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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和野狗 第二章

彩虹和野狗

第二章

其實這番看似無意的疏遠,已經表露了當時的氛圍吧。那之前,我就開始討厭去學校,因為和同學們待在一起,我會莫名地痛苦。
我偏執地認為這世上沒人會相信我,連我最喜歡的老師也只聽信別人的話,真讓我失望透頂。而且,我還厭惡如此軟弱的自己,被老師輕易哄騙,寫了無中生有的檢討書……
之後,我開始變得脾氣暴躁。大概是我認識到用拳頭說話更方便些吧,一有看不慣的事,或是無法忍耐的事,我就訴諸武力。這樣一來,再沒人敢招惹我,只要我呵斥一聲,對方就不敢說話,我覺得自己還真偉大。
乍一看,她其實也是個普通女孩。不,可以說是個可愛的少女,加上她個子矮、有些嬰兒肥,更顯得嬌小動人了。
那時候,孩子們還不怎麼會拍照,每個人都是一臉嚴肅,我的神情尤其怪異。明明是天真的十歲孩子,卻怨恨地怒視著鏡頭,和媽媽一樣緊蹙雙眉,像在恐嚇別人似的。
當我三年級轉到她班裡時read.99csw.com,這種狀況依然沒有改善。有些剛轉學過來的孩子,之前並不清楚薰子的事情,漸漸地也開始跟著起鬨,加入到欺負她的行列里。
結果,我居然贏了。直到其他同學把班主任叫來,我才作罷停下手。他們幾個一邊哭一邊求饒,那種勝利的喜悅感讓我得意極了。
那時,我第一次發現,用武力解決問題如此輕而易舉,還充滿了成就感。
然而,另一件事使我和朋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
可薰子全然不在乎這些捉弄,每天都在快樂中度過。
小時候我家沒有照相機,所以我童年時代的照片寥寥無幾。
從前的好朋友全都離我而去,在學校里,我越來越孤單。升三年級時換了班級,但我完全不能融入新環境。班裡的同學都討厭我,但我不那樣認為,覺得是他們都害怕我。這是那段時間我想當然的錯覺,以為我在家裡失去的地位,能在學校彌補回來,才敢胡作非為。
不過,我最喜歡這張照片,從小九九藏書時候起就格外珍惜。因為照片里,渡部薰子就站在和我隔著四個人的地方,笑得一臉燦爛。
特別是小學的照片就更少了,其中最久遠的一張是小學三年級時的,我們班去所沼的一個教科文村春遊時拍的集體照。當時,同學們站在當地有名的風車前,排列得整整齊齊,而在一旁的我,儼然成了可憐的「野狗」。
她一入學,大家就開始欺負她。把她的名字戲稱為「傻子」,還說誰碰到她就會被傳染,變成傻子,所以誰都不願意靠近她。後來,大家還把她摸過的東西稱為「傻子細菌」,說會傳染,最後,所有人都忌諱似的嫌棄她。
剛開始,我會裝作沒聽見,任憑他們怎麼說,可漸漸地,我忍無可忍,終於有一次對他們大打出手。之前我從沒打過架九*九*藏*書,但那天,我和三個男孩在教室里打得不可開交。
據我觀察,沒一個人想過制止這種行為,或者幫幫薰子。因為,有人一給她撐腰,下一刻就很有可能受到和她一樣的待遇,特別是男孩幫她說話的話,肯定會被嘲笑:「難道你喜歡她嗎?」莫名其妙地就被認定為在和薰子談戀愛。小學生就是這種懵懂無知的調皮鬼。
原來打架這麼簡單啊……
如果只有這一道傷,隨著時間流逝也會慢慢愈合。畢竟我當時還有好朋友,和他們一起在區政府的公園裡玩耍,不愉快的回憶也會不知不覺淡忘。
現在想想,我以一敵多,還是很欠考慮的。
聽說她患有輕度智障,但她的情況還很特殊,不知道應該把她送去哪裡念書。是讓她在普通學校學習呢,還是把她送到特殊學校(現在好像叫作特別關注學校)好呢?不過,當時同齡的孩子們根本不明白這一點。
她的眉毛依舊向下掉成八字形,單眼皮眯得像條縫似的,說是在笑,可那表情read.99csw.com怎麼看都有些彆扭。
渡部薰子是我三年級轉班后的同班同學,但之前我就知道她。因為她學習成績特別糟糕,在全年級是出了名的差。
不僅那些和我不合的小朋友(小孩子似乎很容易形成對立,也許這是想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保護自己的本能吧)相信這傳言,連我的好朋友也懷疑我。一有什麼事,他們就拿這事兒嘲笑我。比如,班裡的孩子把鉛筆和橡皮之類的放在桌子上,剛要離開座位時,就會不經意地瞥我一眼,故意大聲說:「不行,還是得收拾好啊!這班裡有小偷呢。」
事情的起因,是巧克力事件在班裡流傳了開來。那個一年級男孩的哥哥認識我們班一個同學。俗話說悠悠之口難堵,這件事很快在班裡傳開了,盡人皆知。
以後的事情,大家一定能想到吧。
所以,在教科文村拍的紀念照里,我會顯得像個傻瓜。如今,已成年的我回頭看看,那真是張辛酸的照片。
可是上小學三年級的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每次九-九-藏-書見她,她都是笑容滿面,似乎根本意識不到別人對她的嘲諷,還若無其事地和同學們聊天。要是旁邊有同學忘了帶鉛筆盒,她還熱情地把自己的鉛筆借出去,即使遭到別人的奚落,她也一點都不生氣。也許,她根本就沒有惱怒和怨恨的神經吧……我時常這樣想。
很明顯,二年級的那次冤案給我心裏投下了沉重的陰影。
而且,我當時站在最後一排最左的位置,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和我保持了一段距離,看起來就像我站錯了地方。
「渡」和「薰」這兩個字對她來說,似乎怎麼學都學不會。除此之外,她連兩位數的加法也算不好,更不要說乘除法了,估計她連什麼是計算都不理解。乘法口訣她倒是背得滾瓜爛熟,但在她嘴裏只不過像咒語一樣,只是死記硬背罷了。
如果是一對一也就算了,但對方是三個人,我稍有疏忽就會被群毆,可當時的我實在無法壓制心中的怒火,才被迫出了手。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不管是頭還是肚子,總之對他們胡亂一頓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