口讓人家都進不來。」

沈夜熙背對著姜湖皺了皺眉，但是沒說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看路，沒灑在啊你身上吧？」沈夜熙道歉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忙不迭地說了他想說的話，那人手忙腳亂地接過安怡寧遞過來的面巾紙，擦拭燙得通紅的手，有一點靦腆又有一點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一下。

「女孩的死因是什麼？」

辦公室的門再一次打開，一個中年人走出來——好多人都說他們莫局不像幹警察的，這人做事不緊不慢，人到中年，身材一點不走樣，依然風度翩翩，本人也非常講究，更像那種老奸巨猾的商務人士。

「莫局，咱局日子過不下去啦？連傷病員也帶傷上陣了？」

沈夜熙無奈，由著她往後推了幾步，小聲訓斥說：「別鬧！」

沈夜熙有三十郎當歲，正是年輕不氣盛的好年紀，他是個高大英俊的經典款，小夥子往那一站，精神得讓人能眼前一亮。他走路的時候目不斜視、肩背挺直，身上還是便裝，襯衫最上邊的扣子打開著，露出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五官俊朗，嘴唇略薄，乍一看，像是個不大好親近的人。

姜湖搖搖頭：「不了，我不懂，不給你們添亂。」

這博士可別是日內瓦學派的兒童心理學博士吧？沈夜熙掃了他一眼，只覺得這年輕人多不過二十九九藏書五六歲，大概因為眼鏡太大的緣故，面部表情顯得有些迷茫。

她一敲門，迎面就走出來一個男人，三十齣頭，長得說不上有多端正，可是就是讓人看著覺得順眼。他見到沈夜熙，臉上驚喜的表情不加掩飾，大步走過來給了沈夜熙一個擁抱，狠狠地拍拍他的後背：「你可算是回來了。」

「心理醫生？」

這個城市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然而部分基礎設施建設卻十分一般，下水道口凌亂得很，周圍是一段坑坑窪窪的路，因為偏僻而疏於打掃，很臟。但斷頭女孩的臉卻非常的乾淨，連腦後的辮子也一絲不亂，乾淨得有些詭異，與環境格格不入，頭下壓著一塊有些破舊的布料。

沈夜熙一愣：「怎麼，我們組有事？」

照片的背景是黑黢黢的下水道口，一個小女孩帶血的頭顱面衝著鏡頭，安怡寧說：「這其實不是完整的『一具』屍體，到目前為止，我們只找到了她的頭。」

做這些細緻的事，是因為兇手在懺悔，還是這個兇手是個女人？

她的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有點謹慎地觀察了一下沈夜熙的表情，話音斷了片刻，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才繼續說：「莫局特意把姜博士調進來，隨時關注大家的健康狀況，也算職工福利。」

安怡寧用力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都麻利點移駕會議室，來活了，快點快點。」

這位女警正是重案組的聯絡員安怡寧，她聽了這話，幾乎把一雙眼睛瞪成了杏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夜熙一番，大呼小叫地說：「復職？沈夜熙，我看你是嫌命長。哪兒來的獸醫同意你出院的，耗子葯吃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