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隊，已經兇手和孩子們的位置了！」楊曼跑過來，看了車子里孩子的屍體一眼，立刻皺起眉，移開了視線，「怎麼辦，派人談判么？」

然後他抬頭看著眾人：「內線轉過來的，電視台打來的，說是剛剛有個自稱綁架了幾十個小孩的男人給台里打電話，讓他們去城郊鳳陽路的廢舊工廠的一個廠房裡，拍他怎麼殺人，還說去晚了的話，人就都死光了。」

「沒事，以前經常被教練光著腳拉出去練，踩著東西那是自己學藝不精。」楊姐依然十分威武雄壯。

「他把自己的失敗和責任都推到別人頭上，任何事都不認為是自己的錯，同時，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他瘋狂地憎恨別人，卻不敢直面那些真正傷害他的人，他一方面在心裏憤恨，一方面又只能把這些憤恨壓在心裏，直到有一天爆炸出來，讓他去尋找這麼一個宣洩的窗口。」

重案組迅速殺到了現場，盛遙以最快的速度動手把整個區域的手機信號給屏蔽了，所有人分開展開地毯式搜索，差不多全市的警力都被他們調動起來，幾乎把這片荒蕪而人跡罕至的地方給包圍了。

搜索效率是不用說的，沒多長時間，警方就在一個廢棄的倉庫旁邊找到了已經空無一人的校車。

但是什麼，沈夜熙沒來得及說出來，因為盛遙遠遠地沖他們做了個手勢，示意談判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沈夜熙搖搖頭：「殺一個人沒有你說得那麼容易。」

沈夜熙把衣架上的圍巾摘下來扔在姜湖臉上，後者趴在辦公桌上睡了一下午，剛醒，還在揉眼睛。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在沈夜熙read.99csw.com的胸口上點了一下：「捅進去，再拔出而已。」

「等一下夜熙，」姜湖坐在椅子上沒動，「先別忙著去看屍體，我覺得那位司機師傅應該不是兇手的主要目標，說不定他只是想把她敲暈，根本沒想到會要了她的命。而且兇犯綁架那麼多孩子，不會就這麼不聲不響，我們等他聯繫孩子家長學校或者……」

成了繼翹班去接女兒的蘇君子之後第二個離開辦公室的。

「不！領導別走！」安怡寧做抱大腿狀，「跪求細節！」

姜湖頓了頓，以一種奇特的、冷冷的聲音說：「我不跟你們談，你們去找電視台的來，用攝像機直播，讓全國的人都看見我是怎麼殺人的，如果那樣，我就給你們剩下幾個，要不然，我就把他們全殺乾淨。」

安怡寧一口水噴出老遠，驚悚地搖搖頭：「哥我膽子小，你別嚇唬我，真的假的？」

沈夜熙立刻對楊曼說：「先叫人試著和犯人溝通一下，最好拖延一下時間，讓盛遙去查那兇手是什麼背景，如果他真的那麼說……那就找台攝像機，讓我們的人裝成記者進去。」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靈感應似的同時保持了沉默——他們霸王花楊曼姐姐，很可能就因為這麼一雙鞋，被黃芪那個死悶騷給套牢了。

這是姜湖第一次用這種不容置疑地語氣說一個人，沈夜熙沒打斷他，只是靜靜地聽著。

「有這個可能，但願不是……」姜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電話鈴打斷。

姜湖沉默地看著倒在車上、滿臉驚恐、死都不肯閉上眼睛的男孩。

盛遙在慢慢騰騰地收https://read.99csw.com拾東西，也拎起包走人了，到門口的時候回過頭來，特別妖孽地笑了一下：「我拿一毛錢巨款打賭，她男朋友就是那鬼見愁的黃芪黃大仙。」

他手裡拿著的刀就像是無雙的權柄，姜湖似乎能想象出那男人的表情，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種特別冷酷的眼神環視著瑟瑟發抖的孩子們。他知道，他們的命運都是在自己手上的。就在這時候，這個勇敢的小反叛者站了出來，大聲說著挑釁的話。他開始感到一股無法言說的憤怒——你們這些在我統御下的奴隸、蟲子！怎麼敢反抗我的權威？！

「殺乾淨」三個字卡在他的嗓子里，幾乎讓人聽不清，初春的冷風把楊曼吹得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這個人應該不會同意和我們談判的。」姜湖輕聲說。他閉上眼睛又睜開，環視四周，彷彿看見那些孩子一個個驚慌失措地縮在座位上，而那男人一個人舉著刀子坐在駕駛位上，像是個無所不能的國王，駕駛座就是他的王座，那些驚恐不安的小動物們就是他的獵物，任他生殺予奪。

楊曼立刻領命離開，沈夜熙煩躁地點了根煙，問姜湖：「讓別人記住他，有很多方法，為什麼他要選擇殺人？」

沈夜熙沉吟一下：「告訴媒體保密，讓他們千萬別理會那個瘋子，我們立刻帶特警隊和狙擊手過去，怡寧留下，負責聯絡，楊姐，你的鞋……」

他這話沒說完，電話鈴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姜湖順手接起來：「喂您好，重案組……什麼？在哪？什麼時間的事……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您放心，我立刻通知其他hｔtps://rｅａd•９9csw•ｃoｍ人，我們馬上了解情況，儘快過去。」

「下班了，同志們我撤退啦！」楊曼話音沒落，人就不見了。

盛遙接起來，聽了兩句就皺起眉，匆匆地說了一聲：「你等一下。」

姜湖想了想，垂下眼皮，注視著餘暉慢慢散去的地面：「因為他是個懦弱的人。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行，只能選擇最簡單最容易的方法讓人記住他，他不是對抗型的人格，同時是個徹底的失敗者，無法參与到成人世界的競爭中來，時常感覺到無能為力，時常有受挫感……對他而言，這是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最簡單的方法。」

沈夜熙指指地上的水，淡定地對安怡寧說：「你，晚上留下，把地拖乾淨了再走。不過我負責任的證明，根據內部消息，盛遙說那事兒是真的——漿糊你能不能快點了，再磨蹭不帶你了，自己坐公交回去。」

沈夜熙挑挑眉：「好啊，給朕跪一個看……」

姜湖說完，轉身下了車，車廂里的血腥味、汽油味夾雜在一起，讓他有些噁心。

盛遙替她道了謝接過紙盒子，打開一看，裏面居然是一雙平底的便鞋，非常軟，用手一摸就知道一定很舒服，又不失時髦秀氣。

「如果那個人像你描述的那樣，拒絕談判，那我會派你裝成記者進去和他交涉。」沈夜熙正色下來，「我知道你不用我提醒注意安全，但是……」

他沒說完，門就被敲響了，一個值班警員進來，手裡拎著一個紙盒子：「小楊，有個姓黃的先生給你送來的。」

「對你來說不是，對他來說就是。」姜湖說，「對你來說，傷害任何一個人都是很困九*九*藏*書難的事情，如果你的手上沾了那種孩子的純凈無辜的血，你這一輩子都會在噩夢裡度過，良心會壓死你。可是對於這個人來說，殺人只是……」

「死了。」安怡寧推門進來，「剛才找到了李宇欣的屍體，在車庫的公共廁所里，後腦被鈍器重擊導致死亡，兇器就在屍體旁邊，是個鐵榔頭。」

姜湖說到這的時候停頓了下來，好像下面那個詞讓他有什麼不好的感覺似的：「媒體。」

「媒體？」沈夜熙疑惑地看著他。

盛遙諱莫如深地揮揮手，表示自己只負責散布謠言，不負責證實事實，走了。

「今天當班的師傅叫李宇欣，是個老司機，和孩子們都熟，老師家長也都放心把孩子交給她……娘的！」被緊急召喚回來的楊曼沒來得及換下的約會用的高跟鞋，鞋是新買的，本來就沒來得及磨合好，她走得太急，一下被細高的鞋跟給崴了。

車上滿是血跡，沈夜熙看了一眼，立刻下車，一把拎起姜湖，把他拖到車上，表情異常嚴肅：「我們時間有限，大概沒有太多的經歷去分析這個犯人的背景，現在我需要你立刻掌握這個犯人的心理特點，做好找到他以後，立刻進入談判狀態的準備。」

「不，對這個兇手而言，他綁架的兒童並不是『人』，他或許只是把他們視為他仇恨的那些人的某種毫無反抗能力的『所屬物』，所以這個人不可能有家庭，也不可能有子女。」

「發布全城通緝，漿糊跟我去一下李宇欣的被殺現場，我們需要知道這變態綁架這麼多孩子要幹什麼。」

姜湖顯得有些薄的嘴角綳得緊緊的：「他認為沒有人注意他，沒有人重視https://read.99csw.com他——除了他自己——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去聯繫媒體的原因，他想讓自己變得舉世矚目，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聽見他的訴求。」

全隊的人，包括姜湖，都怕黃芪那張吐不出象牙來的狗嘴，那男人完全不懂什麼叫溫柔，甜言蜜語和他簡直就不是一個星系的東西，可是他卻記得楊曼那雙華麗卻不實用的鞋子，記得她的鞋碼，甚至記得她喜歡的鞋的牌子和樣式。

沈夜熙轉頭問：「小姜，你猜他會說什麼？」

「有個男人，冒充小學校車司機，綁架了一車的孩子。」

「殺人原來是最簡單最容易的方法么？」沈夜熙反問，「還是殺這種手無寸鐵的孩子？」

楊曼皺皺眉，低聲罵了一句，彎下腰直接把鞋子給脫了下來，拎在手裡。

安怡寧手裡端著杯剛倒的茶水，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身後的一溜小煙：「這、這還有二十分鐘呢，我拿一分錢大鈔打賭，楊姐有男朋友了。」

「一會我上後勤給你找雙鞋去——你剛才說的那個司機，李宇欣人呢？」蘇君子問。

盛遙：「哎喲美人，你留神腳底下！」

姜湖的手在那一瞬間微微地顫抖起來，他把手插|進自己外衣兜里，站起來，對沈夜熙說：「這個人非常自命不凡，不能和其他人建立正常的社會關係，生命中有一半的時間都用在猜疑別人針對他、傷害他、利用他上，每個人在他眼裡都那麼可惡。他嫉妒別人，用最壞的惡意去揣度別人，同時又病態地自戀著，渴望得到像他臆想中那樣的來自別人的肯定和重視。」

姜湖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所能想到的，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怎麼了？」安怡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