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八章 落花 7.刑偵筆錄

第八章 落花 7.刑偵筆錄

問:這段期間一直待在旅館嗎?
筆錄開始進入阿部定被捕前的狀況質詢部分。
在夜深的修善寺旅館一室,一對男女挾著一本書相向而躺。男人脖子上綁著紅帶,拿著書,女人握著帶端傾耳細聽。
問:敘述一下行兇後逃走的過程。
「我想看她的照片!」
答:也喜歡,但用天秤來量的話是四六分,我喜歡他多一點。石田(吉藏)老是說家庭是家庭,你是你,我家裡還有兩個小孩,我也有些年紀了,不可能和你一起私奔,但我會給你一個窩,兩個人永遠快樂下去。可是我受不了這種不清不楚的狀況。
答:在之前的十二、十三日,石田說「勒脖子感覺好像不壞」,我就說「好,給你勒!」 可是他又說「總覺得你好可憐」,於是我騎到他上面勒他的脖子,石田覺得癢,叫我住手。十六日晚,和石田做|愛時又愛得不知怎麼辦才好,於是咬他,又想抱到緊緊的不能呼吸,就說「我用繩子勒你」,拿起枕邊的腰帶纏在石田脖子上,一邊做|愛,一邊一松一緊地扯著繩子.起初石田覺得好玩,還吐著舌頭裝死人樣,我說用力勒時他肚子就突出,他說你如果舒服,就是難受一點我也能熬。可是石田很快就累得睜不開眼,我說:「你不喜歡?」石田說「沒有,隨便你怎麼弄我的身體」。我又一松一緊地扯繩玩了兩個鐘頭后,也就是十七日凌晨兩點左右,我光顧著看下邊了,沒注意情不自禁地用力一勒,石田「唔」的呻|吟,我趕忙鬆手,石田叫了聲 「加代」,抱住我像哭似的嗚咽喘息。我摩擦他的胸,他的脖子紅紅的,留下繩印,眼睛有點腫,他說「脖子很熱」,我帶他去浴室洗脖子。那時他臉也紅腫得很厲害,石田看到鏡子,只說「你勒的夠狠!」並沒有生氣。
答:我想到大阪死,但沒有馬上就死的勇氣,想暫時想想石田的事,晚上十點左右到以前住過的淺草上野屋旅館,第二天早上,借櫃檯的報紙來看,我年輕時的照片和滿佐喜的事被大大地登出來,我想萬一被旅館的人知道就糟啦,我趕忙結賬,借了木屐和洋傘就離開旅館。
答:五月七日到十一日之間,我一個人時光想著石田的事,覺得好難過,開始想索性殺了他,但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十七日夜,石田說為了將來長久打算,必須忍受一時的別離不可,之後我看著石田睡著的臉,想到他回家以後,一定像抱我一樣抱他老婆,這次一分手,又是一兩個月見不到面,那多難受,我怎麼也受不了,怎麼也不想讓石田回去。何況,石田也從沒把我說的一起殉情或是私奔當真聽進心裏,只說可以在旅館里長久快樂下去,為了讓石田永遠是我的,只有決心殺了他。
答:我喜歡他喜歡得受不了,想單獨佔有他,心想他九*九*藏*書和我不是夫妻,只要他活著,就可能接觸到別的女人,如果殺了他,別的女人就休想碰他一根指頭,所以殺了他。
久木讀完筆錄,看看凜子,她的臉微泛紅潮,或許因為阿部定的逼真供訴而略感激動吧!
起初兩人是相向而躺,不知不覺中凜子已緊靠在久木胸前,幽幽地說:「真是生動!」阿部定的供詞的確坦率無畏,讓整個事件更逼真地重現了出來。
那本書是刑警偵訊一個女人的筆錄。
久木趕忙補充,但心想或許這女人的魔性就潛藏在這種美貌中。
問:被告為何如此戀慕執愛石田?
答:石田臉腫得不能出去,只吃了早餐,所以晚上去買葯時順便買了西瓜給他吃,後來又吃一碗面,我吃海苔壽司。吃完東西后,我立刻喂他吃三顆葯,但是沒效,又吃了六顆,石田眼睛睜不開,可是不想睡。他又說「沒有錢了,只好回去」,我說「我不想回去」,他說「在這裏讓女侍看到這張腫臉,感覺不好,得想辦法回去,你就去下谷或別的地方待一陣子」。我說「怎麼也不想回去」,他說「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真是沒辦法,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有孩子,不能老是和你在一起,要想彼此能夠長久同樂,一點小事不能忍的話就麻煩了」。我愈發覺得他要離開我,我哭出聲來,石田也流著淚說了一大堆好話安慰我。但是他說得愈體貼,我就愈氣,一點兒聽不進他的好話,只是一心在想怎麼樣才能和他在一起。
答:我最遺憾的是世人誤解我是色情狂,對這一點我想申訴,我是不是變態性|欲者,只要調查我過去的經歷就可明白。我也曾不收費和人燕好,在男女關係中不會忘記自我,有時也會顧慮時間情況而和對方斷然分手。我也有理性戰勝感情、不為男人痴迷的時候。但是只有石田,我認為他無一壞處,勉強要說,只能說他稍微無品些,但我反而喜歡他的單純,全心全意地迷戀他。我的事情公諸社會後,被人當做笑話傳誦,但女人喜歡心愛男人是理所當然的。有人本來討厭生魚片,但老公喜歡,自然也跟著喜歡;穿上老公的棉袍就高興;喝喜歡的男人喝剩的茶水也覺甘美;男人嚼過的東西放進自己嘴裏更覺得幸福。男人替藝妓贖身為的是自己能獨自佔有,像我這樣因太愛男人之餘而做出這種事的女人,這世上一定還有。當然女人有各式各樣,也有人重物質甚於愛情,就算我因為愛得過火做出這種事,也不能認定我是色情狂。
問:被告對本案有什麼想法?
答:在警視廳時我還高興地訴說石田的事,晚上則想夢見石田,夢到他可愛的樣子就高興。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心情也有些改變,現在就後悔為什麼非那樣做不可,如今只read.99csw•com有盡量忘記石田的事。因此今後,我不會再談再想這件事,能夠的話,與其把我放在眾人面前問東問西公開審判,不如由法官偵詢后直接判刑,我絕無不服,我會虛心受刑,不需要律師。
讀著讀著,久木覺得身體發熱,凜子也有同感。
答:五月四五兩天在「滿佐喜」,因為石田說沒有錢了要回家,我氣得說要割掉他那個東西,石田說:「我不會回家,我只要你!」可是他走後,我一個人嫉妒焦躁得快要發瘋。十日晚上,到中野去見石田,石田帶了二十圓,我們先到車站附近的黑輪店喝酒後,再去「滿佐喜」,又住下來。
「怎麼樣?」久木邊倒啤酒邊問。
「當然,你比較高雅。」
問:為什麼在石田的左胳膊上刻上「定」這個字呢?
聽凜子這麼說,久木總算沒有白念。
久木本是半開玩笑,不過在溫婉中帶著吸引男人的嬌美感覺的這點凜子確實不無相像。
問:為什麼切下石田的陰|莖、陰囊帶走呢?
問:敘述一下十七日夜被告以腰帶緊勒熟睡中的石田經過。
答:兜襠布和內衣都有男人的味道,因為那是石田的味道,所以我才把它們當作石田的紀念物穿戴在身上的。
問:敘述一下五月十六日勒絞石田頸部的相關情形。
久木翻開印著阿部定照片那頁,看樣子是案發後照的,系著圓髻,長臉,五官端正,文靜的眼神中有一絲落寞。
阿部定勒死自己所愛的男人後還切下了他的那個部分,這個故事在二人被大雪封在中禪寺湖的時候曾經給凜子講過。雖然內容和當時講的有些重疊,但久木還是按照審訊筆錄重新念了一遍。
問:你再說說在那之後你切掉石田的陰|莖陰囊,在他左胳膊上刻自己的名字,又在屍體和被單上用血寫字后逃離『滿佐喜』時的情況。
雖說已是事後,她談到兩人的性|愛和當時的心情時,仍能滔滔不絕,而且冷靜客觀。「她以前是做什麼的?」
問:殺害石田那晚在何處過夜?
答:要說石田哪裡好,我也說不上來,石田的外表和心地無可挑剔,我沒遇過這樣的美男子,不覺得他已四十二歲,看起來頂多二十七八。他很單純,一點小事也會高興半天,感情豐富,有事便馬上表現在態度上,像嬰兒一樣天真,無論我做什麼他都高興,愛撒嬌。而且石田非常懂得床第技巧,很了解情事當中女人的感覺,他自己能夠長久忍耐,讓我得到充分的快|感,另外他的精力非常充沛,哪怕剛剛交媾過一次,很快就又能大起來。我曾經試探過,看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才跟我做|愛,而不是只靠技巧。這件事情實在令人臉紅,說出來有失禮貌。四月二十二號,也就是我從吉田家跑出來的那天,因為來月經,我的那裡有點兒臟,儘管https://read.99csw.com如此,石田仍然不斷撫摸、舔舐,一點兒都不嫌棄。二十七八號前後,我們住在旅館「田川」的時候,我做了香菇湯,對石田說:「聽人家說如果兩個人真正相親相愛的話,會把香菇、生魚片等沾著前邊的那兒吃。」於是石田就說:「我也會為你這樣做的」。然後就真的用筷子把湯里的香菇夾出來,塞進我前邊的那裡去,沾上汁以後放到矮桌上,等我們嬉戲了一番之後,石田吃了一半,我也吃了一半。看到石田這樣真是可愛極了,我拚命抱住他說:「我真想殺了你,讓你和誰都幹不成好事,」石田就對我說:「如果是為了你,我願意去死。」
「很長,我從開始的地方念。」
答:因為下雨,心想坐夜車去大阪,於是先到淺草看完「小夏清十郎」後到品川車站,買了開往大阪的三等車廂票。但離開車還有兩個小時,便在車站商店買了五份報紙,塞在行李中打算等一下再看,然後到站前的餐廳喝酒,醉了想睡,五點過後到附近的品川屋旅館找人按摩。迷糊中夢到石田,很在意他會說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我就放心了。打發按摩的走後,吃了飯,看晚報,報上把我形容成「高橋阿傳」,寫得很聳動。各車站都有刑警站崗,我想大阪去不成了,決心死在這裏,但是欄杆太低也死不成,於是有被捕的心理準備,坐到凌晨一點,但警察沒來。沒辦法,第二天早上拜託女侍讓我搬進獨棟房間,心想在那邊上弔,借來鋼筆和紙,寫好給大宮老師、黑川先生和石田的三封遺書,打算晚上就死。然後喝下兩瓶啤酒睡了,下午四點左右警察來,我說「我就是阿部定」,就被捕了。
問:還有其他想說的話嗎?
問:結果那晚還是留宿?
久木又開始讀,刑警的問題愈來愈逼近案件核心。
問:為什麼起意殺害吉藏?
凜子嘀咕一聲「太厲害了」后又說:「我完全誤解了阿部定這個人,以前覺得她是個怪人,現在才知道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倒覺得她是非常坦誠可愛的好人哩。」
「開始念NC128!」
答:我殺了石田以後徹底放下心來,感覺就像卸下了肩上的重擔一樣心情開朗。我喝了一瓶啤酒後趕緊躺到石田身邊,感覺他嘴唇好像有點兒干,就用舌頭舔了舔,幫他潤濕,然後又幫他擦了擦臉。我並沒有覺得自己是在死屍旁邊,石田看上去比活著的時候更可愛,所以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我都一直和他躺在一起,把玩著他的陽物,有時候還放在自己前面比試比試。我一邊做著這些事情,一邊還在考慮,既然已經殺了石田,那我自己也必須死,然後又想,無論如何我必須先離開這裏。撫弄著石田的陽物,我忽然想到乾脆把它切下來帶走。原先說要切石田的東西時比劃九九藏書給他看過的那把牛刀還藏在畫軸後面,我把它拿出來在根部試了試,一下子切不動,花了好長時間,中間牛刀還滑了一下,把大腿也割破了。後來又想切下睾丸,可是更難切,所以陰囊應該還留下了一點兒。我把切下來的雞雞和睾丸放在手紙上,看到從刀口流出了大量的血,於是我一邊用手紙按著刀口,一邊用左手食指抹著血擦到我自己穿著的長衫袖口和襟口上,然後還在石田的左腿上寫上「定吉二人」兩個字,在被單上也寫了。接著用牛刀刻上我自己的名字「定」。我用窗邊的臉盆洗了手,撕下枕邊雜誌的包裝紙,用它把寶貝的東西包起來,將脫在衣簍里的石田的兜襠布纏在腰上,再把重要的紙包塞進去。然後我穿上石田的襯衫和短褲,外面穿好自己的和服紮好帶子,收拾好房間,把沾上血的手紙等統統扔到二樓的廁所里。準備好了之後,我只帶上用報紙裹好的牛刀,和石田吻別,給屍體蓋上毯子,用手絹蓋住他的臉。早上八點鐘左右,我下樓對女侍說「我出去買點兒東西,不到中午不要叫他,讓他睡吧。」然後坐上自己叫來的計程車。
問:什麼時候下定決心殺他?
「她的腦筋好像不錯。」
「很漂亮嘛!」
問:敘述一下十九日到被捕期間的情形。
問:案發前夜也待在旅館嗎?
久木躺著念有些累了,但筆錄正記載到阿部定訴說被捕后心境的最後高潮部分。
久木突然想觸摸凜子,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凜子的手繼續念筆錄。
「案發時阿部定三十一歲。」
「像你。」
久木淡淡地念著,凜子也屏息傾聽。久木看她聽得專心,繼續念阿部定迷上石田吉藏的過程。
答:為了讓石田的身體能夠帶著我一起走,才刻上了我自己的名字。
筆錄一開始是檢察官對事件來龍去脈的陳述,以及與被告的回答。
答:五月十八日上午八點左右離開「滿佐喜」時帶了五十圓,先到上野的估衣鋪賣掉身上的和服,換買一件單衫,又買了包袱巾包著紙包中的牛刀,木屐也換了桐木屐。然後打電話到「滿佐喜」,告訴接電話的女侍說我中午左右回去,在那之前別叫醒他。女侍說「好」,知道他們還不曉得我殺了人,我放下心來。因為以前一直很照顧我的大宮老師(前中京商業高校校長)在神田的萬代館,我打電話給他,約在日本橋見面,一見面我就流淚痛哭,說「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和老師沒有關係」后告別。因為在上野買的單衫太薄,在新宿又買了另一件單衫和名古屋帶換上,搭車到濱町公園,心想橫豎是要死,就到曾待過一陣子的大阪,從生駒山往谷底跳算了。
久木等她解開后。繼續念。
問:為什麼要穿戴上石田的兜襠布和內衣?
……
問:吉藏也喜歡被告嗎?
答:在為這事嘟嘟囔read.99csw.com囔時,女侍送來我點的雞湯,我喂石田喝下,十二點左右兩人一起睡下。石田的臉還腫著,沒有精神,但我有點不高興,他為了哄我,稍微做了一下。可是石田很快就說「很困,要睡了」,並且要我別睡,看著他,我說「我看著你,安心睡吧」,我用臉頰摩擦他的臉,他沉沉睡去。
「她是神田人,虛榮又早熟,家裡做榻榻米的,生意失敗后她就去當藝妓,輾轉各地,後來到石田開的小餐館當女侍,名叫加代。」
問:是否請醫生診治?
答:我是想請醫生,但石田說「搞不好召來警察,不要」,但我幫他冷敷臉部、按摩身體,都不見起色,傍晚時就去藥店,說「客人打架勒到喉嚨,脖子紅腫」,拿些消炎藥,藥店說一次不可以超過三粒。
答:石田迷迷糊糊睡下時,我左手抱著他的頭,守著他的臉,石田突然睜開眼,看見我,安心似地又閉上眼說:「加代,我睡著的話你又會勒我吧!」我 「嗯」了一聲,他說:「要勒的話中途就不要鬆手,因為這樣我反而難受。」我在想,他是希望被我殺死嗎?馬上又以為他是開玩笑。之後,石田像是睡著了,我伸出右手拿起枕邊的腰帶,塞入他脖子下,纏了兩圈,握緊兩端一勒,石田猛然睜眼,叫聲「加代」,稍微挺起上身想抱住我,我把臉貼在石田胸前,哭著說「原諒我」,使勁力氣扯著腰帶兩端。石田「唔」地呻|吟一聲,雙手發抖,不久就無力下垂,我鬆開帶子,輪到我不停發抖,喝乾留在桌上的酒,為了不讓他活過來,又緊勒一遍,然後把腰帶藏在枕下,下樓查看,賬房靜寂無人,柱上時鐘指著凌晨兩點稍過。
久木翻開書頁,凜子靠上久木胸口。
筆錄有五萬六千字,內容與其說是阿部定老實不怯的供詞,不如說是阿部定這個女人赤|裸裸的告白,以及女人愛欲之深且重的鮮明描述。
凜子突然伸手解開綁在久木頸上的腰帶,大概是聽了阿部定的供詞中太用力勒絞心愛男人的脖子后男人臉又紅又腫而覺得害怕。
「我不是這種美女!」
凜子忽然長長嘆了口氣,聽著阿部定殺掉心愛的男人的逼真場面后,心緒也激動起來。久木停頓一陣,繼續念著。
久木覺得口渴起身,從冰箱拿出啤酒,凜子也起身與他隔桌對坐。
答:因為那是我最最喜歡、最寶貴的東西,如果就那麼擱著的話,給他清潔屍體的時候他老婆肯定會碰到,一是我不想讓任何人碰它,再就是因為我必須把石田的屍體留在旅館里逃走,只要我帶著他的雞雞,感覺就像石田在我身邊一樣,我就不會寂寞了。說到為什麼要在石田的腿上還有被單上寫「定吉二人」的字樣,那是因為我想告訴別人,我殺了石田,他就完全屬於我了,所以才從我和石田的名字里各取一字,寫上了「定吉二人」。