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點點頭，一本正經：「好了！」

蘇苒沒聽明白，想了想，決定屈從於病號，於是大義凜然地點點頭。

蘇家人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姜湖拉了一把椅子，在盛遙病床邊上坐下。

姜湖把花束插到盛遙的床頭，盛遙深深地吸了口花香，陶醉地嘆息：「嗯，香水百合，遞給你這束花的姑娘一定是個水靈又清爽的美人。」

盛遙抬起頭對她笑了：「嫂子快別這麼說，君子當時那個情況，換誰都會那麼做的，再說我又沒什麼大事，放點血還省的營養過剩呢，是不是苒苒小寶貝？」

警察同志這活兒不好乾，究其原因之一，就是廣大違法犯罪分子們實在太敬業，不管晴天雨天還是法定節假日，隨時想犯事隨時犯，端是個沒日沒夜。

「那、那個，書、書記又打電話來了，找您，他說……」

「你還好嗎？」姜湖問。

姜湖道歉：「可真是對不起。」

幼兒園放假的時候，蘇君子把她帶到過單位一次，小傢伙一直對和她玩得很好的這個姜湖叔叔念念不忘。姜湖半蹲下來，接住向他撲過來的小姑娘。小傢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著他的衣服，抱怨說：「你上次答應過到我家找我玩的，我準備了好多故事書，可是你很久都沒來！」

天塌下來，現在有沈夜熙頂著，反正所有精英都在他手下，砸不死他們。

「哦，那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可愛的小巫婆。」

女孩回頭看見他，眼睛一亮：「姜叔叔！」

「你的意思是？」

「嗯，沈頭兒跟我談了很多。」姜湖說兒化音的時候，舌頭還有點僵硬，於是又說了一遍，「是頭……兒，唉，算了，我老也說不好。」

他們已經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開了，莫局雙手抱在胸前，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淪為一個打醬油的。

她的聲音可真好聽，姜湖想，果然有些人天生就帶著能治愈別人的特性。

病房窗外的陽光打在他的頭髮上，https://read.99csw.com顯得深栗色的頭髮似乎更柔軟了一些，盛遙覺得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就很治愈了，他剛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姜湖的手機震動起來，一條簡訊進來，沈夜熙言簡意賅地只有三個字：「看電視。」

安怡寧翻了個白眼：「我跟老爸耳濡目染的唄。」

莫局問：「你從哪學會這套的？」

莫局盡量和顏悅色地問：「哪沒聽懂？」

蘇苒小大人似的拉拉姜湖的衣服：「姜叔叔，你別說了，你看盛遙叔叔都快迷失人生目標了。」

胡敏笑著說：「我早聽說姜醫生能幹，沒想到這麼年輕。」

可是趕上汽車爆炸案這種爛事，誰也沒辦法，這種案子涉及公共安全，相當的敏感，連市委書記都特意打了電話過來，三令五申一定要儘快破案。

蘇君子順著他的話音問：「如果犯人只是練手，他不怕打草驚蛇么？」

「嗯，對，我坐公交過來的，車裡有點擠，有個人香水瓶子打碎了。」姜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繼續打擊他，「至於打碎香水瓶子的，也不是個姑娘，上了點年紀，我忘了怎麼稱呼，就和……就和上回來局裡找楊姐的楊姐媽媽差不多吧？」

莫局認為她說得對，不過他畢竟身為局長，不能助長手底下人這樣目無尊長、隨口耍流氓的習性，於是他義正言辭地乾咳一聲說：「確實，這個情況我已經和市領導反映了，不過有些領導同志依然認為，雖然炸彈威力確實不大，但是影響極壞，非常破壞社會的穩定團結，容易影響社會秩序，造成民眾恐慌。再者，凡事要防患於未然，我們不能真出了大事再想著要亡羊補牢……姜醫生，怎麼了？」

手下人不會看人臉色，沈夜熙只好出面救場：「行了，無論是不是恐怖分子，城市公交車上發現炸彈都是非常危險的，誰也不知道犯人前兩次是不是只是練手，現在是沒什麼read.99csw.com嚴重後果，萬一他下回來真的怎麼辦？」

姜湖的表情越來越迷茫，突然被點名，他只好有些局促地抓了一把頭髮：「不您別管我，我就是有幾個地方沒聽懂。」

小傢伙接過來，趾高氣揚地說：「這還差不多，那我就原諒你啦！」

「造成某種社會恐慌又是為什麼？政治目的？如果是那樣，為什麼沒有一個組織跳出來表明政治立場？」楊曼以前在拆彈組工作過，相比其他人更有經驗，她說著，轉頭問安怡寧，「在沒有抓住嫌犯以前，我們的安全工作能做到什麼程度？」

一屋子大人都饒有興緻地看著小姑娘，盛遙輕輕地拉下她的小手：「小仙女，你給我施了什麼魔法呀？」

楊曼沒睡醒，頭天晚上不知去哪鬼混去了，臉上掛著碩大的黑眼圈，聞言立刻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說：「莫局，領導們唯恐天下不亂吧？他們見過炸彈沒見過炸彈？當恐怖分子是吃閑飯的？好不容易公交車上混上兩顆炸彈，一隻耗子沒炸死？我跟你實話說，往公交車裡接窗戶扔個二踢腳沒準都比這個後果嚴重。」

眾人集體低頭，做默哀狀。

盛遙大笑：「君子，你積點德好不好，居然拿小女士的體重開玩笑。」

姜湖帶著花走進病房的時候，就看見了來探望盛遙的蘇君子一家三口。

蘇苒被戳到了痛處，哼一聲扭過頭去，小聲：「爸爸真討厭。」

姜湖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沒有，長得比較年輕，也挺老的了。」

蘇君子指了指女人：「這是你嫂子，敏敏，這位就是姜醫生，上回去過局裡以後，你家丫頭整天掛在嘴邊的那位。」

姜湖突然問：「兩輛發生爆炸事件的公交車有什麼關係么？」

她媽媽笑起來：「小苒，快別那麼沒禮貌。」

盛遙覺得自己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他往椅子背上靠了靠，露出一個微笑，然後輕巧地站起身來，開門走了。門口正好經過一九九藏書個值班警察，對方張張口，剛要打招呼，被莫局豎在嘴唇前邊的食指打住了，值班警察同志有幸目睹了他們局長同志心情很好地拎著外套……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摸魚走人了的實況轉播。

安怡寧忙打圓場：「你就告訴領導，就說局長現在正在緊急調集人員研究這個問題，親自組織現場取證去了，現在不在，一有結果立刻會向市領導報告的。」

「可是……」值班員同志要哭了，借他個膽子也不敢這麼跟領導說話。

眾人笑起來。

莫局聽了，撇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衣冠禽獸。」

莫局頓時一臉菜色，蠻力一拍桌子：「笑什麼笑，都給我嚴肅點！」

姜湖：「那個……什麼羊什麼的？還有那個……防什麼未然？」

莫局眯著眼睛回過頭去——一瞬間姜湖明白了他頭天看的一本閑書里的形容詞，「目光如電」。

說著，他從懷裡的一大束花里抽出一支百合來，遞給小姑娘：「蘇苒小美女，我用這個道歉行不行？」

沈夜熙一推門，發現自己面對的一堆頭頂冒著怨氣的腦袋，整個辦公室氣氛幽怨如同黑壓壓的蘑菇園，他頓時大聲疾呼：「我也是被臨時叫回來加班的，麻煩你們別沖我發射怨念光波好嗎？我冤不冤，跟誰說理去啊？」

「第一輛是從火車站到植物園的公交六路，第二輛是從玉水公園到市外平城縣的公交九十七路。」安怡寧在桌子上鋪開一大張公交線路圖，在上面用簽字筆畫了三個黑圈，「六路和九十七路共同經過的車站我都標出來了，就是御門、銀橋和咸陽路口東。」

安怡寧雙手一攤：「公交車不像地鐵，線路太多，站點太多，車次也太多，人流密集的地方，無法建立像地鐵那樣的監控。況且犯人放的這種炸彈體積非常小，隨便塞袋裡就能夾帶上去，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就只能加緊巡邏，警告廣大市民出行安全，不可能真的一個一個地去搜每個乘客read.99csw.com的身。」

說完，她自顧自地爬上盛遙的病床，伸出小肉爪拍著盛遙的頭，一本正經且無限嚴肅地說：「%*#……#￥！」

盛遙表情獃滯地看著他：「啊？」

蘇苒說：「爸爸說，你是在抓壞人的時候為了保護爸爸才受傷的，我昨天晚上偷偷問了南瓜婆婆，她教給我一個咒語，說念了以後，你就不會疼了。盛遙叔叔，你還疼不疼？南瓜婆婆的咒語管用嗎？」

「首先，在公交車上安放炸彈，是一種非常高調的行為，如果嫌疑人不是為了造成車上的人員傷亡，而只是為了造成某種恐慌呢？」

的確，以市裡公交車那種能把人擠成相片的現狀，炸彈只造成了幾個人的不致命輕傷，想來也確實是沒有什麼威力，與其說是襲擊，其實還不如說是惡作劇。

姜湖在旁邊非常有眼力見兒地接過蘇苒，把她往天上拋了一下又接住，小姑娘「咯咯」地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地說話。

蘇君子拍拍手：「苒苒快下來，小胖妹，你都二十多斤了，別壓在你盛遙叔叔身上。」

重案組平時加班加點也就算了，周末還得接到沈大隊長的追命連環Call，就實在有點悲劇了。出去和情人約會的得回來，好不容易在家宅一天睡個懶覺的人得回來，和妻女共享天倫之樂的得回來，連在醫院探望病人的編外人員也得乖乖滾回來。

「局、局長……」門口一個小值班員小心翼翼地看看這一屋子人，戰戰兢兢地敲了門。

莫局頂著一張烏黑油亮的晚娘臉，親自出席緊急會議，拍桌子嚷嚷：「都給我化抑鬱為力量，多幹活少廢話，趕緊把那四處扔炸彈的給我逮回來，要不然下個周末下下個周末下下下個周末還得加班，加死你們！」

「叫人把重點放在這三個車站上，另外把爆炸發生地點也標出來，」沈夜熙說，「受害人呢？」

盛遙病房裡就有電視，兩人立刻打開電視，所有頻道下面都在滾動一條新ｈｔｔｐs://ｒｅａｄ•99ｃｓｗ•coｍ聞：「本市今日上午十時，公交九十七路發生爆炸，四人受傷，包括一名兒童，所幸無人死亡，爆炸原因有關部門正在調查中。據悉，這已經是本市兩天以來發生的第二起爆炸案，警方人員透露，兩起爆炸案的起因可能是同一種炸彈……」

「說屁，你告訴他，催什麼催？再催老子撂挑子，讓他自己查去！」

姜湖想了想：「哦，不，賣花的是個上了點年紀的大爺。」

姜湖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蘇哥的妻子，胡敏，於是他從善如流地叫了一聲：「嫂子好。」

說完，他輕咳了一聲，正色地敲敲桌子：「市委領導現在最擔心的問題你們也明白，就是投彈者的犯罪事實有沒有可能進一步升級，有沒有可能靠上恐怖襲擊？真要是那樣，這不是咱們一個市局能管的事。」

每天追在各種犯罪分子屁股後面跑，腦力體力全不能缺，見天兒地被捅一刀那是正常現象，行業高危就算了，工資還就那麼回事兒，網上流傳的那句「操著賣白粉的心，拿著賣白菜的錢」，完全就是給他們量身定做的，對象都不好找，重案組盛產俊男美女，全都砸在莫局手裡，就差自產自銷了。

「我是小巫婆。」

「沒事兒，本來那瘋姑娘就沒戳到什麼要緊的地方。」盛遙笑了笑，「我聽說手術那天晚上，你和沈頭兒在醫院陪了我一宿？」

小值班員如蒙大赦，腳不沾地地走了，安怡寧一回頭，見莫局正瞪著她，莫局從小看著她長大，爺倆個沒大沒小慣了，她莫名其妙反問：「幹嘛？」

盛遙一臉感動，抱起蘇苒：「很靈喲，真的，太神奇了，我現在一點都不疼了，小苒苒，你是傳說中的小天使嗎？」

蘇君子的妻子是個美好的女人，她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有陽光融化在臉上，讓人覺得暖洋洋的，手裡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胡敏目光柔和地看著孩子和俊美的男子：「盛遙，真的，我們這次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要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